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霎时笑了,目光掠过远处跟着的两个男人,反问:“顿悟的小脑袋瓜?像你吗?可惜我没有你这么好运,没能生出一颗聪明的小脑袋瓜。”
“……”
这个人,真是软硬不吃啊。
宋清漪想了想,摆摆手,再见!
回不回是你的事,我言尽于此,拯救失足少年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我自己还是个差点十足的小孩呢!
他却忽地出声叫住她,嗓音清冽干净如朝阳:“明天中午,我等你,请你吃松鼠鳜鱼。”
宋清漪停下脚步。
他人其实还不错,大好少年。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宋清漪走回到他身前:“你不是觉得你运气不好吗?要不,我和你做个交换吧。”
他挑眉。
“他们都说我运气还不错,这样吧,如果你答应回家,我可以把我的好运气换给你。”
他许久没有说话。月光下,清俊的少年身量挺拔,眸深如晦,直直看着她。
许久,他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清漪一怔,转瞬反应过来:“你是答应了吗?”
他点了下头:“嗯。”
宋清漪眼眸乍亮,眉眼一弯,就伸出软乎乎白嫩嫩的手指:“那,拉个勾!”
他无奈一哂,不过还是纵容地伸出手指和她拉了个勾,见她一本正经地将两人的手指摁在一起:“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勾拉好了,宋清漪自觉今日行了一大善事,心满意足地就打算回去睡觉。
他却握着她的手不放,眸中似暗夜大海有星辰反照,他再问了一遍:“我叫纪随,你叫什么名字?”
宋清漪:“……”
宋清漪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去看他身后的满月。皓月当空,银辉如许。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站在一起,仿佛月下盟誓。
但她,她不想啊……掩面。
她也不是真的想拿运气和他交换,她的运气本来就不怎么好了,万一真的一语成谶,更坏了怎么办?
月亮姐姐,原谅我,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默默在心中忏悔完,她转头看向他,笑眯眯道:“我叫宋迆然!”
……
回忆往事,再想起宋迆然,宋清漪有点脸热,莫名有种“原来我小时候就这么奸诈”的感觉。不过纪随倒是和小时候一样让着她,显然不纠结她撒谎,虽然她撒的那个谎让他这么多年的寻觅看起来就像个笑话,而他自己也像是个傻瓜。
宋清漪心里有愧,老老实实地捏了捏他的手,温温软软地道歉:“对不起哦,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他回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把玩,意味深长反问:“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清漪:“……”
还能不能好好做男女朋友了!
她负气地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了。
他深深看着她:“其实那晚,我已经决定回去了,否则我不会把那两个人引回去。”
“哈?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说?”宋清漪惊讶。
他唇角勾了勾:“在你对我说,weareallinthegutter,butsomeofusarelookingatthestars的时候。我会离开,是因为我再也看不到星星,我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可是就在那个晚上,我终于看到了星星,璀璨耀眼,唔,还很懂事。”
还很懂事……
他这是在说的她吧?
“所以,你的星星……是我吗?”宋清漪垂着眸,害羞道,“我还以为我是月亮呢。”
纪随一哂,侧身到她面前,分分寸寸的距离里,直直看着她,眸底含笑:“星星月亮都是你,好不好?”
宋清漪心里一阵甜蜜,眉开眼笑,这么近看着,只觉美色格外诱人,色迷心窍地就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温软的触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懊恼地捂住脸。
男人哪里肯让?抓着她的手要将她的手拉开,宋清漪不让,他好几次亲到了她的手上,烫得她心旌神驰,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嬉闹了起来,暧昧的翅膀在车厢内肆无忌惮地飞翔,搅动周围的火花噼里啪啦作响。
宋清漪眼看他有点不管不顾的样子,连忙抱着他的脖子,转移话题问道:“那,迟到半小时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纪随真是有气都生不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问:“还记得我约你第二天中午吃松鼠鳜鱼吗?”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纪随无奈叹道:“我就知道。”
她根本就忘记了。
宋清漪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真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当时那种情况,我刚刚挽救了一名失足少年,胜造七级浮屠耶,哪里还会把松鼠鳜鱼这种小事放在心里?”
