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衍咬牙,破坏了窃听和吊灯旁的微型监控,回到餐桌前,点击播放文件。先去听另一段音频。颜溯说。严衍关闭这段,打开另一段格式为MP4的音频文件,是一段录音。那天邓筠到店里取生日蛋糕。你叫邓筠是吗?颜溯的声音。啊,对。女声响起。颜溯:你的蛋糕快做好了,我去问下糕点师傅。邓筠:谢谢。颜溯将手机轻放在柜台上,轻轻磕碰声,脚步声渐远。窸窣声,似乎在拿出袋子,应该是邓筠,紧接着滑轮滚动声,脚步声急促,然后是油纸折叠声。脚步声返回,急促而低的敲击声。没多久,另一道稍沉的脚步声渐近。颜溯:还要再等十分钟左右,那边有座位,要不你坐着等一下?邓筠微紧张:欸,好。清脆的脚步声走远。颜溯:需要吃的吗?邓筠:不用。颜溯:巧克力慕斯?邓筠:谢谢,来一份吧。柜门滑动,关闭,脚步。颜溯:你看上去很瘦,不用担心发胖。邓筠:呵呵,谢谢老板。颜溯:这边影校发生纵火案你听说了吗?邓筠:知道。颜溯:凶手好像是影校的学生邓筠:啊,听过,秦子明?颜溯:嗯。沉默,三四分钟后。颜溯:你看上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邓筠:嗯?哦最近是有点。颜溯:介意我为你分忧吗?严衍闭上眼睛,几乎能想象当时画面,颜溯温柔起来,就像清风如玉的神仙用最慈悯的目光注视凡人,几乎没有谁能拒绝他那张脸,以及,那样温柔似水的凝视。主要还是脸。严衍咧嘴轻笑。沉默,三十秒后。邓筠:我和男友男朋友,有矛盾,我发现他好像和我闺蜜在一起。颜溯:啊,是么,怎么发现的?邓筠:微信,我那天翻他手机发现的颜溯:问过闺蜜了吗?邓筠:问了,死不承认,呵呵,渣男贱女。老板,糕点师傅声音插.入,蛋糕好了!板凳推地,脚步,邓筠急急地说:我先走了老板!颜溯:再见。录音停止。严衍倒回第一段录音。仍旧是颜溯清冽的声音:邓筠的录音听完了吗?我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大概是一周前她来订蛋糕时,暴瘦皮肤蜡黄手臂有针孔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所以所以能轻易发现她在吸东西。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严衍我哥哥他他有很严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放了我再抓我回去,就像逗猫或者逗狗颜溯顿了顿:有些事情你问我的时候,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是我不能和你提起他,或者提起任何关于我本身的事,因为那样我可能会死哥哥他在境内或者境外,有许多代理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也不能告诉你。颜溯轻声说:对不起。对了,你要注意警局内部,有哥哥的人。颜溯拨弄着马克杯,严衍买的小猪佩奇情侣套,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是谁,有可能会是你最亲密的朋友。看上去对你很好你永远不会怀疑对方如果那个人知道我的下落,一定会最先带人来抓我。颜溯仰头望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犹如漫长叹息:离开魏寄远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事,无法得偿所愿唯独和你我不想事与愿违无论你是否信任我颜溯回头望向空旷冰凉的房间。严衍曾经让这间屋子有了温度。炽热,滚烫,属于人间的,温度。亲爱的严警官,我等你。作者有话要说:把昨天的补上了,请叫我勤劳的霜霜QAQ·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朔倾楚城262瓶;月尘4瓶;262瓶,好多!狂喜=w=第66章消失的乌托邦(10)严衍直接去了颜溯的面包店。床头柜抽屉里是面包店店门的钥匙,严衍将录音导入手机,一刻没耽搁,出了颜溯家径直开车到面包店门前。