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笙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那我呢?你可曾有一刻想过我?
果然,父子两个,血脉相承。
“方律师?方律师?”
“啊?”
“粿条凉了。”
“啊,对。”方知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袋子里的饭盒拿出来打开,用筷子夹了一根细长的粿条不由分说凑到宋至诚嘴巴,像哄小孩一样地说,“啊,张嘴。”
宋至诚:“……”
“怎么了?张嘴啊。”方知意的筷子一直举在那边,迟迟不见宋至诚吃掉,不由得出声提醒。
宋至诚面色诡异地看了方知意一眼,才张嘴含住那根粿条。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就容易多了。方知意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得很勤快,就好像要将宋至诚一下子塞成一个大胖子。
宋至诚刚开始还忍着,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方律师,你自己怎么不吃?”
“哦,我刚才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宋处长,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说说那个秘密。”
第55章嘘,别动(3064)(三更)
“方律师,你是说,林秘书在下班很久之后,偷偷潜入了我……宋州长的办公室?”
“是的,这是我亲眼所见。还有照片为证,你看。”方知意拿出他的手机给宋至诚看。
“宋处长,林秘书,是不是有个女儿?他女儿得病,或者……”
“他女儿是病了,但具体的,我也不大知道。毕竟林秘书这个人,有什么难处也不会对外人说。”
“原来这样。”方知意一听就知道宋至诚没对自己说实话,他女儿既然是生病,就必须要用药,说不定还是什么特效药。那么,肯定是绕不过去药品采购处的,他必然找宋至诚说过这件事。
只是宋至诚当时没答应他什么,这才导致了他现在的走投无路。
“那你知道他今天在电话你求别人救他的女儿吗?似乎已经要为了他的女儿出卖自己的主子了。宋处长,这事你怎么看?”
“他不会的。”宋至诚沉声道。
“这么肯定?那你又对他了解多少呢?”
“反正比你多。”
“……”方知意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宋至诚,一时有些摸不准他到底听进了没有。他第一次知道宋至诚也是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得,宋处长,反正我该提醒的,也提醒了。接下来你信不信,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知意又等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宋至诚也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宋至诚却缓缓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宋州长就未必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交给他处理?”
言下之意是,管这么多干什么?
这一点都不像,儿子对父亲应该有的态度。
方知意特别想问,宋至诚为什么一直坚持叫自己的父亲“宋州长”。他们既然是父子,又为什么都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公开承认过?只是任由外界猜测来猜测去。
现在云昌州的人,知道他们真实关系的,恐怕还只有几个人。其他人顶多也就认为宋至诚是宋州长的远房亲戚,还是他想要着重培养的晚辈。
“嗯,是我操心太过了。不说他了,宋处长,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请你吃饭,好好压压惊。这次都是我的不对,如果不是受我的连累……”
“没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不过,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少一点。”
“你放心,我会尽量小心的。”方知意自动自发地把宋至诚的这句话认为是在关心他,于是很高兴地接受了。
“……”宋至诚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误会了,不得不把话再说得明白一点。
“方知意,好歹认识一场,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如果再继续做些……”宋至诚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只好绕过那个词,“总有一天,就不止进医院这么简单了。”
“宋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那些人对付我,就是我方知意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吗?”
“难道不是?”
“……”方知意愣了很久,从宋至诚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让宋至诚有点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为,那帮人是歹徒呢?”
“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方知意以前为了生存,是做过不少违背原则的事,你这么认为也是没错。”
“……”
“宋处长,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不会知道一个孤儿在这吃人的世道要如何举步维艰活到现在。”
“方律师,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方知意心想,来了。他眼眸低垂,脸色煞白,嘴唇蠕动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
宋至诚盯着他那细长的脖颈,在心中竟然泛起了怜惜的感觉,这似乎是前世而来的悸动。他也说不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方律师,不想说就别说了。”
“嗯。”方知意就真的没说了。
宋至诚暗想,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竟让他如此讳莫如深。他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背地调查方知意背景的时候,死活没有查出他父母的死因,只知道突然有一天,方知意就变成了孤儿。
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很难过,这让宋至诚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是,有些话,该劝的还得劝。
“方律师,这并不是你为恶的借口。你现在已经在律师界站稳脚跟,是该考虑一下多做一些实在的事。”
“宋处长,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还不够实在吗?我如果完全泯灭良知,就不会无偿帮那些职工讨薪。”
“可是据我所知,你也在暗中与罗青接触。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一边安抚那些职工,一边却想从被讨薪者身上得到好处……”
“宋处长!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方知意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且后退了两步。
相比之下,宋至诚就显得平静了很多。他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变过。
“方律师,我有我的渠道。”
“……”方知意气得整个身体都抖动个不停。这是他跟宋至诚套近乎以来,第一次想主动摔门而出。
“宋处长……你不觉得你……真的有些,太过直白了吗?你如果委婉点,我或许……”
“那真是很抱歉,我这个人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我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方律师,如果今后没有工作上的事,还是再来找我了。”
“宋处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嗯?”宋至诚没有料到,方知意竟然突然弯下腰来,把半边侧脸都快要贴在他的脸上,“如果我说,我偏不呢?宋处长会怎样?喊人过来把我提出去扔了吗?”
