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敏深吸一口气:“妈,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当明星……”
她说出了原因,孙月珊将信将疑,责令她不许退学。
易敏烦躁,老一辈的人就是迂腐,想起齐絮的无限风光,她就嫉妒得抓狂。没关系的,易敏告诉自己,她以后一定会比所有人都要飞得高。
晚自习放学,易瑾走得很快,背影冷漠。易敏咬咬牙,追上去拦住她去路:“小瑾姐,今天过得开心吗?”
一定很开心吧,笼络了她们班敌对她,她才不在意呢,不过就是一群墙头草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今天也很开心,拍摄真的很有趣呢。”易敏笑颜乖巧继续说,“燕习哥哥今天给我开了工作室,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而后手背捂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易敏小心翼翼地看她眼色:“你不会还喜欢燕习哥哥吧?”
语毕,恶狠狠地出了口气,等着看易瑾失魂落魄的表情。
等了几秒,易瑾没有如她所料受刺激,漂亮的眉眼波澜不惊:“说完了吗?”
这种刺激一次就够了,多了就没意思了,易瑾心中掀不起一丝波动。
易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气出了内伤,易敏气的跳脚:“还装,行,易瑾你有种装一辈子,等我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抢走,看你能神气多久。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要成明星了,燕习哥哥永远都是我的!”
“捡垃圾的时候记得学会分类。”易瑾绕过她走出校门,好心提醒道。
垃圾分类,从你我做起。
她捡垃圾?易敏简直要气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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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车门,易瑾舒适的躺在按摩椅上。
车子驶向的方向却不是戚家,戚辞冬看她舒服地眯着眼睛不想动弹,俯身帮她系安全带。离得近了,少女的柔软发丝蹭到脸上,浅浅的甜香。
隔着校服,热度传来,戚辞冬手指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如常。
车子越驶越偏,走向了郊外,在巷口停住了。
“我给你请了位音乐老师。”戚辞冬盯着她柔软侧脸,挑了眉,“不是说最近练琴没手感?”
只是饭后的随便一句闲谈,他都放在心上。
易瑾回了神,嘴角慢慢翘起,心底那抹开心藏不住地冒了芽,甚至结出朵幼嫩的花苞。
决赛在即。
她纤细的小指去勾他的:“来,我们拉个钩,绝不会给你丢脸。”
动作幼稚的很。
戚辞冬伸出手指,少女还盖了个章。
她低低婉转笑开:“以前妈妈送我学琴时,都会和我拉勾,没想到……”
易瑾直视戚辞冬幽黑瞳眸,笑得眼里绽出一片星海,发光似的漂亮:“你要摸摸我的头吗?手感很好的!”
“试试吧?很解压的!”
她极力推销自己的脑袋,戚辞冬手臂紧了紧,目光沉下来。
越过这个话题,开了车门。
“早上来接你。”
车驶得远了,易瑾还站在原地,乖乖朝他挥手。
哪怕是突然将她送来这,她也一句不问。她这份乖巧激起了司机的怜爱,他提醒戚辞冬道:“易小姐还在长身体,天天熬夜怕是吃不消。”
白天上学,晚上不仅要做功课,还要练琴,长此以往……睡眠怎么保证呢?
少女眼底的青紫深了些,眼睛却很亮。
戚辞冬揉了眉心,神色又恢复漠然:“她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走完,别人帮不了。”
看起来一点都不近人情。
司机敛眸,是这个道理,但他想到易瑾的老师都是戚辞冬亲自去接洽,最顶尖的那几位。平时白天上课都是一小时千金,还得看这些老师愿不愿意带学生,可这会子给易瑾上课都选在晚上。
其中费了多少功夫不言而喻。
司机也不敢去戳穿。
他开心就好。
一连几天都是日夜不休地学习,很快就到了市赛的日子。
易瑾不得不请了一天假,吴正峰看了半晌,签了字:“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参赛的人员很多,上午领号码牌,会场人头攒动。易瑾粗略一算,等到她上场也该晚上七八点钟了。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冒上了树梢。
大厅灯光灼灼,选手都是有备而来,意气风发。
比赛时限五分钟,滴滴声一响,超过时间的考生脸色腊白走出。
八点半,易瑾的号码被叫响。
前一排评委前十几分钟吃完了晚饭,轮到易瑾时,评委重新派了人来。灯光打在她身上,伴奏的钢琴老师试了音,也没有让评委提起点精神。
易瑾抬眼看去,这时评委正在犯困,她心底微微诧异,怎么看起来不太敬业?
顾不了那么多了。
少女扎了个丸子头,颅顶高,后脑勺圆润,露出纤长线条优美的天鹅颈,淡定自若,嘴角带着抹浅浅的笑。
前奏很快起响,舒缓悠长中规中矩,在这高手如云的选手中完全不算出彩,坐在评委席的谭坤冷哼一声,算她识相,最好早点退出,反正也赢不了。
上头有人打了招呼,不给过,她就算再好也没用!不如趁此放弃!
