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秘书上前,连忙用伞遮住闻眠的头顶,低声道:“是工程验收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他和施工方谈事情,车开到河堤时,路塌了。”
闻眠随着吴秘书的指点向不远处看去,果然,一小段道路坍塌,河堤边的围栏不知所踪。
望着浩渺的江面和湍急的流水,闻眠心慌地扶住了栏杆。
但,她的脆弱只持续了十几秒,就很快振作:“我是当地人,周围地形我熟悉,我来负责找人。”
“吴秘书,公司和项目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在谢疏被找回来之前,让公司不要乱。”
吴秘书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好。”
·
京城。
虽然已经上了班,但昊天影视的员工们都无心工作,心神不宁地刷着手机。
谢总出事已经两天了。
这种事情没法瞒,早在当天,有关新闻媒体就收到了消息,公众号们信誓旦旦,说这种情况下,谢疏掉进水里,根本不可能生还。
员工们起初不信,等到后来看到那个网上盛传的视频,心头不由得发慌。
视频里,闻眠狼狈地撑着伞,走在江边的河堤上,身边人想搀扶她,都被她拒绝。她坚持着走着,脊背停止,仿佛没有尽头。
网上人都说,闻眠太惨了。
不久之前才被拍到和男朋友在一起,这才多久,恋人就出了事。
员工们看着视频,眼角发酸。他们不仅为了闻眠,更是为了自己——
如果谢总真的出了事,公司股权和人事剧烈变动,他们工作能保住吗?
就算和平过渡,没有谢总坐阵,昊天影视会怎么样,还真的说不准。
难啊。
他们就盼着谢总能平安归来。
就在员工们战战兢兢时,消失数天的钱钦出现,带着满脸不情愿的岳襄来到公司。
“舅妈,你这是干什么?谢疏出了事,我要去找他!”岳襄挣扎着想从钱钦的手中挣脱。
钱钦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你一个小丫头人不生地不熟,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
“昊天影视是你们谢家的根基,在这个时候,你不帮忙把公司稳住,还想什么别的事?”
岳襄终于拽回了自己的手,她想不通舅妈的力气为什么会这么大:“可是,我对公司一窍不通。”
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干过正事!
钱钦仿佛早料到她要讲这句话,淡定道:“可以让你表哥帮忙。”
“你表哥从小看着你长大,在关键时刻,难道会对你置之不理?他一直都在昊天工作,对公司运转都很熟悉。”
岳襄找的借口一一被钱钦驳斥,最后,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来,登上了电梯。
“你是谢家唯二的血脉,你哥哥要是出了事,股权全部都该让你继承。岳襄,你是公司的主人,记得态度一定要强硬。”
岳襄拧眉,觉得舅妈这句话中的含义颇为刺耳。
感受到了岳襄的疑惑,钱钦顿了顿,缓和了语气:“襄襄,别怪舅妈想得多。生意场的事就是这样,一点点意外,都能让家族基业毁于一旦。”
岳襄怔然,舅妈发烫的手心按在她肩膀上:“只有你稳住公司的人心,他们才会全心全意地帮你找哥哥。”
说服了岳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蒋潭办公室——在谢疏出事后,公司的一切事务交给了他裁决。
得知两人的来意,蒋潭有些迟疑。但在钱钦的坚持下,蒋潭松口,允许岳襄插手公司事务。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两人出了公司,还没等岳襄松一口气,就听钱钦尖锐地道:
“襄襄,你不要觉得得到允许就能全局掌握公司,蒋潭这个人心机深沉,面上与你哥关系很好,但私底下却早在和竞争对手接触。”
“他答应你进公司,难免心中没有别的打算。”
岳襄茫然地抬起头,往日熟悉的舅妈,仿佛掀掉了她温和的面具,变得陌生起来。
“……听你表哥和我的,我们不会害你,嗯?”
岳襄敏感地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
昊天影视因为有了岳襄的出现,整个公司显得风雨飘摇。
蒋潭似乎如钱钦说的那般有别的打算,对于公司的事务不再上心,所有公事能拖就拖。
不过两天的功夫,昊天影视的工作人员就能感受到工作整体流程的凝滞。
“谢总如果还在多好啊。”有人小声说。
这个感慨很快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在谢疏在时,虽然经常要领受996的福报,但好歹能够创造价值,此刻,上班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见状,许多消息灵通的艺人都有了新的打算。
暗潮涌动,所有人都在静悄悄地等待着那个消息传来。
蒋潭看似生了二心,怠慢公事,实际上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忙道吐血。
他这些日子甚少合眼,忙得直骂谢疏这个罪魁祸首。
道理他都懂,计划也做的很有道理——只有谢疏出事,那些个隐藏在地下的鬼魅魍魉才会出来作怪。
可是,谁都没告诉他,应付这些事情会这么难啊!