对上他的目光,她又立刻怂怂地改口:“好吧你不是失足少年,您英姿飒爽,放在古代至少也是个义薄云天的少侠,风流倜傥快意恩仇,再闯荡个几年江湖,明教教主都不在话下。”
“……”
宋清漪看着他,默了默:“其实,那晚爸爸找到我和妈妈,第二天一早就带我们离开了。我虽然没在意什么松鼠鳜鱼,也是有心要和你说声再见的,去找隔壁阿姨,她说夜里你家人来找你,你已经和他们离开了。”
纪随沉默半晌,道:“那晚,舅舅和二叔连夜赶来,说爷爷想见我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小长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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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纪随自嘲一笑,眼中有着罕见的情绪起伏:“我回去以后才发现,原来爷爷已经过世半年。他临去前等了我一夜,但终究没有等到,天亮时望着窗外的晨曦,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宋清漪凝着他,用力握住他的手。
纪随看向她:“他生前立下遗嘱,指定我为他的唯一继承人。他应该是怕他走后,纪家的人不再继续找我。”
宋清漪眼眶忽地一热:“你爷爷,真的很疼爱你。”
纪随默了默:“你如果见过他,或许不会这么认为。他对我很严格,平常见面并不亲昵,每次和我说话不超过十句。相反,那个害死我母亲的人,是公认的慈父。”
可就是这样一个“慈父”,虚伪温和的外表下,做尽背叛之事,毁了一个家,最后直接导致家破人亡。而那样一个严厉疏离的爷爷,生离死别的最后一刻还惦记着在外流浪的孙子,迟迟不肯闭眼,只等着他回家。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第一句,他说,他那一生可以说从未恐惧过什么,但人生的最终时刻,他却终于还是恐惧了,他怕,终我一生,我都永远无法再看到那封信。”
纪随低头,深深凝视着宋清漪:“谢谢你,让我看到了那封信。如果那个夜晚,你没有出现,或许我真的终其一生,都永远不会看到那封信。如果我没有回去,可能当年黑夜暗巷中那个面不改色的少年,如今已经角色互换,堕落在了无尽罪恶里。你说得对,人生有些事,迈出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清漪,谢谢你阻止我迈出了那一步。”
宋清漪仰头,直直看着他,倏地莞尔一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晚,其实我也是打算离家出走的?”
纪随唇角微勾:“猜到了。”
宋清漪:“……”
纪随眼中含笑:“正常小孩怎么可能那么晚独自出现在那种地方,手边还有个莫名其妙的mp3,存着警车的鸣笛声?”
宋清漪一哂,抬起两只手,抚上眼前这张俊脸,恶作剧地用力往中间摁了摁,看到他在自己手下清隽矜贵不在,黑瞳里却仍旧含着纵容的笑,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我啊,我小时候一度以为外面的世界是乌托邦,还自觉我的特制曲目只是我万一的退路,可能都用不上。结果我离家出走还没走到800米呢,你就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吓得我分分钟躲回乌龟壳里,避免了从今往后在阴沟里摸爬滚打的命运,真是谢谢你了。”
纪随握住她的手,侧头亲了亲,柔声道:“不用谢。”
手心被他的唇亲得温温热热的,宋清漪内心一片柔软,眉眼含笑,四目相对,两人久久凝视。
直到车窗不合时宜地被敲了两下,如美梦中被人强行拽醒,宋清漪尴尬地别开头去。纪随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摁下车窗。
赵安澜一脸冷漠站在外面:“没找你。”
他目光越过纪随,看向宋清漪:“宋教授,来帮个忙,布置下实验室。”
宋清漪脸上的热度本来也没褪,被忽然出现的赵安澜这么一叫,顿时更热了,连忙红着脸去推车门:“好的,我这就来。”
纪随就要跟着下车,车门却被赵安澜按住。
赵安澜六亲不认地看着他:“抱歉纪先生,拍摄重地,闲杂人等,恕不接待。”
宋清漪:“……”
这个仇,记得也实在有点大吧?
却见纪随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家属探班,不算闲杂人等。”
宋清漪:“……”
谁,谁的家属?
赵安澜也是跪了,他看着这小子长大,怎么至今不知道他脸皮这么厚呢?
“呵呵。”
赵安澜正想给他怼回去,却见宋清漪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赵安澜顿时抿了下唇,没说什么走了。
他回到实验室不久,就见纪随牵着宋清漪的手,两人一起进来。
纪随看着前方,眸里带着温存笑意:“放心,我一向一诺千金,不反悔。”
宋清漪仰头望着他,笑眯眯问:“一向一诺千金,所以吃鱼迟到半小时,自罚等半年?唔,那为什么不是自罚吃半年的鱼呢?”
“……”纪随不轻不重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谁该自罚吃鱼半年?”
有人可是根本没到。
宋清漪立刻讨好卖乖地咧嘴一笑:“那,星星月亮还不可以鸽一回吗?”
