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伸手去掏荷包,想取点银钱,雇驿卒去找辆马车好送他回府衙,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忽地,脸色一变。糟糕,他的荷包落那人房中了!萧子舒端了水盆走进房中。谢瑾白半敞着衣襟,倚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个青色流云纹瓷盒,俨然是从京师寄来的那个,脸上思绪难辨。萧子舒自幼跟在谢瑾白身边,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是越发瞧不透主子了将水盆放在水盆架上,萧子舒低声道,主子,水打来了。谢瑾白应了一声,收起瓷盒,下了床。萧子舒伺候谢瑾白洗漱、穿衣。铜镜前,萧子舒拿着木梳,替谢瑾白束发。几次欲言又止。谢瑾白懒懒地出声,说吧。想问什么?萧子舒握着梳子的动作一顿。对上铜镜里谢瑾白那双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眸子,萧子舒将头一低,按说主子您的事情我不该过问,可还是问吧,憋着对身子可不好。谢瑾白揶揄道。萧子舒哭笑不得,主子片刻,他便收敛了笑容。萧子舒试探性地,正色地问道,主子,您究竟是怎么想的?自来到淳安,主子一次都未曾提及过那位。那日,主子连信封都没有拆开,便直接烧了。望江楼一个人喝闷酒,之后支开了他,不知怎么的竟还将唐小公子给带回了驿站。两人更是一夜都为曾从房中走出。可主子方才还拿着那个从京师寄来的青色流云纹瓷盒,分明是在睹物思人。主子心里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放下。主子,请恕属下僭越,您既是对那位放不下,又何必勉强自己呢?你想要借由唐公子忘了那位,不说是不是真的能够忘得了,对唐小公子也并不公谢瑾白忽地站起身。萧子舒一脸困惑,主子?谢瑾白径自朝门口走去。他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脸错愕,连难过情绪都来不及掩饰的唐小棠。第19章束发唐小棠没想到房门会忽然打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萧子舒从里面走出,手里还拿着为谢瑾白束发的梳子。见是唐小棠,他微皱了皱眉。对方嫌恶的目光刺得唐小棠胸口一疼。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先前他从谢瑾白房中走出,对方会对他冷眼相待了。原来,对方是将他视为了男宠还是那位的替身。他唐未眠,何德何能?狠狠逼眼里的潮湿,唐小棠腰背挺直。萧子舒面色冷,他比他还冷。唐小棠垂下眉眼,冷冷地道,抱歉,我荷包落在你房中了,我进去找一下。他也不去看谢瑾白,低着脑袋,从他身旁走过,径自进了房间。注意到小公子紧紧握成拳的双手,谢瑾白唇角微勾。出息了,小结巴竟然都不结巴了。萧子舒敏感地捕捉到谢瑾白唇边的笑意,心下震撼。他何曾见主子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这般轻松自在的笑容?萧子舒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莫非主子当真对这位唐小公子唐小棠能够察觉到萧子舒在看他。他嘴唇紧抿。昨日又不是他赖上的谢瑾白,这么看他做什么?真把他视作了牛皮糖么?唐小棠板起脸,神情也是冷冷的。他先是去他昨天换衣服的屏风后头的地上找了找,没见到荷包的踪影。他又挪开凳子,弯腰细致地在桌子底下搜寻了一圈,又是一无所获。握拳的双手骨节泛白。他到底将荷包掉到哪里去了?可是在找这个?唐小棠转过头。但见谢瑾白长发披散,闲适地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他的荷包。他的住处并不安全。唐小棠没忘记,临出门,因为不放心放在枕下的那个续筋生肌膏,他便将它装进荷包里,贴身带着。万一被这人知道,那晚他又偷偷地将被他扔掉的那盒续筋生肌膏给捡回面颊涨红,唐小棠疾步走至谢瑾白的跟前,还还还我!很想将这两个字说得有气势一些,奈何每次只要眼神同这人对上,他口吃的病症就会犯。谢瑾白将荷包递给唐小棠。唐小棠伸手去拿的瞬间,他又陡然将荷包举高。唐小棠气极,狠狠地瞪他,你你这人,幼幼不幼幼稚!谢瑾白掐了掐小公子涨红的脸颊。果然,不板着张脸的小公子顺眼多了。唐小棠气坏了,把荷包,还我。他努力将这几个字分开说,说得慢一些,这样他便不会结巴。还你可以。唐小棠不笨,自然是听出了谢瑾白的言外之意。说出,你的,条件。公明。是,主子。萧子舒疑惑地走上前。谢瑾白从萧子舒手中拿过木梳,塞到唐小棠的手里。对上小公子疑惑的目光,他勾唇一笑,有劳小公子替在下束下发。我我不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他方才回答说是不会,这人就会将他的荷包收起,再不肯还他。于是,他临了开了口。好这个字,唐小棠简直是从齿缝里蹦出。谢瑾白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重新踱步至铜镜前坐下,唐小棠不得不跟过去。萧子舒一脸错愕。这般无赖的人,是他的主子?梳,梳,梳,看我不把你梳成个秃子!唐小棠手持木梳,用力地梳过谢瑾白的头皮。力道之大,连他自己头皮都不由一紧,仿佛那木梳刮过的是他的头皮。反观坐在铜镜前的人,连眉头都没有皱过。唐小棠抿了抿,不由地放轻了手中的力道,到底没有再继续这种无聊且幼稚的报复举动。当唐小棠简简单单,认真在做束发这件事的时候,轻易就被指间顺滑的触感吃惊到了。也不知这人用的什么皂团,墨发不仅又黑又密,更是丝滑如绸缎。