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羽今天本来不想开直播，但架不住大家的热情，还是上了线，把房间名编辑成“新年快乐,做点吃的，随便看看”。
直播间镜头里，虞羽把一盘盘卤好的鸡爪鸭脖端到桌上,又倒了点花生米。灶上温着一壶酒，壶口有丝丝热气冒出来，为这料峭的冬日平添几分家的温馨。
“叮”的一声,烤箱完成了工作，虞羽带上手套将烤盘拉出来。打开门的瞬间,浓郁的香气随着热度扑了出来。
好香啊。虞羽忍不住摘掉手套,拈起一只蛋挞,放在嘴边吹了吹，吃了一口便眼前一亮。
【小羽吃得眼睛都亮了哈哈哈,你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蛋挞真的是我戒糖路上永远过不去的坎！】
【我妈问我为什么对着手机流口水】
虞羽吃完一个就停下了。蛋挞原料就买了这么多,是作为送给来拜年的人的伴手礼的,四个一盒，她再偷吃一个就凑不了整了。
对虞羽而言，这个新年确实有别于以往。家里没什么交际，以前过年就是一家四口做点好菜吃个团圆饭，或者回镇上住几天，简单平淡。
而今年的第一天便透着不同寻常的热闹。虞羽刚把蛋挞盒装好，便听见口袋里传来提示音。
少艾：到你家楼下了〔新年快乐.jpg〕
少艾：〔早上好，要抱抱〕.jpg
虞羽不觉弯了眉眼，陈少艾难得在她面前发这种可爱表情包，她也捧场地回了一张图。
虞羽：〔抱抱就抱抱.jpg〕
粉丝们见虞羽看下手机就笑成这样，纷纷开始调侃她。
【啧啧啧这个幸福的小表情诶，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这大年初一的我就失恋了？】
【楼上醒醒。】
【我说小羽怎么一大早就忙里忙外，搞得这么正式，我赌一个三层蛋糕，小羽她男朋友来她家拜年啦！】
少艾：下来。
虞羽当即摘了袖套，将手机装进口袋，又从袋子里拿出唇膏补了补。
她下线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是男朋友。”
虞品轩正在阳台打太极，余光瞥见虞羽像一阵小旋风般从厨房窜到门口。
“去哪儿？”
虞羽噔噔噔下楼，只能听见余音：“她到楼下了！”
虞羽到了楼下，见到立在车门边的陈少艾时，开心地大叫着向她跑了过去，扑进她怀里——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陈少艾稳稳将人接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好。”
前方又传来两道声音，虞羽本来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陈少艾的肩膀中，闻声抬头，赫然发现了刚下车的风绵和陈民国。
虞羽：“！！！”
她瞬间从陈少艾怀里脱离开，由一只黏人的糯米小团子变成一根独自站立的冰棍儿，疯狂上扬的嘴角缩至一个礼貌的弧度：“伯伯新年快乐......”
虞羽红着脸和陈少艾并肩上楼：“我还以为就你一个来。”
陈少艾轻笑：“怎么，看见我爸，不好意思了？”
“没有！”虞羽立刻口是心非的否认道。
忽然她双眼微亮，陈少艾一向对陈民国直呼其名，今天竟然改了口，还和他一起来拜年了，其意味不言而喻。
“重吗？”陈少艾见虞羽脸颊微红，便伸手去帮她提箱子。
“没事，我能拎得动。”虞羽加快了速度，“这里是什么？”
“我爸买的年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陈民国身高腿长，移步两个台阶，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们俩，与她们保持着四五级台阶的距离。他听见陈少艾说的话，当场便僵在了原地。
风绵低头看手机，落在了队伍最后面，没注意前面陈民国突然停了下来，她险些撞上去。
“呼——”好险，风绵拍拍胸口，她其实挺怕陈民国这种不苟言笑的人。
风绵当初刚认识陈少艾的时候，陈少艾对谁都冷冰冰的，因为不善交际，还被排挤过，多亏了风绵从中调和。那时候风绵既有些怕和她打交道，又觉得她没人理很可怜，渐渐相处下来，风绵自己都接受了团队老妈子的这个设定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陈少艾的傲娇是祖传的，只能哄着。
虞羽带着几个人回到家里，餐厅里已经温好了酒，蛋挞的香味一路飘到了门口。
双方家长坐定，陈民国坐一边，虞品轩和姜妍坐在对面，本就不大的餐桌此时看起来竟有些拥挤。家长会面，四个小孩儿不想在这当吉祥物，不约而同地起身去客厅玩。
风绵拉着夏绒又开始话痨了，大倒这些天来在剧组辛苦拍戏的苦水，什么吊威亚啦往身上浇冷水啦，听得夏绒特心疼：“当演员真不容易，你好了不起。”
风绵撩撩提前起床半小时卷好的头发，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哎，其实也就还好啦，日常操作，到时候播出了你会看就好。”
“当然！”
陈少艾轻轻拱了拱虞羽的手臂：“你呢？”
虞羽不明就里：“嗯？我什么？”
“我电影上映了，你会来看吗？”
