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仪扶额:舟舟,矜持点。江舟:哎嘿嘿,激动,马上可以观摩学习一番了,感觉自己要成长了呢!眼见两人相拥在一起,就要滚到床上,耳鬓厮磨间,忽而像是生了争执,道子踉跄一步,被狠狠推开。江舟喃喃:难道她们都想在上?还是都想在下?商仪掩面,不好意思再听。江舟:轮换着来不就好了吗,干嘛吵架呢?商仪轻咳一声,微低下头,心想,难道舟舟喜欢轮换着来吗,倒也不是不可。不对,自己为何会想这样的事情。然而事情发展与江舟所想大不相同。这似乎是木屋中隐居的二人最后一日,她们因某事生出间隙,有不得不分开的理由,激烈的争吵过后,略矮的女子打开衣橱,收拾行囊。道子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没有劝阻。光影闪动,两人的模样清晰一点,江舟惊呼出声:云舒,你看那个人,穿的衣服像不像学宫的?方才迷阵有点模糊,两人身形像隔了层水雾朦胧,只隐约看出个轮廓。而此时日头高升,山间的晨雾散开些,便能看清衣服款式颜色。道子衣着自不用说,而另一人衣服素雅斯文,白底翠竹纹路,与江舟她们身上的学服有几分相似。商仪沉吟片刻:我在书上见过,这是几十年前学宫的学服。江舟拍手,那这位便是我们的前辈啦。商仪点头,是这样。这时她推翻自己的推测,后来再来此处放置偃甲的人是这位前辈吗?她原来以为是桐酒,毕竟那偃甲迷阵中光芒更盛,连声音也能传一些过来。那位前辈收拾行囊,与道子并肩而行,她们方才吵得不可方休,现在便如和好一般,一起行至溪流处,对望许久,而后道子后退一步,两人相互行礼拜别,客客气气,仿佛在瞬息之间变成陌路人。迷阵中传来了声音,道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像高山白雪,而另一人的温柔如清风。你回学宫吗?不,再去世间游历一番,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道子低垂眉眼,犹疑片刻,你话至嘴边,却又迟疑。濮含?濮含?江舟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夫子的老相好吗?那位前辈莫不是夫子年轻时候。商仪问:怎么了舟舟。江舟喃喃:我们好像看了点了不得的东西。要是把夫子的风流韵事写成话本,肯定会大卖了吧!恩,小荷,你还会再来仙方山吗?江舟:啊商仪:你发现什么?江舟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却在想,原来夫子的名字叫小荷,这么小家碧玉,是闺名吗?夫子笑了笑:随缘吧。濮含:恩夫子无论年纪,身上总有股款款温柔的气质,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那你回去好好修道,等飞升到上界,不要忘记老朋友。她顿了一下,就是忘了也无妨,那时我们是蜉蝣,而你是悠悠仙鹤。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寿数短暂,不值一提吧。濮含:若你愿意,我可带你一起飞升。小荷转过身,弯腰摘下溪旁一束花。春花红灿灿一片,像是将满山映红。这只是普通山花,却有个悲戚的传说,故事里杜鹃啼血,鲜血滴落,将花瓣染成赤红。因此许多人将此花视作不祥。
而小荷却毫不避讳,拨弄花朵,这个话题,我们之前聊过很多次。濮含身子紧绷。世人羡慕日月永恒,仙鹤寿数悠长,然而在我的眼里,短暂如蜉蝣的生命,即便朝生暮死,若能在短短数十年中燃放出光彩,未必输于日月灿烂。小荷叹口气:何况死亡并非生命终结,遗忘才是。若你不曾忘我,我亦永存于世。濮含偏头,神情莫辨:你为何不留我?小荷反问:留得住吗?如果你是因为爱上其他人,或许我还有挽留的可能。可一旦是为了抱负志向这种东西,她耸耸肩,无奈道:就算我留住你一时,你的心也会跟着所谓大道远去,那时我们柔情蜜意不再濮含皱眉:你就这么笃定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小荷道:我们觉得志趣相投,所以在一起。一旦志趣不在相投,不就只能分离?与其最后狼狈收场,不如就这样体面地告别。你看,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像个跋山涉水的信徒,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并不存在的神庙。濮含似有触动,渐渐松开手,喃喃:是啊,朝闻道,夕死可矣。小荷继续说:所以就此分别,天高路远,各自珍重。说罢,她背起行囊,转头往微光初曦处走去。江舟跟着她往前跑,终于在迷阵消失的最后一刻,看清夫子年轻时的容颜。她长得很讨喜,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小鹿眼里朝气蓬勃,嘴角总带着笑,看上去温柔又机灵。就算分别时,她也依旧是笑着的,江舟想,也不知道现在她后悔当初的决定不。江舟十分失落,本以为能看见翻云覆雨,结果变成劳燕分飞。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江舟自言自语。