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他还有那具不强壮但也不瘦弱的躯体，挡一颗小小的子弹，足够了。

罗格也是在病房看护昏睡中的伊利斯时，才从电视上正在播放的一档科普节目中听到了这样的知识：

“今日科普：植物新人类长出的藤蔓连接着他们的神经中枢，不论是划伤、烧伤、甚至是断裂，都与肉体的痛感相近。千万不要图有趣就去折断他们的枝叶哦。”

“真的不痛吗？”

“不痛的。”躺在病床上，他依然弯着眼睛那样回答。

后来罗格时常会想起，那细小的淡紫色花瓣纷纷扬扬飘飞在被战火映红的夜空中的景象。

很美。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6章不该

另一边，何述和池骋也都击败了各自的对手，比赛结束了。

谈以安正要说些什么，转头看向罗格时却发现罗格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向时陨，仿佛想透过那块电子屏幕看穿他。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何述和池骋都十分愉悦地迈着轻快的步伐朝黎烁这边走过来，却很快就意识到气氛不太对，走近一看，还来不及对黎烁肩膀上的伤作出反应，又在看到向时陨的耳朵和爪子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怎么……”

向时陨没说话，很快收起了本体体征，抱起黎烁飞速跃下了山。诺连也不想多说，只让他们自己去看比赛录像。

向时陨和黎烁很快就到了一直候在山下的医疗车上，而苏漾、皮斯可、奇卡和之前出局了的叶尤真也在那里等着。

“不用担心，现在祛疤手术效果很好的。”尽管是对黎烁说的，但苏漾觉得黎烁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反而是向时陨的情绪很需要平复。

“那就好…他脸上长个痘都紧张的要死，这么大一块疤不得要他的命……”皮斯可松了口气。

黎烁心虚地瞟了眼向时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沉郁，于是挤出了个很难看的笑：

“不担心，没事的……”

的确像皮斯可说的那样，黎烁很不喜欢自己身上留下不必要的印记，但既然进了军校，拿到一些战士的勋章也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是为了向时陨。

黎烁原本是怕疼的，但是医生拿着酒精棉给伤口消毒时愣是忍住了一声不吭，不停在心里默念“不疼不疼不疼不疼不疼”，指甲也嵌进了手心里，但额头还是渗出了冷汗，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而叶尤真坐在他身旁，释放出了一些有安神作用的夜来香信息素。

几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向时陨的基奈山狼本体——直到何述也下了山。

“向时陨，你不跟我们说实话就算了，怎么连烁都不知道你的本体？”

何述和池骋下山的路上看了比赛的录像，电鳗攻击后向时陨发怒的那段视频已经迅速被学员投稿到了微博上，文案“小豹子受伤，护妻狂魔不惜暴露本体”。

“啊啊啊鬼知道我看了多少遍太帅了！！！”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之前嫌弃他是狗的我简直瞎了眼。”

“嗑了两个月的狗豹，现在你给我说他是狼？”

“我已经是成熟的民政局了，我自己过来了…”

“我是刚刚从鹰豹跳坑到狗、哦不，狼豹的，求推荐好看的狼豹文！！”

“呜呜呜小豹子还好吧，看上去很严重。”

“护妻狂魔怕不是心疼的要死。”

“电鳗今晚就被狼总暗鲨。”

………

“抱歉，”向时陨顿了顿，“一开始只是不想吸引狩猎者，后来也没找到机会坦白。”

向时陨说了一半实话，事实上他不暴露本体的主要原因是组织给他安排的身份原本就是属于一个名叫“向时陨”的高加索犬alpha的，那只高加索犬在一年前死于意外，而组织隐去了他的死亡信息，让向时陨借用了他的身份进入乔森。

好在那只高加索犬也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展露本体体征，即便现在向时陨的基奈山狼本体暴露，也可以解释为自己一直在伪装。

另一方面，任务在身，向时陨也不想因自己的本体而弄得太过招摇。

尽管光是与黎烁在一起这件事就已经很招摇了。

其他几个人都表示理解。

向时陨在黎烁对面坐下，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又说了一遍“抱歉”。

黎烁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短时间内有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同时又有些心疼为了躲避狩猎者而不得不隐藏本体的向时陨。

“你们该去领奖啦！”一个负责比赛的志愿者跑过来，要拉着他们去露天训练场领奖。

黎烁刚刚处理好伤口，便也一起去了。

刚走进露天训练场，欢呼声就海潮一般翻涌而来，尽管乔森已经拿了很多年的冬雪杯，但今年是第一次比赛结束时还剩下五个人。

何述作为队长发表了一些十分官方的感言，又接过了谈以安亲自颁发的奖杯，奖杯的材质是极洲的霜石，一种类似于水晶的矿石，里面游走着一些很像霜雪的结晶，算是迎合了“冬雪杯”的主题。

六个人最终决定把奖杯放在何述和叶尤真那里。

“黎烁！”颁奖典礼结束，西森教授和谈以薇也从观众席走过来。

“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不严重。”黎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那就好，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不要来研究室了。”西森拉了拉黎烁的手。

近来Anti-Prism已经在实验体上发挥了消除异物种基因的作用，尽管效果还不稳定，也已经很接近终点了。

但同时大家心里也有些忐忑。

清除新人类体内的异物种基因的仪器研制成功，这是一件能让全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就悖离了团队原本的初衷。