“当然了！”虞羽斩钉截铁道，顿了顿，“不过你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陈少艾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虞羽心道那你和我说这干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
陈少艾深吸一口气：“我有点紧张。”
虞羽看了一眼餐厅里，她听不见他们具体在聊什么，小声道：
“我也是，特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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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风绵嗑着瓜子：“你们到这步了还紧张什么,我才该紧张呢。”
刚才她在车里听陈少艾和陈民国尬聊,一句话都不敢插嘴！
“你不也是家属来着？”陈少艾睨她一眼。
“我是家属？”
“夏绒的家属呗。”
风绵老脸一红：“当着人家面你瞎说什么呢！”
陈少艾不说话。
我在帮你你看不出来？
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陈少艾转头跟虞羽两个人玩了。
虞羽兴奋的和她说：“我准备过几天就把网店开起来了！”
陈少艾也很高兴：“那正好啊，开门红。”
“还有驾照，我已经过了科目一了,准备一个月搞定。”虞羽像个向家长汇报考试成绩的小孩儿似的,“今年肯定忙得晕头转向的，但是我特别高兴。”
陈少艾揉揉她的发顶，笑了：“我也高兴。”
说罢，看了一眼餐厅里,三位家长看起来相谈甚欢，光是干杯的声音就听见了好几回。
陈少艾愣住，眼底堆满了不敢相信。
虞羽偏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你爸……变化好大啊。”
陈少艾捏捏她的鼻子：“也是你爸。”
虞羽红了脸，小声而急促道：“别瞎说！”
“过不多久你就知道我没瞎说。”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虞羽红着脸别过头,去拿桌上的橘子吃。
“橘子好吃吗？”陈少艾看着虞羽被橘汁沾染而映着水光的唇瓣，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
好多人在,不能亲,啧。
“好吃啊。”虞羽给她也剥了一个。
陈少艾尝了一瓣,上面似乎还有虞羽手上的温度，她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潮动。
虞羽把果盘挪给风绵和夏绒那边,又打开旁边的一个小罐子,“自家腌的果脯,风绵你尝尝。”
梅子干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当接触到舌尖的那一瞬间，整个味蕾都被酸甜所笼罩包围。水分被抽去得恰到好处，依然保存有果肉的鲜度。口舌生津，越吃越想吃。
“真棒，”风绵顾不上公司的甜食禁令，连吃了好几个，含糊不清地问虞羽，“你做的？”
“不是，我姐做的。”
风绵惊喜地看向夏绒：“你也太厉害了吧！”
会做甜点会做果干，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人才啊。
这么好一姑娘，以后也不知被谁祸害了去。风绵抓抓头，突然有点烦躁。
风绵有些不自在，心里一股无名的冲动蹿来蹿去，却又无从探查其源头，她往旁边挪了挪，问虞羽：“我可以玩一玩你那箱子里的游戏吗？”
“可以啊。”虞羽欣然答应，不过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餐桌，小声道，“要不……你去房间里玩？”
“好。”
风绵起身，刚想迈开第一步，却又停滞在了原地。
她该去虞羽房间还是夏绒的房间？
其实更想的是后者，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风绵的眉头拧成了八字，她自己也想不通。
“哧——”陈少艾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这位女士在给自己挖坑这方面的本事还真是从来不没让人失望过。
她牵起虞羽的手：“我好多年没玩过游戏了，咱们一起玩玩？”
“好啊。”虞羽从茶几底下翻出上次那个箱子，“玩哪个？”
陈少艾思考了一下，“精灵石吧。”
虞羽瞪了瞪眼：“你考古呢？”
“经典，我怀旧。”
“行。”虞羽把游戏拿出来，装了点零食，拉着陈少艾进了房间。
风绵有点尴尬。
夏绒以为她当着家长的面有点紧张，笑了笑：“去我房间一起玩吧，你选哪一部？”
风绵低头看了眼，指着最上面那盘带子：“就这个吧。”
“嗯，黄桃干你吃吗？”
黄桃还挺好吃的，做成果脯干味道应该也不错吧。风绵点点头：“好。”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客厅眨眼就没人了，当陈民国提出接下来还有事，这便要先走了的时候，三位家长走出餐厅，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都有一瞬间的懵逼。