但当易瑾信手,大提琴加入其中时,所有评委一亮,褚陌颜眯了眼睛掩去眼里的复杂,来了兴致。
曲调一改先前的平淡,一瞬间张扬热情,松弛有度,没有多华丽的演奏技巧,却容纳百川,极致惊艳的感官享受!
没错,他已经在享受了。
褚陌颜不会听错,这个少女绝对有多年累积的功底。
若不是正在比赛,真想欢呼一声!这才是冠军的苗子!
时间掐在四分四十多停住了。
褚陌颜还没听够,他忍不住给了极高的评价:“这是我想录进唱片,天天听的程度!”
易瑾笑道:“谢谢。”
耳际响起一阵轻咳,褚陌颜被泼了一身冷水,身体里残留的兴奋泯灭,看了眼易瑾,他咬牙低声道:“就不能给她这次机会吗?她绝对……”
能夺冠的……
谭坤阴恻恻地笑了:“你说呢?”
那抹笑像毒蛇吐信子。
褚陌颜被抽干了所有情绪,平静道:“请选手退场。”
易瑾出门后,场内的评委又换了回来。
她走到自动贩卖机面前投币,那儿蹲了个女生,细长的眉毛皱着,看起来苦恼不已。
易瑾问:“怎么了?”
“这机子坏了,我投完币,饮料卡着不出来。”女生笑出了两个小梨涡,“真倒霉,不过我都习惯了。”
她是天生的倒霉命,不过,面前的少女身段气质都是一绝。
呀!她认出来了,这个女生当时坐她后面一排,气场大开。
她眼睛亮晶晶的,顿时有止不住地话要说:“评委们都好严肃,看得我吓死了!”
她继续说道:“不过浅咖西装的评委人挺好,还对我笑了笑,我顿时就放松了。”
易瑾低头打量贩卖机,动作一顿:“浅咖西装?”
“嗯嗯。”
“好像是。”易瑾淡淡道。
屁,她见到的评委全穿着黑色西服。
她突然直起身来,撇了嘴,一脚飞踢在贩卖机上,里面卡住的饮料罐就掉了下来。
冰凉的罐壁外冒一层水雾,橙汁塞进手心,小梨涡一怔,就见易瑾拿着冰咖啡走远了。
第33章
易瑾再次回到会场时,主办方已经组织着大家入住酒店。
黑色的幕布后,评委们正在热烈地商谈着什么,笑声爽朗,其正中央围着的领导更显得意,好不乐哉。
顺声而去,易瑾看了几眼,视线与位有些面熟的年轻男人交错,他一愣,面露尴尬立马转过头去。
是那位夸了她的评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目光凝滞住。
联系刚才小梨涡女生的那番话,一切都清楚明了地摆在眼前。
幕后操作害人不浅。
易瑾呼了一口气,说不生气是假的,就算最后她得不了奖,也不至于连市初赛都进不去。
大赛大堂冷气开得很足,易瑾缩了缩,抱住可怜寒冷的自己。
身边陆续坐了几人,女生居多。
青葱的少年少女中,易瑾看见了小梨涡,她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买水买零食,简直是头任劳任怨的小牛。
自己的脑子乱得很,她也没功夫去理。
易瑾戴了耳机,闭目养神,等着分酒店房间号。突然一阵骚乱响起,女生的嬉笑声在她耳边炸开了锅。
小梨涡手足无措抱着橙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好一阵,面无血色:“我一定帮你擦干净
!”
穿着细高跟的白衣女生不满道:“这可是我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传家宝……你说怎么办吧!”
少年见她好欺负,嗤笑,突然咦了声,就去勾她下巴:“这样吧,你陪我们出去散个步,这东西就不要赔……?”
愈闹愈烈,终于在一记耳光声中,闹剧落下帷幕。
“传家宝是吧?”
小梨涡第一次打人。把自己弄得涨红了脸,却听有人帮她说话,抬眼看去。
易瑾低低轻笑了两声,明亮的灯光都好似集中在她身上,浅笑嫣然。她似笑非笑捻着只珍珠耳坠,在灯光下闪着莹润光辉,她打量道:“好像是挺贵哦。”
“关你什么事?还我!”不留神被抢,白衣女生拿不回后,她异常焦急,“你谁啊?”
“不是要解决办法吗?”易瑾晃了晃耳坠,走向小梨涡,“我给你。”
“咚。”的响声在吵闹的会厅几乎听不见,大家这才看见易瑾将东西扔进旁边那人的橙汁里了。
“嚯——真扔进去了?”
