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和赵先生关系比较好的那位。工作人员补充道。他现在在教堂么?在的,工作人员一回头,指向大厅前方右侧门,从那里进去上二楼,最里间,靳神父应该还在那儿。好的,谢谢。不客气。严衍循着工作人员指使找到了靳神父的房间。靳神父看起来五十上下,面容和善,听说他的来意后,立即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他请严衍在会客沙发坐下,为他端来一杯温开水。你想问些什么呢?靳神父在旁边的木质沙发坐下。赵扬飞他来教堂祷告时,看上去有什么异常么?严衍开门见山地问。哦这个靳神父思索半晌,低声说:这个是信众隐私,按理我不能透露给你。神父,这件事事关人命。严衍沉声道。靳神父双手在胸中画了个十字,默念了什么,才开口回答:希望上帝能宽恕我的罪过。事实上,的确发生了我认为奇怪的事。靳神父似在思索该如何开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低低地叹气:我们关系很好,是不错的朋友,上一次他来教堂,说了这样一件事。什么?你既然调查他了,应该知道他有女友。严衍点头:邓筠,我怀疑是她下毒杀害了赵扬飞和陈晴萱。哎神父重重地叹气: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做了。邓筠那女孩,其实没什么害人心思。神父低声说。严衍:然后她背地里在贩卖毒品。严衍没有打断他,点了点头。她对小赵非常好,小赵也跟我提起过,他说邓筠很听他的话。严衍忍不住打断他:您觉得听话,是一种合适出现在两性关系里的词吗?神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犹豫再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小赵原话这么说。邓筠很听他的话。神父强调道。严衍尴尬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他望向神父:您说,我接着听。那天小赵说,他觉得邓筠不高兴了,因为他和邓筠的女性朋友走得很近,但两人不过只是朋友关系。神父两根指头搭在玻璃茶几上:邓筠不喜欢他和别的女性走得太近。邓筠这姑娘,霸占欲挺强。那根据您的接触,您觉得她是赵扬飞描述的那种人吗?严衍追问。神父屡次被打断,不大高兴,狐疑地打量他:警察同志,你是来拷问我的么?严衍不尴不尬,一扯嘴角,耸肩,摊开双手:我这人话多。没事儿,您接着说。神父点点头:邓筠不怎么爱说话,总是跟在小赵身后。我以为她不愿意倾诉,但那天,邓筠来找我,她也提到了小赵和她朋友的关系。邓筠坚持认为小赵出轨,和她朋友背着她在一起我劝她放宽心,好好调查,她却完全听不进去。神父低声说:其实小赵和她朋友之间,完全是邓筠这姑娘的臆想。严衍挑了下眉梢,内心思忖,假如邓筠吸毒的话,确实有可能产生臆想症状,过度揣测她男友和闺蜜的关系,也有可能。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严衍双手在身前交叉:您刚才提到她果然这么做了,是什么意思?她告诉过您,她会伤害赵扬飞么?神父再次点头,他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场景。·邓筠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白色长裤,通身米白色,低着头跟着赵扬飞身后,就像丫鬟跟着他们家少爷。而赵扬飞年轻斯文,当他祷告时,露出的诚挚深情,是这里任何一个教徒都比不上的。他似乎全心全意地用这一生来侍奉主的事业。神父非常欣赏赵扬飞。那天赵扬飞和他在休息室谈起这桩烦恼,赵扬飞向他倾诉完毕,摇着头说:我伤害了邓筠。但正直的神父认为,赵扬飞并没有什么过程,反而是邓筠嫉妒心和占有心过于强烈,于是神父作为他最忠诚的朋友,安慰他:你多陪陪她,她一定能想通。赵扬飞恳求神父帮忙纾解邓筠内心的不安和患得患失。热情的神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于是邓筠被神父请到了休息室,他还没说几句,邓筠却先流出眼泪,她不断地摇头:不、不是,不是您说的这样。