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别扭地转过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正好落在余心月的手背上。啪嗒。声音很轻,又重若千钧。一时间,余心月不知道说什么话,眼圈也渐渐红了。秦卿隔了很久才轻轻说:月月,我好像变得软弱了。余心月在剧组拍戏的时候频频出神。连姜导都来问她是不是状态不好。她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掐掐自己掌心,努力入戏。可眼前总是出现那滴在黑夜里闪着光的眼泪,那么轻轻一滴,重重砸在她的心上,让她每每想起就喘不过气。终于演完,余心月回到房间,神情恍惚地坐在窗前。远处影视城的轮廓浸在红色的夕阳里,高翘的屋檐像只振翅的鸟。屋外传来敲门声,韩锦兰捧着一盘葡萄走进来:刚从导演那边顺过来的。余心月歉疚道:对不起,今天下午状态不太好。韩锦兰捏起葡萄:怎么啦?出去一趟就开始魂不舍守。余心月张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吃了颗葡萄,笑笑:真甜。韩锦兰:那可不,我瞧着这么甜才从姜导那边抢咳咳,拿过来的。看余心月有点心不在焉,她就说起柳夭夭的事。大概后面有什么人出招,或者是女人终于意识到什么,今天敲响导演的门,诚恳而真挚地认了错,又在微博上发道歉声明,这事才算风头过去点。余心月恢复精神,弯起眼睛,露出韩锦兰熟悉的,像小狐狸一样狡黠而可爱的表情。她挽了挽袖子,似乎对扇耳光的环节跃跃欲试:那可真好!韩锦兰揉揉她的脑袋:你啊,真是。晚霞照进来,余心月的眉眼弯起,艳色瞬间绽开,很难有人不会看痴。韩锦兰一瞬间明白戏里那句海棠不如贵妃娇了,用来形容面前女人的美貌妥帖至极。这样的美貌在娱乐圈是福也是祸,可是余心月似乎被保护得好好的,无需担心任何风浪,有人在暗中为她保驾护航。韩锦兰:是想男朋友了吗?马上就开放第一次探班了,到时候让他来找你嘛,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天天视频电话都可以,干嘛这样魂不舍守呢。余心月点点头,须臾,眼睛微微瞪圆:韩姐韩锦兰笑着说:我岁数比你大好几轮,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异地恋嘛,开始分开的时候是会想念一点。当演员天南地北的飞,就是要经常异地啊,以后习惯就好。余心月小声嘟囔:那我不当演员了。韩锦兰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毕竟她现在势头正高,再接几部戏,很快就为跻身一线,甚至超越朱羲,成为口碑票房双丰收的影后。好啦,我就不打扰你,你先休息吧,别想太多了。韩姐,余心月小声叫住她,支吾几分钟,小脸写满纠结:我有个问题想问。韩锦兰转身:什么?余心月想了想,比划道:我和朋友一起吃橘子,朋友吃到一个很酸的橘子,忍不住哭出来,而我拿到的是一个很甜的橘子,为什么我吃着吃着,也还是想哭呢?韩锦兰有些懵:你不喜欢甜的东西?余心月连忙摇头:不是!我最喜欢甜,特别喜欢。韩锦兰突然明白她的神奇比喻了,像过来人一样拍拍她的肩,笑着说:珍惜你想哭的日子吧,我年轻时候刚谈恋爱也觉得幸福得不真实,经常想哭,然而我现在越看家里那口子越嫌弃,只想骂他傻狗。余心月:翻新的洋楼华丽精致,日暮斜阳,大红夕阳洒满半边天。秦卿坐在后花园里,耐心听计长亭的抱怨。就算是出轨,他怎么能找柳夭夭那种女人?计长亭喝口茶,愤愤地说:要是他传绯闻,和我家曦曦那种级别的传,那我也没这么生气,可是柳夭夭?气得她快心肌梗塞:又蠢又不好看,这都能看上,那别人会怎么想我,觉得我还不如柳夭夭吗?秦卿说:或许只是绯闻,网上的东西不可信。计长亭这才消点气,所以我才准备和他签协议嘛,他敢出轨试试。秦卿拿起彩瓷壶,给她续上茶,别生气,为网上的谣言不值得。手顿了顿,她垂着眼睛,慢慢说:婚内协议的话,要有法律效力,会比较麻烦。计长亭咬唇:我也不是非要馋他那点股份,就是气不过。秦卿微微笑了下,是我哥哥的不对,我认识一个律师,可以推荐给你。计长亭抬眸看她一眼,长睫眨眨,那正好,我也懒得去找人,我相信小卿选的人一定是最可靠的。几天后,计老爷子六十大寿,秦瑄煌亲自来到庄园接计长亭。上次谣言不知道为什么越闹越大,连计家的人也知道了,计家老大暗暗敲打他几次,意思是如果他敢辜负妹妹,星觉就算拼个元气大伤也会和他斗到底。