纪随终于低头看向她,无奈一笑:“只要星星月亮不是去照别人,鸽多少回都可以。”
宋清漪霎时眉开眼笑,眉眼如月,眸若星子。
赵安澜:“……”
这波狗粮撒的……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他用力轻咳了两声,那两人才把注意力放到他这边。
“怎么着?”赵安澜看了纪随一眼。
宋清漪连忙拉着纪随往前一推,对赵安澜道:“他答应了,继续出演男主,现在算剧组人员了!”
赵安澜微惊地挑了下眉。他抬起腕表一看,这才五分钟。
他苦口婆心劝说,5个小时都有了,结果还比不上人家小姑娘5分钟?
人间真实!
赵安澜轻哼了一声,挥挥手赶纪随去化妆,纪随临走前还轻轻捏了捏宋清漪的手,看得赵安澜酸不溜秋叫住宋清漪:“宋教授,过来看看这些仪器怎么摆放。”
结果纪随抬眼看向他:“倒也不必叫得这么见外。”
赵安澜:“……”
宋清漪:“……”
……
今天是男女主的第一场对手戏,此时,外面的瘟疫已经在肆虐,因为疫苗研制频频失败,平民阶层的幸福梦想彻底被打碎,与精英阶层的矛盾濒临爆发。
此时,精英阶层内的传统贵族们开始放弃研发疫苗,转而研究新型武器,准备着战争爆发时全面.镇.压。他们向指挥官进言,并以绝大多数的话语权向指挥官逆向施压。
这场戏中,指挥官秘密现身实验室,他手底下的科研团队汇报科研进展。
他们故意用一些专有的词汇和艰涩的句子,以掩盖他们实际上毫无进展的事实。不想指挥官不好糊弄,5分钟后,他打断汇报,不轻不重的嗓音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回响:“毫无进展?”
宋清漪站在监视器后看着这场戏,四个字,她被指挥官苏得一塌糊涂。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纪随,只见他双眸沉黑,深如古潭,清俊的五官不见喜怒。这一刹那,宋清漪竟有点分不清他这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清冷透彻,洞若观火。
难怪赵安澜说,纪随不会演戏,但比起后天的打磨,先天是这一路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真的……天生是指挥官这一路人呢。
难怪赵安澜会这么软硬兼施地挽留他。
一条过,下一个镜头,男女主的对手戏。
在男主对科研团队大失所望时,团队里忽然站出来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当众提出了一个实验设想。
这个设想也正是宋清漪最新的实验设想。
想到自己的实验设计会这样出现在电影镜头里,宋清漪隐隐心潮澎湃,双眸亮晶晶地盯着监视器。
只见监视器里,苏迆然身穿白大褂,袅袅亭亭,长发细致地挽起,窗外的晨曦打进,在她的小脸罩上了一层纯粹美好,她微微仰着头,眸光定定看着纪随,眼里有光。
宋清漪微微挑了下眉,如果不是她本人就站在这里,她几乎都要以为那个女人就是她。
从妆容到神态,无一不传神。
可惜……就是一直在NG。
“光呢?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男女主眼里都没有光!”赵安澜从监视器后面跳起来,立刻变身大魔王,连续NG三次以后,他不耐地低咒了一声。
宋清漪站在他身边,也觉得苏迆然哪里不对劲,但是吧,她看着纪随的眼睛明明也是有光的啊。
苏迆然态度极好,深吸一口气,对赵安澜道:“抱歉导演,我再试一次。”
她转头看向纪随,眼里的光芒连隔得老远的宋清漪看得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赵安澜毫不客气地吼道:“不是让你对着指挥官两眼放光!这部戏里,你是个科学家,不是等着飞上枝头的灰姑娘!你应该对着你伟大的实验设计放光!想想你的实验可以拯救全人类,不求你有普度众生的光芒,野心的光芒也给我来点儿吧!”
这话吼得实在太过直白,顿时让除了男女主以外的所有人忍俊不禁,更有人低低笑了出来。
苏迆然仿佛被当众处刑,霎时脸白如纸,她拽了拽拳头,温柔顺从地低声承诺:“好的,导演。”
赵安澜又看向纪随:“你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戏,但你别忘了,要让观众感觉到你们之间若有似无的CP感,懂吗?”
纪随没说话,就看着赵安澜,俨然在说“你第一天知道我不会演戏?”
赵安澜闭了闭眼,不想说话了。
算了,金主随意。
于是金主就随意地直接给他皱眉了。
gu903();看得出来苏迆然已经尽力,但表现实在达不到预期,赵安澜还没来得及喊卡,就见纪随先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