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萦之盯着那黛衣少年公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走进静室的第一眼,她便觉得这黛衣公子的背影轮廓越看越眼熟……
可不正是换了男服的自己么。
她心情有些复杂,目光转过去,探究的视线望向软榻上靠坐的玄服男子。
这位……应该就是和她有六百章对手戏的现任太子司云靖了。
说起来,自从八岁以后,她和这位只是书信来往,再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
她踩着厚重的波斯地毯,走近了靠窗处的卧榻,靠近玄衣金冠的男人。
太子远看着体型瘦削,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身材其实生得相当健壮,肩膀宽阔,看起来瘦削不过是因为个头高。坐着的软榻下方,一双大长腿伸了出去。
她低头打量了片刻,转过一个角度,试图从正面看清太子的脸。
只看了一眼,她的视线就震惊地顿住了。
玄衣金冠的太子爷的面目五官……打了马赛克。
池萦之被剧本的骚操作震惊到无法言语的时候,面前的对手戏还在继续着。
“手钏戴着不错,原本的声音也好听。何必吃药坏了嗓子。”
马赛克‘司云靖’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说着赞许的话,拉开黑檀木长案下方的暗格,取出一个形状古朴的方形四角雕莲花沉香木盒,推了过去。
“这是第二次在孤面前露了破绽了。还是按上次的老规矩,你自己选一个戴起来。”
叮铃~叮铃~
失了衣袍的钳制,手腕处的铃铛便随着动作响动起来。
纤长的手指带了几分迟疑,在不大的沉香木盒中逡巡不定。
寻常女子趋之若鹜的满盒华贵佩饰,在‘池萦之’的眼中,却仿佛黑白无常的勾魂幡,阎罗殿的催命符。
削葱般的指尖,缓慢地划过富丽精细的珍珠耳坠,点翠凤钗,金玉步摇,最终下定决心般,掂起盒底的一个金镯子。
同样是赤金打制的镯子,花样是极简单的双股交缠螺纹形制,镯子上均匀缀了十二个风信子形状的精巧小铃铛,被两根手指掂在半空中,轻轻一晃,就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铃声。
‘池萦之’抿着唇,将挑选好的首饰送到了黑檀木长案上。
“还是选手钏。”
对面的‘司云靖’却微微冷笑起来。
“世子怎么会以为,同样的饰物会在盒子里放两只呢。”
语气中除了惯常的嘲讽,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浓重意味:
“你今天挑中的,不是戴在手腕上的手钏,而是——戴在脚上的脚铃哪。”
黛衣少年公子吃了一惊,今天首次抬起头来。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一张眉眼如画的昳丽容颜。
——也是站在竹帘边的池萦之每日镜中面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她早有预料,如今见了果然如此,伸手按了按自己隐约作痛的眉心。
对面的马赛克太子却已经站起身来,高大的阴影挡在‘池萦之’面前。
他撩开华贵的锦袍衣摆,降尊纡贵地蹲下了身,不顾面前之人细微的挣扎,强硬地褪去她左脚的白罗袜,握住一截新雪般的脚腕,将挑选好的一串风信子铃铛金镯套在了纤细的脚踝处。
啪的一声,纯金搭扣合拢。
那金铃铛的脚镯上,竟然还有一把极小的金锁,配了一把精细的钥匙。
‘司云靖’站起了身,当面将那只小巧的金钥匙扔出了窗外。
窗外传来咚的一声细微水响。
“钥匙只配了一把,再也打不开了。今后都戴着吧。”
‘池萦之’按住了自己的脚踝,淡粉色的双唇翕动了几下,眼角浮起了薄薄雾气。
‘司云靖’坐回原处,若无其事地唤进了外间伺候的宫人,吩咐道,“池小世子今日乏了,扶世子起身,送回城东的陇西王府。”
叮铃~叮铃~
舞姬堂前献舞才会佩戴的脚踝金铃纷乱地响着,盖住了离去之人凌乱的脚步声响。
只留下池萦之一人,站在恢复了死寂的静室门口,重重迷雾再度涌出,周围一切逐渐虚化,淡入虚空……
她该醒了。
池萦之躺在驿站简陋的木床上,精疲力尽地翻了个身。
外间的小重听到响动,披衣起身,点亮了油灯过来查看动静。
池萦之捂住了被油灯刺痛的眼睛,喃喃说了句:
“狗。真的太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