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恩!商仪伸手,拂去江舟头顶的碎叶,手底乌发柔软,让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养过的一只小狐狸。那是一只雪狐,算不得十分名贵的品种。一次皇家围猎时,她从沈风节手下救下那只小狐狸,养在了群玉山。小狐狸的毛发蓬松柔软,它总是抬起头,用黑溜溜的眼睛,充满信任地望着自己。待小狐伤好,商仪亲自将它送回山林。白狐几番回望,最后钻进雪岭,与雪色融为一体。商仪站在风雪中,披风飘拂,像是座孤独的山峰,一直目送小狐离开。沈风节打趣道:既然好不容易有了感兴趣的小东西,为什么不把它养在身边?商仪感受到她话语中的轻慢,不由微微蹙眉,它是一条生命,应当有自己的生活。那只雪狐属于雪地山岭,就算赠它锦衣玉食,它也不会开心,这种心情,商仪再明白不过。沈风节摇头叹道:云舒啊云舒,我真是不懂你。商仪也不懂这些皇家贵胄。他们似乎总带着一种优越感,自诩真命天子,无论吃穿用度、言行举止,都要显露出与凡人的不同,在他们眼中,天地万物,黎明百姓,都只是手下的棋子。实在可笑。她想,也许她并非一个合适的君王。她无法玩弄人命,如祁梅驿、沈风节那般,在权力场中长袖善舞。那,为何最后拿到帝位的,偏偏是自己呢?商仪永远也不明白。有时候她会想到舟舟,逆命侯坐在窗上,偏头看她,眼里是溺死人的深情,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的王。那人红裙如血,身后明月高悬,夜色浓稠似墨,万里长风浩荡,她朝商仪伸出手,笑道:云舒,我的王。似乎逆命侯早就笃定,商仪会得到这万里江山。商仪怔怔出神,她的脑中掠过一个猜想,但她不愿深究,那样太残忍了。前生的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呢?云舒!江舟蹭了蹭她的掌心,你喜欢什么花?桂花好吗?商仪收回手,点了点头。江舟:等会我去折几枝来,插在秋千上,这样你荡秋千的时候,就能闻见花香啦!商仪微笑:恩。两人谈笑间,小院的门被敲响,宋青云热情打招呼,你们在干嘛呢?江舟:做秋千!宋青云道:哎,你还会做这个?江舟骄傲挺胸:那当然,我会做的东西可多啦。宋青云点评了几句,忽然说道:你们听说没,中秋晚上督查队巡逻,抓到好几对情侣,还有一对逃掉了。江舟与商仪对看一眼,干笑几声:哈哈哈还有这事?宋青云点头,兴致勃勃地转述:可有意思了,那人问:你知道我是谁吗?督察队的师兄气得不行,说我管你是谁,早恋就得被抓,结果那两人一听师兄不认识她们,扭头就跑了,跑得贼快!江舟大笑:不跑难道等着被抓吗?宋青云道:对呀,你说学宫出这个规矩算什么,我们都这么大,怎么就不许喜欢别人了?听说当初有位执教终生都没找到道侣,一怒之下,就禁止学宫所有人谈情说爱。她一拍手,这不胡闹嘛。江舟附和,义愤填膺地说:怎么可以这样!宋青云:而且督查们还坚定不移地维护这条规矩,真不知道是那执教特别了不起,还是他们都都找不着道侣,就来扼灭我们爱情的萌芽。江舟好奇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你喜欢上了谁?宋青云连忙摆手:哪里的事!是祁相,以前祁相也因为这件事被督查罚过。她把祁梅驿当作天上之人,自然为其愤愤不平,喜欢人怎么啦!像祁相那样的女子,谁会不仰慕?江舟附和:对、对、对,督查你不懂爱,见贤阁会掉下来。宋青云继续说:我来的时候,就看见许多督查在路上走,据说想大查这件事,江舟惊讶道:至于吗?就为了一件小事,有必要吗?宋青云挠头:我也不知道,太闲了吧。江舟把秋千放下,心想,万一真查到她们身上,扣自己的学分不要紧,万一留给了云舒,给广寒君光风霁月的前尘里添上一笔污迹,那可是大事!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找曲九畹求情最好。曲掌院人美心善,又曾经年少轻狂,有过不少风流传说,应当最能理解自己了。花前月下,美人在前,谁能忍得住心中情愫?等宋青云走后,江舟站起来,云舒,你在等我一会,我去摘桂花。商仪笑着点头,小心督查。江舟眨眼,别担心,他们追不上我!商仪坐在秋千上,目送少女离开,心里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宋青云说的不错,路上许多着黑衣的巡查来来往往。江舟低头掩住半张脸,心道,不就是谈个情说个爱,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香风阵阵,远处金霞如云,一条小路蜿蜒,伸入翠树金花之中。