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如此心理,你比她好一大截便对你诚服不已,你比她只高一点点她便要来找你的错。
如此一来,湘云见黛玉整日里连针都不拿起来,自然牢骚满腹,嘲笑黛玉不会女红。想破了这一层,黛玉忽然咧开嘴笑。
原来自己一直在跟一个嫉妒自己的小孩子较量,就为那几句议论这两年拼命学女红,可实际呢,那几句议论也是湘云求而不得羡慕嫉妒之言。
她忽然就放下了这件事。
晴雯在旁边看黛玉神色变化,也猜出了几份,她犹自喟叹,啊人啊人。就是天生特别喜欢跟自己境况差不多的人对比。
晴雯前世就常听见人议论别人,“当年我的同学如何、“别看我的老邻居现在暴发了,从前可如何如何”。
说到底,是不忿曾经跟自己同一起跑线的人逐渐超越自己。不然真追究起来,大家曾经是幼儿园同学就要人家从此跟你一样平庸吗?既然幼儿园就能定一生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人上完幼儿园就不用努力了?
晴雯猜想肯定是史湘云见自己与黛玉都是孤女,因而内心攀比,这倒也是人性,同样境遇的人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反而先分出三六九等,超过自己的就诋毁,低于自己的就洋洋得意。
当然史湘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倒也无妨,反而是黛玉,自始至终不落井下石真是难得。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酒至三巡,却听得贾琏站出来端着酒樽道:“今儿叔父生辰,幸的大家团聚,我有话要说。”
众人都宾气凝神,贾琏才道:“我自幼顽劣,不通书本,如今年纪老大,才觉半生荒废,只古人道追来者之可追,因而我从今日起便拜了珣山先生,以后进了书堂,只休沐日回府,若有事寻我,可捎信给我。”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王熙凤立在下首,瞧着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果然她是从前阻碍二爷不让二爷读书的始作俑者。
贾赦可有可无,还在自己饮酒取乐,瞧见这亲爹不做声,贾母皱皱眉头,只好勉强开口:“琏儿管着家里一摊子事,若是你走了当如何?”
贾琏开口:“家中还有子弟,倒是我一个人占着闲,惹得几位弟弟们都出不了头,宝玉自不用说,其余贾琮踏实、贾环机灵,都是可用之才。”
贾环先露出高兴之意,他虽未成年,可在赵姨娘的灌输下也知道掌了家里的权既能得人巴结,又能搂下不少银子,因而格外感激贾琏。
贾琮是个老实的,他担忧的瞧哥哥一眼,贾琏是正房所出,他是小妾生的,邢夫人续弦进门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倒生了些兄弟情,只是后来王夫人教养贾琏,他则彻底无人问津,兄弟才生分了,可如今倒也担忧不止。
宝玉早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嘴里喃喃说“国贼禄鬼”之类,旁边的人都道他又犯了痴病,也不去理他。
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也不能说人家不是,贾母只好作罢:“既然要念书,也是正经事,你娘老子都不发话,我便不拦着你。”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贾政又举杯贺他,气氛复又热烈起来。凤姐和贾琏悄悄对视一眼,双方都如释重负,凤姐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她心想:奇怪,从前多敛些钱财都不能这般心里如吃了蜜一样。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对琏二爷生了情。
按照夫妻俩的计划,凤姐也趁着往贾母跟前凑:“老太太,现今儿高兴,我也说个事。”
贾母瞄她一眼,一脸的不高兴:“可别跟你家琏二爷一样说些混账话,夫妻两个一个赛一个的不长进。”
凤姐熟知贾母心思,知道老祖宗这是面上不高兴,内心却没有什么,说不定自己的孙子上进她反而更高兴呢,因此看见贾母这样她也不慌,笑嘻嘻说:“老祖宗这样我可不敢说,回头老祖宗不疼我了。”
贾母这才笑起来,一指头指在凤姐脑门上:“你个猕猴,倒跟我卖上关子了,说吧,什么事情。”
凤姐才凑到跟前,拖长了声音道:“前几天我妇人病不好,找了个妇科圣手帮我诊治,说我受了寒,要将养着以后才好生育,又开的药方要用燕窝做药引子,我寻思着这不得跟老祖宗要。”
贾母跟身边的人说:“你们听听!好一个凤辣子,三句话没说完就惦记着我的东西。”
