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于他早习惯了,他不在乎。
但他有些在乎谢离,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离微怔,她自诩上一世便早已练就了个心狠手辣脸皮厚的本事。
若是有人戳她脊梁骨,那她便扒了这人的皮。
所以从不会有人考虑她心里舒服不舒服,她心里明白,所有人都在心底骂她,就连死了,广安城里的百姓也要凑上来啐她一口。
秦离嫣然一笑,灿烂若春天中的桃花。
“那便谢过大人的好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设定~谢尧改成女主的弟弟啦
第10章旨意
秦离和魏冉两人从厅里出来后表情各异,一个春风拂面,而另一个脸色就不太好了。
连业看着魏冉不爽的模样心里有些纳罕。
自家主子向来谨慎,喜怒从不形于色,可自从上回董府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连业总觉得他对眼前这位有点不太一样。
连业又瞄了一眼旁边巧笑倩兮的谢家小姐,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魏冉冷声对着愣神的连业道,“杵在那干什么,送客。”
说罢拂袖而去,还不忘关门。
这恐怕是真生气了,秦离觉得好笑,这辈子的魏冉有意思多了。
她轻轻摇了摇金丝纨扇,挡住了她带着笑意的半边笑脸,问道,“敢问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吗,魏大人何时赶赴漠北?”
她好去送一送。
连业苦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
也对,没有太后同意,这圣旨哪是说下就下的。
秦离没有追问下去,“连大人不必送了。”
外面早已经备好了马车,上面魏府的族徽已经被去掉了,竹青扶着秦离上了马车,低声对她说,“小姐,赶快回去吧,宫里面好像派人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来找谁的。”
秦离心底沉了沉,该来的早晚会来,她轻声道,“回府。”
马车行驶在熙攘的街上却畅通无阻,行人纷纷避开,但躲避的却不是她。
秦离撩开帘子,透过小窗看向外面,只见几匹马飞奔而过,和他们的车擦了个照面,是奔着魏冉府上去的。
旨意已经到了。来宣旨的却不是皇帝身边的人,而是太后身边的太监,常要。
圣旨正如朝堂上所说,封为镇北将军,于七日后领兵前往漠北,并接管戍北边境军,也就是曾经镇国公谢之源曾掌管的兵马。
边境军将士由镇国公谢之源带领已久,早已追随谢家,只有谢家人死光了,方才可能接管。
常要来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魏冉这件事。
常宁宫中,太后敲了敲金色的护甲,谢家在北边边境的势力,她早就想要了。
只是她弟弟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连个肃南都握不住,更别说凶险的漠北了,不然她也不会让给魏府那个小子来接。
魏冉七日后奉命平定漠北的消息不胫而走,平日对世家公府颇有怨怼的百姓这回也不由得叫了声好。
广安城的消息传得飞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整座城的人都对这位年轻将军议论纷纷。
很快也传到了刚回府不久的秦离那里。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魏冉倒是都挺受百姓爱戴的,若是他登帝位,不知道要比宫里那位太子爷好多少倍。
一想到后宫,秦离心底便不舒服。
后宫是个斗兽场,而她曾经也是帮凶,是太后养得一只兽。
可过不了几天,她还要进宫,装成一只兽。
说曹操曹操到,常要刚到魏府宣了旨意,转眼又来到了谢府。
带着一道懿旨。
“奉太后懿旨,哀家思量已久,念镇国公府满门忠烈,无人照拂谢府遗孤。”太监干涩又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针。
“即日起特将镇国公府嫡女谢离过继给皇后沈氏,封为安平长公主,于七日后入宫,行封礼。”
自古以来,大齐长公主便可执掌仪鸾司,而先皇时期,槐安长公主得先皇垂爱,又因着皇后外戚专权,特将槐安封为銮仪卫使大臣,并得以掌内府之事。
以此来平衡朝中势力,辅佐太子。
只是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朝中势力也未得以平衡。
而如今槐安长公主死了,大齐现在还未有第一位公主,皇后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可自太子出世以来便再也寻不到机会。
宫中其他嫔妃虎视眈眈着长公主的位子,暗暗盼望着自己肚子争气,却又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于是秦离成了首选,出自忠烈世家,槐安长公主亲生,自幼娇生惯养不知世事,极好操纵。
此时过继给皇后,便是名正言顺。
这些事秦离上一世不明白,这一世她若再不明白,那她算是白活了。
