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岚伸出手,“你要记住,勇武侯府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再遇上险境,你莫要再一个人单打独斗。”
温摩握住了那只沉实的大手,心中一片火热,“父亲……”
早在出嫁之前,她就想过如何让父亲帮忙。只是在她的设想中,温岚性子沉稳,轻易不会犯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助力,而不是训斥。
现在她才明白,她不需要做什么,她只需要让他看到她的决心和努力。
“这是一场豪赌。”温摩深吸一口气,“一旦我们赢了,温家便会如您所愿,根基永固。”
——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彻底从平京贵胄圈消失。
温岚从她眼中看到了这句话,但两个人都没有说出口。
他发现这个阔别十九年才回到他身边的女儿,某些地方和他惊人地相像。
比如,一旦决定去赢,就不要再去想输的事。
“对了,有件事。”温摩突然想起来,“父亲,为了勇武侯府,您最好再挑个子侄考虑过继。”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们这么努力拼下来的温家给温诚那个废物败光。
“您只要留心查一下温诚做了些什么就知道了。”温摩道,“不要听他说什么,看他做什么。”
“上次射艺,阿诚确实不太行……”
门外“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瓷器打碎了,温摩脸色一变,迅速打开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是哪个说隔壁大黄教的?你要小心了,津津已派出无命追杀你!
第45章四十五
房门外,温如端着托盘,盘中有碗莲子羹,地上躺着另一只碗,不过已经碎成片片,莲子羹洒了一地。
温如脸上有几分慌乱,不过很快便掩饰住了:“我……我听说父亲在这里,来给父亲送夜点心……”
“你听见什么了?”
温摩盯着温如,视线锐利。
温如给她看得一惊,后退一步,又为这一步恼了,将身一挺,“我听见了又怎样?难道我不姓温?温家过继的事我怎么就听不得了?!”
看来没听见前面的。不然以温如对姜知泽的痴心妄想,定然要大闹一场。
“说得对,你当然听得。”温摩点点头。
温如嘴角抽了抽,看起来像是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温如不待她这个笑容挤完,回头朝温岚说一句“父亲好好歇息”,就准备走人。
“哎!”温如一把拉住她,“你别走!”
“我夫君在等我。”温摩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你赶紧把这碗端给父亲吧。”
点心有两碗,显然不止送给温岚一个人。温如一向以嫡女自许,另一碗点心显然不可能是送给阿娘的。
那么唯有送给她温摩。
给她送点心,还打算对她笑,太过反常,必然有妖。
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等麻烦不成?
温摩不单走了,还走得很快。
温如确实是有事找温摩。
但要她专程去找温摩,她拉不下这个脸,且也不大敢单独和温摩相处。
正好父亲和温摩在一起,她便借着给父亲送点心的机会,“顺便”给温摩送一碗,这样名义上还只是孝顺父亲,完全不算低声下气。
且她纡尊降贵向温摩卖了好,温摩自然该感恩戴德,帮忙撮合她和姜知泽才是。
温如的算盘打得哗哗响,只是万没想说温摩说走就走,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时下贵女作兴裙裾长过鞋底,走起来宛如凌波微步,整个人如柔柳扶风,但要跑起来就直接完蛋,温如没追出去多远就“啊”一声惨叫,跌在地上,连碗带托盘都摔了出去,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动静十分之大。
温摩原本懒得理,但看在温岚的面子上,还是停下脚步,转身走过来。
“以后穿这么长的裙子就别乱跑,就算要跑,手里的东西也要先搁下,知道么?”温摩把温如扶起来,“还有,不管你怎么讨好我,我都不会告诉任何姜知泽的事,以后这套省起,该干嘛干嘛去,别浪费时间了。”
温如整个人便是被刀子戳了一下,大怒道:“谁要讨好你?你做梦去吧!”
“不是?”温摩说着,松开她,“那更好,省得来烦我。”转身就走。
温如气到跳脚,冲着她的背影尖声道:“温摩,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嫁了个傻子么?!不就是怕我真当上家主夫人会制住你么?!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叫你好看!”
“行,我等着。”温摩脚下不停,头也没回,“地上收拾一下,赶紧回房吧,一会儿给人看见,我是无所谓,父亲肯定觉得丢脸。”
温如听着她那懒洋洋的语气,气到不行,抓起手边半只跌碎的瓷碗就朝温摩砸过去。
温摩的背上好像长了眼睛,轻松拐向一旁的小路,瓷碗砸在廊柱上,更碎了。
“温摩!”
