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给新进进士授职完,又嘉奖了一番,宴会才正式开始。
乐人和舞伎鱼贯而入,在庭中奏乐起舞,翩翩佳人翻动长袖裙摆,令人眼花缭乱。
众人一边赏艺,一边饮酒畅谈,不多时就有人走动了起来。
品级高的官员们离皇上最近,相继去敬酒说了一番恭维的话。燕明庭懒得去攀援附笑,索性自己喝了起来,又时不时往赵夜阑那边扫一眼,见赵夜阑埋头挑拣糕点配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将军,我瞧着那阚川模样长得不错,听说人品也好,前途一片光明。”何翠章从后面围过来小声说,“你说让他做越红的夫婿,如何?”
钟越红一听,立即严肃起来:“你少胡说,他都娶妻了,我才不会与人为妾。”
燕明庭望向斜对角的阚川,谁知对方正在暗中打量赵夜阑,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不过对方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这样啊......主要是这些大臣都有家室了,着实不好太选......诶,那个状元听说尚未娶妻,你看看他咋样?”何翠章又说。
钟越红瞧了一眼,到这时才看新科状元的模样,讶然道:“那不是上次我们在小河边见到的那个小白脸吗?”
何翠章仔细一看:“哎哟我去,这不是赵大人那相好吗?”
燕明庭斜了他一眼。
“呸呸,肯定不是相好。”何翠章装模作样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眼睛一直盯着王桂生,下一瞬就瞪大了双眼,“将军,他去找赵大人了!”
三人一同望过去,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被众人围着,脚下却往外面走了过去。
王桂生也颇有不解,皇榜中状元,可算扬眉吐气了,不少人前来与他攀谈,偏偏赵夜阑无动于衷。
他事先猜想过赵夜阑提前找他,就是为了拉拢他,可是眼下却没有任何行动,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倒叫他有几分好奇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走到赵夜阑面前去,而是去和翰林院的几位学士寒暄,往后他们就要在翰林院任职了。
余光中,他一直在观察赵夜阑,对方一直在拨弄糕点,闲适地饮茶。学士带着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同僚,待介绍到赵夜阑时,赵夜阑才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恭喜王公子高中状元,往后请多指教。”
很是敷衍,王桂生愣了一下,有种说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又纠结要不要客套一番。
翰林院其他人见了,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旁观,毕竟王桂生此前所作的文章,可是含沙射影地辱骂过赵夜阑之党,往后翰林院可热闹了。
阮弦怕这二人气氛尴尬,主动站起来和王桂生谈话,风趣幽默地介绍了一下翰林院的事务,王桂生淡淡一笑,对他心生好感。
里面的高官们也注意到了赵夜阑,原本还万人之上的权臣此时坐在最外围,还要给新科进士赔笑脸的情形,让他们看得大为畅快,窃窃私语将他里里外外嘲笑了个遍。
偏偏燕明庭耳力好,眼神逐渐幽暗,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些人,连皇上唤他都没听见。
直到何翠章推了下他,他才回过神,听见皇上问道:“燕将军,春猎一事劳烦你了。”
“没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燕明庭回道。
赵暄见他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喝闷酒,身旁没有旁的人,又看向坐在最外面的赵夜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二人关系不和,轻轻一笑,给燕明庭赏赐了一壶玉露琼浆,以示皇恩。
酒过三巡,皇上和皇后先行离开。
臣子们也有些微醺,三五成团地喝着酒。燕明庭提起两壶酒,走到对面的桌边去,那几个人云里雾里地看着他。
他憨厚一笑:“几位大人,不知可否赏个脸,与我喝上几杯?”
那几人已然喝得头昏脑涨,可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与他继续喝,谁知道燕明庭不停给他们斟酒,笑道:“在下回京不久,往后还需要各位多加照拂,这可是皇上赏的好酒,我先干为敬。”
几人推脱不及,三两下就被他灌得不知姓什么了,纷纷跑出宴会厅外呕吐。
燕明庭望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随即和赵夜阑撞上了视线,赵夜阑抛了个疑问的眼神,他没有回答,重新坐回去,坐在位子上一直盯着他。
赵夜阑不明所以,打算等回去后再细细盘问,他环顾一圈,目光在某个方向停顿一瞬,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赵大人,你要去哪?”阮弦问道。
“出恭。”
赵夜阑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却被人撞了一下,是行色匆匆的阚川。
“阚大人如此匆忙,是要做什么?”赵夜阑问。
阚川直视着他,回道:“不过是贪杯,想去纾解纾解罢了。”
赵夜阑颔首,似是讥讽道:“阚大人如今正得皇上青睐,与你以酒会友的人想必不少,只是要小心贪杯误事啊。”
阚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两人对视片刻,赵夜阑正欲说话,忽然瞥见燕明庭从转弯处走了过来,便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向燕明庭:“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遇到酒鬼遭欺负了。”燕明庭一身酒气地说着,目光直直扫向阚川。
阚川冷笑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酒鬼。”赵夜阑皱起眉头,拖着他往宴会厅走去。
“你不是要出恭吗?”
“不出了。”
燕明庭打了个酒嗝,跟在他身后,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憋着对身体不好。”
“......”
赵夜阑没理会他,想了想,问起了另一件事,低声道:“你方才和那几个老家伙喝什么酒呢?要和他们走近?”
燕明庭道:“不是,就是觉得他们有点烦人,话多得很。”
赵夜阑忽然停下来,似乎猜到了是什么缘故,那群人往日在朝堂就爱弹劾他,当面背后都是奚落的话语。他回头看着燕明庭,压低声音说:“不用管这些老家伙。”
“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他们做不出什么政绩,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闲言碎语的,听着不舒服。”燕明庭冷哼一声。
赵夜阑寒声道:“没什么好不舒服的,若是真惹恼了我,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一群等死的老东西罢了。”
“嘘。”燕明庭忽然捂住他的嘴,带着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旁边的树木丛中,躲在暗处,“有人。”
赵夜阑警醒地按下挡在面前的树叶,巡视一圈,瞥见由远及近的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看穿着是一名宫女和六品官员。
那官员小声跟宫女吩咐了一点事,随后又调起了情,叽叽咕咕地说着没羞没臊的话,眼见着马上就要亲上了。
“......”赵夜阑极度无语,扭头看向燕明庭,却见燕明庭揶揄地看着自己,抬手将他头上的一片叶子取下来。
赵夜阑愣了一下,旋即冲那边使了个眼色。
燕明庭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石子,隔空一扔,砸中了官员的脑袋。
“谁呀?”官员先是惊恐地喊了一声,随后带着人慌里慌张地离开了。
赵夜阑站起身拍拍衣裳:“偷鸡摸狗的听别人墙角,亏你也做得出来。”
“我听脚步声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谁知道他们是来说骚话的。”燕明庭无奈地笑了笑。
“也不算毫无收获,别让他把风光抢了。”
那官员安排宫女的事,便是在春猎之日,将皇上引到一个设好的方位去,他好带人去装模作样装装英雄,如此拙劣的戏码。
“放心吧,我负责猎场一事,还能让他钻了空子不成?”
两人都没有往宴会厅走去,一同走到门外,赵夜阑问:“你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