然而她心里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人相遇就是为了分别。舟舟,你过来看。商仪在屋里唤道。江舟没时间伤春悲秋,喊:来了!这时商仪已再次进入房子,盯着雪白墙壁,眉头紧皱。江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咦,这上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622:57:15~2019-12-0816: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2008610、最爱吃火锅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书、19959945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锦瑟5瓶;琉璃之玥3瓶;最爱吃小甜饼、22008610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万里行舟白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字,笔锋苍劲,字迹秀丽,可惜被岁月侵蚀,模糊大半,只隐约看出最后几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江舟心想,是濮含写的吗,不对,是夫子重游此地写下来的吧。商仪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紧蹙,沉默半晌,才开口说时间紧急,不欲在此地耽搁。这次遇到迷阵,两人似都有些触动,后面的路程皆各有所思。商仪注意到舟舟垂头丧气,没有像来时活泼,忍不住担心:舟舟,在想什么?江舟认真问:你以后会离开我吗?商仪心头一紧,舟舟?江舟一直在想夫子说的话,心情不由沉闷,低垂着头,也说不出为什么。如果非要安个理由,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她看着身边的少女,心里想,自己在云舒心中算什么呢?云舒像夫子一样,心里有比天还高的志向,是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鹏鸟,总有一日会振翅而上,背负青天,去追寻她心中的大道,那时她们是否会如濮含与夫子般,进行所谓体面地告别吗?这个猜想太可怕了,江舟摇摇头,拼命甩掉脑中的念头。商仪停下脚步,眼里带着忧虑:为什么这样问?江舟努嘴,没什么。商仪:舟舟,你她沉默片刻,我不会离开你的。江舟抬眸,迷惑不解地看着她,脸上有些茫然。商仪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中涌过万种思绪,开口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么担心明明是你明明前世先离开的人,说要回来却一去不复返的人,是眼前的少女。明明是你先离开的。她想。留她一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背负万民的祈愿与希望。于商仪而言,逆命侯的出现是她人生的一个意外。她本该如其他皇家子弟一般,活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筹码,情同手足亦可被算计。唯有逆命侯,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惨淡晦暗的天空,像是劈开乌云的一束光。她看上去那么痴情而热烈,不惜燃烧自己,也要照亮商仪的眼睛。于是商仪一点点地把心中防备卸去,块垒浇熄,于冰冷之中感受到温情,看到生命里另一种可能。然后那束光熄灭了。不留余地、不容转圜,等商仪反应过来时,手中只留冰冷的余烬,还有余生绵绵无期贯彻心扉的痛楚。你把我拉下云端,体验人情冷暖,对世事卸下心防,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如今还要怨我怪我。就只有你委屈吗?商仪指尖微微颤抖,竭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异样,垂下眼眸。眼前人毕竟不是昔日道侣,今时的舟舟何其无辜,不记得前生的爱恨纠葛,纯洁如一片白纸。今时的舟舟,毕竟不是她当年的道侣。她在漫长的时光里所思念、后悔、想要弥补的人,是那个睥睨四方,杀气冲霄的逆命侯啊。商仪眼圈泛红,垂头不再说话。江舟也陷入前生的怅惘里,并未发现商仪的沉默。就算她现在认识了商仪又怎么样呢?在商仪心中,总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商仪于她,是永不枯萎的青梅,誓死效忠的王,清澈明亮的月光。但她于商仪,上辈子不过是名不符其实的道侣,今生亦只是相伴同行的同窗。