不乏有看热闹的起哄,恨不得他们再吵得起一些,被赶出去。
小梨涡终于反应过来,就要将耳坠倒出来。
“你急什么。”易瑾止住她,淡淡说,“有人更慌呢。”
白衣女子脸色一变,第二次来夺。
易瑾侧身躲去。
被推了她一把,白衣女生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却一改嚣张态度,反而眼神闪躲。易瑾弯腰居高临下睥睨那人,边笑边摇瓶子:“你看,你的传家宝浮了起来,哟,还掉色了。”
只见透明的橙汁瓶中,那枚耳坠浮在了最顶上,甚至透出原先的颜色。
“我可以赔你,就是不知道哪个更值钱,我这瓶饮料可要三块五呢。”易瑾皱了眉,有些苦恼。
周围人投射来的目光微妙,看笑话的成分居多,白衣女子咬咬牙,丢不起这个脸,跑开了,她的朋友也跟着离开。
小梨涡松了一口气,却见易瑾换了个候场位,走到另一边去了。
琴声杯大提琴比赛是国内赫赫有名的比赛,它拥有国际上声名鹊起的评委,资金雄厚,连续举办了几十年,从这儿选拔出的苗子十有八九都是未来的顶梁柱,奖杯含金量不言而喻。
而现在,却又上了下坡路。
资本侵入,无能为力,这是褚陌颜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避过易瑾一眨不眨落在他身上的黑眸,就算他再怎么爱材如子,资历太浅薄,比不得比他大上一轮的他们有话语权。褚陌颜突然痛恨起了自己的无能。
“小褚怎么看起来没精神啊?”大赛主席问。
谭坤蔑视一眼:“他手痒了呗,想回去弹琴了。”
谁不知他褚陌颜是个琴痴,一天到晚连句恭维话都不会说,天天念叨的除了琴就是琴,现在居然还摆出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
人活在世就要圆滑一点。
“为了个暗箱操作就耿耿于怀,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你还能帮得上每一个?”谭坤笑着压低声音道,只让他听见,“实话告诉你吧,主席女儿和易瑾抽到了一个组。”
为了让自己女儿脱颖而出被国际一线演奏师看上,自然要挤掉同组的种子选手,这样的手段用惯了,从未出过差错。
褚陌颜眼神暗下去。
是啊……
等了半天都没等来褚陌颜讨好的笑,额上几条皱纹的主席当即不爽了,将军肚一挺,甩手就走。余下几个还在拍马屁的年轻男人不满地看了眼坏事的褚陌颜,匆匆跟上去。
没走几步,主席也不知道见了谁,挤出抹讪笑。
见了这场面,褚陌颜神情恍惚,食物链就是这样环环相扣的吧,他只不过是最下层自身难保的小虾米。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心灰意冷立在原地。
宁泽冶微不可闻地皱了眉,见易瑾形单影只坐在不远处,抱腿蜷缩着身体,本就小的脸蛋在衣领的遮挡下更小了,委屈成了个粽子。
可怜的紧哦。
那眼神……他眉心一跳,居然对他愤愤谴责?
易瑾做了口型:资本主义。
他哪就资本主义了?
宁泽冶桃花眼上挑,看似不经意虚空朝易瑾一指:“那人看起来挺有天赋的,过了吗?”
“这……”宁泽冶眼神没什么温度,整个人就是个笑面虎。主席胸前已被汗液打湿,后背也湿透了,脸上的横肉硬是挤出了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评委呢,能和我说说,她表现得怎么样?”宁泽冶缓缓道。
主席扫了一圈,谭坤看着眼色道:“我是评委,这位选手……”
说话要有分寸,在摸不清宁泽冶是什么态度前,褒贬有度。但比赛结果则全靠评委自行判断,就算他宁泽冶是个再牛的作曲家,也不能干预!
“这位选手天赋是有的,可惜啊。”谭坤说,“情感不到位。”
“情感这东西因人而异,全靠你一张嘴,音乐还是要严谨点,对吧?”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个,宁泽冶视线来来回回扫了一圈,突然笑了笑,拍拍谭坤肩膀,“放轻松,我只是瓶颈期到了来找找灵感而已,对了,其他评委在哪呢?”
谁信啊!
评委们你看我我看你,半点话都没崩出一句。
气氛僵持不下之际,一句话打破了叠障的乌云,圆月显露。
“我也是评委,情况我很清楚。”
褚陌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面无表情道:“易瑾选手是有拿金奖的潜质在的,只要给她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你!!!”主席气得胸膛起伏。
“哦?你的意思是这次比赛不公平?”宁泽冶正愁没切入口,顺着话头往下说,恨不得事情再闹得大一点。
他最喜欢场面混乱了。
褚陌颜点头:“主席公权谋私……”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往主席身上剐刀子。
……
过了十几分钟,易瑾见那团评委领导如鸟雀散开。
宁泽冶西装裤下的长腿一迈,见她垂眸盯着鞋尖,哑然失笑:“怎么这副模样,戚辞冬见了可要心疼的。”
“关他什么事。”易瑾掰着行李箱把手,“别把无辜人扯进来。”
宁泽冶:“?”
“无……无辜……”宁泽冶差点喷出口老血,“我才是为了比赛公平挺身而出的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