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愣了半秒。眼前的女孩堪称上帝的杰作,无论皮相还是骨相都是完美。她的美实在太张扬了,大眼浓眉,雪肤红唇,浓墨重彩凑在巴掌脸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明艳不可方物。幸亏现在还有婴儿肥增添纯真感,稍微压一下这无方的艳丽。太外放的美丽,不是什么好事。容易遭人嫉妒,引来灾祸。秦卿没有说话,默不作声把披肩往前拉了拉,遮严实那段锁骨。紫罗兰酒店顶层。有资格入住行政走廊的人不多,用餐区安安静静,零星几桌坐着人,低头轻声交谈。各色餐点摆在干净碟中。秦卿问喜欢吃什么?余心月把目光落在碟中烤的金黄的面包上,面包就好了。秦卿淡淡点头,自己拿,那边有厨师,有想吃的让他帮你做。端着高脚杯的男人走来,沉重地说我听说小小姐的事了,节哀。谢谢。秦卿面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眸子像结了层薄冰,是不加掩饰的薄凉冷淡。计傅手微微一顿。看来秦家大小姐比传说中更不好亲近。他唇角往上扬,露出一个玩味笑容,自我介绍道我叫计傅,刚刚回国。余心月闻言,猛地抬头,瞥向两人。计傅,星觉二少,也是秦卿以后的丈夫。他人模人样,却并不是什么好人,婚后出轨、酗酒、家暴,后来两人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计傅在媒体前诋毁秦卿,而秦卿也由此再次从幕后走向台前。看着风度翩翩,实则是个暴躁又小气的渣男。余心月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轻轻笑了笑。二十年前星觉不比以后,还是如日中天势头正盛的时候。计傅目光自信,把秦卿当成势在必得的猎物。秦卿恩。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敷衍。计傅似笑非笑,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本来想过几天就去拜见秦伯父。说完,他等了半天,笑意渐僵。秦卿正眼都懒得给他,不经意看见小孩好奇地往这边望,大眼睛黑润黑润的。见她瞧过来,小孩心虚地低下头,黑绸般的乌发垂下,遮住眉眼,只露出一小点红彤彤的耳朵。计傅也跟着望过去,没看清余心月的脸,只是问那是?秦卿路上捡到的小孩。计傅愣了一下,捡到的?秦卿走到小孩身前,见她手中碟子空空,怎么,都不爱吃?余心月咬了咬唇,不是。小脑袋依旧低垂着。秦卿盯着露出来红红的耳尖尖,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伸手去捏一捏。多少吃一点东西。这样才长得高。女孩似乎在别人眼前羞得不行,不见刚才房里的古灵精怪。闻言只是把头垂得更低,拿起勺子去盛汤。大概是紧张,小手微微在抖。计傅笑着凑过来,她叫什么名字?话音刚落,女孩就被吓得手一抖,新鲜温热的罗宋汤笔直倒在男人雪白西装上。一滴不剩。不会小心点吗!没长眼睛?!男人瞬间变色,大声吼道。餐区仅有几个人都循声望过来。女孩受到惊吓,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肩头微颤。秦卿眼神冷下来,挡在余心月身前。对不起这可是高定纯手工制作,你知道多贵吗??余心月垂着脑袋。没人能看见她面上止不住的笑。她的声音听上去害怕又可怜,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赔给您。赔?把你卖了也赔计傅声音被什么掐住,戛然而止。他对上秦卿骤然冷淡的双眸。遭了。计傅心道。秦卿把这出变脸看在眼里,反而笑了,多少钱一件?我赔给计先生好不好?计傅摸不清她在想什么,努力维持风度,不是钱的问题,既然是大小姐开口,我当然不会追究。秦卿冷笑,牵着女孩离开。计傅讪讪,懊恼地拍了下自己额头。