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此番停顿,一把长刀穿胸而过,他感觉不到疼痛,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
四周都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
月光将沙丘下的刀光映作雪白。
轻轻一晃,便是触目惊心的红。
少年手里始终紧握的长剑,倏然落地。
“人儡已死。”
阴影之下的霍峤轻阖眼睫,缓声道:“迷魂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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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谁愿意接近他。
裴寂恍惚睁开眼睛,竟见到一片血红色的密林,林中魔息四溢,血光映衬着黑气。
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从树上跌落,他认出那人身上的门服,是来自流明山的修士。
不知是谁在厉声斥道:“是他,都是他!正是他出现在古木林海,才引出这场暴动……他是杀死那些人的凶手!邪魔其罪当诛!”
他茫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亦是浑身伤痕,痛得难以忍受。
“你这个杀人凶手!”
又有人带了哭腔喊,一字一句,每道声音都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滚出玄虚剑派!真叫人恶心!”
裴寂想告诉他们,事实不是这样。
他与妖树缠斗多时,拼了命地想要除掉它,他不是邪魔,也不想伤人。
可没有人相信他。
他们只是冷眼站在侧旁,瞳孔里盛满冰碴,恍然望去,尽是鄙夷、排斥与恐惧的神色。
而他孤零零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像个令人恐惧的笑话。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活得狼狈不堪。
裴寂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他并不在乎。
那些刻意的排斥、欺辱和冷待,他早就习惯,因而向来不去在意。
就算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他也……
他也不会感到难过。
心脏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
有道模糊的影子自脑海深处缓缓浮现,如同水中破碎的明月,雾里摇曳不定的海棠花,他试图伸手触碰,却只见到遥不可及的泡沫。
浑身血液因着那道影子,重新开始淌动。
不对。
不是这样。
有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生在污泥里,她却愿意温柔地对他笑。
也只有她,会愿意一步步走近他,将他带离暗无天日的污泥,温柔地对他笑。
他怎能忘记。
他绝不会忘记。
那个人的名字是——
“魔气已经四散开了。”
青衡握紧手中长刀,目露喜色:“这小子的魔气竟有如此之浓,铁定能冲破阵法——他动了!”
霍峤垂目而视,一言不发。
月光像是发着光的缕缕灰尘,四散在染血的长剑上。
而剑的主人半跪于地,脊背半匐,弓起的弧度有如战栗的野兽。
裴寂在颤抖。
少年的发带不知何时掉落,散下的黑发纤长如瀑,因浸染了血迹,无比凌乱地拂过面庞时,留下道道暗红色细痕。
突然他抬起头。
原本漆黑的眼瞳充斥着诡异猩红,血丝如藤蔓攀爬而上,迅速占据整个眼珠的同时,也沉甸甸地向外不断溢出,染红眼眶、眼底与眼尾上挑的弧度。
大漠风声骤起,状若鬼怪嚎哭,一时间妖兽惊惧、纷纷四散。
漆黑雾气不知何时变为血红,腾风扶摇而起,汇作重重咆哮不止的漩涡,而裴寂,置身于漩涡中心。
“好像……不太对劲。”
有人迟疑道:“这股杀气和威压……我们当真能制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