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律师,我睡了多久?”喝了两口水,宋至诚觉得他的喉咙好受多了,也能开口了,虽然说出来的声音跟破锣似的,嘶哑难听。
“你啊,没多久,也就睡了一个月。”
“……”
“这一个月里,我天天照顾你,连班都不上了。宋处长是不是应该稍微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比如说以身相许什么的。”
“以身相许是没错,但是角色好像应该反过来吧?”
方知意:“……”
自己这是阴沟里翻船?不,他不信,他方知意好歹混迹夜场这么久了,好能被一个情场菜鸟反调戏了去?
于是他在黑暗中得意一笑,“好,那宋处长以后可要对我好。至少……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不如奴家可是很伤心的。”
“……”
方知意用这么调笑的语气说出这最后一句话,非但不会使人感到恶心,反而还觉得别有一番韵味。如果是别人的话,恐怕就得在这病房就地来一发了。
但是他面对的是木头宋至诚。这人听了他的话,反而是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头晕。”
然后就又没了动静,只留方知意一个人在黑暗中干瞪眼。
“喂!你……”他推了推宋至诚,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一惊,赶紧开灯查看究竟。
不想却看到他闭目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呼救铃上面就要按下去,但他最终没有行动,反而是又把手放下了。
他的目光此时落在了宋至诚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犹豫着该不该去拿。
因为那电话上,此时正不断地闪烁着一个人名。
“蒋捷。”
这就很惊悚了,蒋捷不是进去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并且他竟然是打给宋至诚。
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联系?
不不不……方知意觉得他不能这么想。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这个蒋捷,到底是谁?
方知意迟疑了半天,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方知意只好带着满腔疑惑,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给朱露的私人通讯设备上发了一条简讯,“查查蒋捷在哪。”
很快,朱露就回过来了,“弟弟,你该不会也发烧了吧?蒋捷不久前刚被你亲手送进局子里。”
方知意简短地回复,“对,但我看到他给宋至诚打电话了。”
这回,朱露过了很久没有动静,二十分钟后才又发了更简短地一句话,“好,我马上查。”
方知意突然发现,其实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甚至,他们有的隐藏得和自己一样深,比如边司长,再比如宋至诚。
和他们打交道,方知意每天如履薄冰,就怕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医生来检查病房,发现了宋至诚的这个情况,他责问方知意为什么不按铃。方知意很无辜地说,以为他睡着了。
其实,在病房里来人之前,他曾有无数次把手放在宋至诚脆弱的脖子上,松松合合。有几次真的缩紧,但见宋至诚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艰难地张嘴呼吸,又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但是痕迹却留在了上面。以至于一个护士顿时惊呼,“这是怎么了?过敏吗?”
第49章“过敏”(3064)
“什么过敏?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
“不能吧?这么一大片……”
“……”方知意有些微慌,他没有想到宋至诚的皮肤竟然这么敏感,稍微掐一下就能留下明显的印记。他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才好,通讯设备就突然间响了,于是他正好有借口离开这里出去打电话。
“蒋捷确实好好地待在监狱里,但他入狱前,把手机交给了一个心腹。所以我现在怀疑,是那个心腹在用他的手机打电话给宋至诚。但他并不知道宋至诚在医院昏迷不醒。”
“……”方知意听到朱露的这句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回答。他心想,这个心腹打电话给宋至诚要做什么?八成也是要通过他联系到宋州长,好救他的主子。
方知意又瞬间联想到了“雇凶”要教训他的那个人,表面上看,他们是有另外的过节,可往深层次里说,未必就和蒋捷没有关系。
自己果然是小看他了。
此时,别的病房里的全屏3D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云昌州女企业家陈心葵涉嫌参与洗黑钱活动,其名下多处会所被查封,从蒋捷口袋里扒出来的那么多赔偿金和公司股份,还没捂热几天,就又悉数进了州院的口袋。
只能说,这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方知意路过的时候,随意瞄了几眼,正看到陈心葵头发散乱,眼睛哭得红肿,正被人从家里押出来。
要说她也真是大胆,搜出尸体的别墅还敢一个人住,就不怕晚上睡不安稳吗?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想了,反正也跟自己没关系。方知意又瞥了两眼,正想着离开呢,拿在手里的手机竟然又来电了。
打他电话的竟然会是边司长。
“老弟,看新闻了没有?又破获了一起大案件。你简直就是我的大福星,只要是你参与的案子,总能带给我惊喜。”
“……”方知意听到这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边司长并不知道举报人就是自己,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能给他带来福运。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边南朝破获了这两起案件,那么还差一起,他就能顺利地晋升一个职位,离开云昌州这个小地方了。
这怎么不让他感到高兴?
“老弟?老弟?你怎么不说话?那我说,你也别来我办公室了,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喝一杯。算是……”
“算是提前祝边司长荣升一级。”
“哈哈哈……”电话那头边南朝心虚地笑着,“没影的事呢,现在拿出来说干什么?对了,那个宋至诚……”
“宋处长?他怎么了?”
“他还好吧?我可听说,他伤得比你重。”
“是比我重。怎么?边司长要来看他吗?”
