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高兴地给赤井秀一发了条短信:“秀一哥哥,他说很好吃,谢谢你教我做咖喱。”
迟迟没有等到秀一的回复,千秋以为他在忙,便收起了手机。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把刚刚还是满瓶转眼就喝到了底的矿泉水瓶放到身后。
两人坐在东大教学楼前的一片广阔的绿地上,许多学生或是来观光的游客都会选择在这里野餐,微风轻拂脸颊,十分的惬意的午后时光。
降谷零突然问:“千秋小姐,你多大了?”
千秋说:“十八岁。”
降谷零微惊:“十八岁?”
闻言,千秋佯装生气:“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降谷零笑道:“之前我看到你在给学生上课,我以为起码已经二十五岁以上,只是看起来比较显年轻,没想到真的这么年轻,比我还小一岁。”
“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我跳了几级。”千秋说,“那降谷先生今年十九岁吗?”
降谷零点头,忽然,他倾身靠近千秋,“叫我零就好。”
千秋的脸微微泛红,她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张令人心动的英俊面容:“零……零君。”
降谷零唇角微弯,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千秋犹豫半晌,问道:“零君,你对未来有什么设想吗?”
“未来么。”降谷零顿了一说,他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说,“我想报考警校。”
千秋稍愣:“警校?”
降谷零嗯了一声,他揉了揉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想成为公安,守护日本。”
千秋发自内心地感叹:“好厉害。”
降谷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骄傲,他微垂眼帘,显出几分落寞。
千秋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零君?”
降谷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从小到大,每当我说出自己的梦想时,都有人说我一个外国人竟然妄想要保护日本什么的。”
“哪国的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千秋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以前我在英国也常被当地的孩子欺负。”
“千秋小姐也遭遇过这样的事?”
千秋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相同的经历让他们生出了与对方的倾诉交心的冲动。
降谷零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温柔起来:“虽然小时候经常因我的外貌而受到欺负,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是我人生的老师。老师对我说,无论何种肤色的人都是一样的,证据是割开皮肤所有人流的血都是红色。”
千秋轻笑出声:“那个老师,是医生吗?”
降谷零点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没错,她每次都会非常温柔地帮我包扎。为了再次见到她,我会故意和其他孩子打架,每次都打得遍体鳞伤。”
千秋想象出了一只缩小版的降谷零,稚气未褪的脸颊,身上布满伤痕,在觉得可爱的同时,又突然感到十分心疼,“我可以理解你想要见到老师的心情,但是怎么能伤害自己呢。”
降谷零偏了偏头,问:“如果是千秋小姐的话,会怎么做呢?”
“哎?”
降谷零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为了见到你故意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呢?”
千秋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对零君说,如果还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见你。”
降谷零睫毛微颤,委屈地说:“可是,我只是想要看你一眼,难道千秋小姐不想再见到我吗?”
千秋意志坚定道:“就算我再想见到你,我的思念,与零君的安全相比不值一提。”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笑起来:“果然,你们很像。”
千秋疑惑:“我们?”
降谷零说:“你和老师。”
千秋赶紧摇头:“我不是那么好的人。”
“我看人可是很准的。”降谷零微微一笑,“对了,千秋小姐,那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千秋沉默半晌,说:“开一间心理诊所,收高额的问诊费,当个小富婆。”
降谷零被她逗笑。
剩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保护那些她所珍视的人。
与降谷零分别后,千秋收到了一条来自诗织的短信,邀请她去诗公馆。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几天的时间。
从前十年姐姐一直避免与她见面,而最近见她的次数却称得上频繁,千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诗织和上次一样坐在花园里看书,她的气色不太好,脸有些苍白。
千秋想了想,还是没有问诗织究竟怎么回事。姐妹俩心照不宣地随意地闲聊着,千秋说:“姐姐,我找到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诗织看起来很高兴,“是怎么样的人?”
千秋说:“是很好的人。”
诗织调侃道:“还没交往呢怎么就给人家发好人卡?”