声嘶力竭的两个字在炎园的夜色中回荡。
温摩:我又把我妹气哭了,感觉……还不赖。
温岚要入宫当值,第二天便离开了。
古夫人每到夏天便会带着温如到西山避暑,不过以往都是住在古家的别院,现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现今住在炎园,每日与长公主同进同出,身份不同于以往,温如跟在母亲身后,贵女一改从前瞧不上她的神气,对她恭维不断。
温如一脸掩不住的骄傲。
现在她与姜家只是沾亲带故,就已经享此尊荣,有朝一日等她做了姜家的家主夫人,这些人岂不是都要跪在她的脚下?
尤其是那个气死人的温摩。
光是想象,温如就已经十分畅快了。
宴席的乐趣对于温摩来说,在于好酒好菜,好歌好舞,等到午宴结束,贵女们开始拉帮结伙聊天说话时,她就差不多要撤了。
撤得还非常光明正大,因为每次差不多这个时候,姜知津就会来找她。他就那么风采出众、身姿飘逸、仪容高贵地闯进女眷们的领地里,开开心心大声道:“姐姐我们去睡觉吧!”
温摩便施施然起身,客客气气地向已经被惊呆了的女眷们告辞:“不好意思,我要带我家夫君去睡午觉了,各位好好玩。”
然后两人便手牵着手双双离
女眷们起初是呆若木鸡,后来是羞红了脸,不过再怎么惊世骇俗的事,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温摩还不知道自己和姜知津已经刷新了平京贵妇贵女们的三观,她只是发现在最初的惊与羞之后,每次姜知津进来,不少贵女都会偷偷打量姜知津,还有些胆大的借故想坐在她的身边,只为姜知津来牵她时,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姜知津长相之俊美明丽,不单在京中无人能出其右,便是温摩从南走到北,也没有见过一个比姜知津更为华美的长相,这锦衣玉带金童玉婢,这朱栏玉砌雕梁画栋,这歌舞笙乐衣香鬓影,仿佛全成为了他的饰物,每次他一出现,温摩都由衷地觉得眼前一亮。
美人有千千万万,各有各的姿色,但没有一个能如她的津津,如明珠宝玉,灿灿生光,永远都看不厌。
这天是古家别院设宴,古王妃在贵妃圈中身份最高,年纪最大,又最喜欢热闹,古家别院的筵席便比别家都热闹些。
当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就更多了。
饭后,姜知津如往常一样按时将温摩带出来,在下家的引领下,正准备往别院的客房去,温摩忽然看见不远处有道淡粉色的人影一闪。
那是……温如?
“前面的路我都认得了,你下去吧。”温摩打发走了古家的下人,向姜知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跟上去。
温如比他们还要蹑手蹑脚,跑几步就要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跟上,确定无人后再提起裙摆往前去。
温摩自然不会给她发现,但心里也有疑惑,温如这是在干什么?
“津津,姜知泽今天来了么?”温摩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低声问。
“来啦。”姜知津贴在她耳边答。
那温热的气息直贴着耳坠迅速向下蹿去,温摩微微颤栗,轻咳了一声,“不必这么近。”
“姐姐不是说不能大声吗?”姜知津问得一脸天真。
就这么一耽搁,温如的身影已在视野中消失。
温摩四下里寻了寻,忽然听见说话声隐隐从不远处传来。
姜知泽难得来趟西山赴宴,午后准备回客房歇息。
正跟着引路的下人拐过一道弯,没曾想和一道人影撞在了一处,那人影轻轻盈盈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带起一股香风。
“呀!”人影发出娇羞的一声惊呼,急忙推开他,可退得太急,又差点儿踩着自己的衣摆,眼看就要向后跌倒。
“小心!”姜知泽伸手扶住了她。
夏日的晴空在他的头顶汪出一片沉醉的蓝色,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过,温如半躺在他的怀里,心跳如雷。
一切比想象中更顺利,更美好。
“失、失礼了!”温如连忙起身,脸上羞得通红,“我同几位姐妹在花园中玩耍,因追一朵蝴蝶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怎么回去,一时有些着急,跑得急了些,唐突之处,还望大公子恕罪。”
“美人扑蝶,乃是入画妙景,姑娘何罪之有?”姜知泽微微一笑,自地上捡起她的团扇,递给她,“姑娘认得我?”
