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话还没说完,沈行直接挂断电话,随手将电话扔在一边,吩咐:“查一下许家最近的动静,演讲取消,定一张明天下午飞青市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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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年代久远,最近两年旅游业发展起来,不少人慕名而来。
节目组选在古镇录节目,一是因为这边地形风景适合,二则也是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一路上罗娴被折磨得不轻,到了目的地,下车差点瘫软在地上,抱着姜玫一个劲地干呕。
姜玫也不太好受,一路上照顾罗娴自己也被山路甩的晕车,索性离酒店没多远。
小镇镇长是这次的接待人员,节目组人多,有的住镇里酒店,有的住在镇长家。
姜玫和其余两个嘉宾被安排在了镇长家,齐衡和许薇两人还有行程得明天早上才能到。
镇长长得和蔼可亲,态度也温和,大约四五十岁,头上夹着几根白头发,走路时腿有点瘸,边走边跟姜玫几人介绍古镇的历史。
“离水镇有两三百年历史了,祖上都是从江西那边逃难过来的,这镇里就陈、杨两大姓,邻里邻外都熟悉。”
“前几年镇子还是贫困镇,青市GDP里排倒数。国家这两年走特色道路,我们啊靠着这古镇发展旅游业,这名声打出去了不少外地人来旅游。当地人都会一两门手艺,镇里别的没有就竹子多,大家编制竹制品来卖倒也是个不错的生计活。”
“说来还是得感谢国家的政策,让我们镇摆脱了贫困,现在路修好了,百姓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镇长说得真情实感,姜玫身边的那几位也没多大感受,除了一句很厉害也没别的话说。
倒是姜玫接了两句:“确实变化挺大。”
姜玫说的是青市话,镇长一听立马亲切:“这口音莫不是青市人?我听人说是北京来的,还以为是北京人呢。听姑娘这么说,来过离水镇?”
“之前来过一次。”
镇长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家乡话,说着说着就到了镇长家。
镇长家住在古镇边缘,修了两层楼的砖房,房子有些旧,墙壁上的白膏东一块西一块掉。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鸡笼,鸡笼味道有些大,地是水泥做的,厕所边还盖了个猪棚,养了一头猪。
进了院门,镇长领着姜玫几人进了砖房,入目的是老旧的木制家具,很多地方已经掉了漆。
屋里卫生做得干干净净。
听到说话声厨房里走出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女人围着围裙,见到有人来尴尬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偷偷打量了几眼姜玫,女人满脸窘迫地开口:“老陈,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几位都是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大明星,来我们这录节目,这几天要住在我们家,梅啊你好好招待他们。我还得去学校一趟,唐宇老师让我去学校了解了解唐宇最近也学习状况。”
“哎,这孩子也是。老陈,你跟他说这学费的事不用他操心,我们能替他负担,他爸妈不在了也就我们能靠了。”
说完又急忙端起水壶倒了三杯开水,热情地递给姜玫三人,边递边说:“家里不太干净,那啥就委屈你们将就一下了。”
“这饭马上好了,你们要不要上楼先放行李休息休息?”
姜玫几人点头,女人又领着三人上了楼。
那两人住东边的两间房,姜玫住北边那间。
房间不大,只放了一架一米八的床和一个红漆刷的木衣柜。
姜玫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刚把行李放进去女人一脸忐忑地站在姜玫身后,犹豫了一会儿女人开口:“这房间有点小,您要是住不习惯,不如住我和老陈的主卧?那屋子大一点。”
“不用,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我能办到的一定办。那个,听老陈说你是大明星,长得可真漂亮。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跟一般人不一样。”
女人一脸真诚,估摸着平时没看过电影,不知道姜玫演的什么,可一字一句都不是敷衍。
姜玫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不是什么大明星,你叫我姜玫就好。”
“姜玫?这名字一听就是文化人取的名。那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锅里还烧着火我先去看火,这舟车劳顿的您先休息休息。”
女人说完急匆匆地下了楼,姜玫望了几眼默默关了门。
她昨晚忘了充电,这会儿才插上充电器,刚开机便跳出几条未读短信和通话记录。
有夏竹的,也有罗娴的。
还有沈行的。
姜玫略过前面的,点开了沈行发的短信。
只几个字。
【快递领了。】
姜玫这才想起来她前两天在网上给沈行买了一条领带。
地址填的是钓鱼台的。
姜玫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沈行有没有拆快递。
正想着沈行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一通,那端的人停滞几秒,随后不咸不淡地开腔:“领带送谁的?”
