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又笑倒一片:叫你呢!祸水同学!
鹿行吟想起这个男生是谁了昨天在校长办公室外起哄的一份子。一个男生,居然叫了这么个名字,有点好玩。
宋黎又说:新同学来了,大家要互相帮助,共同学习。鹿同学虽然没上过高一,但是我看以后不一定比某些自诩聪明的人差,再吊儿郎当地念书,小心位置坐不稳!
他往后排看了一眼。
鹿行吟跟着抬起眼,往最后一排、靠后门边上的少年人看去。
晨间,少年闭眼听着歌曲,漆黑的睫毛长而密。走廊外的灯光透过窗流泻下来,照得他半边侧脸边缘发亮,显得眉眼更加锋利。
桃花眼。
他旁边的曲娇又用笔戳:顾放为,老师说你呢!
顾放为懒散地说:一年前老师您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拿来举例的就是孟从舟和蔡静。
班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潜台词然而一年之后,这两个勤奋努力的好学生成绩依然赶不上他。
有什么用?
鹿行吟注意到,第一排的蔡静脸立刻变得惨白,她旁边的孟从舟看了她一眼,安慰性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顾放为这种学生在老师们这里,天生就是毁誉参半的。
当初他进青墨七中,听说是放弃了SSAT全满分的成绩,拒绝了国外知名中学全额奖学金和T大少年班的资格。与此同时他还在本市中考拿了个市状元,有四个竞赛金牌和无数奖项。
小道传言中,顾放为是顾氏科技董事长唯一的亲孙子,自小就是天才,从小到大叮叮当当还搞出过一些专利。
当时,隔壁的鹰才中学放出话来,放出了无数优惠条件,对于顾放为势在必得,但顾放为莫名其妙地却选了S市本地如今最差的青墨七中一以及这个中学里最差的班级。
然后飞快地堕落,融入了差生中。
他不听课、不考试,唯一会参与的考试只有开学收心考试和期末考试,因为如果全学期缺考会被勒令退学。打架抽烟翻墙上网倒是迅速精通
高中阶段的知识几乎无法束缚顾放为,别人做一节课的数学难题,他看--眼就知道答案;偶尔老师们遇到难题,还会反过来问他;至于英语顾放为自小生长环境就是双语环境,父母长期在国外管理企业,他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
简言之,所有老师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学生就不是来上学的,他干出什么事,只要不影响其他人,都不用管。
但实际上,只要顾放为这种学生存在,那么他带来的恶劣影响几乎就是一定的:不是所有人都有顾放为这么优越的条件,而学生这个年龄阶段,往往又无法忽视这种差异,导致差生觉得学习无用,认真的学生也会怀疑自我。
宋黎非常不喜欢顾放为,不过也有一些老师非常偏爱他。
宋黎在心底默念好几遍佛系佛系佛系随后板着脸说:那你就在这个地方坐稳了不许影响新同学!
鹿行吟在座位上坐下。
顾放为摘下耳机。修长的腿勾在课桌下,椅子往后倾斜靠在墙上,歪头看来人。
鹿行吟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他乖的好学生,精致秀气,白皙沉静,还带点病弱的样子。
简言之,死读书,不好玩。
眼前的少年坐在他正前方,从顾放为这里,只能看见他乌黑的碎发和雪白的脖颈,以及脖颈间那枚细致编织的护命红绳。
唯一一点与众不同是鹿行吟坐得很直,脊背笔挺。在学生们人均驼背/颈椎病/松松垮垮的现在,很少见。
让人想起语文老师讲过的一个词,《楚妃叹》里边的。惨白的粉尘堆积成字,卡拉拉地在黑板上写出来:渊渟岳峙。
下课铃快响了,宋黎收拾东西准备回办公室。
班上人蓄势待发,摩拳擦掌准备八卦一下新来的转学生或者散布一下新来了一个超好看的转学生这个八卦本身。
顾放为又转起笔来。
他长得太妖孽,桃花眼一眯起来,连学校小卖部五块钱十五根的廉价中性笔都能被他转得这么好看,指节修长漂亮。
好学生。
鹿行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叫他的名字,回头看过去。
我一般不管闲事,所以是最后一次提醒。顾放为转着笔,选了个烂学校就算了,别来这个烂班。
鹿行吟清清淡淡地开口:是我自己的决定。
怎么,校长办公室见一面,爱上我了不成?顾放为抬起眼,眼底漆黑,看进去很深,又浮着漫不经心的薄光,让人无从捉摸。还真就在这读啊?
旁边的人大笑着起哄起来:靠!校花,你自不自恋啊!有你这么调戏老实人的吗!钙里钙气的拉出去枪毙!
陈圆圆看向鹿行吟,他眉眼沉静,轻轻抿着嘴,眼睫就那样轻轻垂下去,没有说话。
很奇怪的,那不是受了冒犯的神情,也不是腼腆赧然的神情,鹿行吟的神情像听见了一道题,在稍加思索。
鹿行吟买好了书,收拾好了东西。保温瓶里装着烧得滚烫的药,挂在桌子之间,艾草的气息飘散。
从午休到晚自习,后桌的位置却空着,再也没有人来。
不断有外边的女生敲后门送信送东西,鹿行吟打开课本,就听见身后曲娇回头一边收一边发:可惜啊,可惜,这么多小姑娘,我刚看到一班班花了她们怎么就眼神不好看上顾放为这个狗呢。酒心巧克力。
陈圆圆欢呼着接过飞来的巧克力。
这什么?哦鸭翅,奥利奥,海苔饼干我喜欢,我拿着了。剩下的都是手工信,他课桌里塞不下了怎么办?
陈圆圆塞了一块巧克力给鹿行吟,转过去提议:塞底下桌肚吧。东西收拾一下腾点空间出来。
巧克力很高级,包装华丽,咬一口,甘甜的津液就涌动出来,带着清凉酒香。
他们的课桌是两层,有两个桌肚,底下的一层又小又占地方还不便取用,一般学生用来放不怎么用的课本和笔记。
鹿行吟一边写题,一边听见后面曲娇又开始报菜名:顾放为这他妈的都塞了什么东西啊,我为什么看到了哑铃??嗯????
哑铃,毛线团,发白的电路板,乱七八糟的金属片,鬼画符一样的草稿纸,橡皮擦,甚至还有好记星儿童词典
他们在这里挖宝似的挖来挖去,最后曲娇和陈圆圆齐声:啊
听声音像是挖出了金子。
陈圆圆把发现的东西拎过来摆在桌边,旁边几个人也被吸引过来看。
还真是金子。
鹿行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块金牌。
陈圆圆慢吞吞地念上面的字样:第十五届区域青少年化学竞赛金奖。
一年前的金牌,他放这里干什么?曲娇挠头,这人也有金牌?看不出啊。
谁知道,帮他收拾一下,再把情书放进去。难不成还能帮他卖了买烤热狗吃?陈圆圆像个小老妈子,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挺想这样的谁叫他是校花呢。
霍家给鹿行吟准备了全套新的文具,连笔盒都是国外高级供应商来的,白色的,十分精致。
他不习惯桌面上再放笔盒、水杯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的习惯就是考试习惯,桌上只有书本和两支笔:一黑一红。
鹿行吟将袖中的纸条掏出来,夹在笔盒内侧的玻璃纸后。
这个地方一般被学生用来放课表或者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