“如果你再……”宋至诚佯装镇定,“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方知意的呼吸,都已经喷到他的脸上了。这让宋至诚有些许地不适应,他不由得轻轻动了动。
但是却被方知意摁住了,“嘘,别动。”
第56章你也是很温柔的人(3064)(一更)
“……”宋至诚果然没动,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方知意的嘴唇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
“脸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不是我说,宋处长你这个体质……”
“方律师!”宋至诚差点当场从床上跳起来。在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就没见过像方知意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他以强势的姿态入侵自己的生活,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彻底搅乱。
宋至诚甚至觉得,他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方知意的事,因此他今生就缠着自己,要自己还债。
“宋处长,怎么了?”方知意却是一脸无辜,不知道宋至诚又是突然发的什么疯。
他不过是看他脸这么红,给他试一试温度而已。
“……没什么。”宋至诚突然冷静了下来,试图将话题引回到刚才讨论的上面,“他们注定讨不回血汗钱了,是吗?”
只是,通红的脖子和扑腾乱跳的心脏却骗不了人。
“……宋处长,我只是个小律师。当初我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有人劝过我,说络宁的身后,站着宋州长,但我还是接了。可是宋处长,你也不能要求我,为了这个案子赔上自己。”
“方律师,没有人逼你去接这个案子,如果不愿意,大可以拒绝。你难道不知道,给人希望,最后再打碎,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太知道了。”方知意低低地回道,似乎又陷在某种痛苦的回忆中不可自拔。
“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宋处长,我真是对你又爱又恨。”方知意再次抬头,已经又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
他情绪转变得这么快,让宋至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心想,这个方知意,果然有一段难以忘怀的伤心往事,或许跟他的父母有关,或许又……
“……”
两人突然就都不说话了,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氛围当中。
“你……”
“你……”
“你先说。”
“宋处长,我与罗青接触,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是他主动找人联系我,说希望我能从这件事情中抽身而出,当时我是说再想想。可是宋处长,你应该知道罗青这个人真不是好惹的。你……应该看到新闻了,陈心葵突然被抓,可他却一点事情都没有,难保是他为了保住自己而……”方知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发虚的,他不断地想起不久前在州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女人。
她是陈心葵的妹妹,既然突然找到自己,那一定就是陈心葵在狱中对她说了自己的推测。所以她知道自己是害她姐姐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不过就算有证据,方知意也是不怕她的。因为他早八百年就已经把自己参与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陈心葵犯罪的痕迹。
但虽然如此,方知意想,那个女人,还是早解决的好,没必要留她继续在外面蹦跶。
“罗青这个人确实是老谋深算,背景强硬,的确不好跟他硬碰硬。”
“宋处长,难得你这回也认同我的观点。不过说到背景,你父亲难道不是他最大的背景吗?”
“方律师,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宋州长这些年恨不得跟罗青撇开关系,又怎么会安心做他的靠山?”
“宋处长这是什么意思?”
“……”宋至诚沉吟了很久,想着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对方知意娓娓道来了。
“你知道……十五年前的仕铭大学贪腐案吗?”
“……”方知意愣了愣,然后笑了,“略有耳闻。这事后面不是导致一个书记被当场枪杀吗?原因似乎是拒捕。”
“对,他是我叔叔。”
“你叔叔?”
“宋……我父亲当年跟他是同僚,又是好友,因此两家经常串门。所以,也算是我半个叔叔,我记得当年我生日的时候,他还送我一套军舰模型。他也有一个儿子,如果现在还活着……”
“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你怎么知道?”
“一般套路都得这么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罗青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罗青就是当年的举报人?”
“什么?”
“也是因为他的指引,执行司的人才能这么顺利找到方叔叔收受贿赂的证据。”
“那既然如此岂不是……”
“方叔叔是无辜的!”
“什么?”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
“……”宋至诚低沉的话语一个个落在方知意的心上,让他不由得为止一颤。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问。
“没有为什么,是我始终相信,一个对我如此温柔的人,不会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过罢了。”
“你也很温柔,宋处长。只是你这样想,其他人可能就不这样想。”
“我知道。”
“那么,你既然相信他是无辜的。这么些年,可有做些什么?”
“我……我出国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方知意发现自己又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好在现在的宋至诚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发现。
“我能做什么?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你看,你自己都是这样子,又能要求我为那些职工做些什么呢?”方知意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可理喻,当他心里就是忍不住要怨,当初如果你和你妈其中一个人有良知,我也不至于在外飘零这么些年,更不至于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楼上跳下来惨死。
“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宋处长,我觉得我们的三观需要磨合。”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宋至诚难得附和他的话。
“……”方知意又笑了,只不过笑容不知道为何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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