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扬和黄飞键面面相觑:那怎么办?
有办法。找原题。顾放为说。
找原题?黄飞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可是全省统一出卷,规格跟高考是一样的,你能从哪儿找原题?
顾放为闲闲地问:那你们觉得那些高考名师押题,排除泄题事件,从哪儿押的原题?
黄飞键哑口无言。
他又和易清扬对视了一眼,发觉他们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学报期刊,科研界、文史界最新成果,竞赛题目,命题组老师往年研究方向与著作。顾放为说,这次只是学校月考,模拟质量检测考题质量,由我们学校年级组统一出题。有鹰才中学的过来考试,那么首先排除往年质量检测原题这些试卷他们已经做过了,而命题组老师,至少理科综合、数学老师,一直都是陈冲、康玫他们命题。
他们是改制的保守派,不急于推动改制,甚至希望青墨能够保留下来。鹰才的训练范围、训练深度比我们深,往年原题鹰才绝对做过,他们不会采用这种不利于本校学生的命题方式。
顾放为说,只可能是新题。而新题来源,最大的可能在刚刚结束的学科竞赛与高考期刊中。
沈青云已经裹着被子跑下了床,充满敬畏地问道:这位兄台路子很稳啊,敢问姓名?
顾放为没说话,也没理他,把手里的试卷随手放到一边:你们先写现在的题,押题的事交给我。我在考试这件事上,从不出错。
那这就是同意入伙了?黄飞键试探着问道。
顾放为懒懒地说:你们说是那就是了呗。
鹿行吟有些意外,他抬起眼看着他。
顾放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说不清为什么。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驱动他这样做,哪怕他至今还没想明白理由。
顾放为十分悠闲,拿着手机查来查去,屏幕摁得啪啪响,一边喝奶茶一边拿铅笔记着。
片刻后还睡着了。
他在屁股底下垫了几张试卷,就地盘腿坐着,占据了他们学习桌的核心位置,头一歪就稳定地靠在鹿行吟床边,闭眼小憩。
这人靠谱吗沈青云又偷偷问,怎么还睡上了。
很靠谱,非常靠谱,每次考试都能准确考650的神仙。易清扬小声说话。
黄飞键打了个呵欠:我也想睡一睡,小鹿你床能借我躺躺吗,半小时后叫我。我中午午休也在写题,这会儿头晕,喝咖啡也不顶事。
鹿行吟轻轻说:你睡吧。
易清扬也蹭过来:我跟你挤一挤,我也困了。小鹿记得过会儿叫我们啊。
好。
鹿行吟不坐那个低矮的学习桌,他受到所有人的一致优待,就在宿舍桌上写试卷。
顾放为实际上睡眠浅。他做HMI系统时已经习惯了这种作息,熬一会儿睡一会儿,久而久之睡眠上有些落下毛病,总是睡得不实。
也多梦。
他一面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隐约看见鹿行吟背对他坐在桌边写试卷,也看见鹿行吟察觉所有人都开始休息后,轻手轻脚关了宿舍的灯,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书桌前的小台灯稳定、恒长地亮着,温暖安和。
另一面他又在做梦,眼前清瘦乖巧的少年仿佛跨越时间,成为另一个他心上的烙印。
漆黑的梦境。
你好厉害原来考试还有这么多门道可以研究。
我叫方清华,是一个小乡镇里来的。
也没有很厉害只是我这样的人只能努力。不像你。
顾放为,求求你,你这么厉害,肯定不缺这次的第一名,但是我必须考第一名,不然我爸妈会打死我的,你能不能让给我,求求你,虽然你跟我说了考试技巧,但是,能不能让给我
你明明可以帮我的,还是说,你当时不肯帮我,就是知道这场竞赛有人操纵压分?清秀的少年惨笑着,我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呢?你这种阔少,我还信了你,你以前的成绩都是暗箱操作来的是吗?
画面一转,这次他不再梦见死人,他只梦见一对面容模糊的夫妇。
放为,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们操过心,但这次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这件事和我们家有关吗?操纵压分的又不是我们!女人的声音,这点事值得你放弃大好前途跑回国内?啊?
他不回答,只是定定地问,我的成绩,这次的成绩,以前的成绩,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男人威严的声音:都是真的,你满意吗?收起你那没用的善良和热心,社会险恶,你觉得不公平?你那么多满分那么多金牌专利,想一想,如果你没有生在这个家,你能拿到多少?你现在的成就,那么多实验室,一对一的教授指导,学界人脉,哪一个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看来是我们的错,太娇惯你了,以至于你如此天真。
这漫长的噩梦从未有一时一刻离开他,梦中他又看见死人的眼睛,那么清透漂亮,带着神性与孤绝。
他从此失去一切正常参与考试的能力,别人眼中,他是带着轻慢与不羁的随便考考,但他必然放弃一个学科的参考,永远无法参与全科考试。
从那以后,无法站在别人前面,无法回归曾今热爱的、幼稚而热烈的竞赛博弈,无法重拾少年独有的一切。
身边有人坐了下来,顾放为冷汗涔涔,从噩梦中惊醒。
清苦的药香在黑暗中弥散,带来短暂的心安。
顾放为漂亮的眼中写满了噩梦的余韵,惊悸缓慢消弭,随后被淡漠慢慢掩饰、覆盖。
鹿行吟没有注意他的神色,这个小家伙只是摸黑跑过来,在他身边轻轻坐下。
距离很审慎,并排坐着,不靠过来,却也衣衫相贴,体温相合。
苍白细瘦的指尖塞过来一颗巧克力:只有两个了。
是他给他买的巧克力,一盒十二个,因为好吃又贵得离谱,这群少年饿虎扑食一样地抢去不少。
哥哥,你醒了吗?鹿行吟像做什么坏事一样,小声告诉他,都给你。
第60章
他捏着巧克力,小心又慎重地递过来,护短似的,眼神清亮而温柔。
黑暗中静得能听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台灯的微光找过来,鹿行吟塞完巧克力给他,又轻手轻脚地回去了。
顾放为抬起眼,看见鹿行吟脊背笔挺坐在书桌边,雪白的灯光照得他的肌肤边缘微微透明,泛着细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