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锐利的眼神,说话时浑厚低沉的嗓音。
身后跟随的几人,心中暗叹,不愧是楚家武馆的少馆主,拳脚双绝楚雄的儿子,一言一行气势天成。
主子强,有能力,那跟随的随从也颇有面子。
他说着话,就看向了虞浓。
虞浓正好眼神一转,碰到了他,两人对视间,就好像什么东西黏在了一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但在其要出来之前,虞浓就原地掐死,先一步偏开了视线。
心里想的都是,好他马离谱啊,真他马尴尬!
此时此刻,她是一点也不想说话了。
更不想提这么丢脸的事情。
无论是银子的事,还是被人堵在巷子里调戏的事。
被死对头知道了这样的事,难道不会让人心肌梗塞吗?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把眼前的个古装楚瑜看成现代的楚瑜,大概因为性格相似度有些高,让她通身不适。
他若是能像以前一样,温柔一点点,她或许还会委屈地跟他呱呱呱几声。
但换上这个喜欢呵斥她的楚瑜,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楚瑜盯了她的两秒,然后脸色未变,又看向了虞浚。
“你说。”
虞浚只十四岁,虽然古时的孩子早当家,成熟的早,但刚才多少也惊到了,他一个人还好,最多挨顿打,可还有姐姐呢,如果没护好,姐姐被这些坏人糟蹋了,简直光想想他就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候也是后怕不已。
他忙道:“楚师兄,刚才的人是黑狗帮的王虎,和他手下的几个混子,我姐以前待在家里,从不出门,我娘豆腐都不让她出来卖,就怕被人盯上了,但是,谁知道那王虎,竟然扒着墙头看我家院子,结果就看到了院里正在洗衣服的姐姐,他就看上我姐姐了,天天逼着我家把我姐姐嫁给他,刚才又来了,还说了一些污人耳朵的话,幸好楚师兄你来了!”
否则他都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虞浚边说边擦着头上的冷汗。
家有美姐,他压力好大,要是有个有能力的姐夫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天天担心姐姐会被人欺负。
他虽小,但也有心眼,说的时候,并没有说出王虎银子的事,毕竟如果这钱虞家交了武馆,被武馆的人知道了,对虞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边说,眼睛边亮晶晶地望着楚瑜。
帅啊!真的好帅啊!
尤其腰上那把剑,墨衣银剑,玉冠冷面。
果然如娘说的,楚公子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乃大才之相。
“王虎?”楚瑜并不知王虎是谁,听到后,剑眉微一挑,又看向了虞浓:“他要娶你姐?可有下聘?”
妈妈呀。
虞浓只想伸手遮脸。
太尴尬了,她可不觉得被人堵着这种事,被楚瑜看见,是个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虞浚竟然连什么污人耳朵的话,都说出来,天呢。
还有楚……问什么问啊!下聘个头啊!真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可别是说完,再笑起来,来上一句,王八绿豆,天配地设……
她真怕自己听到他笑,哪怕只有一声,她会忍不住拿小箭射他屁股啊!