想起降谷零,脑海中浮现出对方在阳光下说自己未来想报考警校,守护日本的画面。千秋的眼神突然温柔下来,连带声音也放得很珍重,“因为,他真的特别好。”
诗织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决定了,就一定要抓紧对方,绝对不能轻易放手。”
她用力地点头。
桌上刚泡好的红茶升腾起袅袅白雾,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就被烫到。
“真是的,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冒失。”
听到姐姐这么抱怨,千秋悄悄吐了吐被烫到的舌头。诗织为她端来一杯凉水,千秋边喝,边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呢。”
诗织温柔地笑着:“哪些事?”
千秋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说:“秀一哥哥想加入FBI调查务武爸爸失踪的事,玛丽妈妈原本不同意,但在看到大哥的决心后还是同意了。我最小的妹妹真纯之前在海水浴场见识过秀一哥哥的身手后吵着要学截拳道,这两天兴致高涨,在学校里把男孩子们打得嗷嗷直叫,还成了学校里男孩们的小头目。我已经完成了德国的学业,拜托玛丽帮她办了日本的长期签证,所以可以留在日本很长一段时间。”
诗织安静地聆听着,没有打断她。
千秋突然反应过来,“抱歉,我是不是说了太多我的事?”
诗织摇了摇头,说,“能看到你这么幸福,姐姐也就放心了。”
诗织的语气听起来很欣慰,千秋的眼眶却突然湿润了,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姐姐,你嫁给赤司征臣,是那个组织的任务吗?”
诗织没有回答。
千秋却不打算放过她:“你卧底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所以这几天才会频繁地见我,在最后的时间里……”
诗织一言不发,握着茶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腹发白,她默认了。
千秋激动地站起来,“逃走吧,姐姐,我帮你逃走。”
诗织的眉宇间露出痛苦的神色,“逃到哪里去呢?”
千秋说:“哪里都好,只要是没有他们的地方。”
闻言,诗织却笑了,“逃不掉的,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必须走下去。”
一阵无声的沉默。半晌,千秋敛眸,说:“姐姐,你真的爱上他了吧。”
诗织身体一僵,她再也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道:“他会死,一旦我逃跑之后,组织为了继续控制赤司财团,会杀了征臣,培养征十郎做接班人。如果我逃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千秋给不出答案。
她心中有一个计划雏形,但现在的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做到。
诗织伸手,将千秋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她怕黑不敢睡觉,姐姐都会这样抱住她,温柔地哄她入睡。
而向来最隐忍坚强的姐姐,此时却声泪俱下,对她说:“千秋,我只有一个请求,请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代我保护征十郎。他还那么小,就要沦为被他们掌控的傀儡,请带走他,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除此之外,我已别无所求。”
千秋握了握拳,闭起眼睛。
她听到自己说:“我会的,姐姐,我会用生命保护他。”
但不是以逃避的方式。
三个月前,千秋化名“晓”在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她的研究很快引起了组织的注意,组织向她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上写着:『晓小姐,我们对你的研究非常感兴趣,我们可以提供充足的资金,如果你有意与我们合作的话,请联系我们。』
离开诗公馆后,千秋拿出手机,点开邮箱。
她手指颤抖着,向那封邮件回复了一句话:『我有意向。』
第65章初恋那点小事(7)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却打了半天的字,点击发送,千秋浑身冒冷汗,整个人甚至有点虚脱。
她知道,这个举动会彻底地改变她的命运。从今往后,她就像踏入了一滩泥沼,不可能再轻易脱身,只会越陷越深。
可是为了姐姐……
千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接下来只要等待组织再次联系她,但还有一件事她还没做。
没想到非常巧合,回去的路上,千秋注意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为了确保不是错觉,她故意绕了两条路,对方果然一直跟在她身后。
千秋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她已经切到了联系人的界面,手指在降谷零那个名字上停留了几秒。
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反而把手机关机。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前路多么危险,都必须从容奔赴。
如意料之中,当她故意走到一条偏僻的小路后,那个跟踪她的人假装跌倒,千秋上前搀扶时,对方迅速给她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麻醉剂很快奇效,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不知睡了多久,千秋在一间小屋子里醒来,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女人也被关在这里。
千秋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目光定格在屋顶上那盏白炽灯。在她观察环境的期间,另一个女人也醒了过来,她满脸恐惧,下意识大喊救命。
千秋稍稍蹙眉。
果然,女人的叫声引来了别人。房门被打开,那个给她注射麻醉剂的人走了进来。
是一个身形与她相仿的女人,年龄看起来也不大,腿脚似乎有些不便利,走路一瘸一拐,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和帽子。
与她推测的“人鱼”完全吻合。
“人鱼”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她慢条斯理地走到两人身边,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排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她向两个被捆住的人笑了一下。
另一个女人意识到了什么,她尖叫着想要逃离,无奈绳索绑得太紧,只能哭着祈求:“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人鱼”一边为手术刀消毒,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你家暴自己孩子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求你的?”
