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体开始发出警告，眼皮开始打架，坐在铺位上的易小凡才倒头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起来，坐在下铺闲聊。刚开始是宫科长在指点江山，而后四眼则是讲一些天南地北的风俗人情，倒是引起众人惊叹不已。

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易小凡，对四眼这个所谓摄影师讲的东西，其实早就知之甚详，但是再次听四眼说起时，依旧感觉心驰神往！

“以后长大，我也一定要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易小凡忍不住说道。前世，自己去旅游过两次，一次是去太湖边的灵山大佛，一次是去蓬莱阁和刘公山岛，两次皆是领导带队。而身为蜀川人，却连峨眉，九寨沟都没去过，不得不说，这是一生的遗憾！

“那是必须要的，人活一世，讲究的就是吃喝玩乐，有生之年，不玩遍祖国的各个景点，我死都不会闭眼！”四眼此时表现得非常豪迈，看得出来，他对大家在他构画的风景中沉迷，心底是非常骄傲的。

“话也不是这样说，每个人经历不同，理想不同，追求的目标也就不同，比如我，虽然喜欢旅游，但我更希望在自己的仕途上走得更远，站得更高！其实人到了一定的高度，往下俯视，所看到的风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说这话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秃头宫科长。

只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老是瞟向张岚，这其中意味，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宫伯伯说得真好，我也是这样觉得，就比如我吧，当上班长，站在讲台上往下看，同学们仰视我的时候带着羡慕的表情，我心里就觉得特爽！这就是站在高处看风景的心态，对吧！”易小凡笑着附和道。

“恩，不错，孺子可教！”宫科长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不过我老师却老是告诫我，站得高，虽然看得远，但是一步踏错，往往就摔得越重，唉，真是苦恼！”易小凡的脸说变就变，看起来竟然有种生无可恋的失落。

“呃~”宫科长还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怎么接怎么死！

“你放心，就你这智商，摔不重！”神补刀的易志明又来了。

看着易小凡便秘一样的脸色，几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只不过，笑容满面的宫科长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对了，小张啊，等这次到了沪市，我准备向上面申请将你调来继续负责以前的事务，级别再给你提一档，你看怎么样？毕竟沪市这边你呆了近一年，比我们熟悉，上手也会快上不少！”宫科长对张岚说道，还没上任，就开始进入角色，此人也算一个实干人才。

当然，如果眼中没有那不时闪过的一丝淫邪，易小凡就对他更为佩服了。

“我听从组织安排！”张岚不冷不热的道。作为在体制内呆了一年的大学生，她也不是傻子，很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这年代的大学生，都是包分配，在没有打破铁饭碗这一政策之前，包括一些中专，都是国家包分配工作。

而且在国企央企，还存在顶班制度，就是新时代版的子承父业！

真正自己创业或者自己出去找工作的人，很少，也没有形成风潮。是以这时候，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在人们眼中，才是立足的资本。

宫科长想要卡张岚，说容易也容易，无非就是在工作调度上下跘子，在工作任务上加担子。但是想要将张岚踢出体制，却并不是件容易事，这时候的大学生在不管在哪个单位，都是香馍馍。

话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中午，易志明严守信诺，请几人吃了午餐，酒倒是没有喝多，毕竟还有两个小时就到沪市。

吃完饭，张岚是第一个离开的，易小凡跟在她身后，见张岚脸色凝重，忍不住笑道：“姐姐，你是在考虑要不要以身博位么？”

“去去去，啥也不懂！”张岚脸微微一红，话是这样说，易小凡要真不懂，怎么可能说得出博位这种话。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纠结！你这么优秀，年轻，将来机会大把的，一些一时得志的小人，你压根可以不放在心上。再说，某些人，到了今年六七月份，说不定就得回家养老，对吧！”易小凡上前牵着张岚的手说道。

“我喜欢沪市！我想，等有能力了，将我爸妈，弟弟妹妹都接到这里来一起住！”张岚突然说道。

“说句打击你的话，凭现在的你绝对无法办到这件事！你的工作单位在山城，你迟早都得回去，除非有关系先借调到沪市，干一段时间，再将工作关系转过来！”易小凡倒是想劝对方辞职下海，可惜此时的他人微言轻，而且没有资本让张岚信服。

