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离生于三千世界中的一个世界,于大饥荒时代出生,饥荒时期,人食人的现象再普遍不过,他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子将他送远,他而后被一修行小宗掌门捡起,培养他踏入修仙之道。
他天赋异禀,不仅是万里挑一的异灵根,对修仙的悟性更是高超,年仅十五岁的时候就步入了元婴,成为那小世界内的第一修仙天才。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天才,升入九天之上是早晚的事。可惜天生变故,当时真神与天魔大斗,闹得上界大乱,灵气在某一时期溃散,那时候的上界和人间饥荒时期没什么差别,不少势力为了争夺灵气,便不惜手段去夺取下界的灵气来补充,聂清离所在的世界正是在这一场大乱中分崩离析。
好在他气运甚好,偷摸跟着来到了上界,可他道心已毁,活得浑浑噩噩犹如野狗。
在他想要自缢的时候,有人朝着伸出了手,帮他重溯了道心,聂清离抬头,视线所望向的地方,那人一袭八卦阵道袍,尖长的胡子在唇上一翘一翘的。
水滴从空中落入净瓶之中,画面戛然而止,沈白亦愕然抬头,那向着聂清离伸手的人,不就正是这拿黑棋的道士么?
“轰隆轰隆轰隆——”连着五道惊天巨雷劈了下来,正正当当劈在那跪倒在地的聂清离身上,他的背弯屈得如同一根被压垮的稻草,再难爬起来。
这般巨大恐怖的天雷让红线惊叫出声,“天呐天呐!太可怕了!我挨天道爷爷板子那会,也没有这么多道的天雷啊!那人一定活不下去的,他会被劈死的!”
“玄子。”弥陀佛脸上慈祥的笑容消失了,呼唤着那道士的道号,“你帮那孩子重溯的道心,是杀道吧。”
名为玄子的道士脸一僵,立刻反驳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这天道有多残酷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谁说以杀为道不可修行?”
弥陀佛不苟言笑,只淡淡吐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这句话化做一道金色的梵文,传到下方奄奄一息的聂清离面前,聂清离缓慢地撑起破碎的身子,他头顶的乌云散开一条小道,透过那小道,聂清离看到了弥陀佛道士两人,以及站在一旁的沈白亦。
沈白亦面上的表情始终未变,愤怒中参杂着几丝悲悯,他喘了一口大气,吐出心头堵击的一口黑血,被这悲悯的眼神激怒,用为数不多的力气道:“哟,好久不见啊,小兔子,看到我这般惨状心里可觉得爽快?”
“我只觉得你可怜,自作自受。”
“呵,我聂清离今生走过的每一步都不曾反悔,何来自作自受?!”他的语气固执。
最后一道天雷已经在酝酿着了,以聂清离现在的状况来说是肯定挨不住的,沈白亦和他的仇恨因果最终了断在天劫上,她本无意再搭理他,可见他如此固执,她忍不住出声:
“你杀意太甚!只沉溺在过去的仇恨里永不脱身,你可知道枉死在你手下的人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你在闭目修行的时候可曾听到过亡者的哀鸣?又可曾听到过生者无助的哭喊?”
“将自己的痛苦强行施加给他人,你在深夜里可曾悔痛心悸不安过?!”
第235章完结章2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半边的天空都被染成紫红色,巨大的紫龙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烟尘嚣溢,久久不散。
沈白亦将心中的愤慨以反问的方式发泄出来,即使她在水滴中看到了聂清离闪耀又悲惨的一生,她还是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乌云渐渐散开又聚集,风吹云起,豆子大的雨滴开始落下,刚开始还只是一两滴,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浇灭了那大坑中的烟尘。
沈白亦在那大坑中看不到聂清离的身影了,也等不到他一句回答了,她脑中不停地闪过的画面,是最后一道天雷即将劈下来时聂清离通红的眼睑,她甚至还听到了聂清理颤抖的嘴角重复着一句话: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可我还回得了头吗……”
鳄鱼也会流眼泪吗?可是鳄鱼的眼泪又有什么用呢……
“观真,当年的赌注还是否算数?”道士抚平唇上翘起来的小胡子,眉梢间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弥陀佛不再理会他,而是朝着沈白亦伸出宽厚的手掌,他的手纹简单,掌心中有一朵金色的小莲花盛开,莲心中吐出一本经书。
“沈白亦,你道心稳固,心目清明,经历过生死轮回、大悲大喜却始终未偏离本心。我赐你这莲圣藏观传承,入我门下修行,可好?”
弥陀佛语气平缓,没有给她丝毫压力,仿佛就像一个普通人和她交谈一般。
“莲圣藏观传承?”
沈白亦重复那经书的名字,这弥陀佛手中的莲圣藏观传承,对于她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
因为这本经书相当于禅佛修中最顶级的传承了,普通修士若没有极好的机缘和悟性,这辈子耗尽生命也无法悟出来。
若是能悟出来,便已经是在往九天之上的路途中,迈了一个大步。
这样顶级的传承就摆在她面前,只要她上前一步,就触手可得。
沈白亦在心中自讽,她年少修道时,总是嫌弃自己气运太差,几乎所有的机缘之中都暗藏着巨大杀机,待她好不容易踏上元婴寻觅得希望的时候,却又眼睁睁地看到保护她的宗门爱护她的师傅们死在她面前,她历经无数险难走到现在。
原本早习惯了自己波折的人生,如今这般大气运大机缘就这么轻松地摆在她面前,她却不觉得欣喜了。
“你真要收资质如此平平的女子为徒?”那道士见弥陀佛不理会他,忍不住刺道:“观真,你这些年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他手中的佛尘一拍,又一副画面呈现在沈白亦面前:
那画中,是弥陀佛和道士在执棋,那时候天空很浑浊,刚经历完神魔大战,无数真神陨落,一颗绚烂的流星划过照亮了天际。弥陀佛下棋的手顿了顿,感叹道:“星君已死,真是可惜……”
道士下黑棋,又在手间点了点,疑惑道:“星君临死之前居然在一小小女子身上使用了「枯木逢春」之术,那女子命格岖崎,何必在她身上浪费这般大法术。”
“非也非也,命格虽然岖崎,却蕴含着无数生机,若能跨过大灾大难便可成道。”
道士不屑:“你如此夸下海口,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佛尘落地,那画面也如烟雾般消失,看着弥陀佛和道士脸上的表情,沈白亦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陡然一股寒意。
她往后退了退。原来一个世界的毁灭,只不过是强者之间的小赌注小把戏罢了。
你说可不可笑,站在苍穹之上的人拨弄几根手指,便可引得蝴蝶扇扇翅膀,就可致无形之间致人于死地,陷人于绝望之际。
她也少,聂清离也好,都只不过是这天下棋盘下的一颗棋子。
“沈白亦此生,只拜一人为师,终身不改。”她拱手,坚定冷静吐出一句话,拒绝了那弥陀佛的邀请,也拒绝了那最顶尖的莲圣藏观传承。
在犹豫迟疑的瞬间,她内视自己的心,真正懂得了自己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她与自己的欲望争吵不休再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