江舟在岔路犹豫片刻,为了避开执教,特意走小路下山。没过多久,一队人踩着青石大道,踏上共潮生。这些人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为首的女子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看上去有些疲倦,却自有一番风华气度。商仪轻轻荡着秋千,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眉头微蹙。总不会这么早就被督察队的人找到吧?算了,扣学分就扣学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当院门被推开时,她的面色忽而沉了下来,眼睛眯起,祁相?祁梅驿挥手摒退众人,与她走进室内,跪到在地。商仪努力按捺住心里的不安,什么事?你怎么来东海了?祁梅驿低声道:陛下驾崩了。作者有话要说:QAQ今天没来得及按时更新,明天就不请假多写写当补偿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拾柒、陌阡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ta_Dolce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9章闲得不行商仪身形一晃,扶墙,不可置信问:你在说什么?祁梅驿神色疲倦,看了她一眼后垂下头,重复了一遍。商仪扯了扯嘴角,祁相,这不好笑。祁梅驿:微臣不会在此事上欺骗您。商仪闭上眼睛。这不可能,前世天子在八年之后才驾崩。但当时他身体康健,过世十分突然。有许多人暗自传,是沈风节害了天子,全因这位四皇女行事嚣张,对帝位之心路人皆知。但商仪知道内情,不会是风节。那个女人乖戾,但对天启帝最是真心,在众多皇子皇女中,唯有她是真心把天子当父亲。也有人说,是商仪毒杀先帝。毕竟从厉害关系上分析,她从这一场中得利最多。若非商仪自知清白,恐怕就要信了。那不管怎么说,八年之后的事,为什么会提前发生?商仪心里还是不信的,也许多少有几分出于情感上的不肯接受。她皱紧眉,嘴角不自觉颤动,声音冰冷,祁梅驿,你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吗?祁梅驿:臣明白。商仪冷笑:好大的胆子,是陛下要你来,逼我回去?祁梅驿看着她,沉默半晌,昆吾形势一日万变,我来接你回去。商仪袖下的手攥紧,如若天子身体安康,以祁梅驿的性格,绝无可能来到这里。过了一会,她已经冷静下来,艰难开口:什么时候的事?祁梅驿:被四皇女瞒了很久,推算来,应是你离开昆吾不久。商仪皱眉:瞒?现在还没公布吗?祁梅驿点头:得到消息后,我亦托病连夜离开昆吾。商仪心想,恐怕是沈风节想对她下手,逼得她不得不离开。这两人明争暗抢已久,一方得势,一方失势,何况想要这皇位的,也不只有两个人。都说天子年迈昏聩,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如一块定风石,把昆吾的风浪压住。众多势力盘根错节,却因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沈风节伙同内朝压下这个消息,想争取时间为自己谋事,恐怕还有原因,是知道此事一旦放出,势必天下大乱,而此刻的大盛,实在不能乱。前生大盛有逆命侯,一剑震退长河十万兵,如巍巍高山挡住北厥了侵略。但如今的舟舟,还只是初入学宫的少女,远不能承担起守卫边疆的责任。祁梅驿: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商仪转身,推门而出,白壁上映出的人影伶仃,小院里秋千在风中摇荡。祁梅驿跟着走出,打量这个地方,喟叹道: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没想到你会住在这里。商仪没有说话,望着晃动的秋千,眸中有光浮动。北厥虎视眈眈,天子暴毙,内乱四起,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这一变故让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寻找最快的解决方法,做出取舍。只是刹那间,商仪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开口:学宫研究血石的事,你知道吗?