最重要的是，张岚是喜欢在体制内工作还是喜欢自己打拼易小凡并不清楚，更重要的是两种发展方式哪种更适合张岚，谁又说得准？

“我会为这个目标努力！”张岚握了下拳头为自己打气。

“行，我看好你！”易小凡笑笑，如果只是买房子安顿人，张岚在今年六七月份就能办到，可要想一直在这边，在体制内工作，自己是完全帮不上忙！

火车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一声汽笛长鸣中停了下来。

“四眼叔叔你怎么走？”易小凡问道。

“我出门坐公交，一个小时到家，反正地址给你了，有空来我家玩，不过先说好，我经常不在！”四眼虽然有些小心眼，为人还算比较热情，也没有几十年后网上传的看不起外地人那么邪乎。

四眼先走，易小凡看向了张岚一行。

“等会我们办事处有车来接，要不要送你们一程！”宫科长派头十足的道。毕竟吃了易志明两餐饭，口头表示还是要有的。

“不用，我们也有车来接！”易志明淡然的道，他这性格，真不喜欢和宫科长这种人打交道。说完，拉着易小凡往车门口走去。

“姐姐，我后天来找你！”易小凡对张岚摆手再见。

“好，我等你两天！”张岚说道，取下行李，也跟着往外走去。

走到出站口，易小凡眼睛扫了一下外面，看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举着写有“易小凡”牌子在探头张望。

“爸，在那边！”易小凡指了一下。

“你都看到了我还能看不到！”易志明平淡的道，说完拉起易小凡就走。

易小凡撇了下嘴，通过他的细心观察和对父亲的了解，以易志明刚才说话的语气和表现来看，他绝对没有看到接自己的人所在位置。

“你好，我是易小凡父亲！”易志明来到青年男子面前。

“啊？你好，我就是曾有才！”青年男子慌忙伸出手，略微有些奇怪，易小凡的父亲真显年轻，至少四五十岁了吧，看起来就像三十来岁！

“你好！”如同我军胜利会师，易志明和曾有才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摇了又摇。

“有才同志，你当我不存在吗？”易小凡突然说道，和你写信的是我，投稿的也是我，你和我父亲像基友一样手都不舍得松开是几个意思？

“呃，你是？”曾有才低头，疑惑的看着易小凡。

“易小凡，请多多指教！”易小凡伸出手，似笑非笑的道。

曾有才愣住了，看看易小凡又看看易志明，你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写出无数笑话小故事的易小凡是个小孩？逗我玩呢？

“有才同志，你的表情很奇怪，难道是被我的绝世容颜惊到了吗？”易小凡缩回手，顺手捋了一把头发，缓解尴尬。

“他是被你的无齿惊讶到了！”易志明冷冷的道，随即对曾有才道：“他是易小凡，给你们寄稿子的那个！”

“哦，哦，了解！易小凡同志你好，从你写的故事看，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位阅历丰富的中年呢，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曾有才尴尬不已。

“阅历丰富？你真有才，将笑话故事和阅历扯上关系了？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两句，作为编辑，最起码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要有吧？我第一次寄的稿件用的什么纸你忘了？”易小凡笑笑，这时候该表现出自己的强悍了，指望父亲，呵呵，此时他少说话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果然是天才，你指点的对，从你第一次寄的稿件纸张和笔迹，加上一些谐音笑话皆是来自课堂，我早该想到你年龄不大才是！”曾有才略一回忆便反应过来。

第20章凡人俗事

“算了，走吧！”卧铺车厢的人先出来，接着硬座车厢的乘客也一涌而出，车站出口人流量瞬间大增，易小凡一见此景，立即说道。

“走！”曾有才带头，易志明牵着小凡紧跟而上。

“这是我们部门的车，主编特批给我，这几天用来接送你们！”曾有才将易志明二人领上一辆桑塔纳轿车，随口说道。

“不用麻烦，明天我和我爸去你们那边谈好事情就走！”易小凡摇摇头拒绝。

“那哪能呢！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沪市，一定要好好玩几天再走！”曾有才认真的道。

“有才同志你不用这么见外，我们写信的时候，你表现可不是这样的。我说真的，明天下午，我和父亲就准备去沪市股市交易所看看，顺便买点认购证！”易小凡耸耸肩，很是随意的说道。

如果曾有才有心，在和自己通信时就该知道，自己此次到沪市，和故事会这边签合约是附带的小事，真正的目的就是为认购证。要是曾有才再用心一点，算着自己得到的稿酬，差不多也该给自己联系好了卖家。

