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把手伸给我!盛柏年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焦急,还有愤怒,他的身上满是泥泞,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地淌下。程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问他:你怎么来了?盛柏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昨天早上他挂断电话后,便看到手机上的订票软件提醒他该出发了,他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去外省的行程,便询问助理,助理也是一头雾水。可最后他还是来了。幸好他来了。程郁仰头怔怔看着盛柏年,动了动唇,他似是说了什么话,可盛柏年没有听到。你如果你能早一点来,就好了。第26章眼见着程郁还是没有动作,而他脚下的树枝随着狂风晃动,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去,他脸色苍白,浑身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湿透,这样摇曳在风中,好像漂泊游荡的鬼魅,盛柏年看着这一幕心跳都要停止,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将他拉上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说:伸手!快点!程郁歪着头回望着他,银色的闪电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划过,他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产生了一个诡异又可怕的想法,自己就这么当着盛柏年的面跳下去,给他一个惊喜,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好在最终他还是把这个略微有一点变态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他先将箱子举起来,盛柏年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紧皱,都这个时候程郁还不忘了这个箱子,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让他这么宝贝,自己都快要掉下山去了,也要把箱子先送上来。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会儿程郁上来了,他再看看他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盛柏年一手接过箱子,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拽着身后粗壮的树枝,程郁见他这样,也不免心惊胆战的。你小心些。他自己死了没什么事,眨眼的工夫还能活过来,可盛柏年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他站得位置并不是十分的安全,程郁的视线落在他脚下的石头上,对盛柏年说:你别管我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下山去吧,等会儿天黑程郁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盛柏年给打断,他语气严厉道:别说话。程郁立刻闭了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仰头看着盛柏年,心中仍旧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茂盛的枝叶间,天地间的都被这种声音所淹没,有些渺茫的歌声在雨落声中断断续续。盛柏年从程郁的手中接过那只箱子,好在箱子不算沉,他一手也拿得动,转头将箱子扔到了山路上面,刚回过头来,便有一股狂风席卷而至,程郁脚下的树枝发出咔咔的断裂声。盛柏年心跳骤停,脚下没太注意直接滑了一下,差点也跟着程郁摔了下去,把下面的程郁吓了一跳,程郁连忙对他道:你把箱子放在那儿歇一会儿吧,等雨停了我再自己上去。风越来越大,山壁陡峭,程郁脚下的树枝断裂了一部分,与碎石一起掉下掉到山脚下,天地昏暗,青年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在盛柏年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盛柏年红着眼,额角像是被打入了两根冰凉又尖利的钉子,他紧紧盯着程郁,还要怎么样?还要怎么样呢?手给我。他对程郁伸出手。程郁有些犹豫,他可比那只箱子沉得多了,盛柏年现在所在的位置也并不是十分的安全,稍有不慎他可能要跟着自己一起掉下去。程郁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盛柏年说:算了,还是等雨停了,我自己上去吧。雨停?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盛柏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某个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霎时间瓢泼的大雨变作细细的雨雾,又在很短的时间里,雨雾消散,头顶的乌云在顷刻之间散开,阳光洒落下来,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面上留在斑驳的影子。风停雨霁,碧空如洗,草丛间的水珠反射着夕阳的光,像是掉了一地的星星。程郁有些傻眼,这雨停得未免太快了些。不过即便雨停了,路也还是湿的,滑的,实在不好往上爬。盛柏年不如就把他留在这儿,赶紧下山去,他等盛柏年走了,就可以表演换个自由落地,一秒下山,保证比他到的还快。