祁梅驿愣了一下,忽而笑起来,没想到您来东海不到一月,竟查到了这等隐秘。她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先帝授意,让学宫找到破解血石之法。商仪低声重复:先帝授意。她把这四个字在心里咀嚼很久,藏书楼中老先生的话再次回响。先帝到底做过多少事,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容下,又掩盖多少血腥?可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逝者已矣。不能再继续下去。商仪道:太危险了。祁梅驿勾了勾唇角,既然您已经听说过血石之事,那您应当知道,如若放任不管,大盛将更加危险。一寸山河一寸血,守在北疆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在以命相搏,他们不危险吗?难道您会让他们回来,放弃抵抗吗?如果不是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商仪也会赞成这个决定。两国相争,北戎拥有如此可怕的武器,大盛若不同样掌握,迟早会有灭国的一天。问题不在于停止研究血石,而在找出当年失败之缘由。她以前是这样想的,可如今事发突然,连让她找到关键的时间也没有。祁梅驿道:不必担心,夫子很谨慎。商仪反问:夫子谨慎,其他人就一样谨慎了吗?她叹口气,揉揉眉心,我想见见夫子。祁梅驿诧异道:你们不是早见过吗?江舟穿过黄金台,绕着小路,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看见曲九畹。她心里奇怪,掌院难道离开了学宫?正倚在墙角,忽然又看见几个督查弟子走了过来,吓得江舟跳上屋顶,不敢再走陆路。今日学宫气氛似乎有些不同。江舟挠头,想不出缘由,又觉真为昨夜的事,这么兴师动众,督查们实在是闲。但她知道,他们是能够做出这等事的。前生某位督查路过学堂时,看见一只鸟在枝头叫,笃定是某位学子上课不认真,偷偷磕瓜子,瓜子壳丢在外面,引来了鸟儿。于是他蹲在那个墙角,蹲了整整一个礼拜,终于抓到往窗外扔瓜子壳的可怜人。江舟:恐怖如斯,闲得不行。所以,这辈子他们再如何作妖,江舟都不觉奇怪。就是后悔那天声音应当小一点,不至于惹来这群无聊至极的督查。她从不会为自己做的事后悔,至多后悔做事前太过冲动,没有做到滴水不漏。江舟坐在屋顶上想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想起还有个地方没有找。她跳起来,直奔藏书楼而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书、1111111111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4瓶;最爱吃小甜饼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0章岁月已晚说不定掌院在藏书楼。江舟莫名涌出这个念头,并且想也不想去实践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藏书楼沐浴在浅金色的阳光中,像是披上一层薄纱。防护阵法运转,朦胧的光自地底升起,无数符文像小鱼光幕中游动。江舟停下脚步,望着光幕,心里奇怪。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开了防护阵法。面前许多学子如她一样驻足,仰望巨大光幕,发出惊叹声。好壮观啊!比皇城的防护法阵还要大!这里可是大盛珍藏千年的古籍,能不壮观吗?每一届夫子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藏书楼,所谓流水的众夫子,铁打的修书楼。江舟绕过人群,进入藏书楼。老先生不在门前,她问了代为收发玉牌的学姐一声,先生有事,在最高一层。江舟拿到玉牌,直奔最高层,还没推门,就听见曲九畹的声音。她心想,这次来对地方了。江舟脚步放轻,抬手想敲门,在听到曲九畹的声音后,僵在原处。曲九畹语气激动,不复平日云淡风轻,老师,祁梅驿过来,你怎么不跟我说!江舟呼吸一紧,祁梅驿来学宫了?老先生叹气:怎么和你说?让你和她再吵一架吗?曲九畹轻轻哼了声,状若不在意地问:她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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