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她想说檀郞对萧娘一片痴心,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着。
但转念一想,眼前的楚正则可是皇上。
好险,差点儿完全忘了自己身为皇后,有一项重要的职责是管理三宫六院。
薛玉润在心里悄悄地叹息了一声。
她大了,也开始对她无话不谈的小竹马有秘密了。
当然,那种偷吃两盘小酥肉、拿个小本本记下他的二三坏事,把他画成大猪头、不动声色地给爷爷告状让他被多罚抄五张大字……这种秘密就不算了吧。
“怎么?你这么想当萧娘?”楚正则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文,声音沉下来。
宫侍们手上提着的宫灯,在他脸上留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瞎说。”薛玉润义正言辞地驳斥他:“我才不要当别的什么人。”
楚正则眉眼微舒,轻“啧”了一声,问道:“那你究竟要不要这套话本子?”
“当然要啊。”薛玉润立刻道:“但是……”
她想了想,往楚正则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皇帝哥哥,你实话告诉我……”
楚正则一看她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她想问先前“心上人”的事。他的反应奇快:“朕没有……”
前三个字脱口而出,但后三个字,却不知为何,竟如鲠在喉。
“没有什么?没有心上人?”薛玉润撇了撇嘴,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可惜地道:“那颂圣朝影玉筝又得另想法子了。”
她还惦记着套出他的“心上人”,好从他那儿敲诈那架颂圣朝影玉筝呢。
楚正则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他眉心微蹙,神色莫测。
薛玉润信了楚正则没有心上人,尔后又哼哼两声:“照顾心上人这活还轻松些。要是没有的话,那我更不要从你这儿拿话本子,白白欠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了。万一你让我绣双面绣怎么办?”
薛玉润越想越觉得这是楚正则的阴谋,她想象了一番她苦苦绣双面绣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斩钉截铁地道:“我都答应先生了,我还是每日去琼珠殿好好练筝,靠乞巧节去赢话本子吧,这个法子周全些。”
听到她要每天都在琼珠殿流连忘返,楚正则拧眉看着她,声音微冷:“所以,你是要每日听着这笛声,披星戴月回太清殿吗?”
原本跟珑缠和楚正则热火朝天地讨论《相思骨》,薛玉润已经将这渗人的笛声抛之脑后了。可突然听楚正则这么一强调,飘忽的笛声愈发清晰,她顿时汗毛竖立,一下挽住了楚正则的手:“皇帝哥哥……”
“怎么?”楚正则唇边勾了一点弧度,又极快地展平,好整以暇地问道。
薛玉润想了想,松开了楚正则的手,咻地一下赶到了珑缠身边。
珑缠低着头,不敢看楚正则融入黑夜的脸色。
“算了,大不了我带上芝麻和西瓜,它们忠心护主。”薛玉润想了想,给自己安了个定海神针。
楚正则磨了磨牙:“你带什么狗、去什么琼珠殿,就在北殿练便是。”
“诶?”薛玉润微诧。
楚正则喜静,她当日说怕搬来太清殿叨扰他,也不完全是一句推辞的话。她小时候性子就活泼,为此没少跟楚正则起冲突。仔细想想,楚正则至今没让人把她扔出宫,属实也算很“敦仁爱众”了。
楚正则将她的怔愣尽收眼底。
惯来伶牙俐齿的小狐狸,忽然呆住了。
他心里的浮躁忽地消失殆尽,眼底浮现出了一点笑意,他垂眸掩下了这点波澜,淡声道:“朕说,你哪儿也不必去,就在北殿练筝。”
楚正则既然开了口,薛玉润当然不会拒绝。本来,从太清殿去琼珠殿,一来一回也要浪费不少时间,能在北殿练当然再好不过。
只是,薛玉润对楚正则这“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越来越深重,以至于她在北殿架好筝,戴上护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筝弦,便立刻将手覆在了弦上,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
门外没有人。天光清亮,阳光斜洒过朱红的梁柱,又透过门纱照进来,照亮了浮在半空的细小尘埃,是个静谧而安详的午后。
珑缠有些茫然:“姑娘,怎么了?”
“让我留在北殿练筝,是陛下先开的口,对吧?”薛玉润问道。
珑缠点了点头。
“昨晚上的笛声,真的不是陛下特意派人吹来吓我的吗?”薛玉润再接再厉地问道。
“德忠公公特意去查了,是一个小娘子在练笛。”珑缠哭笑不得地问道:“姑娘,您在担心什么?”
“我总觉得陛下别有用心。”薛玉润嘟囔了两句,只是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楚正则会在哪儿给她挖一个瞧不见的坑,便索性放开了手。
薛玉润利落地再一次拨动了筝弦——反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也是占理的嘛。
筝声徐徐舒展,在指尖递一段万物复苏的春光。
轻快的筝声,如山谷中溪水汩汩流淌,让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的楚正则,手指微微一顿。
“陛下,奴才要请薛姑娘停一停吗?”德忠轻声问道。今儿内阁倒是没有在太清殿吵架,但是方才暗卫递了密奏来,不知是为着什么事,皇上的脸色便一直不太好。
楚正则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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