然而盛柏年盛先生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具有伟大情操与奉献精神的高尚的人,他在上面催促他说:把手给我吧。快点。为了防止自己再滑到,盛柏年直接趴在地上,程郁又看了一眼他所处的位置,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把手交到了盛柏年的手里。盛柏年的手一如从前宽厚又温暖,借着他的力,程郁废了一番工夫,总算是从下面爬了上来。他们两个的衣服本来就被雨水淋透,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像是从泥浆里钻出来泥娃娃。程郁倒是没在意,只是盛柏年有些洁癖,现在这样估计挺难受的。但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山上,程郁纵然想要帮他一把,也没有办法,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裤子上的泥块树叶往下拍了拍,然后抬起头来,就见盛柏年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盛柏年迅速移开视线,看向了另一侧。过了一会儿,问了程郁一句:怎么样?能下山吗?程郁嗯了一声,将地上的箱子捡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对他说:没事。盛柏年动了动唇,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他到底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跟在程郁的身后,向着山下走去。他现在是没事了,那刚才呢?刚才他差一点都要掉下去了,他也觉得没事?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的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他若是不在了,程嘉言要怎么办?他差一点差一点就不在了。盛柏年无声地走在程郁的后面,夕阳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程郁的背影,理智渐渐回到自己的大脑当中,他回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程郁时他的动作,他明明是想直接跳下山去的。盛柏年一想到此,便是伴随着一阵心悸而来的后怕。他实在不懂他,那种情况下不想着从下面爬上来,反而要跳下去,那一瞬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走过最陡的一段路,一直沉默的盛柏年终于开了口,他问程郁:你来这里做什么?拿点东西,程郁抱着箱子,淡淡说道。盛柏年继续问他:为什么偏要今天上山?程郁随口答了一句:想早点回去。想早点回去?盛柏年怒极反笑,问他,想早点回去,所以你连命都不要了?程郁嘴唇微动,有些事与盛柏年也说不清楚,他又死不了,或者说早已死去,所以并不在意普通人最看重的生命安全问题。可这话说出来,盛柏年只要脑子没有进水,定然是不会相信的,他又不能在盛柏年的面前死一次,再复活一次给他看吧。程郁没有办法回答盛柏年,干脆转移了话题,反问他:你怎么过来了?盛柏年没来由地笑了一声,然而笑声中没有半点笑意,更像是在自嘲,他说:我脑子有病吧。昨天盛柏年上了那辆去往外省的车后,从助理那里得到消息说程郁离开云京的时候坐的也是这趟列车。但即使知道了程郁去了那里,盛柏年依旧奇怪自己无缘无故地怎么会订了这样一张票,在平海的时候他也犯过这个毛病,明明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卧室里,早上却是在车库里醒来。他从前好像也不梦游的,可票都订了,既然知道程郁也来了这里,盛柏年就把这次行程当做是专门来找程郁的,他早上上的车,傍晚才到了镇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车站查了监控,后来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他来了罗家沟。他来到罗家沟,冒着大雨挨家挨户地询问有没有见过他,后来有人告诉他,下午雨停的时候看到他扛着一把铁锹上山去了。盛柏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天空又下起雨了,雨势浩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跟着他一起不要命了。他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听到一声附近有人叫了一声,连忙过来,然后就看见程郁卡在那颗树上,只差一点,他就掉下去了。他从前不信天意,今天看到程郁在那里,仰头望着自己,有些无助,有些可怜。那个时候,盛柏年就想着,或许在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力量在操控着人间的万事万物。晚风轻拂而过,从盛柏年说了那句脑子有病后,程郁就不敢开口了,盛柏年连这种我骂自己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现在他的心情确实不大好。程郁恍惚间,有一种上大学时候周一交作业,而自己作业没写完还被老师盯着的紧张感。他们两个回到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皓月当空,映着落满雨水的水洼像是一张张大大小小的银盘。程郁带着盛柏年回到了白晨的家中,把箱子放在地上,脱下外套,里面的格子衬衫也被泥水和鲜血染得不像样子,程郁转头盛柏年一眼,然后将衬衫一起脱了下来,提了一桶水走到院子里,一瓢接着一瓢往自己的身上浇。

