让这小子对它爱搭不理,现在好了,克星来了,该有好戏看了。
瞧他那副令人作呕故作姿态的模样,面对宁宁似乎还挺拽。
也不知道是谁委屈得几近爆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想,她为什么不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裴寂身上遍布抓痕与咬痕,宁宁看得直皱眉,本想义正言辞教训他几句,话到嘴边,却不争气地软下来:“你先上岸,我帮你。”
裴寂的目光有片刻闪烁,很快消匿无踪:“……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他从前可不会用生涩僵硬的语气讲出这种话。
像在赌气闹别扭。
宁宁隔着迷蒙的黑雾遥遥望他,没说话。
裴寂极白,细雪般的肤色在暮光中尤为明显,因发带被取下,乌发有如瀑布凌乱散开,倾泻在淌动的河水上。
视线再向下,能见到他脖子的一道细长红痕,自锁骨攀附而上,被湿濡发丝遮掩大半。
无论裴寂拥有多么凌厉冰冷的目光,都难掩这份异样的美感,更何况少年的眼眶不知为何隐隐发红,在冷白肌肤的映衬下无处可藏。
宁宁心口有些燥,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看出裴寂不高兴。
他为什么会不开心?之前在谢逾的浮屠境里,裴寂不是好好的吗?要说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宁宁半开玩笑地想,难不成是因为她和孟诀闹的那场乌龙?
她本来是带了几分调侃地从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然而想着想着,却渐渐品出了点儿不对劲。
按照永归小师傅与白晔的叙述,裴寂既然能顶着伤口上山来寻她,就说明他在来到崖顶之前并未置气。
要说唯一能有什么引火索,似乎真的只剩下她与孟诀的那番互动。
难道说,裴寂是因为她舍命救下孟诀、被后者近身擦去血迹,所以才感到不开心?
……不会吧。
这个设想似乎有些过于大胆。
它究竟意味着怎样的情愫,分明是那样不言而喻。
宁宁想,她一定脸红了。
仅仅因为某个天马行空的念头,真没出息。
她看着前方双目微红的少年,毫无预兆地感到心慌意乱,想起裴寂身上的斑斑血迹,只得再度涩声开口:“你……先上岸。”
宁宁说罢一顿,见他没做反应,把声线扬高一些:“你要是不上来,我就下去。”
这句话果然有用。
河水冷如冰屑,裴寂定然不会让她置身于滚滚水流,稍作停顿后倏然起身,趟着河水缓步上岸——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拿她毫无办法,只能乖乖听从。
伴随着双腿在水中迈开的哗啦声响,宁宁终于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雾气一笔一画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影,黑发被河水浸透,湿漉漉贴在他未着片缕的手臂与腰间。
宽阔的颈肩线条流畅,向下则是淌着血的胸膛与小腹,腰身劲瘦,苍白得过分。
裴寂感受到她的视线,身形显而易见地陡然一僵,低垂了眼睫,死死盯在河面上。
他、他干嘛要这么害羞啊!
这本应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却因裴寂这个回避的动作笼了层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宁宁本来就有些紧张,如今更是觉得一股热气往头顶冲,浑身僵硬得动不了。
他这样……倒衬得她像是对美色图谋不轨的恶人一般。
宁宁不露声色抿了抿唇。
虽然她的确有被诱惑到。
等裴寂上了岸,最初那股别扭的劲儿便悄无声息消散许多。
受过伤的少年浑身带着股血腥气,宁宁让他坐在河边,从储物袋拿了块手帕。
“我听白晔他们说,是你放心不下,执意要来崖顶找我和师兄。”
宁宁垂着脑袋,将浸了水的手帕在他脖子上轻轻擦拭,裴寂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纤长的漆黑睫毛。
像扇子一样,只需要轻描淡写地一动,便能把他心口戾气尽数扇去,只留下零零星星的酸涩。
她真是狡猾,明知他打定主意独来独往,却总会在这种时候一步步靠近,让他连气恼都做不到。
“可这样一来,你身上的伤口不就全部恶化了吗?”
宁宁全神贯注地拭去血迹,用指尖点了点那道伤口旁的侧颈:“是不是很疼?”
裴寂摇头,闷声反问她:“孟诀师兄呢?”
问完又觉得后悔,怎么会讲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