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乔璟被人推着，从自己的眼前经过。他的头无力低垂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他的脸色大概有白纸这么白，更衬得嘴唇的那一抹鲜红，如此妖艳。

他又瘦了……瘦得是那么的明显。

为什么每一次自己看到他，都感觉他又瘦了呢？现在的他，能有多少斤呢？是不是已经比小女生还不如了？

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啊……

乔璟……我的乔璟……好想抱一抱他……好想摸摸他的人……

“乔璟……”岳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随后意识到不妥之后，紧紧的闭着嘴巴，嘴唇都要快被咬出血来了。

顾铭思推着乔璟，在经过这个奇怪的护工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歪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仓皇，似哭非哭，并且他的一直就没离开过轮椅上的乔璟，心里觉得十分奇怪。有心问他两句，但又觉得此时还是赶紧把乔璟送回病房比较重要。

所以他又看了两眼，就走了。

岳霖想都没想，立刻迈步跟了上去。不是没想过暴露什么的问题，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明显是对乔璟的担忧彻底占了上风。

于是他一路默默跟随着他们，来到了病房。但是他并没有进去，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群医生涌了进去。随后，门“砰”的一声，就被一个护士粗暴地关上了。

乔璟一路上并没有昏迷。

他只是整个人感觉很累很累，睁不开眼睛，但是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可以清楚地知道有很多人在摆弄他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刚才在外面时，那股强烈的的视线。

但他却无法清楚地告诉别人，他醒着。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凭摆布。

第112章你就是岳霖吧

最后检查结果当然又是虚惊一场。

乔璟是因为出病房的时候，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勉强自己走了这么久的路，所以一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才会突然吐血。

他这些病虽然哪个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要他的命。但如果控制得当的话，还可以活个几十年呢。所以根本没到那么悲观的地步。

只要别再刺激他了，怎么样都行。

这美国的医生，虽然不像中国的医生那样会骂人，但是也是把顾铭思结结实实地数落了一顿。

顾小少爷活了20几年，何曾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过一句重话？除了他父母之外。如果换做是别人，他早就明里暗里地怼了回去。但是此刻。他被医生说得低了头，也不回嘴，连连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医生，您说，不能刺激他，对吗？一点……也不能吗？”

“当然。他如果再受刺激，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

“那……会怎么样？”

“危及生命。你们应该不想再让他被抢救几次吧？到时候就不是能不能就回来的问题了，而是他的身体承受的住吗？”

“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他的肺功能衰退，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心脏功能。也就是说……算了，我还是跟盛老先生说吧。”

“不……医生，请你跟我说得清楚一点。我想知道更多。”

“但是我们和盛老先生之前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得非亲属透露太多有关病人病情的事。”

“跟我说吧。我是……”

就在这个时候，乔璟“悠悠醒转”，并且发出了一点动静。这让顾铭思无暇再追着医生讨要答案。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刚醒来的人身上。

他扑到床前半蹲着，两只手抓起乔璟的手握着，声音很轻的问，“明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乔璟这个时候脸上被扣着一个氧气罩，说不了话，但听见顾铭思这么问，他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用来安慰他。

顾铭思心想，这还不如不笑呢。他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真心实意地对他说，“对不起，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乔璟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解。刚才的事他这会儿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所以他现在并不知道，顾铭思为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

顾铭思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直接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也不会这么生气。你不生气，也就不会……”

“……”乔璟费力的摇摇头，眼神流露出不赞同。他勉强抬手，似乎是想扯掉氧气罩。

顾铭思看出了他的用意，赶紧拿下了他的手，“别动。一会我帮你拿下来吧，现在先不急。”

乔璟一直执拗地看着他，然后用口型说，“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

顾铭思是学过心理的，当然也懂唇语，所以乔璟一开口，他马上就看懂了。

“那医生刚才说的话，你一定没有听全。他说事情根本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是你自己把他想严重了。你光配合治疗还不行，必须要先把自己的心放宽。”

“怎么放宽？”他虚弱地问。每一次发病，都会把他的精气神带走一点。所以导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特别不好，经常说着说着，就会突然睡过去。

有几次都把人吓得半死。还以为他突然晕倒了，结果把医生叫来之后，一检查发现只不过是睡着了。

“比如说……音乐疗法，听故事疗法，冥想疗法等等。总之，就是尽量让你的大脑放空到一定境界，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忘不掉怎么办？”

“忘不掉啊……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忘掉啊。”说完，他竟然直接在氧气罩上亲了一口。

躺在床上的乔璟难以接受这一幕，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病。

顾铭思一看要遭，赶紧轻轻地帮他顺着胸口。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而这一切，全部都被站在门口的岳霖收入了眼底。他同时用手轻轻按住胸口，微微撇过头去，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拼命的往下掉。

他悄悄地退出病房，合上房门，失魂落魄的来到了走廊尽头，蹲了下来，放声大哭。

这个时间段人来人往的。

人们看到一个这么奇怪的人做出这样的事，都纷纷好奇地驻足观看，有的甚至拿起手机拼命拍照。

但是岳霖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发泄上面，已经无暇观察周围的环境。他就这样蹲在楼梯口哭了很久，直到他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你就是岳霖吧？”

岳霖的心里一个咯噔，他回头，竟然发现，就是那个一直守在乔璟身边照顾他的人。

他的……未婚夫……

他看起来如此有涵养和气质，和乔璟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把乔璟交给这样一个人，他也放心。