指尖鬼使神差地没入浓密乌发冷不防对上萧子舒冰冷的眸色,唐小棠陡然回过神。他如被海蜇蜇到了手一般,猛地收回了手。他刚刚在做什么?被鬼迷住了心窍了不成?!!好好了。谢瑾白看着铜镜。发髻松松散散,玉簪也插歪了,像是随时都能从发髻中掉下来。谢瑾白勾了勾唇,小公子的审美,果是别具一格这人,这人分明是在讽刺他昨日的那身杏色裙襦!唐小棠把梳子还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我先前从未给人梳梳过头。他这是头一回替人梳头!他就不信,要是换成他头一回梳头,能梳得有多好。谢瑾白站起身。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唐小棠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是你你叫我给给你梳梳的。谢瑾白抬起手。唐小棠没出息地缩了下脖子。一只大掌,在他的后脑勺拍了拍。跟拍小娃娃似的!唐小棠鼻尖皱了起来,未等他抗议出声,绣文竹的荷包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唐小棠一愣。怎么?不想要回去了?要!谁不要了?!唐小棠连忙伸手,一夺。这一次,谢瑾白没再为难他。唐小棠取回荷包的第一件事,便是背转过身,检查里头的续筋生肌膏是否还在。青色流云纹瓷盒依然装在袋里里,唐小棠提着的一颗心这下随之回落。唐小棠收好荷包,低头就往外走衣衫后领被人拎住。谢瑾白低头,睨着小公子,不说一声谢谢?唐小棠惊着了。这荷包难道不是他替这人梳头,这人才还给他的么?竟还要他开口向他道谢?还能更不要脸一点不?嗯?人在屋檐下,形势比人强。唐小棠气得要吐血。多谢。硬邦邦的,冷泠泠的。小唐公子无需客气。谢瑾白低笑出声,松了指尖。
笑,笑屁啊笑!走吧。谢瑾白率先迈步,朝往外走去。唐小棠一愣。走,走去哪里?谢瑾白停住脚步,不是要回去?走吧。我恰好要进城一趟,顺便送你回府衙。谁稀罕!不不用你送!唐小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等谢瑾白反应,他便飞快地转过身,咚咚咚咚地跑下了楼,将楼板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可怜他的腿疾还未好,负气的结果就是双腿再次隐隐作疼起来,险些没有因为为腿软而滚下楼梯。一口气跑到楼下,见到先前那被他叫住的驿卒还在院阶等着,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劳驾,麻烦去帮我找一辆马车过来。唐小棠走过去,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又另外给了对方一锭碎银当跑腿费。驿卒的薪水一个月能有多少?见唐小棠出手大方,驿卒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应下了。马车驶不进中庭,驿卒便去给唐小棠取了把伞过来,让他去大门前等他。不一会儿,驿卒驾着青色的马车从雨中驶来。唐小棠收了伞,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见到里头支颐下巴,神情慵懒的谢瑾白,唐小棠就跟见了鬼似的。他瞪圆了猫眼,谢谢怀怀瑜!你你为何在在我的马车里?在下要进城一趟,有劳小公子送谢某一程了。说罢,朝唐小棠拱了拱手。唐小棠彻底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惊着了。这人先前说要进城,可以顺便送回去,他拒绝了。于是便,便来蹭他的马车了?!唐小棠咬牙,我并并,没没有,同同意!你你给我下下去!谢瑾白掀开帘子。唐小棠以为他要下车,抿着唇,勉强让了身子。谁知,他竟是对驾马的驿卒吩咐了一声,走吧。唐小棠气坏了,他对驿卒道,不许,不许走!是我付,付的你银,银子。你,你让这人先,先下*下车!驿卒哪里敢赶马车里的那位下车!也不知这小公子是什么身份,还是仗着自己得宠,竟敢对这位谢巡按发脾气!我说要你赶这人下马车,你你听听见了没没唐小棠还在发着火,忽地,手臂被一股力道一拽。唐小棠身子跌进了马车,跌进了一具结实的胸膛。老实一点,嗯?第20章肝疼到底,到底是谁不老实啊!唐小棠气得涨红了脸。他费劲地将身上的人给推开,找了个角落坐下,离那人远远的。话虽如此,因着马车在拐弯或者是途径不平的路面时,难免会摇晃,颠簸。马车内又空间狭小,好几次两人的身子不可避免地碰到。一次,为了避开路上一块大石头,赶车的驿卒临时勒紧了缰绳,马儿嘶鸣,后面的车厢剧烈摇晃,唐小棠直接栽倒在了谢怀瑜的怀里。谢怀瑜睨着怀里的小公子,小唐公子可是故意在占本大人便宜?马车摇晃,唐小棠好不容易才爬起身,听见这话,气得只想将这人踹出马车。唐小棠憋红一张脸,才,才没有!那人懒洋洋地噢了一声,语气不能更敷衍。唐小棠被生生气得肝疼。小公子的郁闷一直持续到马车进了城。进了城,路面总算平缓了一些,唐小棠也不必随时绷直着身子,担心自己又会不小心滚进那人的怀里头去。省得那人又要说他是故意占他便宜。大雨还在下着。狂风呼啸,拍打在门板上,似是有人在急切敲门。青鸾在房间里听见响动,拿起墙角的一把青伞,急忙忙地奔出。跑去后院,开了门栓,门外一个人也没有。青鸾难掩失望地关了院门。自昨日公子外出看龙舟,至夜里都未归来。从昨晚到现在,青鸾也不知自己究竟往后这院跑了多少趟。好几次,她都像这次这般,以为是公子回来了,撑伞跑过去开门。只有风雨扑面而来。青鸾撑着伞往回走,忽地,她顿住了脚步。青鸾立在院中,她凝神仔细地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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