而谈以安校长和罗格上将也正在商议对策，甚至派了军方的人暗中看守科研B楼。

越是在最后的时刻，越发不能掉以轻心，参与研究的每一个人也都提起了一百倍的精神，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烁！校长想见见你。”何述朝黎烁这边走过来，递了个眼神。

黎烁随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跟叶尤真和向时陨几个人打了招呼，与何述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

“你不该暴露本体的。”何述和黎烁走后，诺连走近向时陨，压低声音道。

向时陨笑了笑：“你也不该接近苏漾的。”

诺连看了向时陨片刻，突然也笑了，随即转回身朝苏漾那边走去。

不该的事多了去了，多这一件又如何。

刚进校长室的门，皮斯可就纵身一跃、扑向了房间里的人：“利帕！！！”

黎烁先是与房间内的谈以安和罗格问了好，才把皮斯可提拎开，看着哥哥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伸长手臂抱住了他。

“哥……”从小到大，黎烁第一次与哥哥分开这么久，不见还好，一见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利帕担心他肩上的伤，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伤还好吗？过两天我给你联系医生做祛疤手术。”

利帕对自己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

“不着急，会不会留疤还不一定呢。”尽管黎烁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灼伤不大可能会愈合如初。

几个人闲谈了几句，罗格提起了近几个月来学校里的狩猎事件：“听说你们也很关心狩猎者的事情，你们是离案件最近的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何述与黎烁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对诺连的怀疑：“暂时没有。”

罗格没有待很久，军务缠身的他很快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走出电梯时，罗格遇到了等在一楼大厅的向时陨。

大厅摆放着沙发，他却倚靠柱子站着，半睁着眼看外面飘飞的霜雪。

“比赛里的表现很不错。”罗格走上前。

向时陨回过头来，看到罗格先是怔了怔，又直起身：“谢谢您。”

罗格端详着眼前这个少年，他也有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和一双墨绿色的瞳孔，而淡然的眼神给他的感觉很像……某个人。

某个一去不回、什么都没留下的人。

跟在罗格身后的一位下士小声对身边的人嘀咕道：“不觉得这孩子和罗格上将长得很像吗？”

“是同一物种的原因吧。”

而向时陨也是在此刻才发现，自己与罗格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你从哪里来？”罗格问道。

“洛城。”

洛城是亚联盟最南端一个临着尼斯海的城市。

“你的父母也在洛城吗？我从没听说过那里也有基奈山狼新人类。”

向时陨顿了顿：“我在洛城孤儿院长大。”

“抱歉。”罗格抚慰一般拍了拍向时陨的肩膀，心里的疑问却愈发多了起来，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身旁的人提醒：“上将，直升机在等了。”

罗格点头，又转向向时陨：“再见，孩子。”

那一瞬间，向时陨的胸腔突然升腾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情感：“再见，上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7章雪

罗格走后，向时陨又在大厅等了黎烁好一会儿。

利帕和他的助理先走出了电梯。

最近阿斯兰德评议院的繁杂事务很多，利帕在百忙之中为黎烁腾出了时间，却也只能逗留一下午。

利帕与靠在大厅柱子上的少年短暂地对视，没有交谈。

自己那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弟弟到底喜欢他什么，利帕不清楚。但至少目前为止，利帕并不反感这个名叫向时陨的基奈山狼新人类。不过为了弟弟的安全，利帕还是密切关注着何述对他的调查。

几分钟后，另一部电梯到了一楼，黎烁和何述一起走了出来。

“怎么不先回去？等很久了吧…”黎烁看到向时陨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没有很久。”

向时陨拉过黎烁，替他紧了紧有些松散的长围巾，又将他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何述时常觉得，那个仿佛一块石头的向时陨对黎烁却是实打实没得说的。

他那双幽绿色眼瞳中凝结的霜雪总能在面对黎烁时迅速消融，仿佛迷失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冰天雪地里的人，迎来了第一抹金色的阳光。

但有时他看着黎烁，眼里又会流露出一些很复杂的情感。

歉疚、不舍、或是痛苦。

何述说不清。

没有人能说清。

这一个多月来何述派人去查过向时陨，而这也是利帕的意思。

向时陨在洛城孤儿院长大——这一点也得到了当年的孤儿院院长的证实。

中学时在酒吧打工赚生活费和学费，酒吧老板也仍保留着他的信息表。

他的履历简单又很干净。

尽管大家记忆中的向时陨是一只高加索犬，但事实上并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展露本体体征，因此也可以解释为向时陨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为躲避狩猎者而隐藏本体体征。

但何述仍然觉得这其中什么地方出了错。

是什么地方呢。

依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向时陨从厨房端出一碗很清淡的面，放在了黎烁面前的餐桌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皮斯可的呼噜声和他吸溜面条的声音。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

“为什么……？”向时陨突然冒出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

“什么？”黎烁迷茫地抬眼看他。

向时陨顿了顿：“替我挡了。”目光指向黎烁的右肩。

黎烁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勾唇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想保护身边的人。”

向时陨摇头：“你说的是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黎烁本想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向时陨把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现在改了，”黎烁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向时陨：

“是保护身边的人、和自己。”

向时陨迎着他很赤忱的目光，坚决地答：“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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