秦瑄煌疲倦地合了合眼睛,迈步走进庄园。娶计长亭果然不是什么合算的买卖。当年,要是计傅和秦卿的婚事成了那该多好,他想。计长亭已经打扮好,高跟鞋蹬蹬踩着木质楼梯,耳垂两颗翡翠耳坠碧得像摊湖水,摇摇晃晃。但她一眼都没看门口男人,从他旁边走过去,准备单独去赴宴。秦瑄煌:我开车来了,一起去吧。计长亭嗤笑,好巧,我也让司机开车来了,不劳烦秦先生呢。秦瑄煌按了按眉心,站在这里总会让他非常非常不快,心中最深的隐秘与黑暗被勾起:让爸爸看见会怎么想?他的年纪大了,今天又是寿星,不要让他心里添堵。这话说得,计长亭扬起细柳般的两叶眉毛:你还觉得是我的错吗?是我不懂事吗?是我去勾搭哪个男人流出绯闻让爸爸伤心吗?秦瑄煌低声下气:是我不对,今天,至少今天给我点面子,一起去吧。要是他们两个人没有一起出现在宴席上,或者一前一后分为两辆车下去,发生什么显而易见。他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只想争取到星觉的支持,如果没有支持到,甚至还被狠狠报复秦瑄煌眼神暗了下来,阴沉沉地,沉默地看着计长亭。只要拿到光云,这个女人就没什么用了。计长亭被他看得有点害怕。她讨厌秦家人的眼睛,黑得可怕,永远看不透,像是与深渊对视,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我不会和你一起去的,她踩着高跟鞋就要离开:你也别去了,别给我丢脸。我哥哥和爸爸可不想看到你。自从上一次星觉落难,光云袖手旁观后,计家人就对这个女婿不怎么待见。毕竟当年计家拿出十足的诚意结亲,只想两家能够一起合作,结果秦家表面笑眯眯地,结果等对方落难,不仅不伸出手,还要踩你一脚。人干的事?那时候秦离儒已经从幕前退下来,隐居幕后,明面上做决策的人是秦瑄煌。所以计家的厌恶全给了秦瑄煌,要不是实在疼爱计长亭,说不定早就断交了。秦瑄煌一把拉住计长亭,把她压在门上:别任性好不好?男人的眼神危险而阴冷,计长亭心里发虚,挣扎几次无果,你放开!秦瑄煌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放手,再这样我告诉爸爸啦!秦瑄煌一言不发,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大到计长亭开始呼痛,抬起高跟鞋来踹他。高跟鞋跟很细,很尖,几脚踩在腿上,让秦瑄煌的眉紧紧皱起,忍不住骂:你非要发疯?看你现在样子像什么鬼,泼妇一样。他抓起女人的头发,狠狠警告,我都已经签了协议,你还要我怎么样?再这样我话还没说话,双腿中间传来一阵直击天灵盖的疼痛,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计长亭一脚正中靶心后,趁机挣脱,披头散发的,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催促司机赶紧开车。她要回去,再也不回来了。她确定刚才秦瑄煌的表情是想杀了她的。第105章2010计家老爷子寿宴上出了个大事儿。所有人都看见,他最疼爱的女儿满脸泪珠地跑进来,头发凌乱,雪白的腕子上还有两道显而易见的淤青。淤青?计家大宅名流聚集,不少媒体拍照。她捂着脸从车上跑出来,顿时成为全场焦点,聚光灯聚集在女人惊慌表情和手腕伤痕上。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被人抓的吧。谁敢这样对待这个千金大小姐?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啧,余心月翻着手机,家暴、出轨,有意思,这些报道写得含沙射影的,几个官博都转发了。婚姻对女性来说实在是困境,也是一项热度高居不下的话题。新闻里,计长亭脸色苍白,花容失色,手上还看得出被凌虐的痕迹。