神父在她眼里看见了隐忍和痛楚,但出于对赵扬飞的信任,他仍然尽职尽责地为朋友做这个和事佬,神父慈祥地劝她:多出去走走,放宽心,莫要多想。思想是加诸在身体上的囚笼,你现在需要摆脱他。神父宽慰道。邓筠低头,两只手捂住脸,低声啜泣:不是这样的。她重复:我也不想,可我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了。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知道吗我她几乎快要将那些隐秘黑暗全部说给神父听,但她一抬头,看见神父悲悯的眼神,邓筠知道,他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一个陌生人,怎么会在乎另一个陌生人正遭受的煎熬。他让我做了很多事邓筠苦笑:我愿意,我愿意为了他,弄脏自己。但他怎么能转头就嫌弃我一身污秽我爱他啊!邓筠嗓音嘶哑:您不明白的。不,上帝会宽恕你的罪过,只要你想明白这一点。神父就像劝解任何一个信徒那样,套着公式化的语言模板,他显然不擅长应付这样发疯的女性。会吗?邓筠神色凄惶,怔怔地反问他:会么?会。神父笃定。邓筠笑了下,否认他:不会的,他告诉我,永远不会。但我只是想邓筠断断续续地说:如果用鲜血洗刷罪孽神会原谅我们吗?神父察觉到不对劲:邓筠?邓筠猛地回过神来,笑了下:谢谢您,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我说话了。出于感谢,我想告诉您一个秘密,托您保管邓筠轻声呢喃:也许这个秘密,会让所有黑暗浮出水面·严衍坐直身体:她做了什么?神父怔忪,没想到严衍反应这么大,他只觉得那是无厘头的恶作剧。她说了一句话。神父站起身,严衍跟着他起身:什么话?神父到文件柜前,翻出了他的笔记本,他记性不好,通常得把事情记下来。神父找到了记录,和邓筠谈话那天,米黄纸页上是邓筠留下的遗言。只有一行字我的罪将留在我生命的尽头,它会目送我,堕入地狱。严衍拍了张照片,向神父确认:这是邓筠原话么?原话。神父笃定,他满头雾水:你能看懂这句话么,我始终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是真相所在。严衍有所觉察,他望向神父:谢谢您。不用谢。神父说。严衍转身,大步离开神父的房间。靳神父正纳闷着,他将笔记本合起来塞回文件柜。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男性推门而入,他的相貌犹如俊美无俦的古希腊神祇,浑身透着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很像一位优雅的贵族。格兰特神父。靳神父站起身,恭敬地问:您来找我,有事么?
第68章消失的乌托邦(12)我的罪将留在我生命的尽头,它会目送我,堕入地狱。严衍坐在车上,看着邓筠这句遗言,低声默念:生命的尽头邓筠留下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生日当天,邓筠约男友赵扬飞和闺蜜陈晴萱一同在民宿中庆生。民宿。严衍翻开资料,他记得他对那家民宿做了记录,目前已经作为案发现场被警方封锁起来。假如仅从字面意思上来判断,严衍认为这个生命尽头指的就是案发现场。话又说回来,邓筠为什么不选择在家过生,反而特地订一家民宿,那家民宿就是普通的提供住宿服务,并没有别的吃喝玩乐选项。邓筠选择民宿,也许那对她而言有着特殊意义。严衍将那家民宿资料翻出来,很平常,没有丝毫特殊之处。还是得去现场看看。永福民宿门前,一圈警戒带将路人拦在外边,两个民警守在门口。严衍停车,抬眼便看见沈佳也在,抱着本子做记录,旁边的民警似乎在说些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了发现。严衍下车甩上车门,那声动静引沈佳回头。老大!沈佳喜上眉梢,抱着本子小跑过来:你怎么有空来了?来查案,毒杀案你们查的怎么样?严衍随口问。沈佳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才拉着严衍到车后,低声说:说实话,没查出什么,就是越查越不对劲,接连发生的三桩案子里疑点太多,市局领导们又坚持认为颜老板是重大嫌疑人。偏偏找不出关键证据。你那儿有消息吗?沈佳问:颜老板的消息。严衍挑眉,摇头道:没有。