凤姐猴在旁边:“可不是您这个财主奶奶,又财大气粗又观音一样救苦救难,当孙媳妇的自然惦记得紧。”
一时周围的太太、姑娘、丫鬟们都乐起来,贾母也笑着说:“好好好,回头我就让鸳鸯给你送过去。”
凤姐瞧着贾母心情大好,又说:“老祖宗,我可得跟你告几天假,大夫还让我多休养呢。”
事关子嗣,贾母也不敢怠慢,自然允了她的请求,凤姐儿可不止这一点手段,她笑眯眯冲平儿招招手,平儿拿出早就预备好的账册和钥匙,恭恭敬敬端在盘子里呈上来。
凤姐道:“老祖宗,这钥匙和账目可都在这里,交代的一清二楚,您让鸳鸯瞧仔细了,回头短了什么我可不依。”
自打她和贾琏说好以后,便在筹谋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从前放的那些利钱都收回来,还得上的还会来,还不上的凤姐索性派人将那债纸当着欠款人的面烧了,得了欠债人感激涕零,自己也彻底清理了这些麻烦。
再和平儿耗了半个月做账,腾挪的还回去,支取的补上去,到最后总算平了账目。
如今便要清清白白交出去。
贾母目光微动,颇有不赞同,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贾母也不再追究,瞧着外面男人动静。夏守忠宣了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宴席也撤了,趁着人心惶惶,贾琏私下找到凤姐,凤姐忙告诉他一切都已经交出去。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那晚你坦白,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私放利钱。”
凤姐垂首羞愧:“我年纪轻,不懂这个,只瞧着原来太太做那个,以为可以一本万利,又想着贾家富贵,当不畏惧官府。”
贾琏心里不是不后怕,好在账册已经烧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官司,这事情便是查起来也了无痕迹,瞧着凤姐粉面含羞,心里一软,想起那天凤姐向自己坦白时又惊又怕的娇样,语气先松动了:“岳母早逝,你姑母又是个坏榜样,自然教你一些歪门邪道。人人都说堂前教子,枕上教妻,原先是我不好,没有教导过你何事不该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可乐饼。
土豆泥和鸡肉碎、洋葱碎,团成球,中间加入芝士碎,然后压扁成饼,加面包糠油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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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凤姐摸索相处之道太太盘算抢夺家产
凤姐低下头做感动状,心里却在盘算,这几天示弱,不但得到琏二爷处处体恤,还将过去所做错事一笔勾销,却原来夫妻相处不是一味强硬做派就对。
她自幼丧母,跟着嫡母长大,自然处处争抢好胜,以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劲,可也因此无人教导她为妻之道,居然差点走上歧途。
这夫妻相处之法,还需要以后她慢慢领悟,所幸来日方长,足可慢慢打算。(注释1:以上为妻应当适当示弱之道的阐述仅限于凤姐自己的内心想法,她由于时代所限,所思所想都有深刻的时代烙印。不代表作者想法,也不代表二十一世纪女性应当如此做。)
幸运的是她已经将私揽诉讼的事情悄悄抹平,净虚师太也逃亡外地,因着自保的缘故张家和净虚师太以及安守备都不会主动将此事说出来,甚至相反还会越埋越深。
夫妻一场,凤姐还未完全卸下对贾琏的防备,自然也不会事事都告诉他。
却说两夫妻在这边各有盘算,贾府人却未注意这夫妻俩的失职,贾政被宣进宫,全家都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过一会儿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夫人等进朝谢恩”。
原来是谢恩,这自然不是什么祸事,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
又有赖大说“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这一下可真是喜气洋洋,众人忍不住喜见于面,当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都按品大妆起来。
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
待到回来人人大喜,王夫人遣人给娘家送信,又谢过来道贺的下人门客家眷,这才烦扰起今日贾琏夫妻所提之事。