“不了不了,”边南朝忙推脱道,“我跟他不熟。”
“哦。那没有事的话,我可挂了。”刚才为了躲避宋至诚脖子上淤痕的问题,他强撑着“伤重之躯”一瘸一拐地跑出来打电话,还顺带站在人家门口看了一则新闻。现在早已经是快要跪下去了。
第50章英雄救美,这波不亏(3064)
眼下,他挂了电话,赶紧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等待路过的护士来把自己扶回去,此时的他,也早已顾不得什么形象问题了。
等他回了病房,那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方知意赫然发现,房间里竟站满了律师所里的同事,甚至连老板都在。
“你们这是……”
“我们都听说了,方律师舍己救人,实在为我辈楷模,因此,我们特地带了州报的记者前来,就为了……”
“等等!”方知意一头黑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救了宋处长吗?”
“对了,我们是来表彰你的。”
“不需要吧。”方知意突然面带微笑,脸上的表情要多温和,有多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们这样,会打扰到病人休息的。”
“病人,是指宋处长吗?”
“……”方知意此时把整出这么一出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本来没想把事情整得这么大,结果却不知道是谁使坏,到了最后,竟然连媒体都出动了。
这如果宋至诚醒来,知道了这回事,一定会再次认为自己为了出名毫无底线,不仅把他利用了个彻底,甚至还颠倒黑白,把自己从这次的事件中完全摘出来,变成了一个不小心路过“拔刀相助”的人。
于是,他把老板拉到一边问他,“是谁把这件事捅给所里和媒体的?”
“宋州长啊。”律师事务所的所长是一脸迷惑,“真没想到这宋处长还真的是州长大人的亲戚。小方啊,你救了他,日后不愁平步青云啊。”
“……”方知意心中冷哼,平步青云?只怕他恨不得将我剥皮去骨吧?不过没关系,我只要拿捏住了他儿子,就不愁这个老东西不屈服。
“但是小方,宋州长派来的人态度有点奇怪,不像是真心感谢。你也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所长。”
回去的时候,宋至诚已经被闹醒了,但他似乎有点还不如不醒来的意思,一直紧抿着双唇,神色紧绷,对于记者七嘴八舌的问询,一概持不理睬的态度,跟上次宴会上谦逊有礼的形象简直是截然不同。
方知意知道他心里已经很狂躁了,便为他解围,“各位想要获得第一手新闻,不应该堵在病房。”
“那我们应该出现在哪里?”
“方律师,我有个问题希望您能为我解答,为什么宋处长明明是被救的,伤得却比您重?”
“……”方知意暗道不好,再转头去看宋至诚,果然见床上这人替换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也在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答案。
事已至此,方知意也只能顶着那人灼热的视线,半真半假道,“因为宋处长在我赶到之前,已经挨了好几棍子。并且,他本身有在发烧。”
“原来如此。”众人一片唏嘘。
“那方律师,我记得之前您在节目中说过,做任何事,都需要权衡利弊。那么您在救人之前,权衡过利弊吗?”
“当然有。”
“请问您权衡过什么利弊呢?”
“我当时想,英雄救美,这波应该不亏。”
宋至诚:“……”妈的,竟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我。
众记者和同事:“……”就知道这厮嘴巴里面没有一句真话。
第51章作死撩拨(3064)
方知意好不容易把那帮前来捣乱的人打发走,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但他一转身,却是对上了宋至诚似笑非笑的眼精。
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因此只能憋屈的继续趴着,但这丝毫不掩他的气质。
方知意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老想往被子里瞄,在心里想象着那完美的肩背,好想摸上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宋至诚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一脸平静地在他床边坐下来,从容地将手伸进被子里,美其名曰,“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指尖冰凉,初放上去的时候,宋至诚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冷吗?你是不是又发烧了?对不起,刚才吵到你了。”
“拿出来吧,我没事。”
“我……刚才……”方知意正想着要怎么跟宋至诚解释,就听到他说,“我还要谢谢你了,救命恩人?”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当时宋州长派人找到我,想要了解情况,但我担心他得知你为了救我而……会给我穿小鞋,因此不得已这么说。宋处长,你不会怪我颠倒黑白吧?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刚站稳脚跟不久的小律师,实在遭受不住任何打击。你要是实在气不过……”
“方律师真是无愧于你这个职位。”宋至诚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
方知意没明白,“什么意思?”
“脸皮可真厚。”
“……”方知意愣住了,手也停在宋至诚的背上,“宋处长,有没有人说你很可爱?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撩你。”
“谢谢。不过,请不要把‘可爱’这个词安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但是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呢?好歹,我们这也算共患难过了。就算宋处长对我再有偏见,也该在表面上维持我们的‘友谊’。”
因为现在,大概整个州的人,只要有心,就能知道他方知意这个小律师与宋处长私交甚笃,甚至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宋至诚的脑回路和他永远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轻笑了一声,“现在没人,还请方律师离我远点。”
宋至诚一点也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平日里隔着衣物已经是他的底线了,更别说肌肤相亲。因此,他对方知意的容忍度其实很高了。
可惜这个毫无自觉的方律师,一直在不断地作死撩拨他,偏偏他心中并没有剩下多少抵触。
大概是习惯了?
而方知意看着这样油盐不进的宋至诚,心里也犯嘀咕,这个宋至诚有时候聪明到能洞察一切,有时候,却又拥有着一股轴劲,让人无可奈何。莫非,风月场上的那一套,真的对他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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