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璟……乔璟……”岳霖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但是伸到半空，却又胆怯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不敢……他害怕又见到乔璟充满厌恶的眼神，这他真的承受不了……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但真正面对清醒的他的时候，他却突然又怂了……

他的嘴唇嗡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出声，因为他害怕惊醒他的乔璟。

但是他发现自从醒来到现在，乔璟除了最初那一眼，还一次没有看过自己，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床尾的地方，也不知道在看啥。

岳霖彻底慌神了，他无助地转头，问程开，“他是不是还不理我啊？”看这神情，好像马上就要大哭起来。

程开也说不上来，最后还是医生给出了解释，“他其实现在，并没有完全清醒，也就是说，你对他说话，他能听到，但是转不过弯来。需要你给他时间，让他缓缓。”

岳霖这才放心地摸上他的脸，“亲爱的，没关系，慢慢来……我等你……多久都等你……”

乔璟确实是太虚弱了，他现在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白雾一片，其他的，什么也感知不到。他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很想睡觉……而且，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力感，最是让人招架不住。

于是，他决定遵循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去。然而，每当他打算再次陷入黑沉梦乡的时候，就马上有一个声音，把自己的神智，又拉了回来。

他不得不又睁开了眼睛，可是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他也不知道，是谁在耳边叽叽喳喳，搅得他不能安眠。他张张嘴，想对他说，“别吵”，然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又闭上了。

倒是岳霖，他这段时间，已经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此时，倒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乔璟的动作，赶紧把头凑近他的脸，“亲爱的，你想说话吗？你说……我听着……”

然而乔璟哪能理会他这个？他很快就无视他，头一歪，干脆利落地又昏睡了过去。此时距离他真正醒来，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把两个人都得惊呆了。

岳霖更是吓得不行，他赶紧捧着他的脸，让他的头正对着自己，一通乱叫，“乔璟！乔璟！你快醒醒！你不要吓我……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他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晕过去了？！啊？”

医生照例凑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太虚弱了，需要时间修养。”

岳霖再三确认，“医生，真的只是睡着了吗？真的只是睡着吗？他真的还会再醒来吗？你不要骗我……”

“是真的，他就是再次睡着了。他的身体损耗太大，睡眠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良方。并且这一次，他应该会醒的快一点。那肯定不到一天，就再次醒来了。”

岳霖听到这里，才算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慢悠悠地说道，“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让我倒是宁愿，他多睡一会。这样，等他醒来的时候状态，就会好一些。不然我该心疼死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实际上，他现在就算清醒过来了，以后也会有大把的时间，用在睡眠。可以说，他清醒的时间，还不如他花在睡觉得时间的十分之一。”

岳霖听到这里，心都快碎了。他结巴道，“那……那……那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是的，凡事都有两面性。这确实是不太好。”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再这么睡下去呢？”

“多陪他说说话吧，如果他的身体状况允许，你们可以把他挪到窗户边，让他晒晒太阳，看外面的风景，又或者，直接用轮椅把他推下去。”

“嗯……”

“对了，也可以让他看看游走的金鱼，爬动的乌龟，吸引他的注意力。这样，他就不会总想睡觉。”

“这样子吗？好，我马上就打电话订几条金鱼。还有其他的吗医生？对了，他现在能不能接触吗？他养了一只猫，很喜欢，等他转到了普通病房，我想把那只猫弄过来，可以吗？”

“这个……至少要等到他能起身以后……因为你知道的，小猫的细菌很多，而且，漫天飞舞的猫毛，也会对他的呼吸道，产生影响。”

“那……”就在岳霖想要再次说话的时候，余光竟然瞥见面两道老迈的身影，顿时就噎住了。

他默默地把手放在轮椅扶手的上面，随时打算退后给他们挪位置，并且降低存在感。

盛老爷子看到他了吗？当然看到了。那么显眼，想不看到，都困难。事实上，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岳霖一直在美国了。只是不点破，看他能自以为是的藏到什么时候。

如今他终于在自己跟前现形了。

盛老爷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跟着程老爷子，一起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正在昏睡中的人，沉声问道，“他怎么样了？确定清醒了吗？”