她苦心谋划,万万没想到出了岔子。
嫁进荣国府时她年岁不大,丈夫是个喜欢读书的,可偏偏自己不识字,难以琴瑟相和。
在府中的日子不算好过,婆婆明察秋毫是个精明人,小姑子长着七窍玲珑心,她从王家带过来的那点伎俩便有些不够用了。
何况上面还死死压着一位大嫂子,大嫂出身书香门第,又是个温柔端淑的才女,和小姑子惯常信笺往来,平日里大家齐聚,或是观花或是赏月,那两人总能诗文唱和,博得全家称赞,更让自己颜面全无。
她生的也不差,可偏偏如贾母所说“是个呆木头,没些许风情”,这就比起嫂子和小姑子差远了。
王家女儿怎么能认输?她自然不罢休,好在她很快发现夫君是个好色之徒(注释1),仗着自己的美色,总算生下了一儿一女傍身。
这有什么用呢?大嫂子生下的儿子聪慧可爱,才三岁便可以出口背诵多首古诗,博得家中公公喜爱,常夸奖他是“吾家麒麟儿”。婆婆更是喜欢她,直接将管家权交给了她,更不用提她备受丈夫疼爱。
王夫人不服,日夜逼迫珠儿读书,那孩子年纪尚幼,惹得大嫂子来劝她:“弟妹,不是我多嘴,珠儿正是长身骨的年纪,天天晚睡早起,头悬梁锥刺股,这可不好。”
她嘴上应着,脸上做出一副感激之情,心里却暗笑:哼!你自己的孩子背着外人昼夜苦读却假装好心拦着我孩儿苦读!真的不安好心。
她一辈子都不明白有的人天资聪颖,压根儿不用整夜苦读。却以为贾琏聪颖是大夫人暗地教导之故。
没多久小姑子出嫁,王夫人简直要咬碎银牙,十里红妆良田千亩,这让自己的珠儿能分得的更少了。
这些在面上不能表露半分,却架不住她背后地里寻个巫蛊之法,日夜诅咒。
也许那诅咒真的见效,大嫂子居然真的生了病,缠缠绵绵,那病也持续了一年多,她背地里暗暗偷笑,机会可来了。
那天她去探望病中的大嫂子,含泪安慰她:‘嫂子放宽心,且将养着,外面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不用去理会,横竖链儿是正妻嫡子,外面一个小妾生的还能越过他去。’
大嫂子的脸色忽得越发灰白,却仍然不问她究竟,她心里暗暗鄙夷,到这时候还要装什么贤淑,看你憋得住多久。
待到她告辞出门又派人盯梢,果然如她构想,大嫂子陪房也急急出门去查此事。
贾赦居然在外面养了一户外室,妻子生病期间他也没断了往来,还跟外室有了一个儿子,如今正在襁褓里,取名叫做贾琮,挨着贾家小一辈的排字,这是正儿八经承认这孩子了。
大嫂又生气又失望,加之担心自己膝下孩儿,没多久就病入膏肓。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托付:“弟妹,我素来跟你还有小妹要好,如今小妹远嫁姑苏,也只有你值当托付,我这一别,唯担心我那孩儿,还望妹妹看护一二。”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要很努力才能也做出一副戚容:“那自然,我会好好照看他。”
当然好好照看了,贾琏要天上的星星她都可以给摘来,月例银子之外瞧中什么只要在外面支贾府的账就行,反正如今管家权被她把持在手里,谁也越不过她去。
除此之外,还给贾琏配备吹拉弹唱俱精的小厮,教他往瓦栏勾肆歌台舞馆里做各种龌龊事情,更是在他十几岁就给他房中配备了各色娇艳妩媚的丫鬟。
待到贾珠和贾琏都长大能够娶亲的年纪,王夫人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给自己的儿子贾珠苦心造诣寻了金陵名宦之女李纨,其父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
给贾琏寻得媳妇虽然明面上是权势滔天不可一世的王家女,但实际呢,王熙凤亲爹虽然排行第一,却是庶出,在家中碌碌无为,只能坐守金陵看护祖产,与正当权的王子腾隔了一层,凤姐连个正经的字都没有取。
王夫人担心到时候长辈们压着不同意,特意将自己的外甥女带进贾府小住,又刻意安排机会与贾琏巧遇,贾琏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又泼辣又美艳的女子。
在王夫人稍微提起想将外甥女嫁给贾琏后,贾琏马上坚持,因而贾母和贾赦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王熙凤嫁进来。
这自然是王夫人的得意之作,好好一个长房嫡孙,居然娶了个目光短浅行事粗鄙的庶出女,而自己的儿子娶得可是书香门第的清贵人家女子,嫂子啊嫂子,见到这一幕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王夫人自认为算无遗策,至于珠儿那意外,唉,便是天命罢了,反正贾府管家权已经霸在手里,那对糊涂夫妻行为肆意张扬,只怕不是断子绝孙就是锒铛入狱,到时候这偌大的贾府,还不是自己宝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