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看,他俩那时候在感情上都挺幼稚。
他身在云端,听惯了逢迎的话,身边不少阿谀奉承的人,可他即便置身于纸醉金迷的场所依旧能保持着清醒。
懂得收敛也知道分寸。
游戏点到即止从不强迫人,也没什么强权压人的事发生,也不沾半点不该碰的。
倒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拿着他的名声祸害人,他知道以后当场翻脸,直接揣了人场子,从那以后没人敢触他的底线。
宋越不同,宋越从头到尾都瞧不上安意,他要的不过是刺激还有绝对的听话服从。
娱乐圈漂亮、身材好、懂得抓住机会的女明星一抓一大把,安意不过是被他随便挑中的一个罢了。
看着顺眼就行,也没求什么,毕竟没打算负责。
跟这人是谁没关系,他只需要一个花瓶,而安意就这么成了一个摆放在客厅供人观赏的花瓶。
花瓶要是不听话自然是要砸了的。
砸的时候也不心疼,没了这个花瓶还有其他的花瓶。
说到底,这宋越不过是个斯文败类。
姜玫看了不下十遍剧本,记台词时顺便把对手戏的台词也记了。
有的地方还认真勾画出来写了自己的想法,夏竹闲着无聊陪姜玫过了一遍台词。
她以为自己够认真了,没想到姜玫更狠。
夏竹整了一遍差点没把自己累死,第二遍直接拒绝。
“演了这戏,我估计得被网友们声讨为渣男了。”
齐衡搁置好剧本笑着同姜玫搭话,说这话时他那白皙清俊的面容上夹杂着笑意,琥珀色的眼眸酝酿着温柔。
显然是在跟姜玫开玩笑。
姜玫配合地笑了笑,讨巧地回了句:“那说明齐老师的戏好。”
“叫我齐衡就好,不用叫老师,怪生疏的。”
姜玫眨了眨眼,装作没听懂,不过还是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那我叫您宋先生就好,提前进入角色。”
齐衡无奈地看了眼姜玫,也没再多说。
姜玫生得漂亮,长得很有攻击性,他还是新人时看过她演的《天赋》,用演技炸裂形容也不为过。
跟她搭戏的大多都是老戏骨,可那部电影她明显压过那些人。
电影里她披着一件浅绿色披肩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走着,走到一半,背后一道刺眼的光照向她,车灯打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瘦弱单薄
她身后是破旧不堪的危房,还有随处可见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堆着烂臭的垃圾。
气氛更加冷清。
可在众人替她悲伤的那一刻她猛地回头,朝着镜头回眸一笑,笑里藏着落寞可又隐约带着祈求。
夜色下,她鼓起勇气回头看,没见故人,唯有一条流浪狗跟她遥遥相望。
那一幕出来很多人在电影院当场痛哭,直说太虐,甚至到后来成了经典。
电影在第二年末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同年她拿了最佳新人奖。
剪辑电影视频的博主剪辑经典片段时总会有姜玫的这一段戏,到现在微博、各大平台都有这一段剪辑。
即便她后来出事,网友从头到尾骂她、黑她,连她父母都没能逃过被骂。
唯独两点没骂,一是她的演技,二是她的美貌。
《捧杀》官博出来那几天网友一个劲地骂她,齐衡那几天也关注过,经过几年的发酵,很多网友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轰动,也不太在意这事是真是假。
他们骂大多是“恨铁不成钢”,觉得她浪费了自己的好条件,觉得是她自己毁了自己。
其余的大多是许薇的粉丝在喷。
对于她,很多人褒贬不一。
他本来想发一条微博替她说几句话,后来想想,怕是发出去她被黑得更惨。
齐衡从那时就想跟她合作,没曾想,他还没火她先出了事。
这次的剧本他推了好几次,直到确认女主角是姜玫演,齐衡才厚着脸皮找经纪人重新交涉这部剧。
她现在的名声太差,想要重新经营形象除了靠实力还得靠其他人,公司提出组cp的方案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齐衡想到这嘴角掀起小弧度的笑,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叫我宋先生,那我叫你什么?”
姜玫一顿。
“您随意。”
“那我叫你姜玫?”
姜玫点头表示可以。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再加上各自不熟悉,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一直到拍摄地两人都没说话。
下了车,扑面而来的热气,身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冒,没多久就已经黏糊糊的了。
工作人员全都有秩序地抬机器做准备,姜玫也回到车里换衣服。
罗娴办事效率很快,说给她找助理刚开工就到了,小助理长得可爱,脸上肉嘟嘟的,年纪不大,身上稚气还未脱,一看就是涉世未深。
这会儿小姑娘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透着化妆镜打量她。
眼睛很亮,一眨一眨的。
小姑娘趁着化妆师离开的间隙偷偷凑到姜玫身边,压低声音称赞:“你本人真的比电视美多了啊!!!!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啊!!!我是你粉丝!”