姜玫……
果然是打开了。
姜玫舔了舔嘴唇,握着手机站在窗边,从二楼看下去刚好看到院子里的那条黄狗,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喂鸡。
小黄狗跟在女人脚后跟不停转。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一眼看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藏在云雾里的山脉。
昨晚下了场雨,土里还湿着。
近处是几家高低不一的砖房。
这边风没北京大,窗户打开新鲜空气钻进来,姜玫胸口的郁闷消散不少。
沈行慵懒地坐在沙发,手里还拿着那没拆开的快递盒,至于领带他也只是看着盒子猜测了一下。
姜玫自然不知道沈行还没拆,承认了一句:“送你的。”
沈行一听挑眉,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安安”两个字,一想到齐衡叫的就是这称呼,沈行胸口有些堵。
莫名说了句:“你用的快递名真难听。”
姜玫自然不会用真名,至于安安是她当时随便填的。
好不好听也不太重要?
“姜玫,你就不能有点品味?还安安。这名儿一听就是路边摊取的。下回儿干脆取个苍果儿得了。”
姜玫就算没听懂也知道沈行是在损她。
“知道苍果儿什么意思?北京话里苍果儿就长得难看的姑娘。我寻思着可比您那安安好听多了,您说是不是?”
姜玫听得出沈行不高兴,也没跟他扯嘴皮,只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领带合适?”
沈行砸吧了一下嘴,扔下手机徒手起来包装盒,取出里面的领带瞅了几眼。
领带是雾蓝色条纹的,摸着质感不错,包装盒上还印着某品牌的logo,这牌子沈行虽然没怎么用过可也知道价格不便宜。
沈行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漫不经心摸了几下领带,缓缓戴上姜玫买的那条,随后拿起手机走至洗手间,瞥了眼镜子。
哟。
挺合适。
沈行嘴角溢出一声低笑,对着听筒问了句:“眼光不错。知道送男人领带什么意思?”
“……”
“您这是打算把我套牢呢。”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俗世,总得有点盼头。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评论走起呀。
沈行:齐衡那玩意取的名儿能听?
第38章
再下楼,杨梅已经做了一大桌菜,分量很足,全是大碗装的,肉切得很大片。
乡下有个规矩,家里来客人了饭菜一定要足,这样才显得主人家很大气。
姜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镇长敦敦教诲声,旁边还跟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了件黑色薄外套和一条洗得发白的阔腿牛仔裤,估计缺营养,少年身形削瘦,胳膊和腿基本没什么肉,头发发尾也有些黄。
走近了姜玫才看清那张稚嫩干净的脸,高鼻梁、薄嘴唇,大约170+,额前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会儿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跟在镇长身边。
很是腼腆内敛。
镇长对这位少年倒是很上心,一直在跟他说话。
姜玫眼神刚落在少年身上,对方也缓缓抬头瞧了她一眼,眼里无波无澜,只是平平淡淡看一眼而已。
镇长也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姜玫,笑着打招呼:“姜老师。”
“宇啊,这是北京来的大明星姜玫。这几天住在家里。你替陈叔招呼招呼,我去瞧瞧市里新引进的品种。”
“对了,小宇,我听节目组在招临时工,你要是想去可以试试。一百块钱一天,这一个月下来也够你交学费了。”
果真唐宇听到这话棕色的眼仁里闪过一丝高兴,拳头不自觉地握了握,唐宇乖巧点头:“陈叔,我知道了。”
说完唐宇又说了句:“陈叔,我先进屋帮陈婶。”
也不等镇长回复,少年弓着身子钻进厨房。
红布隔着厨房与客厅,姜玫顺着瞧了过去,刚好看到唐宇薄如纸片的背影。
至于姜玫,唐宇除了最开始进门的那一眼,视线没往姜玫身上挪一下。
姜玫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镇长干笑两声,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替唐宇解释:“姜老师不要怪这孩子,这孩子今天心情不大好。他父母在他八岁那年出去打工,在工地上出了点意外,夫妻俩都没了。工地老板捐款跑了也没赔钱。我看这孩子可怜一直养在身边。”
镇长说到这叹了口气,掏出兜里的烟杆点了上面没烧完的半根烟草,边抽边说。
“这孩子气性大,从小就有出息又懂事,成绩次次排年级第一,家里奖状都贴了两面墙。高二那年还去北京参加过什么竞赛,拿了个奖杯回来。这马上要上高三了,这孩子突然不读了。非说要出去打工挣钱。”
