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霄声音哽咽着:“你知道宫里是什么日子吗?你根本不知道,你不在乎,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不在乎!我不想剩下这一辈子都这么过了,甘汝林,你就是个孬种!”
许久以后,甘汝林终于叹了一口气:“你走吧,别犯傻,宫里会验身的,别害了自己,你太小了,不知道什么,不过是几年前救了你一次而已。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刽子手,不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你也不知道你将放弃的是什么,你这么聪明,去宫里会过得很好的。皇后和刽子手,那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这辈子绝不可能有相交的。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知道你现在在犯傻,我送你回承恩侯府。”
孙雪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一个任性的得不到糖吃的孩子,里头一直沉默着。
而一旁的卫凡君和祝如风终于明白了里头那小姐竟然是承恩侯府嫡女,未来的皇后!
卫凡君满脸惊骇,看向萧偃,萧偃却始终面如沉水,卫凡君又捅了捅祝如风,祝如风只反手按住他乱动的手不许他再闹出声音,只屏息听着。
只见里头哭声渐渐变小,孙雪霄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是终于知道今晚绝不可能了,甘汝林道:“我叫人雇一顶轿子停在门口,你回去吧。”
孙雪霄终于起了身,似乎在整理衣装,能听到窸窣声音和钗环的声音,孙雪霄终于说话,带着鼻音:“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甘汝林,你不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你将来会后悔的,会很后悔很后悔的。”
甘汝林一直沉默着。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巫妖却忽然在萧偃心中说话:“有人来了。”
萧偃微微抬头,只听到门口忽然被推开,茅娘子声音慌乱:“不好了,花月阁下面全是侍卫!似乎是承恩侯府的,说是搜个逃奴,全围住了不许进出,正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
孙雪霄微微带了些慌乱:“难道……难道是我刚才雇的马车夫泄露了行迹……”
甘汝林断然道:“从窗子走,我背你跳下去,别怕。”
茅娘子道:“不行!全围上了,窗下全是人,还有弓箭手!”
房子里一片安静,孙雪霄颤声道:“我自己下去,茅娘子你和甘大哥一起,什么都别说,别说见过我……”
甘汝林道:“不行!这样你名声全无了,我带你藏起来。”
孙雪霄仿佛笑了声:“无事的,承恩侯府只会说是逃奴,他们要保住侯府的荣耀,怎么会说出去。”
甘汝林冷声道:“我知道你们这等家族的行事,他们确实不会说出去,但是他们会把你关在家庙里或者送去庄子上,绝对不会还把你送进宫,那你一辈子也毁了。”
孙雪霄低声道:“这样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了吗?”
甘汝林:“我一会儿找机会挟持人质杀出去,然后放一把火,茅娘子你带着她只装作楼里的娘子们受惊跑出去。”
孙雪霄心里砰砰:“不行!你被他们逮住会没命的!”
甘汝林道:“我命硬,再说放火会乱起来,趁乱好行事,没事的,我刀用得好,他们抓不住我。”
孙雪霄:“……不行!”
外面骚乱声越来越大,陆续有一间一间房门被打开,有客人和女子被赶起来搜查,廊外几乎全都是人。
祝如风按着剑看向萧偃,萧偃微微挥了挥手,卫凡君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只紧紧抓着祝如风的手臂。
只听到搜查声很快到了隔壁门口,然而门才推开,便听到唰的声音,搜查的护卫似乎吓了一跳:“来人!有刺客!有刀!”
只听到刀声唰唰,几下把护卫逼退,砰的一下门关上了!
护卫在外边迅速跑了过来,无数的脚步声,有人也来推他们这间门口的门,祝如风按住门口,却看到外面推门纹丝不动,他却看不到乌云朵正悬在门后,幽幽盯着那门,好在对方一推不动倒也不着急,只全都聚集在了隔壁的门前,只听到脚步声重重,有人低声问情况,不多时又脚步声起,有人叫:“侯爷!”
承恩侯孙恒的声音响起:“什么情况。”
有人禀报:“搜到这间,里头有个高长汉子,使刀极快,几刀逼了人出来关上了门。”
承恩侯问:“其他地方搜了吗?”