于是不等他再说话,她立即:
“小弟,小弟,不要麻烦人家楚公子,楚公子还有事呢,我们走吧。”虞浓伸手拽了拽虞浚,快走,傻子,然后边说,边假笑地冲楚瑜笑了两下。
她一假笑,就露出了八颗玉白如温润的牙齿。
然后很快又抿了下唇,不笑了。
因为她发现,楚瑜一直在盯着她。
她抿的时候,唇瓣就像一颗熟透的樱桃,被捻了一下,都担心她抿的力道大了些,会抿出樱汁来。
“哦,对的,那小子今日谢过楚师兄,就不耽误楚师兄的拜寿大事,我和姐姐先走了。”他想起来了,小伙伴说过,今天是威远镖局陈总镖头的六十大寿。
看楚瑜通身打扮,应该是要去陈家贺寿的,确实不能耽误师兄办事。
虞浓大概也猜到,目光在他衣饰上转了转,怪不得下午有衣铺的人送来了衣服,放在了衣柜上,虞浓还以为是日常裁衣,各色锦衣足足好几套,看来,应该是为这次贺寿准备的,顺便多备了几套衣物。
楚瑜听罢不言,只回头,对随行的几人道:“徐征留下,其它人带马车先去陈家镖局,我随后就到。”
后面随几人面面相觑。
这……
其中一人道:“少爷,天色不早了,老爷交待我等要早些去陈家贺寿,不能误了时辰。”一般这样人物的寿诞,越是德高望重,越后出场,小辈要先出场,否则,所有人都到了,小辈才到,显得狂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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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不露声色,淡声重复:“我知道,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说完,回身,牵着一匹通身漆黑的马,走到虞浚和虞浓身边,低声道:“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楚瑜身后几人,都是楚雄挑选的,这次专门跟随楚公子去陈家贺寿,个个嘴严品行端,出发前,他们被楚雄耳提面命不得出差错,楚公子这时说分开走,几人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也有护送楚公子的意思,虽然公子实力高深莫测,未必需要几人护佑,可分开……
若出了事,如何跟馆主交待?
而且马车上还有众多贺礼,若都跟着楚公子,车辆人少,也怕这些帮派狗急跳墙,把脸一蒙来个野狗抢食。
车上的礼还是很贵重,而且过不了这些窄小的路。
几人拿不定主意时,就见楚公子心意已定,牵马走人了,不得已,几人只好道:“那我们先去镖局等候公子。”
“放心!”徐征跟在楚瑜后面,对几个同行道:“你们先走,我会保护好公子的,马车你们可要保护好了,别半路被劫了,让武馆成为陈家寿诞上的笑柄。”
其它五人一同朝徐证露出,闭上你的乌鸦嘴,一模一样的愤怒表情。
“哈哈!”徐征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不敢以同样的话回敬他的憋屈样子,真是让人开心。
楚瑜牵着马走了两步,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还站在原地不动的虞浓,“走啊。”
旁边的虞浚,早就兴奋地跟上了,无论是楚公子还是马儿,对他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虞浓觉得比被死对头救了更尴尬的是,救了之后,死对头放弃自己的事,送她回家???
又尴尬,又不知如何感谢,尤其对方衣着亮眼,比平时还要俊朗。
让她压力很大,但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压力。
大概觉得自己在对方心里很狼狈,让她有压力吧。
她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梦!对方什么也不知道,出了梦,对方仍然什么也不知道!
如此,才能让她动动脚,跟了过去,除了低头说了声谢谢外,就一直跟在虞浚身后,一言不发。
虞浚一路上倒是叽叽喳喳,问一些公子若送我们会不会耽误去贺寿的事,公子是不是到陈家贺寿,陈家的寿宴都有谁去,人多不多,吃得什么流水席等等。
楚瑜没有上马,一路上牵着马走,也没怎么开口,都是虞浚和徐征两人有来有往,倒也不冷场。
其它五个人护送着一马车的贵重贺礼,从大路直达陈家。
几人路上说说笑笑,“楚公子刚才把贺寿的事都扔在了一边,你们说,是不是看上那个美人了?”非要下马送人回去,他们可不认为楚瑜是为了虞浚,为了护佑馆内弟子才这么做的,这是骗傻子吧。
就算护佑弟子,也没有小馆主自己亲自护送的,大可以随便找一人送一送,就不错了。
“别说,那美人,真带劲,小腰这么细,屁股这么大,小脸这么小,我要有这么一个美人,我也上心啊。”有一个回忆了下,真美,美得人晚上睡不着觉的那种美。
“我听说是虞家的女儿,豆腐坊的。”
“我刚才瞧了两眼,那美人脸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被人调戏羞红的,还是气红的。”
“之前还以为楚公子不近女色,没想到也是我辈中人,不但好美人,还好细腰,好绝色呢。”
“你辈什么人?”
“好色之徒嘛!”
“哈哈哈……”
“去,我辈乃是行侠仗义之人,一看你,就是被酒肉美色掏空的混人,边去!不配与我等为伍!”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想挨揍!”
