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种事情,韩识捏紧拳头,咬牙道:我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柄长剑,韩悯要把那柄长剑挂在帐前才能睡着。梁老太医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拉住他:悯哥儿现在病着呢,你可别我自然知道。圣上救他一回,又照顾他好几回,也算是我们韩家欠他的。等韩悯病好了再说罢。这就对了。梁老太医试探道,那识哥儿,你快把峨眉刺放下吧。*榻前帷帐半垂,傅询在韩识离开之后,就让人把那只白猫也抱出去,然后吩咐关上门。韩家人守了许久,韩悯的爷爷、娘亲和兄长都在,傅询怎么能上去给他擦脸洗手?直至此时,房里只剩下他与韩悯两人,他才敢上去握住韩悯的手。韩悯睡得很安静,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傅询再帮他擦了擦脸,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脖颈,觉着他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大约是要发热汗了。先前梁老太医说回温就是好了,慢慢地闷出汗来就行。于是他解了外衣,掀开被子一角,躺进被子里,一双长臂将韩悯搂得很紧。傅询帮他把被子掖得紧紧的,生怕有一丝冷风透进去。就像小时候他非要挨着韩悯睡觉。房中点着的大红烛燃了大半,滚下烛泪积在烛台上。烛光尚亮,晃得人有些眼花,哪里能睡得着?不过傅询也不敢睡着。他拿着帕子,时刻注意着韩悯的变化,帮他擦脸。后半夜韩悯身上回暖,还出了汗,傅询还是没睡着,只是抱着韩悯,瞧着他出神。韩悯生得白净,还生着病,脸色发白,但是这时身上暖和起来,颊上也有了些血色。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烛光映照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睫毛随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的。傅询没敢多动他,只是伸出手,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唇角。软乎乎的,像小时候在小王叔府上吃的糯米团子。傅询从小就这样想。一时鬼使神差,傅询再用拇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角,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韩悯刚才喝了两大碗汤药的缘故,好像有点苦。随后他回过神,韩悯还在昏睡,自己竟然趁他睡着,做出这样的事。傅询,你不是人。他轻咳一声,把手搭在韩悯的腰上,把他往自己这里拽了拽。傅询垂眸看他,神色逐渐深沉,心一横,不是人就不是人。他抱着韩悯,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不是人又怎样?他还冒着被暴打的危险,在韩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和韩悯睡在一处。勇气可嘉。*韩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暗室里,后来暗室里进了水,他爬到高处,混混沌沌地就要晕过去。后来他身子一歪,还以为自己要掉进水里,最后却被傅询接住了。像上一次傅询把他从暗室里带出来,傅询说,睡一觉就没事了。于是他睡着了,睡得很沉。再次有意识时,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喊了一声:点灯。傅询猛地睁开眼睛,一只手按着他的背,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一手掀开帐子,喊人进来:来人,点灯!韩悯闭着眼睛,急得快哭了,喊道:点灯,点灯,好黑啊傅询也跟着催:快,点灯。宫人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隔着几重帷帐,试图解释:圣上,现在是白日。韩悯的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要点灯,傅询一边安抚他,一边道:点灯就是,不用管其他的。是。房里又点起两支红烛,但外边天光正亮,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傅询拍着韩悯的背,温声道:点灯了,点灯了。韩悯的眼泪汪湿他一片衣料,傅询顿了顿,扶住他的脸,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再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撑开。韩悯,天亮了。
韩悯眨巴眨巴眼睛:原来如此。傅询很熟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烧吗?哪里不舒服?我还有点晕。韩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傅询的手顺着他的脖子摸下去:那让他们去喊梁太医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韩悯扭了扭,躲开他的手,却问:我睡了多久?两天。我想先漱口,然后喝水。好。傅询应了一声,就要下床,忽然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悯哥儿,是醒了吗?是兄长的声音。韩悯一激灵,下意识拉住傅询,慌张道:你得先躲一下。他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喃喃念道:躲哪里?躲哪里?最后他一掀被子,认真对傅询道:快,快躲进来。傅询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眼,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韩悯一边催他,一边应付兄长:你快点进来啊,愣着做什么?被我哥看到你会被打的哥啊,我醒了,你等一下,我穿件衣裳。你在这里睡了两天。韩悯抓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往被窝里塞:我知道啊,等会儿再说,我先把我哥应付傅询继续道:我也在这里睡了两天。韩悯抓着被子的动作一顿:什么?你我不是私会,你哥知道我在这里。韩悯表情呆滞,傅询揉了揉他的脸:你睡傻了。他下榻穿鞋,穿好衣裳,过去给韩识开门:刚刚醒了。