秦离笑得甜美,眼底却泛着冷意,“儿臣感沐皇祖母恩德,秦离谢太后娘娘天恩,必谨遵懿旨。”
该来的总要来。
常要走后,秦离摩挲着那金丝锦绣的懿旨,照理说太后懿旨用不得明黄的颜色,只能用稍暗的颜色,可眼下这道旨意,却是照着皇帝的资格绣的。
也难怪沈家嚣张了。
太后的字迹娟秀,可这秀气的小篆中却盛着满满的狠心和算计,甚至不惜亲手害死自己的女儿。
秦离心中冷笑,当初这道旨意将她拽进权力的漩涡,从此万劫不复。
一天下来了两道旨意,又全是七日之后,真够巧的。
后宫的意思很明显,她身上那道婚约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做不得数了,只能不清不楚得摆在那,就像一层窗户纸,谁也不能捅破它。
而在旁人眼中,秦离身份尴尬,身上那道不清不楚的婚约也不可能再有人登门求娶,自然不可能自立门户,只能由沈家一手把控。
真是好算盘,既然如此,那她索性就把这层窗户纸挑明了吧。
不过半日时间,京城中便发生了好几件惊天的大事。
谢府小姐谢离被皇后娘娘认了女儿,封了长公主,还有人传,听说谢家小姐刚得了太后懿旨,转头便退了和魏小侯爷的婚约,此时信物都已经送还到了魏府。
不知是有人刻意煽动还是怎样,满城风雨,人人津津乐道,好一出大戏。
“这魏小侯爷也太惨了吧,眼见着就要去漠北了,结果还被退了婚。”
“唉可不是,人魏小侯爷可是要去平漠北的,这会儿和漠北打得凶,只有他肯站出来。”有人骂骂咧咧,“谢府那位这会子退婚不就是觉得人家可能回不来么,太不是东西了。”
“谢小姐心气高,哦不对,安平长公主心气高,跟着魏小侯爷没前程。”
“呵,人家想要的可多着呢。”
一帮人围做一团,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秦离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听着底下人义愤填膺,心底不由觉得好笑。
上一世魏冉退婚,她被广安城所有人笑话,这辈子轮到她退了,还是她被笑话。
真是的,就不能说她点好。
秦离幽幽叹了口气,她想要的不多,只是从来都实现不了罢了。
第11章动心
广安城里大事不断,镇国公夫妇战死漠北的事无人再记得。
全城百姓只知道谢府的小姐沾了好大的光,摇身一变,成了身份高贵的嫡长公主。
秦离漠然,这么个名号换她全族人性命,真是了不得。
前几日遣了竹青把信物退还给了魏冉,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全都一边倒得骂她拜高踩低。
这段时间里,总是有不少人对着谢府指指点点,说得话也毫不客气。
谢府朱门紧闭,可过往的行人从此经过都不免要嚼说一番是非。
话说得难听,府里奴仆都有些愤愤不平,秦离却明白,这是有人推波助澜的缘故,为的就是断她后路。
太后对自己的外孙女下手可从不会手软。
这两日的恶语秦离听得不少,早就习惯了,并无甚所谓。
她淡淡对身边竹青说,“陪我出去逛逛。”
毕竟进了宫以后,就不好出来了。
竹青瞧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小心翼翼得说,“小姐,过几日就要行册礼了,要不今日就别出去了,外面...”
她欲言又止,秦离挑眉,“怎么,外面的流言不好听我就一辈子躲起来?”
笑话。
她今天非要来个皇城一日游。
见竹青杵着不动,秦离放软了语气,“我今天乔装出门总行了吧。”
见竹青还要说什么,秦离忙打断她,“就这么定了,你去拿套男装来。”
竹青见拗不过她,只得依了。
秦离换了一身本厂白罗锦长袍,一条暗橙师蛮纹腰带系在腰间,手执白折扇。
她本就高挑,长身玉立,颇有些俊俏。
站在那里,一时间竟难有些难以辨别男女。
秦离笑盈盈看着竹青,“别愣着了,走吧。”
乘着马车一出府,竹青内心忐忑,生怕又有什么不能入耳的话来诋毁自家小姐。
只是今日的风向竟然变了。
“嘿,你听说了么,谢府小姐之所以退婚,是因为知道魏小侯爷心有所属。”
“害,今天早上就传遍了,魏府里管家前两天还在京城里寻人呢。这换做是我封了公主,眼里肯定比揉沙子啊。”
“可不是,如今人家是长公主了,怎么能容忍他心里念着别人呢?能推自然是要推了的。”街上摆摊子的人也凑过来插嘴。
“那这魏将军心仪的人得多好看啊,依我看,咱广安城里最漂亮的也就谢家那位了。”
一个妇人模样的在街边摊子上挑挑拣拣,“诶你这能不能便宜点。”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点道理都不懂。”那货郎语气不是很好,“便宜不了。”
那妇人听了脸色难看,转身就走。
秦离透过车的挡帘看完了这一出市井喜剧,颇为意外。
第一时间是觉得有人故意算计,把魏冉寻那画中人的事给捅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他不是不谨慎的人。
依照上一世的推算,此时魏冉的暗网恐怕都已经快建成了,是断不会让这种不利于他的流言传出来的。
算了,想他干嘛。
一想到那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她就没什么好气,这厮心底有人也就罢了,居然连张画都藏不好。
竹青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秦离脸色格外难看,比听到别人骂她的时候还要生气。
不对劲,竹青心底嘀咕。
秦离扫了她一眼,“瞅我干嘛?”