她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商仪问出与濮含相同的问题:舟舟,你觉得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江舟罕见气馁,垂头丧气道:我在你心里也不算什么商仪脸色苍白,带着颤音问:你就这样、这样想我?我来无涯为了我们之间这么久的情分,你这样想我?江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挠头问:可是我们认识很久了吗?这辈子她和商仪在无涯自见面起也只有一月左右,她伤心是因为想起前生,但云舒又不知道前生,还忘了小时候的事,现在她们只是认识不足月的同伴,为何云舒会生气呢?商仪眼圈泛红,定定看着江舟,像是质问前生的情人,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一直是这样?江舟哑然:我商仪转身,不敢对江舟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前生她是个堪称完美的帝王,一言一行载入史册,冷静自持,帝心万重,抛却所有情感,换来一张青史留名的假面。可唯有对着舟舟,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江舟呐呐解释:云舒,我只是觉得你和那两个前辈一样,心里有大志向,在你心中,情情爱爱这种东西不是最重要的,呐,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不像我这样的俗人。商仪怔了许久,才轻轻说:舟舟,你看错了,我才是俗人。而逆命侯才是那个真正有大志向的人,宁愿忍受举世骂名,担负颠覆两个王朝的宿命,亲手终结千百年的战乱。她是孤注一掷的赌徒,跋山涉水的香客,不顾一切燃烧所有只为点亮烽火硝烟里黯淡的天光。这样的行为与愿景,几乎能比得上地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江舟歪着脑袋,一字一句认真道:云舒,我读的书不多,只记得逍遥游里有一只大鹏,翅垂云背负天,从北冥一直飞到南冥。在鹏鸟的眼里,天地万物都是渺小的,连天空都在它的羽翼之下。燕雀笑它,但是它们怎么会明白鹏鸟的志向呢?就像濮含立志打通两界通道,夫子希望著书传于世人,云舒身上也背负这样宏大的理想。江舟像只在树梢嘁嘁喳喳的小雀,发觉天色忽然黯了下来,抬头看见鹏鸟划过天际,自心底生出尊敬与向往。商仪神情悲凉,可是鹏鸟飞累了,不想再去南方。江舟不解:鹏鸟怎么会累呢?商仪惨淡地笑了笑:可能因为她不是鹏鸟,只是生得大了些,飞得高了些,便要背负起青天,谁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呢?江舟怔了怔,若有所思。商仪自觉失态:舟舟,我只是、刚刚说的话,不要当真,是我莽撞了。江舟抬头看她,眼睛湿润晶亮:云舒,我并不是觉得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你太厉害了,我怕自己踮起脚也够不到你。不过我会努力的!如果你想飞高,我就想成为载你上青天的风,如果你累了的话,我会给你在最高的树上做一个巢,我们总要在一起,对不对?商仪眼里渐渐泛出湿意,身子微颤,半晌过后,上前紧紧拥住江舟。她抱得很紧,脸蹭着舟舟的面颊,低声说:谢谢你,舟舟。江舟心想,就算看上去再怎么成熟,云舒毕竟年纪还小,还只是个小孩,唉,需要自己多包容包容。她逆命侯大人有大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她本不是太计较得失的人,尤其在感情上,只是方才受到触动,一时有点伤春悲秋,等情绪过去,又变得精神抖擞,活力满满。是夜,商仪依旧无眠,望着漫天星辰,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舟舟,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她回头,刚才还在说话的少女已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商仪笑笑,不经意瞥到计时仪上,笑意僵在脸上,蛾眉微蹙,露出深思之态。如果没有记错,舟舟每次都会在这个点准时入睡。未免太规律了点。商仪脑内闪过楼倚桥笔记里的一页,心中紧了紧,不禁摇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猜想除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舟舟明明只是长河畔长大的一个普通孩子。但,又有哪个普通孩子能独自剿灭一支北戎兵呢?不仅如此,她还小小年纪跋涉千山万水,翻过在成人眼里亦有去无还的鬼方山,从北疆来到东海。不知怎么,又想起前生关于逆命侯骁勇善战、刀枪不入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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