好,辛苦陛下了,我去看看他。韩悯重新躲回被子里,没敢说话,也没敢动弹,直到韩识走到他眼前,往下扯了扯他的被子。他干笑两声:哥,哥哥,你来啦。韩识皱眉:你睡傻了?没没有啊。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让梁老太医过来诊脉。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韩悯睡了足足两天。他一醒,韩家人就都来了。傅询穿好衣裳,后来卫归来了,宫人进来向他通报。他看了一眼韩悯,韩悯正被家里人围着,小口小口地喝粥,见他无碍,傅询便退出去了。将离开时,看见书案上还放着一叠书稿。是那时韩礼拿出来,要告状的,后来就一直放在那里,也没有人动它。傅询再往里看了一眼,把书稿放回原处了。先让韩悯把病养好,日后才好算账。这两日他都在韩府,紧急的奏章也搬来韩府处置。有急事要禀报,也要到韩府来。卫归就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出来,便抱了个拳。禀陛下,水牢那边,韩礼招供了一些东西,事情有些复杂,底下人不敢轻易处置。等韩悯好一些,朕过去看看。是。再简单说了两句,最后傅询低声吩咐:派个人去白石书局,把松烟墨客的书都买下来。韩悯的书稿上写了笔名。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送到这里,送去宫里。作者有话要说:危危危危悯悯危危危危(最高级别警告)第83章别惊动他【二更】松烟墨客,名字挺好听的。就是写的书名好像不怎么好听,什么叫做《圣上与丞相二三事》?傅询垂了垂眸,拇指不自觉摩挲着衣袖。谁是丞相?江涣?圣上与丞相之间哪里来的二三事?他怎么就看出有二三事了?那头儿,卫归已经领命下去,傅询回去看了一眼,韩悯还在喝粥,有家里人陪着。韩悯捧着粥碗,抬眼看见他,好像想跟他说话,但是傅询不曾注意,转身离开了。他想着趁这个时候,把昨日宫里拿过来的折子批回去。韩悯低下头,继续喝粥。韩爷爷抚了抚他的鬓角:我的娇娇受苦了。他摇头:没有,是我自己一时不防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韩礼竟然会在韩家门口动手。那时小剂子没跟着他,韩府温府十分清贫,没有专职的门房,正巧这时巷子里又没人,才让他得手了。韩悯喝着粥,家里人都认真地看着他,生怕他被屋子里的暖气暖化了。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是长大之后,他却很少生这样大的病,起码在家里人面前不曾有过。这回确实把家里人都吓坏了。只喝了半碗米粥,韩悯就放下碗:是韩礼,那篇文章其实韩爷爷拍拍他的手:你不用担心,人已经被圣上押起来了。你老师一看那篇文章,就知道是你的,宁学官已经帮你向之前被骗的大人澄清了。韩悯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写的?竟然连爷爷也不知道。他小声道:就是去年科举那天。而且,爷爷你不知道的文章多了去了。韩爷爷叹了一声,拄着拐杖,坐到榻上,揽住他的肩:受委屈了,我们娇娇受委屈了。这回说的不是韩礼害他生病的事情,这回说的是韩悯错过了去年科举的事情。韩悯把脑袋靠在爷爷肩上,笑了笑:现在这样也很好,好的文章总会被人看见的,就算我那时死了,我的文章也一样会流传后代。胡说,爷爷宁愿你无才无能,写一手烂文章。那恐怕由不得我。韩悯佯叹道,我们韩家文脉如此,我一提笔,就有如神助,想不写好文章都不行。爷孙两个正说着玩笑话,杨公公就带着梁老太医进来了。行了行了,又不是才八岁。让老梁看看。杨公公说着,就坐到床榻的另一边,一把搂住韩悯:小可怜,干爷爷还有一点私房钱,也认得两个退休的大内高手,改天就请他们过来,给你做保镖,暗中保护你。韩悯小声地把他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又不是八岁。十八岁,十八岁也要保镖。二十。二十也要。梁老太医给他诊过脉,重新改了药方,吩咐人去煎药。韩悯才醒,不敢叫他劳心劳神,只是叮嘱他多休息,一行人就出去了。*躺了两天,身上骨头都是酸的,而且他觉得自己身上也不怎么干净,尽管爷爷说圣上每天都有要热水,要好几桶的热水。要是傅询帮他洗他觉得不行。韩悯爬起来,披上衣裳,出去一看,韩家俨然成了傅询的行宫。宫人来来往往,将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得很妥当。韩家原本也有两三个仆从,主要是伺候韩爷爷的小厮,还有跟在女眷身边的丫鬟,但也不常在跟前伺候。和现在比起来,还真是差远了。不过这些宫人好像也没有打扰到韩家人的日常起居,动作很利索,也不多话。韩悯向他们要了几桶热水,小剂子领着人,提着水进来。公子是要沐浴?嗯。韩悯扯了扯衣摆,我总觉得不怎么舒服。也好,不过公子还是快一些,省得受凉。我知道。其实屋子里还点着炭盆,哪里那么容易就会受凉?待宫人都退下去,小剂子却忽然给他跪下了。韩悯一愣,快步上前要扶他:怎么了?此事都是小的失职,没有照顾好公子,小的罪该万死。说的什么傻话?他跪得很稳,韩悯扶不起他,只好把手一甩,你快点起来,我扶不动你,我等会儿就急生病了。他这样说,小剂子才肯从地上起来。我日夜悬心,为公子祈福,倘若公子我也不活了,我也随公子去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小剂子握着他的双手,垂着头,暗自红了眼眶。别哭别哭,不关你的事,你别犯傻。实在是劝不住他,韩悯捏住他的下巴:别这样。你这样,我的洗澡水都凉了。小剂子这才用衣袖抹了把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失礼了,我这就出去。韩悯特意嘱咐一句:不许难过了。*飞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韩悯坐在榻上擦头发。宫人将东西拿下去,小剂子端着药碗进来。公子,该喝药了。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喝。诶。韩悯又要开口:圣上在哪里不等他说完,韩佩就从外边钻进来,飞扑进韩悯怀里:二哥。韩识也进了门:你二哥还病着,别使劲撞他。韩佩假装没听见,扭着身子爬上床,坐在韩悯怀里,手指缠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二哥病了两天,我都两天没见到二哥了。我给二哥擦头发吧。他说着就蹬开鞋子,拿起搭在韩悯头上的巾子,认真地捋了一下又一下。韩识也到了眼前,目光落在一边的药碗上。他问韩悯:怎么不吃药?太烫了。韩识端起药碗,用瓷勺搅了一会儿,摸了摸碗壁,觉着不烫了,才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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