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从外头找来一名画师,让他根据何娆的描述,将凤小金的面容绘制下来。
“他五官生得极好,眼尾上挑,像一只狐狸,最妩媚多情的女子也比不上。”何娆回忆,“但眼神又始终是冰冷的。”
程素月看着画师细细勾勒,从狐狸一般的眼睛,到薄而红的嘴唇,身材修长,惯穿黑衣。
谭府灭门案发生在十三年前,那阵凤小金就已经有了十五六岁,现在年近三十,功夫大涨,面容却不变,差不多也就将“旁门左道”四个字顶在了脑门上。
“王爷,我们下一步有何计划?”
“去白鹤城。”
白鹤城的白鹤山庄,柳弦安一睁眼就看到亲爹正站在床边,于是立刻又把眼睛给闭上了,无视无听,恬淡虚无。
柳拂书深深后悔自己没有带着棒子一起来。
“公子,公子快别睡了!”阿宁双手使劲摇,“庄主是有正经事找你的。”
柳弦安被晃得差点呕吐,只好裹着被子坐起来,没下床,双眼惺忪,随时准备继续睡。
柳拂书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懒蛋样子,尽量心平气和地吩咐:“明天一早,跟着你二叔去官道上发放降暑防瘟的汤药。”
这是个苦差事,他也确实想让儿子苦一苦,省得成天只知道睡觉喝酒,人活在世上,总得干上那么一星半点正事吧?不过柳弦安对此倒没什么意见,虽然他也很想和亲爹分析一下,白鹤山庄里有上千名弟子,随便谁都能去发药,并不是非自己不可,但他此时又实在很瞌睡,困得完全不想动嘴,于是只挑了个最简单的“嗯”字答了,便又往后直直一倒,接着睡。
柳拂书:气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着棒子来水榭,把这逆子赶了出去。
柳弦安背起一个背篓,混在自家弟子中,在烈日下走得大汗淋漓。他头上还被扣了顶大帽子,挡脸用,省得满城姑娘又跑出来瞧热闹,阻挡队伍前进的方向。
发放降暑汤药和施粥一样,都是慈善义举。白鹤山庄里的女弟子们手巧,还做了许多清凉的糖果,防蚊的药膏,都是可以免费取用的。众人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方才抵达南北交汇的一处交通要道,在旁边的平地上搭起一座棚子。
这种事白鹤山庄经常做,夏天降暑,冬天支炉子煮辣椒羊肉汤,给来往过客提供方便,所以人人都轻车熟路,除了柳弦安。带队的是他二叔,见自己这宝贝大侄儿半天没倒腾明白一顶帐篷,便打发他去帮忙搬药,省得等会一个不小心,反被钉子戳破手。
柳弦安答应一声,将帐篷放在地上,转身一看,搬药的少说也有十个人,并不是很需要自己。
于是他溜溜达达,找了个安静干净又凉快的地方,继续躺平。
阿宁:“唉,我就知道。”
柳弦安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醒来时神清气爽,惬意环顾四周:“什么时辰了?”
阿宁答:“申时。”
柳弦安很惊讶,原来才过去一个时辰这么短?那我应该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别!”阿宁崩溃地拉住他,你不是睡了一个时辰,你是睡了一天一夜外带一个时辰。
期间不少往来客商在领取完汤药后,都要好奇而又关心地问一句,后头棚子里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一动不动的,可是病了?
白鹤山庄的弟子们总不好直说那是我家正在偷懒睡觉的二公子,只好含糊地敷衍,没有生病,就是累坏了,所以稍微歇一阵。
“累成这样啊。”大家都十分心疼钦佩,并且主动将说话的声音压低。正好旁边有一群带着点心去探亲的婶子,一听这话,纷纷从包袱里掏出吃食,硬要送给累到起不来的年轻公子,让他好好补补身体。
弟子们推辞不掉,只得一一道谢收下,全部摆在了二公子旁边一张小桌子上,点心水果还有几壶酒,跟庙里的贡品似的。
柳弦安这阵正好随手摸过一个果子吃,还挺甜,吃完又到处走了一圈,不错,人来人往,井井有条,忙而不乱,依旧不需要我。
可以回去继续躺。
第26章
阿宁叫不醒装睡的自家公子,只好加倍干两个人的活,跑来跑去忙得像是一只陀螺。柳弦安看到之后还很费解,问他明明大家都没有很忙,为何只有你一个人不停地来回穿梭?
“……”
他的疑惑听起来是如此的发自内心,问得阿宁又生闷气又想笑。柳弦安伸手将人叫到自己身边,擦了擦汗,又从“供桌”上摸了一个冰凉的果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月吧。”阿宁先前也没参与过这种事,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经验,“二庄主好像还要去附近几个村落里给老人们义诊,会带走一部分弟子,到那时这里人手少了,公子可就不能再偷懒了。”
柳弦安往后一躺,再议再议。
白鹤山庄的弟子们已经很习惯自家二公子的做派了,毕竟是庄主拿着棒子都打不勤快的人,娶不到公主也未见悔改,依旧走哪儿躺哪儿,可见是天生的懒,并不算偷奸耍滑,甚至还有弟子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罕见的病症,嗜睡、多思、恍惚,再加一个胡言乱语,越想越像啊!于是对待二公子就越发宽容怜爱,有时还会帮他削好果子,再切成方便入嘴的小块。
阿宁:“你们不要再这么惯着啦!”
结果并没有人听。
柳二公子的睡仙日子也就一直惬意着,他无所事事,便在脑海内将白鹤城的地图勾勒了一遍又一遍,把同游路线再度细化,万事俱备,只差一个骁王殿下。除此之外,若硬还要找出一处不太圆满的,就是他觉得城南应该再有一座塔,不必太高,九层即可,以方便登高远眺,观落霞赏灯火,到了数九寒天,塔尖上或许还能积一丁点雪。
“公子,公子!”阿宁在他眼前挥挥手。
柳弦安回过神:“嗯?”
“公子。”阿宁指着另一侧的空椅子,“二庄主带人去了村里,三五天内不会回来,这里也需要坐诊的大夫,暂时无人能顶,公子去呗?”
言毕,不等柳弦安答应,便强行将人拉起来,又按在椅子上稳当坐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已经在心里排练过许多遍。他兴奋而又得意,此番总算能有机会让旁人见识一下自家公子的医术,简直恨不得找个锣来敲,叫十里八乡都好好瞧瞧。
但除他之外,现场其余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柳弦安本人坐是坐了,但也只是坐了,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修自己的九层白塔。而弟子们见二公子坐到了看诊大夫的位置上,也只认为他八成是躺累了,想坐会儿,坐就坐吧,反正二庄主不在,椅子空着也是空着。
于是还是各忙各。
柳弦安单手撑着脑袋,半闭起眼睛,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听着山道上若有似无的风声。
“喂!”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有人问,“你是不是白鹤山庄的大夫?我方才听到他们叫你公子。”
柳弦安睁开眼睛,见问话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生得深邃锋利,一身蓝衣,头发里也编着同色的装饰,腰间佩一把宝石匕首,打扮精致华贵,却不似中原人,倒像是个异族富户的任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