“认购证的事不能急，现在基本上都是现场交易，刚好碰到有人卖就能买，如果没碰到，就得等，可惜我没什么钱，否则先帮你们垫付买下来一些也没关系。”曾有才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道。

“没事，我约了朋友，到时候去找找问问，买个两三千张应该没问题！”易小凡淡淡的道，曾有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看起来很有城府，说话做事却又非常坦诚。

“好吧，你们既然有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二位一定要给个机会，晚上让我请你们吃个饭！”曾有才启动汽车，望着前方，诚恳的说道。

“行，今晚你请，明天我请！”易志明说道。

“好嘞！”曾有才这才一脚油门，轿车如同出笼的猛虎，猛的向前窜去，让易小凡差点叫出来。这家伙肯定不是经常开车，重踩离合轻给油都不懂！

“不好意思，很少开车！”曾有才小声抱歉的道。

“好好开车，头别乱转！”易小凡低喝一生，自己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丧生在这个小司机手中。

好在这时候，路上车辆不多，否则易小凡肯定拉着父亲下去打的，坐曾有才开的车，心脏不好的估计要不了三分钟就得发病。

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曾有才将车停在了四季酒店，易志明抢先下车，办理了入驻，根本没给曾有才机会。

四季酒店在沪市名声不显，却是实打实的三星级酒店，别的不说，标间的空间还是够的，至于其他设施，在勿语看来，和二十年后的那些连锁酒店差不多。

父子二人洗漱一番，去到大厅，曾有才两步赶了过来，笑嘻嘻的道：“走，今晚请你们二位尝尝正宗沪菜！”

“行呀，今天就依曾先生安排！”易志明点头。上车，前行，直到停车，易小凡才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沪市的城中村一样。

“这地方？是城郊？”易小凡疑惑的道。

“不是城郊，是正儿八经的市区，而且沪市第一棉纺厂就在这边！”曾有才下车，将车门锁好走到易小凡身边用手指了指远处。

“这一片房子怎么没拆掉，有的还是棚户？”易小凡趁着路灯四下张望一番。

“不知道，也许是城市规划还没规划到这儿吧！以前这一块，在整个沪市其实都算繁华的，特别是第一棉纺厂红火那几年，这里，就算你想搭棚都没地方。”曾有才感叹的道。

“对了，我家就在这儿，我和我爱人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她现在还在棉纺厂上班呢！我想着你们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到家里吃个便饭。不过，我爱人可是烧得一手地道沪菜。”曾有才本来有些落寞的脸色，在谈到他妻子时，却充满了骄傲！

“那我一定要好好尝尝阿姨手艺！”易小凡小大人一样背着手，挺起胸膛说道。

“走吧，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曾有才领着易小凡父子往家走去。最后在一栋四层楼高的宿舍楼前停了下来。

只见曾有才抬起头，对着楼上喊道：“秀芳，拿把电筒下来！”

“好的！”楼上一名女子应道，很快便打着电筒，从三楼走了下来。

“这楼道上，左右邻里摆了不少东西，路不好走，你们二位多担待！”曾有才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疚之意。

曾有才妻子这时已经走到楼梯口，电筒光照过来，几人顺着亮光往三楼走去。楼道中，不少破烂柜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煤炉子，让本就不宽的过道显得更加狭窄。

“怎么天才刚黑，家家户户就关灯睡觉了？”易小凡有种走在垃圾堆的感觉，时不时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只是奇怪，曾有才一个副主编，很体面也算拿高薪的工作，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省电！”易志明冷冷的回了易小凡一句，这就是生活经验带来的差距。

“请进吧，坐床上，家里有点小，还请多担待！”曾有才讪讪的笑道。

易小凡打量了一下四周，十五个平方左右，墙壁上贴着报纸，家里虽然拥挤，却又井井有条，不由赞道：“挺不错，有家的味道！有.....曾先生，你娶了位好妻子！”易小凡想了想，换了个称呼方式。

曾有才的妻子个子不算高，皮肤还算白皙，看起来非常温婉，有种小家碧玉的味道。

“那是，当初我可是打败了同年数十个竞争对手才将她抢到手的！可惜，没能力让秀芳过上好日子！”曾有才突然的狗粮，让易小凡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