女人突然愣住。
“人鱼”却笑了起来,她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妈妈,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
笑着笑着,“人鱼”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她紧紧地握着手术刀,恶狠狠地质问女人:“为什么,既然你也不想要他,为什么还要生下他?不受任何人期待而出生的孩子,为什么要生他到这个世界上来受罪?”
那个女人吓得说不出话。
这时,一旁的千秋低声道:“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活着优于死亡,‘人鱼’小姐。”
“人鱼”顿了一下,转头望向千秋。
千秋稍稍偏头,淡然地与她对视。
“人鱼”嘲讽地扯了扯唇角:“是吗?但是这样的活着我宁愿不要,为什么生存就一定优于死亡?我不这样认为。”
千秋没有反驳,她用缓慢而平直的语气叙述着:“无论是生存优于死亡,还是相反,全都是一种思维的禁锢。哪怕与众不同,自以为是别样的自由,其实同样未曾逃离动物本能的趋势。就像你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出生一样,其实那只是动物繁衍的本能而已,人类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始终是动物罢了。”
“人鱼”的瞳孔微缩。
千秋的表面看起来十分淡定,然而其实她的心里非常紧张。
这是最危险的实验。
——她不单单是要催眠“人鱼”,她要让“人鱼”自我毁灭。
正是因为研究的特殊性,不可能进行任何临床实验,“人鱼”这样的连环杀人犯是唯一的选择。
早在她初步了解到害死她父母的组织是一伙什么样的家伙时,她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面对那些极度危险的时候,首先她要拥有自保能力,其次,是要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将“人鱼”带入陷阱。
最终,当“人鱼”的瞳孔彻底涣散,千秋试探性地问:“天花板上的是灯,还是太阳?”
“人鱼”道:“太阳。”
“很好,你喜欢太阳吗?”
“喜欢。”
“为什么?”
“因为很温暖。”
“那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永远地拥抱太阳,你愿意做吗?”
“愿意。”
“人鱼”解开了千秋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束缚,她把酒精倒在自己身上,然后掏出打火机,脸上挂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另一个被抓来的女人惊恐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千秋忽然想到什么,“等等。”
“人鱼”点火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千秋走到“人鱼”面前,比划了一下她与自己的身高,然后与“人鱼”的衣服互换。她穿上“人鱼”的衣服,再把自己的猫咪手链摘下来戴到对方手腕上。
熊熊火焰燃烧,大火倒映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中。
另一个女人吓得后退两步,千秋转头,对她比了个手势:“嘘。”
催眠普通人,尤其是刚受到过惊吓的普通人要比那些反社会人格要简单得多。
消除了女人的这段记忆,千秋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不远处冒黑烟的屋顶,用移动电话亭拨打了消防电话。
做完这些,她累得气喘吁吁。
不仅是心理上,还有心理上的负担,她取下“人鱼”的外科口罩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孩子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
短暂的休息后,千秋换了一个电话亭,拨通玛丽的电话。
“玛丽妈妈,是我。”
“小千?”
听到玛丽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时间百般情绪翻涌,千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妈妈,我做到了。”
电话那头的玛丽沉默了下来。她知道千秋说的成功指的是什么,片刻,玛丽哑声道:“小千,你真的决定……”
千秋握紧电话机,“是的,我已经回复他们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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