程老爷子在一旁对着程开说，“你盛爷爷，原本拄着拐杖在走廊上走，一听说乔璟醒了，赶紧把拐杖扔给我，自己就扶着墙，跑了起来。也是够拼的……我一直在后面叫他别摔着，结果人家，愣是一次也没有理我。一口气，就‘跑’到这里来了。这样的‘丰功伟绩’，感觉可以跟他孙子，吹一辈子。”

程老爷子说这些的本意，是为了缓和气氛，然而，此时所有人的全副心神，都在乔璟身上，一时之间，竟没有人附和他。

第198章不敢相信

乔璟是在睡梦中，被人转移到普通病房的，此时，距离他上次醒来，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岳霖都好得差不多了。他坚持要自己走，全程跟在一旁，紧紧地攥住乔璟放在身旁的手，连医生要把他搬到床上了都舍不得放开。

他在医生给他重新固定住鼻氧管之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上半身，帮他调整了一个可以睡得舒服的姿势。

太轻了，真的是太轻了。

轻得让人鼻子发酸。

乔璟的四肢现在摸着就跟冰块一样，于是岳霖在短暂的痛苦之后，又赶紧去接了三个小的热水袋。两个分别放在他的手下暖着，另一个则塞进被子，放在他的脚边。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给他擦脸，最后再坐在床边给他按摩手脚，全程无视其他人，忙得不得了。

盛老爷子：“……”

他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提醒他自己还在。岳霖果然吓了一跳，他触电般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面向老爷子的方向低着头，他的手不断地搓着自己的裤缝，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在等待家长的批评。

盛老爷子看他这个样子，反倒是不好开口了。最终，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十年前，他就是太过干预儿子的婚姻，才导致一场场悲剧的发生，现在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只是，鉴于岳霖之前的种种不良表现，老爷子觉得还有必要亲自考验一下。于是他提出，也要住到岳霖买的那座庄园里。

对此，岳霖当然不敢说不，而且老爷子也刚刚生过一场大病，此番正好来一起调养了，只是他的负担会加重而已。

不过岳霖甘之如饴。

他希望最疼乔璟的人能够好好的，这样乔璟也就不会像前段时间那么伤心了。

岳霖现在真的是怎么看那人都看不够，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用，整天就坐在病床边上盯着他，日常帮他活动手脚和擦身子，省得他太久没走路了，功能会退化。

转眼又过去两天了，在这期间，乔璟只无意识地睁了一下眼，很快就闭上了。但是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兴奋的了，自然又是一阵兴师动众。

医生们围着他检查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跟之前差不多，还是身体损耗太大，所以才会迟迟不醒，但这些都是正常的，所以不要太担心，要有耐心。

但是岳霖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天，他跟往常一样，给乔璟翻了个身，替他擦背。他一边擦，一边喋喋不休，“乔璟，你是不是因为还不想看见我，所以才迟迟不肯醒来的？你知道吗？我这几天都没睡觉，因为我害怕……一旦睡着醒来了，你就会像上次一样消失不见了。”他说完这句话，正好该换水了。于是他用一只手拿着水盆，打算去厕所换水，不想手突然一阵发麻，水盆直接脱落，摔到了地上，水花溅到自己的身上。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还好自己离开床了，否则就要溅到乔璟身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阵头晕，站立不稳，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去。岳霖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很快就要砸到硬邦邦的地上了。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被一个人及时接住，避免了被摔成傻子的结果。

他晕得整个人瘫软，如果没有人扶着，几乎站不起来，等他勉强抬头一看，发现竟是程开去而又返。

程开的脸色显得有些奇怪，他问岳霖，“你怎么了？头晕？”

但是岳霖此时竟然说不了话，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之后，就被程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你能坐轮椅，还是坐轮椅吧。可别把自己折腾得跟……”程开话说到一半，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乔璟，闭了嘴。

“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

“我说……你还要接着拖这副身体照顾他？你知道自己的脸色吗？你知道这段时间你差点晕倒多少回了吗？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好好在你的床上躺着？”程开说着，抬手指了指乔璟身边的一张病床。

“我真的没事！不用躺！休息一会就好了，真的。我……我不亲眼看着他……我……”