凌晨,行人稀少,路灯昏暗。面包店没封,仿佛只是关门了,没有蓖麻素、没有搜查,一切都未曾发生。严衍深吸口气,夜色浓稠,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刺得腹部伤痛一阵阵发疼。我姐应该是自杀吧。邓胜似乎发觉了什么。自杀?严衍双手插兜,立在颜溯店门前,满腹狐疑,为什么邓胜说,邓筠应该是自杀?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自杀?遭遇挫折、不幸。人遭遇挫折无非两方面,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物质上,邓筠不可能缺钱,因为她在贩卖毒皇后,高昂的价格足以让她拿到丰厚报偿但也不一定,她自己似乎也在吸食毒.品,她需要大量金钱购买。精神上,情感挫折?严衍蓦地想起颜溯录音里,邓筠提到了他的男友赵扬飞和陈晴萱,似乎男友和闺蜜好上了?而在民宿中发现的三具尸体,正好是邓筠、陈扬飞和陈晴萱。这其中难不成是情杀?严衍开门走进面包店,没有人气,空气冰凉,他伸手抚上柜台,玻璃印下冰凉的指纹印。颜溯,那段录音,想告诉他什么?假如邓筠想做些什么,一定是趁颜溯不注意的时候,比如颜溯去蛋糕房找糕点师傅。严衍动了下眉毛,若有所觉,他戴上无线耳机,再次听录音片段,颜溯走开后,一连串的声音。窸窣声,滑轮滚动声,脚步声,然后是纸张折叠声。当时邓筠应该就站在柜台前,严衍环顾四周。柜台里侧是颜溯放杂物的抽屉,从来不上锁。严衍思考着邓筠当时的心情,他拉低视线就看见了抽屉把手。严衍弯身,探长胳膊抓住抽屉把手,缓缓拉开。和耳机里的声音对上了,邓筠当时在拉柜台抽屉。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打开颜溯的抽屉?找东西?找什么?她和颜溯非亲非故,她需要从颜溯这里得到什么?偷钱?不对,后来搜查中发现颜溯并没有任何财物损失。说明邓筠的目的并不是现金。那会是什么?严衍回身,借助路灯灯光环顾偌大面包店,颜溯的店子由三间门面打通建成,因为在三环,租金没有那么高,进门最右侧是收银台,最左侧隔出了休息区,摆放桌椅,布置很有小资情调,一看就不是颜溯自己装修的。大概有魏寄远和他侄子帮忙。邓筠关上了抽屉,严衍朝货品区走去。货品区有巨大环形架,架底安装了制冷,相当于将面包、糕点放在环形制冷柜上,这里已经空空如也。右侧是橱窗,摆放了装饰品、饼干以及其他零食。左侧是正对街道的落地橱窗,钢化玻璃双向可视,行人很轻易便能看到店内琳琅满目的美食。颜溯东西卖的便宜,可谓良心店家,再加上他自己经常偷吃,所以时常入不敷出。严衍想着想着,咧开嘴角,笑着摇摇头。邓筠合上抽屉后,走了几步,她走到哪儿?严衍审视店内,抬手搭在环形架上,食指和中指次第轻敲。接下来的声音严衍两根指头夹住架子上的垫纸,轻轻晃悠。纸。在颜老板店里发现了冷藏蓖麻素!张科急声说。冷藏。冰箱?严衍抬头望去,颜溯的冰箱在蛋糕房里。不对,当时搜查民警说,蓖麻素是在严衍猝然低头,猛地想起了什么,环形底部安装了制冷!邓筠走到这里,翻动垫在蛋挞下的油纸,将装有少量蓖麻素的塑料袋藏入油纸下!假如邓筠不是为了从颜溯这里获得什么,而是为了嫁祸颜溯本身呢?这也是解释了第二起毒杀案中的疑点,一个迟迟无法将颜溯定罪的疑点,在装有蓖麻素的塑料袋上,并未发现颜溯的指纹!
颜溯从一开始,就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就连蛋糕里的毒,也是邓筠下的,或许她只是想杀死她嘴里的渣男贱女,再嫁祸面包店老板颜溯,没想到把自己也弄死了?!没想到警察们陷入了最简单的思维误区,太看重证据,以证据为导向,反而误导了自己。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无论是纵火前来找颜溯的秦子明,还是毒杀前嫁祸颜溯的邓筠,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所有联系背后,都指向了颜溯!以及,毒皇后。夜色静谧无声,重重迷雾后,似有双诡异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叮咚。手机微信响了。