小姑娘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姜玫本来在记台词,闻言偏头多看了几眼小助理。
小助理见姜玫皱眉立马规矩,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吵她了。
姜玫觉得小姑娘可爱也陪着笑了笑。
化完妆姜玫穿上戏服孤身一人走进沙漠,江予站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姜玫的背影。
她一袭火红的红裙,手上提着一把染了鲜血的剑,孤独地走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无数沙粒涌起的皱褶聚集成浪涛,一直延伸至远方的金黄色的水平线。
旁边的鼓风机不停地发力,掀起她的裙摆,安意赤/裸着脚踩在黄沙里,走了没多久安意拿起手里的剑猛地刺向自己,鲜血噗了一口吐了出来,脸上带着解脱倒在地上。
画面定格在安意倒下的那一幕。
戏里导演喊卡后安意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剑,嘴角还流血番茄汁。
安意任由助理清理身上的狼狈。
“安意。”
一道寡淡的声音打断安意,安意猛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导演身边站着的宋越,那人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安意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来不得换衣服,安意满脸兴奋地跑过去抱住宋越的胳膊,略带讨好地跟宋越搭话:“我刚刚演的还行吧?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今天就不演了,我都没时间陪你了。”
宋越一身深灰色西装,梳了个大背头,当着剧组的面捏了一把安意的腰,暧昧地丢了句:“今晚不就有时间陪?我跟导演请了一天假,安大影后今晚的时间全归我。”
“我还没成影后呢。”
“你想要什么包,我送你两个?”
宋越一把搂住安意,凑在她身边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敷衍地转移话题。
安意没察觉宋越的敷衍,小鸟依人地靠在宋越的怀里满脸羞涩:“都听你的。”
“你上回不是想要香奈儿最新款么,我找人给你留一个。”
“哎呀,宋先生,你真好啊。我感觉我好幸福啊,遇到你是我安意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就你嘴甜,快去卸妆,你这身戏服我看着别扭。”
化妆间里安意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卸妆,旁边的宋越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卸到一半,安意头皮被扯,她疼得叫了一声,气急败坏下安然站起来啪的一巴掌甩在化妆师脸上,“你是不是想我毁容?能不能轻点!!滚,明天我不想看见你。”
这会儿的安意头发散乱,妆也只卸了一半,看着像个泼妇。
化妆师离开后安意委屈地跟宋越撒娇,“那化妆师嫉妒我,扯我头发。”
宋越玩着手机头也没抬,满不在乎地回了句:“你刚不也甩了她一巴掌么。”
“可是……”
“我累了,今晚算了。”
宋越关掉手机满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不等安意反应直接离开了化妆间。
安意愣了愣,下一秒追了出去,一把抱住宋越腰,讨好道,“我错了,我刚刚不该发脾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越一点一点掰开安意的手指,冷着脸离开了剧组,安意就站在原地呆愣地望着宋越的背影。
“卡。”
姜玫说完台词,江逢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场戏算是彻底结束。
江逢撑着腰手里拿着台词本,满脸严肃:“姜玫,你刚刚从化妆间出来太慢了,表情要再小心翼翼点,齐衡你也是,你要更薄凉一点……再来一次。”
江逢的要求很高,即便姜玫有两次觉得她已经演得到位了,还是被江逢叫停重来。
收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夕阳在不远处缓缓下落,余晖将天边染得通红。
第二天还有工作,剧组在沙漠里扎了营。
沙漠里没信号,姜玫也不怎么玩手机,一个人坐在沙土堆里仰头望着天空。
这边天很辽阔,能看很远。
一空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姜玫突然想起了沈行。
他走的时候没留一句话,也没说他去了哪儿。
她早上下楼吃早饭,宋柔端着一壶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斟了两杯酒,宋柔递给她一杯后跟她打听八卦:“你们当演员接吻的时候是不是真亲?”
“有的是,有的不是。”
“那你呢?”
“我不拍吻戏。”
宋柔立马来了兴趣,双手撑在桌上继续问:“是沈队长不让你拍吻戏?”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跟沈队长谈几年了?”