银白的月光如轻纱一般笼在他的身上,水流顺着他的肩膀流到蝴蝶骨,又沿着脊柱分流到两侧腰窝,最后滑落到地面上。程郁身材高挑瘦削,皮肤又白,在月光下好像透明一般。盛柏年透过玻璃窗户望向院子里青年,刚看了一眼,就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很快他又一次收回了目光。即使他不在看他,青年的身影还是在他的眼前清楚地浮现出来,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大,盛柏年觉得有些干渴,喝了半瓶水,也压不下这股燥热。第27章最后,盛柏年还是以担心程郁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他直接从屋子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院落中央的程郁。他就这样站在月光里,像是灵异故事里游荡在山间的鬼魅。他的胳膊和腿上都是擦伤,不过看起来还不严重,应该没伤到骨头,盛柏年稍微放了心。盛柏年握着手中的水瓶,不禁想到在平海市小区外面见到程郁的那一次,他也是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摔得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腥味,他怎么总有办法把自己给弄伤?总也学不会保护好自己?程郁察觉到身后盛柏年的视线,举着水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向盛柏年。盛柏年或许是心中都是正气,所以丝毫不躲避程郁的目光,坦坦荡荡。程郁转念一想,就算盛柏年心里有什么想法,他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一边把水从肩头浇下,一边问盛柏年:你不洗一洗吗?等会儿。盛柏年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沙哑,不过掩盖在水流之下,并不大能够听得出来。程郁哦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盛柏年的身上脏成这个样子,依着他以前的洁癖,估计早就钻进水里了,现在竟然能够忍受这么长的时间,可见这几年他在国外很有进步。等程郁将身上的泥污都冲洗干净,回到屋子里,从背包里找出一套新衣服给自己换上。盛柏年看着他,心中没来由的有有些恼怒,他知道自己要爬山,所以换洗的衣服都带了,怎么就不给自己拿一点药膏之类的。盛柏年重新打了一盆水,去外面给自己身上的泥污冲洗了下,程郁待在屋子里面,低头看着地上角落里的箱子,他稍作犹豫,便将箱子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里面的物品一样都没少,也证明白母死后,白晨是真的没开过这个箱子。他顺手将里面有些凌乱的小玩意儿整理了一下,做完这些后,才注意到外面的声音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他关上箱子,起身转头看去,盛柏年已经不在那儿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程郁疑惑地走到院子里,环顾四周,如果不是盛柏年脱下的外套还挂在架子上,程郁都要以为盛柏年的出现又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不过像这样突然消失挺符合他一贯的作风。程郁在门口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摇了两下,蚊虫在耳边嗡嗡个不停,声音惹得人心烦意乱,他脑袋靠着门框,思索盛柏年怎么会突然来也来了这里。盛柏年这样的总裁应该不会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工作,就即便他是为了工作,也不可能身边连一个员工都不带。程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个靠谱的答案。他当然想不到,也不太敢想,盛柏年来这里是专门来找他的。不久后,街上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程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就看着盛柏年提着个塑料袋子从大门外面走进来。等他渐渐走进,借着头顶的月色与门口的灯光,程郁才发现那袋子里面装的是外伤喷雾和创可贴。盛柏年刚才去了村里的卫生所买了这些,程郁根本没想过要处理自己身上的这些擦伤,反正不觉得疼,而且回到云京之前这些伤口肯定都能愈合。盛柏年直接在程郁的面前半蹲下身,从袋子里将喷雾取出来,撕掉上面的包装。程郁想要有些不自在,想要换个姿势,却被盛柏年一把按住,对他道:坐着别动。程郁眨眨眼睛,盛柏年这样一板着脸,倒有些他在大学里做老师时候的模样。眼看着盛柏年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程郁开口说道:我自己来吧。盛柏年没有阻拦,直接将手里的喷雾递到了程郁的手上,等到程郁将自己身上的擦伤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将创可贴和喷雾都收拾起来,一旁看着他的盛柏年忽然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白母的箱子程郁现在已经拿到手了,他在罗家沟也没有其他的事了,况且他走之前还答应程嘉言要早点回去,便对盛柏年说:明天吧。盛柏年嗯了一声,知道程郁此次来罗家沟大概就是为了那个箱子,不知道箱子的主人是谁,里面装的又是什么,能让他连命都不要了,也要护着这个箱子。程郁起身提着塑料袋回到了屋子里面,盛柏年跟在他的后面,程郁想了想,问他: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号码?盛柏年道:没有换过,一直用的都是这个。说完他还给程郁报了一下现在的号码。程郁拿出手机,在通讯列表中找到盛柏年,上面显示的号码与盛柏年报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拿他这些年他总联系不到盛柏年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盛柏年又说他从来没有换过号码,难不成他那个时候还有两个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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