“我刚去学校跟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这孩子觉得大学学费好大几千嫌太贵,怕我太累拿不出这钱。这孩子不想用我的钱,便想辍学不读了。说起来我跟他陈婶一直没个后,早就把这孩子当自己儿子了。”
“我们挣的钱不给他花给谁花。这大城市里读大学是贵了点,我们两口子就算再艰难也得送出这根苗子。就这孩子倔,也劝不动,我没得法子,只能让他先回家冷静冷静。”
镇长满脸忧愁,说到最后脸上有些动容,浑浊的眼眶里还夹杂着泪花。
姜玫在旁边没吭声,静静地听着镇长聊。
直到那道瘦弱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来了镇长才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含着烟杆走出去。
少年端着两碗白米饭面不改色走近姜玫,将手里的一碗默默递给姜玫,另一碗放在了旁边的空位。
一句话都没说。
碗搁好又进了厨房。
姜玫摸了摸手里温热的碗,盯着碗里圆润饱满的米粒没什么情绪地抿了抿嘴唇。
其余两个嘉宾只待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走之前还拿了行李,应该是住不惯。
饭桌上就三个人。
杨梅,姜玫,还有唐宇。
唐宇坐在姜玫旁边,杨梅坐在对面。
饭桌上很安静,杨梅怕姜玫吃不惯一直没敢出声,再加上姜玫是公众人物,杨梅更是没话说。
吃到一半,杨梅被一个电话打断。
杨梅一走,桌上只剩下姜玫和唐宇两个人。
姜玫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片腊肉放进唐宇的碗里,唐宇筷子握了握,低着头望着那片多出来的肉,默默拨开腊肉继续吃米饭。
“你不喜欢吃肉?”
姜玫皱了皱眉,主动开口问。
唐宇神色不明地抬头瞟了眼姜玫,姜玫长得漂亮,他一院子就瞧见了。
他在离水镇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皮肤太白,白得跟豆腐一样。
声音也好听。
长得跟书里的仙女差不多。
唐宇低着脑袋盯了一会儿自己黝黑的皮肤,眼皮垂下来,嗓音清冷,“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肉。陈叔陈婶一直把肉留给我。”
“后来我就不喜欢吃肉了。”
唐宇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半点情绪。
姜玫的手僵在原地,脸上滑过一丝愧疚,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
院子外杨梅接电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屋里只剩下筷子碰碗蝶的声音。
姜玫从唐宇说了以后也没再吃那盘腊肉。
唐宇见姜玫也跟着只吃米饭脸上滑过一丝懊恼,握着筷子纠结了一阵儿,唐宇抬眼偷偷觑了觑姜玫。
“你……可以吃肉。我是真的不喜欢吃。”
估计不习惯主动跟陌生人说话,唐宇说完耳朵都憋红了,脸也红了半边,神色有些窘迫。
姜玫低低地嗯了声。
“陈叔说你是北京来的大明星?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
姜玫意外地扫了眼唐宇,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
“你问。”
“北京的物价是不是很高?”
姜玫默默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唐宇,只见少年弓着身子,稚嫩的面孔上一片迷茫。
姜玫抬了抬眼皮,客观评价:“对普通人说,挺高。房租贵,水电公交也贵。物价比青市高两到三倍。”
唐宇紧了紧喉咙,握着筷子狠狠扒拉一口米饭,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咽完唐宇抬起头望着姜玫,脸上的神情很严肃,欲言又止道:“那要是去仁和医院看病呢?有多贵?”
“你生病了?”
“没有,是陈叔。陈叔那腿我上次问医生,医生说要是去北京治疗还是能治的。我想赚钱给陈叔治腿。”
姜玫是第一次在一个不满18岁的少年身上看到“生存艰难”四个字。
跟当初的她相差无几。
命运坎坷的人总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世界上或许没有感同身受,可同病相怜总是存在的。
姜玫心里有些发堵,面前这位跟她没有血缘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如今坐在了一个桌上。
他抛弃了所有羞涩窘迫,鼓起勇气跟她开口,只为问一句“有多贵”。
钱这东西确实不是万能的,可多少人被这几块钱几十块钱几万块钱磕破脑袋?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用回答我。”
唐宇嘴唇咬了咬,默默说了句。
姜玫回过神,面色温和地回复:“贵。”
gu903();“动手术都挺贵。你要是想替你陈叔治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