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主公,你值得我付出(三)(2 / 2)

陈白起一挥手,便结了一个“雾界”困住了他们两人,她没让他发出的声响影响到洞中其它睡眠中的人。

天地一下变得更加漆黑无边,孟尝君这下整个人更“乱”了,他茫然四望,似感应察觉不到一切了,他背脊不自觉地躬了起来,更是气极败坏地疯狂捶砸墙面,彭彭,只听唰唰灰石墙壁的碎石摔落,哪怕他的手背都破皮流血了,他却仍旧没有停下来。

她忙冲上前,想抓住他自残的行为,但却见他背脊一挺,缓缓侧过一点脸来,那是一种对敌的防备,随时等待最后一刻反身扑杀的准备动作……陈白起脚步一顿,不禁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来。

他如今这种不理智的模样,她若贸然冲上前,只怕他会拿她来代替石洞砸,她想了一下,她估计……不,她一定没有那些石头坚硬。

怎么办,他现在的样子怎么好像比刚才掐她时更疯了……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陈白起冷静地思索着,她望了望四周,因雾界的展开,四周一片陷入一片漆黑的浓雾中……她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夜那间通明不灭光亮的房间。

她猜测,如今这洞中的深沉黑暗只怕会加重他内心的暴躁跟不安,所以,他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白起眼中毅然一闪而过,她吞下了“英雄药剂”,然后如炮弹一般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哪怕他左右挣扎,她仍旧靠着一股蛮牛之力将他一同撞出了洞外。

两人一下便通通不稳地摔倒在了地上,那些尖锐坚硬的石子咯在身上简直痛得她歪嘴咧牙了。

可没时间容她缓解了,她一翻身,便将孟尝君给压在身上,她喊道:“主公,你醒醒!”

他没醒,反而霍霍地一阵怪叫,然后使劲嘶咬挣扎,他手长脚长,陈白起根本抓不住他,只能暂时先放开他,然后急急后退开来。

孟尝君起身之后倒是没有如陈白起所想那样对她发起攻击,他反而是烦躁狰狞地朝着四周嘶喊咆哮。

“好吵——”

“好吵,不要再叫了——”

“闭嘴,闭嘴,闭嘴,通通都闭嘴——”

他抱住头,咬牙切齿,像一个疯子似的兀自大喊大叫。

“啊啊啊——”

陈白起已被他这一出一出的变故整得见怪不怪了,她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好吵?

她倾耳细听,可这山谷寂静荒凉,除了细碎的雀鸟啾鸣,风吹树沙沙,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他听到什么了?

孟尝君发现堵住耳朵仍旧堵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尖锐声音,它们像一根根丝线在他脑海中搅缠拉扯,他脆弱的神经一根一根地蹦断,他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又开始对周糟一切胡乱的踢打发泄。

眼看他即将对货车旁边的嘶叫的马匹下手时,陈白起无奈只能出手召出十个“药侍”,她让他们暂时将他围堵起来。

当然这十个傀儡“药侍”完全不是孟尝君的对手,全都被他徒手撕碎了,于是陈白起也不客气了,直接再度召了五十个“药侍”。

虽说五十个“药侍”几近一下掏空了她。

这些“药侍”是不具备什么攻击力的,甚至连关节都是僵硬而木讷的,但胜在数量够足,一时也能挡他个一时半会儿。

最终似乎身体上的力气发泄得够了,但孟尝君仍旧摆脱不掉那与生俱来的痛苦,他赤红着眼,抓扯着头发,像穷途末路一样大喊道:“滚开,本公不怕你们,啊啊……——小妖——焕仙——你们在哪里?陈蓉——焕仙——”

陈白起猝不及防闻言,狠狠地一震。

看着这样一直在喊着她的孟尝君,陈白起心中无疑是心惊又复杂的,甚至还有一种……被依赖的心软。

虽然他并没有喊出最后的话,但陈白起却好像能听见,他在急切地喊他/她去救他,去帮他,去解脱他的痛苦。

孟尝君这一辈子活着不容易,所以他不曾真心地信任过任何人,但内心深处,或许是由于好感度的影响,他一直在意着这两个人。

所以,当他痛苦得连思考都不会了,痛苦得连理智都抛却了之时,下意识只知道朝这两个人求救。

虽然对于孟尝君而言“陈蓉”与“陈焕仙”是两个人,但陈白起却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她。

所以,自始至终,他喊的那个人,他想求救的对象,都是她陈白起。

陈白起喉中一动,忍不住踏前了一步。

虽不知她并不知道他如今被什么东西骚扰,但既然他一直地喊“别吵”“闭嘴”,那她只能尝试着干扰那些令他痛苦的声音。

想了一下,她干脆撤开了“雾界”。

没有了黑雾的遮掩,山中大自然的风景便豁然开朗,她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轮明月朗朗地高悬在头顶的天幕,银色的光华照亮了大片的天空,在这如水的银色中,远处的山峦也在这月夜中隐隐可见。

果然,受了月光的普照,孟尝君先是惊了一瞬,但很快便不似刚才那样动立不安、自虐烦燥了,他直愣愣然地抬头望天,望着月亮。

这时,一道轻吟低唱随着晚风而飘入他耳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首“凤求凰”诗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本是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但这一刻由陈白起唱出却是清澈如月,月光白,似笙歌,软腔敞亮的嗓音,为这曲婉转悠扬的旋律赋上了一泓温软的绵柔香锦,令人于唯美的月夜里沉迷沉醉。

陈白起听说过舒缓的音乐能令人心境放松,在现代她还能放酷狗,但这战国只能自己上了,而选择的这首诗曲便是她当初当舞姬时对他独唱过的,她想……他既然记得“陈蓉”,那他一定会还记得这首曲吧。

一开始她吟唱时也担心这法不显效,但随着孟尝君那粗重的喘息短促而痉挛地抽吸一声后,开始逐渐变得平静,那张狂癫乱的神色也开始被安抚了下来,他软软地垂落双臂,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他也不再看月亮了,而是出神地看着她。

于是,她方安下心来,一遍一遍地开始重复地清唱着。

直到声沙嗓哑,她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孟尝君也看着她,紫红眸幽幽沉沉,那里面的凌乱与支离破碎好像正在一片片地修复整合,然后他如梦初醒,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放空,但在想起什么时,望向她的目光似惊似疑,如大海般讳莫如深。

“焕仙——”

陈白起听到他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时不由得放松一口气,正欲上前,便又听他迟疑地、低沉地喊了一声:“……小妖?”

陈白起脚步顿时一僵,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