“我不是很懂你的脑回路，明明躺在病床上也能看到他。其他事情就让护工去做就好了。你想让乔璟醒来，看到你也半死不活的吗？”

“我……我……”岳霖该怎么说？说自己根本不想让陌生的男人触碰到乔璟的身体吗？

“唉……”

“你怎么了？”岳霖看程开张了张嘴巴，原本好像想说什么，但是突然瞪大了眼睛不理他，不由得感到十分奇怪。

就在这时，他竟然听到程开很轻很轻地说，“你醒了……”

“程开……你在跟谁说话……？”岳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带倒了周围的一大堆东西。

他心里有个念头，但一直不敢相信，想从程开口中得到承认。但是程开并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让开了一条道，对他说，“你自己来看吧。”

“……”

岳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床的另一边，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觉得在此刻是那么的遥远。

乔璟因为刚才给他擦身的缘故，身体是侧躺着的。岳霖绕到了那一边之后，也跟刚才的程开一样，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原来乔璟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睁开来了。虽然眼里还没有什么焦距，神情也是一片空白，但岳霖知道，他醒了，这回是真的醒了。

他的乔璟，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下午，清醒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

真好……

岳霖只觉得脚一软，一下子就跪倒在床边。他的一只手扶着床沿，另一只手颤抖地伸出去，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但是事到临头，他又怂了，那只手怎么也放不上去，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第199章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最后，还是程开看不下去了，直接抓过岳霖的手，给他按在乔璟的脸上不料，这一举动，却换来了岳霖的怒目而视，他用口型问他，“你做什么？不知道会弄痛他吗？”

程开：“……”得！我里外不是人了！他气得直接从病房里走出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已经错过太多太多的人，并且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他这样的举动，直接把岳霖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重新面对醒来的乔璟。

如果是在以前，他可以厚着脸皮赖在他身边不走，可是当他们经历了那些可怕的事情之后，岳霖却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甚至想，如果乔璟还执意不要他地话，那他第二天就消失。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当然不敢直视乔璟，甚至不敢开口说第一句话。

乔璟没什么反应，一看就是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但是由于刚才那被迫拍的一掌，他的眼珠子倒是轻微地动了动。

岳霖看着十分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放在床边仔细呵护着，就像对待一个珍宝。

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对着醒来的乔璟，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你……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不、不知道程开……有没有叫医生……我……我去……”说完，竟是想落荒而逃。以乔璟那点力气，当然是拉不住他的，因此，还真让他跑了。但是岳霖由于太过紧张，再加上人本来也不舒服，因此刚站起来没多久，腿一麻，竟然就整个人倒了下去，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啊……”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快起来，别让乔璟担心了，第二个念头是，完蛋，又在乔璟面前出丑了。

乔璟确实是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惊吓。被岳霖这么大的动静一搞，想不彻底清醒都不可能。于是，他下意识的就要从床上起来，但是他之前昏迷加昏睡这么长时间，自然体虚乏力，因此，头刚抬起来一点，就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这一摔可不得了。

乔璟只觉得头晕得抬不起来，呼吸有些乏力，更糟糕的是，连带着心跳都快了起来。因此几乎是在下一秒钟，病床边上的监测机器，就疯狂地尖叫了起来。

岳霖吓了一跳，当下也不顾自己浑身上下都痛的身体，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扑了过去，慌乱地摸着他的脸和手臂，疾声道，“乔璟！乔璟！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是不是头晕？心脏不舒服？！”他脸色大变，赶紧小心地拿开乔璟已经无意识蜷缩在胸前的手，熟练地给他按摩着心口周围，一遍按摩一边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亲爱的。”

按摩了一会，他感觉到乔璟呼吸有些急促，于是就更加用力的顺着他的胸口，另一边还大声地喊，“乔璟！乔璟！放松！乔璟别怕！我一直在这里！医生也很快就来了，啊？你放松好吗？听话！乔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如果你能听到，就、就握握我的手好吗？”天知道，岳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提出这个要求。他本以为乔璟不会理睬自己，可谁知，几秒后，乔璟竟真的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去握他。但是由于没力气，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