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着,韩悯咳嗽了两声,把人往自己这里带了带:傅询啊,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嗯?方才在和庆殿上,你想用什么理由回绝婚约?想起这个,傅询也咳了两声:没有什么。韩悯调笑的目光看着他的神态自若的脸,然后目光缓缓向下:你别假装,我都听到了,你说你早些年在西北征战,身上调戏圣上。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只怕松烟墨客的话本要不好卖了。傅询按住他的腰,按住欲乘风归去的文曲星官,正色道:那你就是要朕证明给你看了?反调戏。作者有话要说:精神交流之后,理应是肉体交流第67章【一更】舍得回来被酒沾湿衣袖,韩悯就靠在高楼阑干边,借着晚风,想要将衣袖晾干。他倚在木阑干上,伸出一只手,大袖垂下,如同蝶翅鸟翼。而月光清冷,仿佛在韩悯的红衣之上,另罩上一重轻若无物的薄纱。他不常穿红衣,但正红的颜色实在是配得起他。傅询就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扶在阑干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似乎是在望着北边的青山出神,实际却是将韩悯一同放入眼里。再吹了一会儿风,衣袖干了,韩悯咳了两声:时候不早了,臣也该回去了。这时宫门已经下钥,方才傅询留他时,说等会儿自己会派人送他回去,他才安心留下来的。所以他这时看着傅询,等他开口。偏偏傅询看着他,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忘记了。怎么了?臣出不去了。那朕派人送你出去。多谢一句道谢还没说完,傅询又道:只是你这样,能回去吗?韩悯不明就里:嗯?怎么样?傅询站近一些,捞起他的衣袖:满身酒气,双颊通红。闻言,韩悯连忙闻了闻衣袖,又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儿。你的生日是在六月廿七吧?今日才十一,你还没束冠,这样回去,你爷爷会不会说什么?不单是爷爷,还有兄长。韩悯想了想,试探地看向傅询:那陛下傅询道:朕派人去你家说一声,你今晚在福宁殿宿?正合我意。他二人都这样想。*宋国使臣的车驾早已回到驿馆。烛焰微动,广宁王赵存与荣宁公主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那封婚约,被随意地丢弃在桌上。沉默半晌,赵存道:倘若不是那个韩悯荣宁公主极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此事根本与韩悯无关,是兄长自己无能,才叫别人抓住了把柄。赵存狠狠一拍桌案,案上帛书都跳了一下。他怒道:倘若不是韩悯,这时候你早已经是齐国皇帝的荣宁公主再次打断他的话: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亲,兄长自作主张,事前不曾告知与我,事后倒让我来收场,未免太过分了。倘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如此?为了我?荣宁公主冷笑一声,只怕是为了兄长自己的前程罢。赵存一噎,讷讷说不出完整一句话来:怎么怎么会?我把你嫁给齐国皇帝,我自己做齐国皇帝的、兄弟,有什么好的?我还不是为了你谋划?荣宁公主淡淡道:难道还要我挑明了来说么?那封婚书是齐国先皇与父皇所签,怎么会在兄长手里?定然是出使之前,父皇召见,定要兄长将我留在齐国,还将此物交给兄长,作为此用。兄长这几日,日日外出,大概也是去见父皇安插在永安的细作了罢?她长舒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语气仍旧平淡:齐国新君不好惹,齐国先皇的元贞公主,你我二人的姑姑,就是前车之鉴。兄长是要看着我如元妃一般,去齐国皇陵殉葬,是吗?兄长为了父皇允诺的权势,要送我去死,是吗?赵存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青筋微突。辩不过妹妹,他只把心一横,胡搅蛮缠道:你也别把事情说得那么厉害,我知道,你本来就不愿意嫁给齐国皇帝,你喜欢韩悯。荣宁公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住口。赵存偏不听,继续道:那日在寺院里,你就看上他了,所以你要我上去买鹰,你再装好人,替他解围。只可惜他看不上你这个敌国公主,我看他与齐国皇帝倒是情谊深厚荣宁公主豁然站起,拂袖扫落案上茶壶杯盏。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门外伺候的人听见,不知道该不该劝,最后还是推出一个人上前,敲了敲门。公主?王爷?两人只做不闻,亲兄妹面对面站着,却仿佛隔着一道又一道的宫墙。荣宁公主仰头看着他:你不要忘记,广宁王的位置,是谁帮你谋划来的。话毕,她甩袖就走,留下赵存一个人在房里摔东西。我当然记得!我当然记得!是我的好妹妹在太后寿宴献宝,我才被封王的。不然他们,怎么都先喊你公主,再喊我王爷?不然我怎么永远跟在你屁股后边?半晌,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得差不多了,赵存也走出满地碎片的房间。两个侍从赶忙快步跟上。主子消消气,小的听说永安城里有一处叫天香楼的地方,最能舒缓人心,不如小的带王爷去逛逛?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有侍女向荣宁公主禀报。她正坐在铜镜前,解下头上的金钗银饰,思忖了一会儿,道:等他们回来,拿两锭银子,问问兄长身边的人,就说公主与王爷才吵了架,我想服软,但是又低不下头,所以向别人问问。将发饰全部摘下,她手里捏着一支金钗,不知不觉在手心里握出一道极深的痕迹。前阵子天香楼与对面的松竹馆轰轰烈烈地搞了一阵劳动改造,许多姑娘公子都拿了良籍离开了,留下的人不多,一时间有些冷清。赵存站在楼前,捶了一下侍从的脑袋:就这?他转身要回,忽然看见有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径直就要走进楼里。不出意外被拦了下来,可是那人分明醉得不轻,就要硬闯:你敢拦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季公子就别为难我们了,信王爷早就吩咐过赵存隐约听得这句话,一皱眉,转头看向身边的侍从:那是谁?