可是他没想到的却是，他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不过想想也是，像他这样的大少爷，要查什么查不到？

也好……也好……

他正好……有些话想对他说。

“刚才医生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顾铭思特意带着岳霖来到了吸烟区，点了一只烟，放在嘴里，慢慢的吸着。然后拿出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岳霖有些意外。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像他这么文雅的小少爷竟然也会干抽烟这种事情。

顾铭思的一双眼睛果然能洞察人心，他似乎是看出了岳霖在想什么，遂先他一步回答，“心烦的时候，偶尔抽一两根。”

“……”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心烦吧。”

“……我知道。你应该是来劝我离乔璟远点的吧？”

“乔璟是谁？”

“……”岳霖心中一惊，暗想完了，自己不小心把“乔璟”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程开说过，乔璟要代替他的哥哥盛明暄组建家庭。那也就是说，在小少爷那里，盛明暄就是盛明暄，没有第二种身份。

第113章对话

“乔璟是谁？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

“不要妄想敷衍我，你还不够段数。”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敷衍你。刚才是你听错了，不是乔璟，是小璟，我们最好的那段日子，他让我这么叫他。”岳霖是抱着隐秘的炫耀心理说出这句话的，还要刻意压着不让自己的尾音太过上扬。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面前的男人，看，我和乔璟也有一段甜蜜的过往。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否定他。

他说，“你和乔璟哪有什么甜蜜的过往，你们有的只是痛苦不堪的回忆，你现在所想的，所说的，不过就是你的幻觉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和乔璟，我们有过美好的回忆！”岳霖听见自己这么反驳。

“你怎么了？你倒是和他一样，喜欢发呆。”

“……”谁？谁喜欢发呆？乔璟吗？一时之间，一股强烈的心疼的情绪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抬手揪住衣领，好让自己能够顺利呼吸。

顾铭思看他脸色不对，出于怕人出什么事的心理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没事……明、明暄他精神状况很不好，你要多加注意，别再让他受刺激了，不然……”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有抑郁症！”谁都没有料到，岳霖会突然暴起，抓着顾铭思的衣领，就把他推到墙角。

“你说……什么……”顾铭思此时也无暇顾及自己正被人这般对待，他慢慢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岳霖，再次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有抑郁症。不能再复发了，千万不能再复发了……你能保证，让他的病不再复发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抑郁症？不可能……因为他是那样强大的人啊……”他曾经亲眼看到那人吃不进任何东西，吐晕过去却一声不吭，也亲眼见着他夜里胸口疼痛辗转反侧，却依然紧闭双眼，假装熟睡，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嘴唇都被啃得多了好几个口子，不断的有血珠渗出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这种不可思议的疾病？

所以顾铭思当下以为岳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没想到，岳霖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摊在顾铭思面前。

顾铭思抖着手接过一看，发现是盛明暄在医院的诊断证明，他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走到他面前了吧？因为我害怕刺激他。”

“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远离他，根本就不会躲在暗处默默观察他，更不会让他的小女孩每天给他送礼物。你以为他这么聪明，就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吗？不，他早就起疑心了。如果不是突发症状，恐怕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站在他的病床前了。”

“我……你说得对，我根本就没有做好，要彻底远离他的准备。我……”

“那你想做什么？再伤害他一次吗？！”顾铭思在面对岳霖的时候，你会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在乔璟跟前时的温柔与耐心。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但我眼睛没瞎，自己会看。倒是你，却看不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优秀，你眼里只有你自己，直到现在，你还是怯弱的。你根本就不敢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给我一次机会’。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冲我直嚷嚷。岳霖，你们演员脸都是这么大的吗？”

“嗯，我眼瞎。”岳霖在听了他的一通怼之后，不仅没有再激动，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勾了勾嘴角，“我恨不得回到过去，把一年多前那个胡来的自己，碎尸万段。”

“那所以呢？你现在付出实践了吗？”

岳霖没有说话，但是他直接把工服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那一手臂纵横交错的伤痕。那些伤痕，有老有新，有的甚至一碰还会渗出血来，明显就是这两天新划上的。

“……”顾铭思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半晌，他才斟酌着开口，“建议你也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怀疑你……”

“怀疑我也抑郁了，对吗？”

“……”

“我没事。就是……想提醒自己记着，曾经都做过些什么。我和他分开的那一年，每当想他的时候，我就在手臂上划上一道。有时候会拿针扎手指。很难想象，明明是那么怕痛的我，当初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你为什么要用针去扎手指？”

“因为十指连心，我想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那你体会到了吗？”

“……体会到了。你知道吗？他曾为我挡过两次刀。”

“所以你还是来跟我炫耀的？”

“不是。我就是在想，如果我当着他的面，把那两刀还给他，他是不是这个原谅我？”

“他不会原谅你。让人把你，连同你的刀一起扔出去，才比较可能。”

“……”岳霖被这个说法逗笑了，但他只是扬了扬嘴角，马上就放下来了。

“是啊，他应该会更加怪我吧。因为他最恨别人不爱惜自己，也最恨别人……威胁他。”

“岳霖，生日快乐。”

“你……”顾铭思一脸惊悚地死盯着他的裤子。

岳霖从口袋中夹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录了这个的音，所以就把他设置成短信铃声。”

“你……真行啊……就不怕在公共场合，被你那些同事或者粉丝听到吗？”

“听到也不要紧，正好让他们知道，我有多爱这个人。”岳霖知道，一旦顾铭思顺着他往下查，还是会知道乔璟的存在。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盛家一定会让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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