这件事一出,舆论立刻沸腾,秦瑄煌和光云的形象都大受影响。向雪吃瓜吃得可香:你说都已经投胎投得这么好了,遇到个不靠谱的男人,怎么还会这么惨呢?所以说那句话真好,不婚不育保平安。余心月没说什么,放下手机,拿起剧本继续读。而此刻柳夭夭看着新闻大喜过望,以为她的秦先生是为了自己才和计长亭翻脸,尤其是在她看到计家向媒体透露准备离婚的消息后,更加确信这一点。你说他们什么时候离婚?柳夭夭翘着嘴角,止不住地笑,问旁边的人。陈哥很无奈。这事一出,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似乎就成为现实。众人都在讨论柳夭夭后面的金主是不是秦瑄煌,所谓摔伤其实只是托辞。柳夭夭都快背上小三的骂名了,这人还傻兮兮地为自己嫁入豪门开心。先不说秦家看不看得上她,就算她能够嫁进去,外界会怎么看?这简直就坐实小三、挑拨夫妻关系的事实了啊,她的事业基本就毁了。陈哥现在不担心柳夭夭,只是心疼公司在她身上花的钱,担心自己的未来。这没什么好开心的,多想想你自己,尽量和秦瑄煌撇清关系吧。他叹气说。柳夭夭白了他一眼,为什么?陈哥:要是你坐实小三,以后还怎么拍戏?柳夭夭嗤笑:喂,我都要嫁入秦家了,为什么还要拍戏?计长亭拍过戏吗?我早就烦死拍戏了,天天拍天天拍,累死了。要是进了秦家,她也跟计长亭一样,看见什么包包都可以买,天天穿高定,和名媛们出去玩,才不要每天拍戏接广告了呢,不过珠宝商的广告可以接接。陈哥瞥她:那是因为她是计长亭,不是因为她是秦夫人。你忘了计长亭自己就是星觉大股东,旗下好几家公司?柳夭夭一拍桌子:你烦不烦?总是要泼我冷水。陈哥站起,转身就走,心想,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还是早点准备走人的事吧,不要最后出什么事被影响了。临到走廊的时候,再一次与向雪不期而遇。向雪靠墙站,双手抱臂,似乎在等人。陈哥苦笑了下。向雪也朝他礼貌笑笑:你的脸色不太好看。陈哥摇头,唉,没什么。向雪提醒他:姜导在片场问了问,夭夭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工啊?陈哥身体僵了僵,随即笑容更加苦涩。什么时候开工?现在柳夭夭满脑子都是当豪门阔太太,让她开工她还不乐意了呢。本来好不容易劝她先好好工作,跟姜导认了个错。如今一一出这事,哦豁,泡汤,她继续去做嫁入豪门的美梦了。向雪抬了抬下巴:去喝杯咖啡吧,我请你。陈哥想想,跟着她一路走到酒店餐厅。这个点没几个人,他们选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向雪一手托腮,银色小匙搅动咖啡,撞得瓷杯叮铃的响。你不加糖吗?陈哥喝口浓黑咖啡,苦涩从口里漫出。他不习惯喝吃清咖,皱了皱眉。向雪示意他加点糖和奶: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苦吃呢,加点糖和奶不是好喝多了。陈哥悠悠叹气:只是心里不太好受,没有心情。向雪:不是我说,现在姜导他们都不太满意夭夭了,你得提醒提醒她,戏都开拍这么久,她还没有拍过几场,我家月月还好,新人,行程不忙,可是朱羲她们一个个行程排得满满的,她这一鸽,耽误多少人。陈哥点头,附和:是、是,没错,是这样。可这话他和柳夭夭说过多少次,人家就是不听啊。向雪眨眨眼,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嗯和夭夭姐吵架了。陈哥皱眉:什么?向雪绞绞手指,表情扭捏,半吞半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陈哥把咖啡杯放下:你说吧。向雪:你别太生气,我只是听说,听说的。夭夭姐好像想换别的经纪人。陈哥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和柳夭夭认识很久,一路扶持,眼看她从默默无闻的十八线,连跳几级走到今天,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后来看她被物质迷了眼,一门心思攀附权贵,最后找上秦瑄煌,变成如今这幅扭曲的模样,他心里不是不可惜的。陈哥总觉得柳夭夭蠢了点、毒了点,好歹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跟着这么久,心里盘算着辞职,但真要说离开,他又有点难以抉择。没想到他没决定离开,柳夭夭反而厌烦他,想把他辞退。陈哥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刚才的咖啡苦味未散,蔓在口腔里,觉得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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