找事的竞争对手,蠢蠢欲动的艺人们,趁机在二级市场打收购战的周围娱乐,还有听到消息不停施压的股东们……
有时候竟然胡思乱想,负责出事的为什么不是他。
不过,抱怨归抱怨,得益于之前的准备工作,在这些日子里,他也抓到了他们想到的信息,并且将仇人的名字无情地记在小本本上!
晚上,蒋潭打电话与吴秘书交换信息,后者在第一线,看似不忙,但实际上心力憔悴。
“你帮我问问谢总,到底什么时候能松口,我快被小闻搞得神经衰弱了。”
蒋潭随口敷衍:“快了快了。”
吴秘书挂了电话,转头一看,发现闻眠竟然又来了。
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事发前两天,闻眠乍一听噩耗,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跟着搜救队沿着河道走了二十公里。
在没发现任何端倪之后,她似乎便心生怀疑,开始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吴秘书当然按照计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以闻眠的聪明,在他闪烁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便开始了多方位的试探。
虽然在明面上,对方仍然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失去男友不肯放弃的可怜人,但私下里,她总会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吴秘书脆弱的良心都会进行一番自我谴责。
都怪谢疏这个狗逼。
都是他威胁他们,说之前他们瞒过他一次,差点毁了他的表白,这一次要和他站在一边赎罪。
吴秘书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闻眠疑惑的目光。
半晌,闻眠垂下眸。
小吴三番两次避开,想必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告知于她。
她不打算逼问对方,毕竟,从这些下意识的反应中,她已经能够获得那个最关键的信息。
找人的思路需要转变。
如果谢疏没有出事,而是主动用这个借口避了出去,那么,他现在人会在哪里?
闭上眼睛,闻眠的意识在景河这个小城里来回巡梭,回放……
如果她是谢疏,她会去哪里呢?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是他既能去,别人又不会发现的地方呢?
有了!
闻眠睁开眼。
第二天早晨,她拜托酒店前台帮忙买药,自己假装生病留在房间里。
等药买回来,她趁机带了帽子和口罩,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门口,她扫了一辆自行车顺着景河朝上游骑去。半个小时后,她拐进一个僻静的小道,再往上,就看到了“青山养老院”五个大字。
青山养老院是她奶奶所在的地方。
这家养老院各方面条件好,入院名额十分抢手,当时是由谢疏出面,这才拿到了一个名额。
闻眠的奶奶进入养老院之后,很快认识了新朋友,还当了文艺委员,状态一日比一日好。
闻眠来到养老院门口,登记之后进入,还没到达奶奶的寝室,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别羡慕我,谁让我孙女婿懂事孝顺呢?”
奶奶的……孙女婿?
闻眠神色一凛,上前几步推开门。
那个新闻中掉进河里,九死一生的人正垂眸给奶奶捏着肩膀。
“眠眠,你怎么来了?”奶奶第一个发现闻眠。
然而,就在这一声过后,那个被洪水卷跑不知所踪尸骨不全的男人瞬间躲到了老人身后。
在他的身上,还穿着奶奶刚刚织好,原本要给闻眠的新毛衣!
被谢疏吸引了注意力,奶奶满脸心疼,怒瞪着门口的不速之客:“眠眠,你怎么老是欺负小谢?”
“???”
说清楚,到底谁欺负谁?
作者有话要说:谢疏:奶奶保护我!!!
闻眠:?
完结的步伐它悄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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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闻眠见过谢疏的许多面,高冷的、正经的、害羞的,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看到谢疏茶言茶语的一面。
他听闻奶奶横眉冷竖,连忙柔声道:“眠眠她不是故意的,是我工作忙,怠慢了她。”
闻奶奶一听,更加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工作忙就吵架?既然在一起,就要互相体谅对方,闻眠,你说是不是?”
忽然飞来横锅,闻眠冷哼一声,若有所指:“体谅?那要看什么事情了。”
装死骗人还想让人原谅?没门!
