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 !
陈瞎子这伙人都是惯盗古墓的,个个胆大包天,对在义庄攒馆里过夜毫不在乎,打定主意,就上了“云雾缭绕、山路如丝”的老熊岭。那义庄远离人烟,走到了掌灯时分才找到,只见义庄似乎是座荒废的山神庙改建而成,但破庙规模也自不小,前后分为三进,正殿的歇山顶子塌了半边,屋瓦上全是荒草,冷月寒星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绕着半空飞舞,掉了漆的破木头山门半遮半闭,被山风一吹,嘎吱吱地作响。
众人虽是胆大,见了这等景象也不免在心中打鼓,硬着头皮推门进来。陈瞎子早已事先探知,这攒馆里原本有个守尸的,是个中年妇人,因为相貌丑陋,独居深山,不和别人往来,才做了这份营生,不过她在前两天也染病而亡,如今尸体停在后屋,这座荒山义庄里暂时没人照料。
天色已黑,却并不能急于歇息,陈瞎子要先看看进退的门户,以免晚上遇到什么意外,能够得以脱身。当下率了众人,点起一只皮灯盏,迈步进了正屋,见里面停了七八口破旧的黑漆棺材,都是死人旅馆中的“床铺”,这些年中,里面也不知装过多少尸体了。棺前是木头牌位,各写着灵主的名字,屋中异味扑鼻,阴郁沉积,尸体都用砒霜拿成僵尸保持不腐。老熊岭十分偏僻,赶尸匠大约每半年来一次,到时会将棺中尸体起出带走,义庄里的守尸人,是专职负责看守尸体,防止不会出现尸变异状,或是被野兽啃了。
花玛拐是杵作出身,在群盗中算是比较迷信的人,出门做事,逢山拜山,过水拜水,一进门就在供桌上找出香炉,给棺材里的死人烧了几炷香,口中念念有词:“我等途经荒山,错过了宿头,在此借宿一晚,无心惊扰,还望列位老爷海涵……”话未说完,就听棺中发出一阵响动,蓦地里冷风袭人,灯烛皆暗。
义庄里一阵阴风刮过,群盗手中的灯盏和香烛,都随即飘忽欲灭,就听摆在屋内的陈旧棺板嘎吱吱作响,像是有极长的指甲在用手抓挠棺盖,那声音使人肌肤上都起了层毛栗子。
陈瞎子见有异动,忙用手拢在腰间的短刀上,他历来不喜用枪,盗墓时只带一柄短刀防身。这柄刀却有来历,是口当年皇上身边御用的宝刀“小神锋”,常和神枪并置驾前,寒光浸润,锋锐绝伦。此刻抽出刀刃一看,只见刀光吞吐闪烁,就知这“攒馆”里不太干净,若不是有鬼魅作祟,便是藏有妖邪之物。
陈瞎子当即一摆手,和几名同伙呈扇面散开,包抄上前,将那一口口棺盖纷纷揭开,去看那棺中僵尸是否有变,罗老歪也拽出双枪跟着查看。有这一番惊动,棺中的怪声竟是自己消失了,只闻屋外山风呜咽之声,摇动砖瓦古树,听在耳中,格外凄楚。
这一伙人都是常年挖坟掘冢的巨盗,所谓“艺高人胆大”,而且群盗最忌讳在同伙面前露出丝毫胆怯之意,在几十口旧棺之间往来巡视几遭,见无异状,就在装有尸体的棺内分别下了绊脚绳。那绳上都浸透了朱砂药粉,尸僵不能弯曲,故能被绊脚绳压在棺内无法出来,随后又把棺盖扣上,这才掩了门,离开正堂。
回到义庄破败的院子里,但见天上星月无光,山间风起云涌,看样子夜里十有**要下一场豪雨。“望”字诀下法是观泥痕认草色,雨水冲刷之后更易施展。下了岭便是瓶山地界,明晨雨住之后,正可前去观看古墓的形势,于是群盗当即决定留在义庄内过夜。这伙人身上都带着杀人的凶器、辟邪的墨斗,区区一处停尸的攒馆,如何能放在眼里。
在义庄里转了两圈,各处屋宇,均是破败不堪、污秽难言,只有挨着后门的一间小房还算可以住人。这间屋子就是守尸人平时起居之处,也是死人旅馆中唯一给活人准备的房间。罗老歪走了一天山路,恨不得早些落脚歇息,跟陈瞎子道了个“请”宇,就抬脚踢开一扇木门,跨步进了屋内。
罗老歪进去之后刚一回身,正见另一扇门板后立着个直挺挺的死人,尸体被一大床白布蒙了,只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头顶上竖着一个木头灵牌,身前的一盏命灯,烧得只剩黄豆般大。饶是他罗老歪平生杀人如麻,也没料到门后会戳着具尸体,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伸手去拽转轮手枪。
陈瞎子随后进屋,急忙按住罗老歪的手,看了看那尸体头上的灵位,木牌上有张黄草纸符,举起油灯照了照那张纸符,上面画的符咒十分眼熟。以前在山中学道,耳濡目染,颇认得些符文,这符是张辰州符中的“净尸符”,上面写的是:“左有六甲,右有六丁,前有雷电,后有风云,千邪万秽,逐气而清,急急如律令。”
再轻轻把纸符拨起一角,看着下面灵牌上露出来的一行字念道:“耗子二姑乌氏之位……想必是在攒馆守夜的那个妇人,她刚死两天,按照乡俗,要在门板上立成僵尸才能入棺。听说这女子也是个苦命人,吾辈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由她停在此处也罢。”
陈瞎子的三个手下,也都是一肚子苦水的出身,否则也不会落草当了响马,向来同情那些卑微贫贱之人,此时听陈瞎子一说,都是欣然同意:“大掌柜说的极是,自古苦人不欺干人,我等皆是逼上梁山,才占据了一方,做些个豪杰的勾当、英雄的事业,又何必为难一个有苦水的死人。”
罗老歪虽然有心烧了那具尸,免得摆在屋内整晚相对,但见难违众意,而且盗发古墓还要仰仗这些人,只好耐下性子,跟着陈瞎子进了屋内。花玛拐忙前忙后地收拾出干净地方,请两位把头坐了,其余三个跟班的身份所限,不敢同盗魁首领和罗帅平起平座,收拾妥当后,就席地而坐,啃吃干粮裹腹,喝些烧酒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