有人回答:“都搜了只剩下这间了。”
承恩侯冷道:“破门!窗子那边也让人看好了,弓箭手准备,但见人跳,射杀无赦。”
一群侍卫凛声齐喝。
只看到有人开始沉重地撞门声,忽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切奔跑声,似乎又有一群人来到。
先是一个男子声音响起:“孙侯爷?不知孙侯爷夤夜前来我的庄子,是为何事?如何如此兴师动众?”随后端柔公主的声音也响起:“三更半夜,吓煞人了!孙侯爷这是好大的威风排场,我和驸马,就这一点产业,竟然也值得从前的国舅爷未来的国丈爷来谋夺?”
承恩侯:“臣见过大长公主,见过驸马,公主误会了,原是我府中一个丫鬟和外贼里应外合,偷了御赐的物件,逃了。原本人丢了事小,但御赐的物件丢了可万万使不得,因此这才连夜追逃,有车夫证据那丫鬟与相好逃到了这里,事急从权,刚才列位侍卫也看到了,里头的男子刀法极好,身材高大魁梧,臂力彪悍,公主看这一刀即斩断这铜枪,逼退我府中侍卫,可知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还请公主、驸马恕罪。”
端柔大长公主道:“侯爷!这京城,谋夺人家产,用的无非就是窝赃、庇贼、藏兵器甚至污人谋反的名头,咱们见得还少吗?我和驸马这绿杨庄,经营数年,才算有了些气候,侯爷这三更半夜带着大队人马,拿出了抄家捉人的气势,驱赶客人,然后说我这里藏贼窝赃,这江湖大盗还擅使刀法,偷的还是御赐之物!这罪名扣得可真大啊!”
承恩侯有些无语不耐:“我说的都是实话,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这里头确然有个擅使刀法的恶贼,公主且耐心等等我命人破门进去,捉拿出来,一审便知。”
端柔公主冷笑:“这里所有人,不都是侯爷的人?焉知那里头藏着的,不也是侯爷派进去的人?不然怎么好好的大家都在喝酒看戏,歌舞升平的,怎么侯爷的人一来,就出来个穷凶极恶偷御赐物件的江洋大盗了?”
“这扣下来往大理寺一送,明日再一口咬定说是驸马和我指使的,万一再搜出来个什么兵器龙衣,明日我和驸马,是不是就该去诏狱走一趟了?这绿杨庄是不是就该拱手让给侯爷,以示清白了?国丈爷可真是好谋算啊!”
承恩侯额上青筋暴起,眼睛一扫看到下面不少客人刚才被驱赶出来在大厅,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好拱手道:“公主言重了,绝无此事,只是普通的蟊贼。”
端柔公主已放声道:“我明儿就往先帝灵前哭去!皇上还没亲政呢,有人国丈还没当上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谋算起皇亲的产业来了!我知道,承恩侯威风赫赫,满朝畏惧。我不过是个过了气无权无势的公主,承恩侯既然看上了这点产业,那我和驸马,合该立刻双手将契书捧上才是,只是侯爷,做人也莫要逼人到绝处。驸马原本是大理寺少卿,太后娘娘看着我不顺,无端免了他的职务,这也罢了,谁让人家是皇太后呢?”
“只是驸马如今赋闲在家,我们夫妻只靠着这点产业进项过日子,不过是略红火些,这就想要伸手来拿了?还要点脸吗?”
承恩侯看端柔公主连太后都扯进来了,越发暴躁:“公主,本侯已说了误会一场,只要公主行个方便,我们进去捉了那逃奴出来,保证立刻就走,我孙恒可对天发毒誓,一点觊觎之心都无,若是想要贪图你这产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端柔公主呵呵一笑:“侯爷这毒誓发起来还真顺溜,看起来经常发誓吧?”
承恩侯听她阴阳怪气,满心不耐,欧阳驸马却道:“公主且耐心些,我看咱们恐怕冤枉了侯爷,说不定侯爷真的是捉拿蟊贼逃奴呢,这御赐物件,何其重要,京城里有此等恶贼在,也着实令人不安,我们还是好好配合才好。”
承恩侯忍着气道:“驸马爷深明大义。”
端柔公主娇娇柔柔道:“夫君您都对,我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