自家小姐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竹青忙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下小姐打算去哪几个地方逛。”
秦离索性也不去想魏冉了,“去听云轩。”
她把折扇“啪”地一下收起来,“待会记得叫公子。”
听云轩是广安城里有名的听曲看戏的地方,又因着布局雅致,雅俗共赏。
她以前在闺阁里便常常想去那听首曲子看个戏,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来凑个趣的。
她刚一下马车,听云轩里就有伙计迎了出来,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极有眼力见的把她迎上了二楼。
却不想在楼梯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墨绿色暗纹对襟窄绣长衫,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扎起,额前的碎发柔和了略显凌厉的眉眼。
周身简洁利落,未着多余配饰,只在腰间别了一块墨色的古玉,看着素雅清朗,衬得气质淸贵华然。
秦离一时间愣在原地,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魏冉。
印象中的魏冉身上总是有股戾气,从边关回来更是带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
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仿佛只是个寻常的世家贵公子。
魏冉看着悠闲自在,不似后日要去漠北平寇的。
秦离不由想起来的路上听到的传闻,不会是跑这来寻人的吧。
让她来猜猜,那姑娘是这的戏子还是名伶,还是唱昆曲的?
身旁的伙计极有眼色,向魏冉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秦离没注意到身边伙计已经溜走了,皮笑肉不笑,同魏冉打了声招呼,“哟,大人好雅兴,可巧在这碰上了。”
魏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秦离,看她打扮的模样,心底不由好笑,只是面色不改,“正是呢,可巧。”
秦离冷哼了一声,便要从他边上过去,却被一把抓住了袖子,她下意识道,“男女授受不...”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魏冉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才意识到今天穿的一身男装,只得临时改了口,假笑道“我说大人还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老友叙叙旧。”
魏冉凑近了上来,用气声说道,“您说是吧,盟友。”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秦离有些愤愤,跺了跺脚,心底恼火,兀自朝前走去。
魏冉看着秦离怒气冲冲的模样,挑了挑眉,她不会真觉得自己跑到这来是寻花问柳吧。
若是她因着这个生气,那他可不可以得寸进尺一点,觉得她在吃醋呢。
想到这里,魏冉的心情便愉悦起来。
只是若止步于盟友,那倒有些可惜。
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进了魏冉之前订得雅间,里面桌上面对面摆了两盏冷茶还未撤去,似乎之前魏冉和人在这里谈过事情。
秦离自顾自给自己倒了盏茶,单刀直入,“我说魏大人,这广安城里可到处都是你的流言蜚语啊。”
她嘲笑道,“您这后日就要出征了,如今便管不住手下人,日后可难处。”
其实秦离的担心不错,魏冉心里也清楚。
此次领的兵里大多数是京师兵,里面的将士军官都和世家有着牵扯。
极难掌控,太后这是把其余不站队的世家控制了起来,当做一个可以用来威胁的把柄。而如果出了事,也清算不到她身上。
太后想得很好,魏冉摇摇头,这支部队虽然是把双刃剑,但未尝不能为他所用。
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淡淡道,“殿下何处此言?”
秦离哂笑,“这漫天的流言都在骂你呢,说你心里念着别人,被退了婚活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魏冉呷了口茶,慢吞吞道,“那流言是我派人传出去的。”
这人倒是奇了,秦离心中纳罕,没见过这么主动捡骂的。
“意欲何为?”
以她对魏冉的了解,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或者有什么好处,不然他是断断不会做的。
他俩说白了都是同一类人,绝对不做赔本的买卖。
魏冉看不出神色,淡淡道,“我说过不会让人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gu903();秦离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忙故作镇静的扇了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