当事人谢疏显然听懂了闻眠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喉咙发苦。
“眠眠!”闻奶奶皱眉。
她不懂自己乖巧的孙女没什么在谈了朋友之后如此嚣张跋扈,不依不饶。
人与人的感情在于平等,热恋期女孩子胡闹一点,男生凭着新鲜劲儿都可以忍受,可时间长了呢?
她刚想再说两句,却不想谢疏挡在了闻眠面前。
这个长相俊俏,吃苦耐劳还性格温和的男人,双目恳求地望着她,对着她摇摇头,沉声道:
“奶奶,您别生气,都是不好,是我做错了事情让眠眠担心。”
光的速度比不上谢疏道歉苟命的速度。
“您放心,下次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说起来,我当时出了车祸,您能收留我,我实在太感激了。”谢疏垂眸,露出包扎过的脖颈。
闻奶奶那里不知道谢疏是在转移话题?
但想到对方作为孙女的老板,豪门世家的掌权人,却在孙女面前如此放得下面子,心头也是一软。
“是啊,你当时流了好多血,真是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吓了一跳。”
……受伤?
闻眠原打算与谢疏大战五百回合,非要分出个上下高低,可听到谢疏受伤,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上前一步,作势要去看谢疏的伤口。但想到两人正在吵架,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在她迟疑时,那个受伤的人忽然上前一步。
她的手刚好能触碰到对方的肩膀。
“没事,摸吧。”谢疏凝视着她。
那眼神太过深沉,对方深深的看着她,闻眠有一种错觉,仿佛谢疏真的是劫后余生,当心见不到她了一般。
闻眠侧过头,冷哼一声,顺势在谢疏的肩膀拍了拍。
肩膀上震动牵扯到伤口,谢疏眉心一蹙,却强忍着没吭声。
这一切被闻眠收入眼底,她收回手,却被谢疏抬手握住。
闻眠抬眼。
谢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怕她用力抽走一般,干脆两只手相合,将闻眠的手掌捧在手心。
两人眼神触碰了一下,又莫名地转过头。
四周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咳。”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奶奶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闻眠如梦方醒,连忙将手抽出来。她怕谢疏疼,又担心谢疏不放手,一双杏眼瞪着眼前人。
谢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羽毛刷过,一阵酥麻。
“眠眠,小谢,我想到我还有个约会,你们先聊。”最后还是闻奶奶受不了。
长辈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但气氛却全然不复先前的旖旎。
闻眠冷哼一声,拖出椅子坐下,靠着椅背双臂环胸道:“说吧!”
谢疏乖觉地给女朋友上了一杯茶。
“讨好我也没用。”说着,闻眠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杯子里泡的是她最喜欢的花茶。
“被水冲走,失踪,嗯?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很苦。”
想起这几日的遭遇,闻眠的声音瞬间放大。
她不觉得日行十公里辛苦,也不觉得冒着雨浑身浸湿难受,只是找不到希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无法接受谢疏离去,可所有线索都在昭示着与期望相反的结果。
闻眠抱着肩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谢疏心头酸涩,蹲下身,将椅子上的人搂在怀里。
“别怕。”
闻眠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里,贪婪地汲取着熟悉的体温。
“我才不怕,反正你要是出事,追我的人多得是。”
说话间气流喷洒在裸/露的肩部皮肤上,谢疏刻意忽略掉心中的酥麻,故意道:“好,我把遗产都留给你当嫁妆。”
话落,他猛地被推开。
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对方反应剧烈,便见闻眠眼睑赤红地瞪视着他。
“不许胡说!”
谢疏哪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调侃,会惹得闻眠红了眼,连忙哄女朋友。
“我、我不乱说了,你别难过……”
闻眠侧过头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疏手中空空,心里似乎也空荡了起来。
他握紧手掌,凝视着女朋友的眼睛道:“是我们设的一个局,想要引出背后的人来。”
事情还得从岳怡然“死而复生”说起。
她的出现,像是一个□□,彻底点燃了谢疏这些年来的诸多怀疑。
既然岳怡然的离开,是除了谢疏与岳襄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这些年来,钱钦非但没有试图开解他们的心结,还愈发在兄妹之间添油加醋,制造矛盾?
他的父亲为什么肯放母亲离开?
在母亲离去后,为什么要将岳襄送去岳家?
为什么舅妈要撺掇母亲和周围娱乐的人借钱?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交织在一起的矛盾。
怀着疑问,谢疏让人重新去查了当年岳怡然的往事,谁知道,他没从岳怡然这里查出什么,却收获了别的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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