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陈冲又帮他打了一份。

他叫住鹿行吟:你等一下。

他问:你之前学竞赛,看过什么参考书没有?

鹿行吟犹豫了一下。

他学竞赛,连个正规的班都没上过,更不要说去集训队接受教练指导,或者看规定数目。

他唯一的竞赛指导书,只有那本地摊上低价淘来的、十年前的二手竞赛书。

他小声说:《金牌奥赛:青少年化学竞赛基础知识解读》,繁星中学出版社出的那本。

是珍重、忐忑的语气。

陈冲听他说完后,大约也是没听过这本书,跟着一起愣了愣。

良久,他问道:为什么决定学竞赛?

因为喜欢。

那隐秘滋生的愿望,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在冬桐市,喜欢和梦想是多奢侈的事。

也因为他一直都想研发一种药,能够祛除他和鹿奶奶的病痛,让他们不用再在苦涩的药香里入梦。

他指尖蜷缩起来:学这个,可以保送名牌高中。

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

陈冲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说:看这个还不太够,你要是喜欢这个学科,知道以后要看什么书吗?

鹿行吟谨慎地摇了摇头。

书名我先不说,目前最好的有机、无机教材,是要看英文原版的,现在的编译版本,大多数驴唇不对马嘴,好的一些版本已经绝版。陈冲笑眯眯,所以你看,学好英语多么重要。你先回去,等你英语考上140分,再来找我,我跟你说。

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深秋的夜晚带着湿润的气息,仰头能看见满眼清冷的星星。

鹿行吟呼出一口气,看着一团白雾在空中消散,感觉自己心底有什么沉睡了很久的东西,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学生们相约着回宿舍,鹿行吟突然说:你们先回,我去教室一趟。

这个点,教室都已经没人了。

鹿行吟却没有往教师的方向走,他快步走向小卖部,知道那里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往校外,是不少人翻墙逃课的捷径。

23:57。

顾放为正刷着牙,薄荷味的泡沫充满了口腔。

他突然听见敲门声,以为自己幻听,随手开了门想看看。

一开门,有着小鹿眼的、清隽的少年站在他门前。

鹿行吟胸腔微微起伏着,乌黑的碎发被薄汗润湿,冷风吹过,显得整个小脸越发苍白。但这苍白中却透着一种蕴满灵气的力量。

鹿行吟眼睛闪闪发亮,看着他说:哥哥。

下一句是:能不能教我学英语。

然而顾放为没来得及听清这下一句,他在一打开门,猛地听见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吓得咕咚一声把牙膏沫吞了下去,

第22章

鹿行吟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坐得笔直规矩,乖乖的,好像不是在他家,而是在上课一样。

顾放为好半天才把嘴里的牙膏沫冲干净,又翻箱倒柜勉强找到一包草莓味小饼干,哗啦啦倒出来放在碟子里,然后给鹿行吟送过去。

或许是成长经历影响,顾放为在这些小事上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好比现在世交的弟弟来了,就要给他泡一杯热牛奶,再给一叠摆得漂漂亮亮的草莓小饼干。

是哄小孩的手段。

顾放为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后,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笑:小计算器,你大晚上跑出来,就是让哥哥教你英语?

鹿行吟握着牛奶杯,认真地点头,眼睛还是跟刚刚一样沉静发亮。

他很认真,顾放为给他的小饼干,他也没有吃。

他坐着,顾放为站着,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让顾放为想起他曾在S市教堂外遇见的一群白鸽。

那时他远远地离开人群,漠然听着教堂里的圣歌,S市的教堂白天寂静,几乎看不到信徒进出,来往的几乎都是中年大妈和大叔颇有一些魔幻现实的是,大妈们领完圣餐,转头就把劣质的华夫饼拿来喂鸽子,白天再在教堂前的广场空地上跳舞,用音响放震耳欲聋的土味情歌,迷离的彩灯旋转扫射。

那天有人注意他,看见有个漂亮却奇怪的男孩坐在教堂外的长椅上,神情肃杀冷淡,从清晨坐到夜晚,他呼吸着冷冬的空气,如同一个溺水的死者。

等夜晚的光怪陆离过去,游离的鸽子被放了出来,这一批已经吃饱的白鸽不再像白天那样见人就饿虎扑食地哗啦啦飞来,而是安静地在他脚下窜动。有一只鸽子停在他膝头,而他垂下眼,看见鸽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乌黑纯净,远离城市一切喧嚣。

那一刻,他从这些被训练成讨食机器的小东西眼里找到了些许慰藉,甚至某种与尘世无关的神性。

鬼使神差的,顾放为擦干头发走过来,微微俯身,去看鹿行吟的眼睛。

他刚洗完澡,身上带着薄荷牙膏与沐浴露的味道,薄荷凉,但风又是微热的。他高,深秋穿外套看不出来,只穿一件单衣时却很明显,流畅精致的线条下绷着肌肉,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鹿行吟仰起脸,沉静的眸子中倒影他的影子,一样干净发亮。

微润的呼吸轻轻贴在眼前。

好乖。

意识回笼,顾放为猛然意识到自己走了神,他几乎被鹿行吟的眼神迷惑了,思绪也跟着散乱了起来:是学英语?

他抿抿嘴,大晚上的,来找我,学英语?

鹿行吟有点急切地问:可以吗?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慎重地看着他,望见顾放为的神情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有点任性,又放轻声音,用他平常那种总是显得格外严肃的腔调说:你很忙,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不用,我是过来问一下你。

又想了想: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学。

这一刹那,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如同风拂过一样,这样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让他突然明白了驱使他翻出学校来找他的动力。

既然可以自己学,又为什么这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呢?

鹿行吟指尖有点发烫,他垂下眼,忽而又改了口,轻声说:我我先回去了,宿舍要查寝

反复无常。顾放为心想。

反复无常的小计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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