这女孩和秦大小姐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路上遇到的吗?没听说哪个秦家世交有这么大的孩子?餐区都是名流,见计傅朝一个小孩大发脾气,议论纷纷。那是谁?也能来顶层?星觉集团二公子,听说刚回国,前几年都在外面。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怎么和他哥比?窃窃私语钻入计傅耳中。他无比尴尬,僵硬地坐回去。刚放下酒杯,隔壁桌那对夫妇就起身,换了另外一个桌位。计傅面沉如铁,愤愤离席。女孩吓得面色通红,大眼睛噙满泪,一言不发地垂着小脑袋。秦卿放缓声音,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胆小?说完,就见女孩嘟起小嘴,闷闷地说他好凶。秦卿揩去她眼角的泪珠不用管他,想吃什么?女孩摇了摇头,声音又细又糯,不想吃啦。我去给你拿,乖乖坐在这里。余心月忽然伸出小手,抓紧秦卿的手,姐姐。秦卿低眉,怎么?女孩扬起小脑袋,梨花带雨,还吸吸鼻子,软软说我叫余心月。秦卿怔了一下。余心月破涕为笑,我只告诉姐姐。秦卿眉目寒意褪去,摸了摸女孩乌黑柔软发顶,好名字。瑄煌,你妹可真行。计傅一手插兜,站在巨大玻璃窗前,俯瞰城市霓虹。年轻男人懒懒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又怎么了?计傅气极反笑,你那个妹妹,真行,一点面子都不给,在一堆人面前让我难堪。说了最近不要惹她,她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秦瑄煌按按眉心,你们现在在哪?紫罗兰。不要操之太急。左右你以后是我妹夫,急什么?计傅这才笑了,往住房走,这不是提前看看自己未来老婆是什么样嘛。他声音顿了顿,舔舔嘴唇,你妹妹,像野马,想驯。咦?房门大开,灯光从里漏出。计傅心里诧异,看见一个服务员正在整理他的东西,地上行李箱已经塞满。他怒声呵斥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你叫什么,我告诉你,你现在被开除了了!年轻的服务员不卑不亢,是大小姐的意思,她让我帮您打包东西,送您离开这里。计傅大声说我是顾客,我还不能住这里?如果您想入住,请到楼下办理入住手续。顶层只对会员开放。计傅按紧门把,手背青筋迸发。他看着侍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会员吗?大小姐说,您现在不是了。侍者低着头,补刀以后也不是了,永远也不是了。第5章2000秦瑄煌刚迈出电梯,就听见悠扬的钢琴声。旋律轻快熟悉。瑄煌,你总算来了。好友气红眼睛,大吵大闹。秦瑄煌食指按住嘴唇,朝他比划噤声的手势。安静欣赏音乐。计傅闭了嘴,不敢再吱声。少女坐在钢琴前,背影纤细。计傅不屑嗤笑小星星,小孩子才会弹的玩意。秦瑄煌看了他一眼,不怒而威。计傅鼻孔冒出个哼字,抿两口红酒。倒不敢真顶撞秦瑄煌。圈里的人都知道秦家大少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连自己妹妹的幸福都能当成商品出卖,更何况其他。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这首歌家喻户晓,旋律简单轻盈,乐声欢快流动,就像星星在夜空闪烁。计傅表情嘲讽,这么低级的歌,我五岁就会了。秦瑄煌似笑非笑和个孩子比,你也很不错。她泼了我的衣服!计傅气郁,我还不能说什么,我大度。秦哥,那孩子谁家的啊,你认识?秦瑄煌她长什么样?计傅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不知道?计傅一直低着脑袋,跟女鬼一样,谁能看清长相?秦瑄煌打节拍的手一顿,你被设计成这样,连人家的模样都没瞧见?当然什么,设计?你的意思是她故意的?秦瑄煌不语,摩挲腕上翡翠弥勒。