宋柔的话一出姜玫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在宋柔的注视下姜玫若无其事地捡起筷子擦拭着。
至于宋柔的话被姜玫忽视。
宋柔似乎也察觉到她问题涉及隐私,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沈队离开的时候让我多照顾你,你要是有需要尽管找我。”
“对了,他说过两天会来客栈。”
“你要是想去找他,可以以家属的身份。”
姜玫当时没搭腔,只礼貌地点头。
离开时宋柔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沈行所属部队的电话。
宋柔的意思是让她给沈行打电话。
姜玫没扔那张纸条。
她跟沈行之间太复杂,顺其自然更好。
“姜老师,江导找你。”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姜玫的思绪,姜玫收了纸条站起身往江逢的帐篷走。
他说,往前走,不要回头。
她会的,她会奔向更好的远方。
我愿意原谅所有孤独,愿意原谅四下无人的夜晚等不到一句晚安,愿意原谅爱而不得是人间常态。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看的话,姜玫的回忆就是在撒糖……
第20章
拍戏的日子总是枯燥又漫长,姜玫差不多跟着剧组在沙漠里待了大半个月。
期间没用一次手机,没跟外界接触过,她甚至记不清今天明天是几号。
时间越长,姜玫跟齐衡的默契度就越高,NG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齐衡的演技台词都很好,姜玫刚开始跟他搭戏还有些吃力,经过无数次的配合两人逐渐平衡。
连带着关系都亲近了不少,齐衡由最初的“姜玫”换成了现在的“安安”。
公司有意炒cp,自然不会放过花絮,为了他俩看起来很甜,还重新补录了好几条。
沙漠风大又缺水,白天温度高达四十几度,晚上零下几度。
剧组的人熬了这么多天身体多多少少出了点问题,心态也有些崩溃。
姜玫拍戏要穿很厚的古装,常常热到浑身湿透,衣服换下来都能拧出水。
摄影师连夜工作当场累倒,剧组终于决定停工两日。
姜玫也松了口气。
回喀什市区的路上,姜玫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开了机,还剩百分之六十的电。
安安静静。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姜玫指尖停顿了几秒重新关了手机。
车子穿梭在沙漠中,所行之处掀起一波又一波金浪。
走到一半路过一片胡杨林,胡杨林笔直、挺拔,树干呈白色,树叶葱郁,宛如站岗的战士。
就长在马路两旁,迎面而去满目绿色,倒是让这荒凉的土地多了几分生机。
透着胡杨林望出去,远处有几座若隐若现的雪山。
“那对面还有雪山!山顶还有雪!”
车里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姜玫顺着声音看了眼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小助理。
这小助理跟她相处了半个月,她大概能感受到这姑娘的热情。
安排她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除了偶尔花痴一下没别的。
刚开始姜玫以为这姑娘就是个普通女大学生,直到有天拍戏她状态不好被江逢叫停好几次,江逢还当着全剧组的面骂她。
她当时确实做得不对,倒是没觉得什么。
直到她去找江逢道歉,还没走进她的营帐就听到小助理的声音。
小姑娘正喋喋不休地数落江逢跟她发火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这姑娘叫江予,也就是夏竹讲的那个八卦里的女主角。
江逢藏得很深的小姑娘。
看透不说破,知道小姑娘是来体验生活的,姜玫后面基本上自己亲力亲为,不敢再去麻烦这位小祖宗。
大巴里有工作人员是新疆人,听到江予的疑惑,工作人员好心解释:“那边是边境,有军队驻扎。”
姜玫听到军队两个字下意识地望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
就在肉眼可见的远方,明明七八月份的天气,可那边还笼罩在冰雪之下。
可想而知,那边的条件有多艰辛。
姜玫翻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了边防战士几个字。
第一条词条便是“边防战士的艰苦生活图片”。
姜玫手指在上面停顿两秒最后点了进去。
弹出了几张叠加图片。
图片上面那些边防战士穿着那身庄严的制服,满脸冻得通红,手指冻得红肿,脚踩在雪地里雪厚到直接埋到了膝盖,可他们依旧挺拔,站得笔直。
他们不光承受高海拔的高原反应,承受孤独,还得承受见不到家人回不了家乡的痛苦。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他们手持钢枪穿着军装坚守信仰。
宛如巨人。
守护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四季穿皮袄,饭菜蒸不熟,氧气吃不饱。”
这是红其拉甫的歌谣。
姜玫听过一次。
是沈行来新疆的第一年,姜玫深夜睡不着打开手机去翻资料偶然听到的。
她那时候并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是一首不太普通的歌谣而已。
现在身处在这个环境,她才切身体会,歌谣里唱的句句真实。
越真实,越让人敬畏。
姜玫无法想象沈行是怎么度过这些年的。
这人从来不肯把伤口暴露在人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让人看了只想揍他。
“穿上这身衣服就得对人民对国家负责。”
这是沈行唯一一次跟姜玫提他的理想。
姜玫想,他是光彩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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