温如接过团扇,娇羞欲滴,脑袋快要低进胸口去:“姜大公子之名,谁人不知?”
“姑娘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姑娘的,真是失礼之至。”姜知泽问,“不知姑娘可否见告?”
温如心跳如雷,声音微颤:“我……我叫温如……”
“原来是温二姑娘。”姜知津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阴冷的寒芒。
这是典型的深闺贵女,从小就保养得宜的肌肤如豆腐般白嫩,红晕从底下透出来,比最好的胭脂还要红润。
他不喜欢这种红润。
但他知道,这样的贵女十分娇弱,只要一点点手段,就能叫这可厌的红润从她的脸上永远消失,叫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充满恐惧。
这声音是多么清脆细嫩,虽然一定不如她那个南疆姐姐经玩,但惨叫起来,也应有几分意思……
“没瞧见日头大么?”姜知泽吩咐那下人,“还不去为温二姑娘取把伞来?”
下人连忙去了。
姜知泽向温如一笑:“姑娘娇弱,晒坏了可不好,我陪姑娘到前面树荫下坐坐可好?”
温如看着面前这张温文尔雅的笑容,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她强行抑住那个已经冲到喉头的“好”字,搜肠刮肚想寻一句更文雅更娇柔的回答,可还没等她想到,就有人大声替她答了:
“不好!”
这两个字又冷又硬,像两块石头,掷地有声。
温如抬头,就见温摩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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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四十六
温摩一把把温如拉到自己身后。
她的动作极大,也极用力,温如差点儿踉跄一下摔在地上,幸好后面的姜知津扶了她一下。
“你干什么——”
事情正进行得如此顺利之时,被温摩横插了一刀,温如下意识就要张口大骂,声音却猛断顿住。
温摩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非常可怕,比那晚在祠堂用刀抵着她还要可怕,她无法形容这一瞬的感受,温摩身上好像有种奇异的气息腾起,如果肉眼可见的话,那一定宛如刀尖一般锋利。
姜知津也是第一次看到温摩露出如此强烈的杀气。
她的背脊微弓,全身紧绷,右手贴合在右腿处,那是一个准备拔刀的姿势。
她好像随时都准备扑上去干掉姜知泽。
照眼下的情况看,姜知泽只是想勾搭温如——不,确切地说,是在温如前来投怀送抱时准备笑纳,似乎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温摩如此动怒。
温摩想杀人。
杀死这个人。
拔刀砍死这个人,用手/弩射死这个人,或者扑上去掐死这个人……怎样都好,只要能让这个人死!
姜知泽方才的笑容,和上一世折磨她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恐惧、愤怒和仇恨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除了杀人之外,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念头,杀气在胸中燃烧,手已经隔着衣料摸到了刀柄,只要拔/出/来——
就在这时,姜知津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疑惑。
像是风吹散迷雾,这两个字把温摩的理智拉了回来。
是的,她会杀了这个人,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不是用这种方式,她不能和他玉石俱焚,仡族还在等她,阿祖还在等她。
“大公子,我妹妹年轻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温摩冷冰冰地道。
“弟妹太见外了。”姜知泽微笑,“弟妹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他的笑容格外温和,因为心中格外兴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发现温摩在面对他时,好像总是格外戒备,像野兽一样随时亮出自己的爪牙。
他喜欢。
太喜欢了。
从当初在城外惊鸿一瞥,他便知道她会是最有趣的猎物,后来的每一次相见,都不断证明这一点,而就在方才她看他的眼神有凶猛的杀气,配上她美丽的面孔,实在是妙到了极点。
“还有,弟妹不该唤我‘大公子’,该唤我‘大哥’才是,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唤‘大公子’未免太见外了。”
温摩冷冷道:“不久之前,我在大公子眼里还是个勾三搭四的淫/妇,有辱你们家的门楣,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大哥,请恕我实在讲不出口。”
那名下人拿了伞来,他观言察色,觉出不对,一时不敢打扰,又不好退开,正左右为难间,姜知津笑眯眯向他伸出手,“伞给我。”
下人立即将伞呈上。
姜知津打开伞,遮在温摩头顶,道:“对,大哥你可真是不对,我也不能喊你大哥,要喊你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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