大肚佛酣然怀笑,印男人眉目森冷。与秦卿相似,黑到极致的瞳孔,让人望之生寒。计傅往旁边靠,心头发憷,想道,真不愧是兄妹。秦家三兄妹里,就秦烛阳光灿烂,简直不像个秦家的人。可惜,红颜薄命。少女微微侧过头,望向秦卿,眼里带笑。披肩轻飘飘落在地上,香肩如雪,细腻温润,晃得人挪不开眼。秦瑄煌眸光暗了暗。连计傅也放下高脚杯,满脸惊艳。他们身边莺莺燕燕,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美到这个程度,如日如月,太过罕见。余心月微笑着,如玉肌肤被灯光照得莹莹生辉。猫儿眼弯起,琉璃色的瞳孔只映着一个人的模样。姐姐,好听吗?秦卿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右手放在钢琴上。倾听片刻后,慢慢适应余心月的节奏,指尖划过黑白键盘,按在高音区。余心月微微一笑,手指快速滑动,一系列华丽轻盈到极致的音符从指下迸溅。素白的两只小手似乎含有不可思议的魔力,把黑白琴键变成闪闪跳跃的星子。计傅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这还是他印象里的小星星?秦瑄煌口气不耐变奏曲。计傅什么变奏曲?秦瑄煌像看个傻逼一样看他一眼,是莫扎特。计傅莫扎特?闭嘴。余心月弹得兴起,节奏越来越放飞,琴键快得仿佛要飞了出来。边弹身子微微摇晃,泼墨秀发随之轻摆。秦卿抿抿嘴。闭上眼睛,沉浸在乐声中,须臾,手指慢慢按下,按出的音符沉稳柔和。一动一静,一人轻灵跳跃,一人稳重有力。仿佛天作之合。秦瑄煌跟着节奏打拍,面带微笑,合着眼睛,微侧过脸。计傅抿口酒,没好气地想,装什么逼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秦家人在哪一方面都有极高天赋,堪称全才。恩?秦瑄煌睁眼,皱起眉。计傅被一连串华丽的音符砸的昏头转向,听不出什么名堂,秦哥,怎么了?秦瑄煌错了。计傅笑起来小屁孩一个呢,弹错有什么关系。秦瑄煌不愿对牛弹琴,冷冷扫过去,计傅识趣地闭上嘴巴。第八变奏没有变成c小调,依旧维持着欢快轻盈的节奏。甚至越来越轻快炽热,好像星星要挣脱夜空的束缚,一颗一颗都跳到人间。秦卿偏头看了女孩一眼。她闭着眼睛,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噙着笑。弹琴的手越来越快,看似轻轻划过琴键,却变幻出流畅干净的琴音。从弹错的那个音开始,这首曲子已经不再是莫扎特。而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小星星。炽热的感情让钢琴似乎都烧起来。女孩坐在一团火焰中,额上晶莹汗水璀璨如水晶,折射令人目眩的光。
余心月突然开口姐姐,跟上哦。说完,琴声立即加快,快到不可思议。秦卿无暇分心,努力跟上女孩的节拍。错了,全错了。秦瑄煌紧皱着眉,转身走到会客室,坐在沙发上。不耐地点起一根烟。计傅一头雾水,哪里错了?秦瑄煌节奏、强弱、和音,一塌糊涂,简直是亵渎!计傅侧耳听了会,欢畅琴音钻入耳中。听见就能让人感受到欢乐的音乐,让他忍不住抖起腿,对上秦瑄煌阴沉的目光才坐直身体,讪讪说我听着蛮好的。琴声渐小,秦瑄煌掐灭烟。走吧。干嘛?给你出气。一曲终毕,满堂喝彩。余心月看向秦卿,眼里是止不住的笑,忍不住伸出手,抱了抱面前的女人。秦卿对突然起来的亲近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玉白耳垂漫上一点点的红。秦家家规太严,连亲人间也规矩有礼,礼貌得近乎陌生。太久没和人亲近过,她感觉有些紧张窘迫,贴着身体的肌肤炽热滚烫,就像刚刚的音乐一样。然而等拥抱结束,秦卿的心里又泛起说不明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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