直到数道欢声笑语从两扇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他们才相互莞尔一笑。
“少艾。”
陈民国走到虞羽房间外，敲了敲门。他本来对陈少艾说该走了，去你大伯家拜年，可当听见里面那道清脆的声音时，他却顿住了。
陈少艾说：“诶，怎么啦？”
久违的活泼与轻快。在听到这句话时，陈民国甚至有种他们父女俩从未产生过隔阂的错觉。他恍惚了片刻，再开口时，原话已经便成了：
“我得去大伯家拜年了，你在这多玩会儿吧，到时候让李叔接你。”
陈少艾刚才正沉浸于游戏中，自己也没想到会用这么开心的语气和陈民国说话。而当听到陈民国说的话时，她更加难以置信了。
每年大年初一去大伯家拜年是雷打不动的规矩，而现在陈民国的意思是让她留在这里玩？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好。”
虞羽不停地蹭着她的手臂，显然也是激动得不行：“这么好！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玩好久了！”
门外，陈民国笑了一下，转身和虞品轩夫妇告辞准备离开。
陈少艾有些僵硬的转过头，脑子里不只是混乱还是空白。这一次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对门外说：“慢点开车啊，爸。”
陈民国僵在原地。
陈少艾脸上一热，心里却突然无比的放松。
终于说出来了，她想。
感觉还不错。
破冰为水，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
这一声当着面亲口叫出的爸，重于泰山，往前种种冷漠纷争都升华成烟，飘到天上成了一朵云。
这一瞬间，陈民国和陈少艾心里的累累伤痕同时淡化愈合，伤口上长出了新生的血肉，又酸又麻，涨涨的将心口挤得密密麻麻。
陈民国大步走回去，右手颤抖着伸向门把。几乎在同时，门却自己开了，陈少艾站在门里，抬头与他直视。
陈民国将手一点一点收回来，嘴角一点一点向上扬。
他说：“那，我走了啊。”
陈少艾说：“好啊。”
片刻，她又道：“晚上我想吃烤鸭。”
陈民国点头的频率有一丝慌乱，在他的极力克制下，声线的颤抖也轻得不易察觉，最起码在陈少艾以外的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高冷的陈民国。
“好。”他说，“你……好好放松一下，晚上带小羽回来吃饭。”
“……好。”
看着陈民国离开的背影，陈少艾的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虞品轩和姜妍下去送陈民国，虞羽拉着陈少艾：“你也下去送送吧。”
“晚上不就回家吃饭了，还要人送。”嘴上这么说，陈少艾却走得一点不比虞羽慢。
车辆消失在小巷拐角，陈少艾低下头，在虞羽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晚上去我家吃饭？”
虞羽脑袋一绷，脸色一红，当即就要摇头，却被陈少艾瞬间固定住脑袋，想摇头也摇不了。
陈少艾看着她的眼睛：“我和风绵中午在你家吃饭哦。”
虞羽这回倒是答应得很快：“好啊，昨天特意买了很多菜，等会儿就做。”
“所以那作为交换，你得去我家吃晚饭。”陈少艾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转头对虞品轩和姜妍说，“叔叔阿姨，晚上虞羽去我家吃饭。”
她问虞羽：“对吧？”
“啊？不……”
“后天我就得回剧组了，今晚家里做了烤鸭，想和小羽一起吃。”
回剧组？虞羽一愣，也就是说从后天起她们就要开始一段漫长的离别之旅了。
拒绝推辞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虞羽红着脸垂下眼，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嗯。”
陈少艾被虞羽哼得身心俱爽。
上了楼，风绵还在房间里，不过听声音她们似乎换了个游戏在玩。
到点该做饭了，陈少艾跟着虞羽一起系上围裙，敲了敲夏绒房间的门，叫了一声风绵，然后她听见风绵在里面说：“在打团，有事吗……哎哎你快躲我后面，不然对面技能全呼你脸上了！”
陈少艾不客气的打开房门，顾不上风绵“哎呀”叫唤，一把将围裙塞进她怀里：“穿上，过来帮忙。”
“我在团战啊啊啊！”风绵不服。
夏绒收起手机，恍然道：“我炖的鸭子汤应该好了。”
风绵立刻将游戏的事抛到九霄云外，馋猫似的跟到厨房：“你还会炖汤！”
行吧，我叫不动你，她随便煲个汤你就屁颠屁颠跟过来了。
虞羽在水池前择菜，陈少艾忽然想起：“我带了冷吃兔，装点吃吧。”
说着，她就从之前搬上来的一堆年货中找到冷吃兔的包装盒，一边拆一边也暗自咋舌，陈民国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拆了一包冷吃兔，又随手拎了一袋风绵带来的卤牛肉，回到厨房继续帮忙。
厨房里被四个女孩子占领，虞品轩想露一手都没机会，他坐在阳台上慢悠悠的泡茶，阳光照在木质小桌上，味道很是温暖。
这茶他喝了快十年，光是闻闻味道就已经能提前感受到其中清香与微涩。喝了一口，他放下茶杯，突然有点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