严衍拨出来一瞅,是张科。张科:老大,我们还在加班,我刚刚才有空帮你看邓筠地址。严衍瞄了眼时间:凌晨,你们加什么班?张科哭诉:开会开会开会!开到了晚上九点,然后政审,弄到现在。严衍:政审,审什么?张科:上边领导怀疑公安内部有间谍,所以调动全市公安,秘密搞政审,就几个人负责,我忙到了现在,当技侦可是太难了。严衍: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张科:#大哭严衍:莫唠了,邓筠地址呢?张科:哼,冷酷无情。西墨湖区北苑街11号202,是她在公司登记的地址,她平时的网购地址写的公司。严衍:好,收到。张科:老大他们又在催我,匿了匿了。张科消失。严衍放下手机,纳闷,局里为什么突然开始搞政审?不过他也没深思,政审这种事相比之下算稀松平常了。严衍出了面包店,合上店门。严衍在卷帘门站了一会儿,夜里凉风将脑子吹得愈发清醒。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严衍转身去开车,前往西墨湖区北苑街11号。红灯区也在这一带,严衍开车路过那天诱捕童重春的地方,将车停在路边,盯着那红色砖墙,想到了那天晚上颜溯的红裙,回忆与现实重叠,蓦地有些移不开目光。如果颜溯在就好了。严衍回神,朝着北苑街开去。路上没什么人,西墨湖区一带治安不太好,晚上不时有小混混在街头游窜。放着平常,严衍肯定要下车教育一番,然后被小年轻花式嘲笑过时大叔,于是大叔掏出警察吓得他们瑟瑟发抖。不过这会儿,严衍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实在太牵挂颜溯,恨不得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前就将案子破了。北苑街11号是居民自建楼,共六层,面朝马路,进楼入口在一楼的门店之间。此刻六层楼都黑了灯,估摸这会儿应该都睡下了。邓筠的住址是租房,毒杀案发生后,202室如今是否再转租不得而知。严衍拍拍面颊,强迫混沌的大脑清醒,纵身上楼。来到202室前,生锈的防盗门上张贴了褪色脱落的福字,左右两侧的对联时日已久,纸张开裂,掉了一大半,再也看不出原貌。有人吗?严衍压低嗓音,轻轻敲门。无人回答,严衍屏息凝听,侧旁的卧室窗内传出鼾声。有人住,在睡觉。严衍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二。只有明早再来,严衍再急,也不能打扰别人酣睡。他转身下楼回了车里,凌晨外边有些冷,车里暖和得多,严衍放平座椅,两条腿抬高搭在方向盘两侧,任由思绪飘散,漫无边际地想着颜溯。·颜溯在爬山,听说在山顶看到的日出很美。其实太阳和在平地上看时没什么区别,但反正都是逃命,不如给自己的逃亡之路增添一些无聊的小乐趣。颜溯拎着箱子,拖着疲惫沉重的身躯,一瘸一拐,攀住枯枝劲草,步步向山崖爬去。凌晨四点十五。颜溯躲在灌木后,扭头望向天际明月。残缺的半轮弯月,却异常明亮。他侧颊绷紧,低下头,滚进草垛里,再一纵身越过浅沟。在密林打滚两天两夜,全身上下只余狼狈。颜溯喘着气向上爬。·清晨五点四十,天际露出第一抹鱼肚白。严衍推开车门,迎着朝阳的方向远远眺望,日光潮水般投向大地。·颜溯摇摇欲坠地立在山崖尽头,尘土消声,长风匿迹。云海翻卷,黑夜潮水般褪去,清晨第一抹阳光落在他肩头发梢。·严衍耳机里是颜溯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任何起伏,却足以令他心动。我等你。颜溯说。假如岁月能温柔地为他们缩短彼此距离,哪怕要经历漫长的颠簸起伏,任由光阴将过往一遍又一遍冲刷,无论守候多久、用尽全力地追逐,严衍都愿意等下去。直到,冰消雪霁。清晨六点半,202室终于有动静了,穿着背心的男青年打开门,弯身放了一袋垃圾,又缩回了门里。严衍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楼,敲门询问。对方开门,是刚才放垃圾的男青年,体型削瘦,个头不高,在严衍面前,很是发怵,他警惕地打量严衍:你谁,做什么的?警察,严衍说,来调查邓筠的毒杀案,请问认识邓筠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