“嘘嘘,徐家到了……”
…
虞家离武馆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路上除了虞浚和徐征你问我答,偶尔掺杂楚瑜低沉的几声嗯,就剩下马蹄矻蹬蹬的声响。
虞浚还好奇摸了下马,虽然虞家以前有驴子,但像楚瑜手里那匹通身墨色,没有一点杂色,毛色油亮光滑的骏马,还真少见,马儿走起路来,肌肉突起一块一块的,虞浚异常喜爱。
一路上他说了八遍马儿,徐征手里的马匹就不如楚瑜的,他那匹是棕色,脑袋和蹄子都有白毛,不如楚瑜的马墨色神气。
到了楚家门口,虞浓这才眼神一转,偏向旁边,用眼尾看了眼楚瑜,心里刚要松口气,就和他对上眼了。
虞浓觉得他视线看向自己,灼然又烫人。
真的跟现实的楚瑜一样的眼神,她几乎吓了一跳,视线一触即分,马上移开了。
“我家到了,谢谢楚师兄,徐师兄。”虞浚脸上很是高兴,望着武馆的二位。
楚瑜则回头,微皱着眉头,看着虞家这条街。
也不知道谁家又遭了难,街道很多杂乱的东西,像是被砸碎的了台子,木板,果子,菜叶,还有些点血迹。
也不知道是鸡血还是什么血。
家家门板紧闭,路上,人影都少。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乱得很。
“回去吧,多照顾你姐。”楚瑜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后,没说话,长腿一抬,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一甩披风,姿势干净利落,说不出去的轻松潇洒,自是一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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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徐征见状也上了马。
然后二人一拉僵绳,打算掉头。
“楚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姐,你们慢走,徐师兄慢走。”虞浚一直在门口朝两人摆手。
掉头后,楚瑜并没走,想了下,又看了眼虞家的环境,留下一句:“虞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陈家看看。”
虞浚都打算目送两位师兄离开了,突然听到可以去陈家观礼,当然眼睛一亮,这样的好事,怎可错过!
“要,楚师兄,我想去看看。”
“好,上马!”
说完,他又看了眼虞浓。
看着虞浓微张的唇,终于看向他。
这是什么发展?虞浓看了马上两人,又看向已经跃跃欲试要上马的虞浚。
“上我的吧,少爷马不肯带人,我这马儿温顺,来我这儿。”徐征拍了拍自己的马背。
“好咧,谢谢徐哥。”
走前,楚瑜望着站在虞家门边,有点茫然的虞浓,他嗓音微哑,语气可以称得上温柔了:“站那做什么,还不回去,你弟弟我带走了,吃完席再放他回来。”说完,一侧嘴角微勾,瞥了她一眼,然后掉头,有力长腿,一夹马腹。
天快黑了,无人的街巷,偶尔有几个路人,也走的飞快。
两匹骏马,很快急驰而过,地面扬起一阵灰,再不见踪影。
虽然街道很安静,家家关着门,但其实有很多人,听到马声,都在门缝里往外瞧。
对面几户人家,在见到了高头大马和威风凛凛的两位武馆里的人时,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豆腐坊的虞家,前些日子过比她们还惨呢,没想到,人家的儿子突然进了武馆,听说女儿也进去,没想到,今天就有武馆的人亲自护送两人回来。
儿子又被带去陈家镖局吃席。
谁能不羡慕呢。
世道这么乱,有靠山,才能不受欺啊,不像他们,市井人家,就是想投靠谁也没有门路,也没有钱,不知多少人被黑狗帮三天两头要钱的举动,搅的卖儿卖女,卖房讨饭,还有跳河自杀的,剩下活着的日子也过不安稳,晚上睡不着觉,都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虞浓站了一会,刚要回身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
是温娘,她在房间里听到了声音,没敢开门,直到听到儿子楚浚的声音,这才过来将门打开,见到虞浓站在门口。
跟着温娘出来的是正在拣豆子的虞思雨,见门口只有虞浓自己,她四处张望。
“小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