他将沈佳打发回去,自己绕着现场踱了一圈,这家民宿在深巷中,旁边有条马路主干道,西南方向是宁北市最大的穿城河,河面凌空坐落着宏伟铁桥,连通了宁北东西两岸。沈佳又笑眯眯地凑回来了:老大,想上去看看吗?严衍微笑,沈佳立刻表示明白,挥开了两边民警同志,带着严衍上楼。邓筠订的民宿在三楼,很快,两人便站在她生命尽头的地方。目送。严衍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之处。沈佳纳闷:老大,你嘀咕什么呢?邓筠尸体当时坐在这里的对吧。严衍拉开靠凳,坐了下去。沈佳满面疑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老大?就在邓筠前方,是一面窗户,窗外视野开阔,整条穿城河迎面而来,尽收眼底,河风拂面。那座能称为宁北市地标的铁桥巍峨屹立,桥顶铁架相连处,竟然很像一个十字。醍醐灌顶,严衍滕地站起身:我明白了!沈佳怔忪:明白什么了?严衍顾不上回答她,拔腿冲出民宿,开车直奔跨河铁桥。他沿着钢铁筋骨与水泥相连的地方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处微不可察的缝隙。严衍抬头望去,那边正好是永福民宿,硕大的招牌挂在半空中,被河风吹得摇摇晃晃,随时都能栽进江里似的。河风呼啸,犹如猛兽的呼号。严衍蹲下身,用两根细木枝轻轻夹起了缝隙间的塑料小袋子。里边只装了一张纸条。严衍没在桥上停留,回到车里,打开袋子取出纸条,是用户名和密码。严衍迅速驱车回赵扬飞和陈晴萱的租房,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带着备用钥匙赶回来,干脆将备用钥匙塞给他:你要看啥进去看就行了,不用知会我。谢谢。严衍抓紧分秒,简单道谢后立刻套塑料袋进卧室,四处翻找起来。房东从外边锁上门,叹了口气,摇头离去。严衍在放置衣物的衣柜最底层,找到了一台笔记本。就是这个!他有着强烈预感,所有的真相,都在这里。严衍按捺激动,小心翼翼将笔记本放上桌面,按下开机键,屏幕浮出一行字:请输入用户名和密码。·颜溯躲在草丛里,一条剧毒蛇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游过去。颜溯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周围动静,那帮人没有追过来。还剩两天,他抱紧了行李箱,呼出口长气,取下右腕上的信号屏蔽器。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颜溯背靠岩石,仰头望天。他们快来了,最后一个序列。·教堂中,格兰特神父向靳神父道别:和您交谈非常愉快。他的标准而流利:但我还有事,不得不向您告辞,再见,我的朋友。靳神父同他握手,在胸前画十字:再见,祝您好运,一路顺风。愿上帝永远保佑你。格兰特神父走出教堂,一辆黑色宾利正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俊美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是时候将恶魔收回神的囚笼。·严衍输入密码时,小心谨慎地好像在查询他的高考成绩。用户名和密码对上,电脑开机,屏幕上很干净,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个文件夹。第一个文件夹,流动早餐车,赫然是覃亮就职的那家公司!严衍心跳骤然加快,浑不知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暗中,只有电脑幽幽的亮光跳动,严衍快速地浏览了全部文件。三起案件,分明是有人提前筹备好了,一环扣一环。而赵扬飞,这个看似无关的社会优秀人士,表面上信奉神明、做公益、照顾同事和朋友,实则背地里为G的犯罪团伙做事。流动早餐车连锁公司的法人代表,正是赵扬飞他亲兄弟。在第一个文件夹里,起初覃亮只是普通社会无业人员,被赵扬飞相中,以提供工作为由收进流动早餐车连锁公司中,他们逼覃亮杀人。覃亮起初不愿意,但赵扬飞及其团伙以他家人相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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