好像是异姓王信王李恕的外甥,叫做季恒。李恕,就是今日宴上,第一个拿走婚约的那个人?是。赵存眼珠一转,跨着大步上前,站在季恒身边,笑着朝他作了个揖:季公子有礼。*夜深,一只苍鹰划破厚重的夜色,飞入宫墙。鹰舍的人接到密信,换好衣裳,匆匆来到福宁殿。傅询站在廊前,借着檐下灯笼看了纸条。赵存与季恒结交。傅询只看了一眼,便问:是哪只鹰发回来的?说完这话,他立即补充了一句:小声回话。不要惊醒殿里的人。是。那人压低声音,回陛下,是松竹馆的棉花。也就是松竹馆里弹琴的那位白衣公子。天香楼与松竹馆原本就不太干净,常有细作在里边探听消息,前几个月暗中整顿过,借了缝补夏衣和编织蓑衣的劳动改造的名头。这位弹琴的公子被傅询支使去弹棉花,后来傅询把他收为己用,安插在松竹馆里,化名也叫作棉花。傅询颔首:派人去告诉李恕,近来季恒要做什么事情,都由他去。那人领命下去。殿里,韩悯喝了点酒,酒劲有些上头,才喝过醒酒汤,此时正靠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软枕,闭着眼睛小憩,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傅询上前拍拍他的脸:别在这里睡。韩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硬道:我没睡着。傅询在他面前坐下:你休息吧,等好一些再去沐浴。韩悯点点头:嗯。他抱着枕头,想了想,又道:陛下预备拿宋国使臣怎么办?荣宁可以拉拢。要她背叛自己的血亲,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广宁王已经足够蠢了,他二人之间已有裂隙,荣宁自己会找过来。也是,她应该很聪明。傅询面色微沉:你也没见过她几回,就夸她聪明。她确实韩悯微微抬眼,见他神色不悦,便不再说下去。陛下准备拿宋国怎么办?等变法略有小成,再作打算。也好。*在福宁殿宿了一夜,次日晨起,韩悯在福宁殿用了早饭,傅询才派马车送他回去。韩悯回去时,家里人也都起来了,韩识在院子里摆弄匕首。他的腿脚近来是梁老太医在治,虽然现在还坐在轮椅上,但是一同习武的卫归、卫环两兄弟,给他弄了许多轻便的武器,供他习武。听见门开的声音,韩识一拍轮椅,转过身,面对着他。舍得回来了?兄长何出此言?旁人赴宴,都是赶在宫门关上时出宫。偏偏是你,要等宫门一开一关,再出宫。韩悯走到兄长面前,在院子的台阶上坐下:兄长有所不知,当时情况紧急,那个宋国使臣韩识一摆手: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兄长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宫宴上三问广宁王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宫外了吗?方才你两个朋友来找你,他们跟我说的。哪两个?一个是温言,还有一个,自称是楚钰。
哦,原来是他们两个,那我等会儿韩识打断他的话:他们一听说你在宫里还没回来,倒是不怎么惊讶,想来你是经常宿在宫里。我问他们,那楚钰说,日后看话本子就都知道了。这个话本子,是什么话本子?韩悯咬着牙,恨不能现在把楚钰抓来,揍他一顿出气。文人之间互写话本,怎么能牵连兄长呢?得亏兄长现在坐在轮椅上,要不非得站起来揍他一顿。韩识又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什么话本子?韩悯低着头,抠着手:就是圣上面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他一抬头,差点坐不住。诶?哥你怎么站起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危·悯悯·危危·傅狗·危第68章【二更】似海情深自家兄长就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冰冷。韩悯愣了一瞬,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腿,不确定地问道:哥?你是我哥吗?韩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绷着脸看着他:我不是你哥是谁哥?你先回答我,什么话本子?可是韩悯站起来,上下看看他。韩识比他要高一些,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哥哥了。正巧这时,正门外响起敲门声,韩悯忙道:哥,你快坐下吧,小心把腿又站坏了,我等会儿就去请梁老太医来看看。他上前开门,而韩识双手扶着木轮椅的扶手,就要坐下。提着药箱、站在门外的梁老太医,大张嘴巴,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自己就站起来了?韩识平静地回答:因为韩悯。韩悯躲在梁老太医身后:胡说,哪里就因为我了?我整天在兄长面前晃,今天又有哪里不同?他把梁老太医往前一推:这是个好征兆,你老继续治,我哥康复,指日可待。他说完这话,一扭头就跑回房间去。梁老太医激动地打量着韩识的腿: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真是奇迹啊。来来来,识哥儿,老夫再给你把把脉。韩识笑了一声。倘若今日是傅询送韩悯回来,他不仅能站起来,还能跑呢。*韩悯一路跑回房间,经过书房时,看见窗子开着,小剂子抱着纸笔蹲在外边。他停下脚步: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剂子连忙起身:公子。待韩悯走进些,便明了了。爷爷正在里边教佩哥儿念书,而小剂子就蹲在正巧能听见里边人说话的地方。你怎么不进去听?小剂子却只是抿着嘴角,就那样看着他。韩悯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你要进去就进去嘛,还刻意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做给我看?小的不敢,只是公子近来早出晚归,小剂子不敢打扰。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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