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亭四周的绿植花卉繁盛,凉风夹杂着清香,米遥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这清凉亭,言兮彻则是一步也舍不得离开米遥,所以与众长老的议事,就干脆改在清凉亭进行了,嫩粉色的清凉亭——言兮彻特意为她们母女挑的颜色。
并且伴随着悠扬欢快的琴声,言兮彻请来全城最好的琴师,奏童谣。
胎教不容易。
看起来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镇星长老一边看着手边的卷宗汇报近期凌苍阁的大小事宜,一边用余光打量抱着冰镇莲子汤猛喝的米遥,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一睹这位把阁主勾的魂不守舍的女子的芳容,真够……特别的。
镇星长老郑重其事地报完手头的内容:“阁主意下如何?”
只听言兮彻说:“可以捞起来了。”
“什么???”镇星长老一头雾水,抬起头。
只见言兮彻一脸认真地指着水里的西瓜对仆从说:“西瓜冰好了,捞起来吧。”
然后,每人手里就多了一块冰镇西瓜。
荧惑长老提起其他门派交恶的事件:“死伤惨重……”
“注意一下措辞。”言兮彻一把捂住米遥的肚子,“有孩子在!”
荧惑长老点点头,换了温和的说法:“那什么……结果不太好……”
“声音小一点。”言兮彻蹙眉。
满脸络腮胡,长相凶神恶煞的荧惑长老吃了一小口西瓜,小心翼翼地,用很轻柔很轻柔的声音说:“大概……就是这样的。”
抱着半个西瓜吃得正欢的米遥,放下手里的勺子,拍了拍言兮彻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重视胎教,但你真的有点紧张过度了,我两岁就被我爹带去夜总会应酬了,结果你看!”米遥指了指自己。
“结果?”言兮彻眼角轻跳了一下,侧过脸,认真地盯着她看。
米遥歪着脑袋想了想:“从结果来看,似乎是你比较有道理哈。”
言兮彻认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勺子重新塞进她手里:“乖乖吃东西,少说话,别累着了。”
“其实养育孩子这事你也不用都揽在自己身上,”米遥轻抚言兮彻的肩膀,有些心疼地说,“可以分工合作的,一个人负责抚养一个人负责教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么?”
“谁负责养?”言兮彻虽然隐约感觉到米遥的提议不靠谱,但还是好奇她打算如何分工。
“你啊,你那么有钱。”米遥可怜兮兮地扁着嘴,“我的钱都还不够买酒喝的。”
“以你的酒量来看,有点道理。”言兮彻又问,“那谁负责育?”
几位长老都觉得阁主明知故问,既然是阁主负责养,那负责育的自然就是——
“阿止啊。”米遥耸耸肩。
“???”这个答案简直让几位长老完完全全的摸不着头脑,又不禁感慨阁主的问话非但不是多此一举反而十分睿智。
“阿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完全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标准不是吗?”米遥笑意盈盈地摸了摸肚子。
此时正在竹林中作画的言兮止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几个喷嚏。
“酒儿,”言兮彻接过瓜肉被吃得见底的半个西瓜皮,又开了一个西瓜,递给米遥,并笑着顺了顺米遥的长发,“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能有一丁点儿相夫教子的想法,就当是为了我和孩子,好么?”
第241章吃完再生
秋天带走了鸣叫的蝉,却没有带走炎热,黏腻的汗水还是会从刘海滴落。
树影下,阳光斑驳细碎。
日子越接近临盆,越是人心惶惶。
“福星高照,咱们夫人和大小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张妈忍不住安慰道,“您别太过担心。”
“毕竟是第一次嘛,”米遥吃了一大口水果刨冰,仿佛置身事外地评价道,“没经历过,他紧张也是正常的,但是说真的,那产房也不用一天检查三次吧,还怕它跑了啊?”
言兮彻有些幽怨地说:“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事哪能容许出半点岔子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米遥挖了一块水果,凑到言兮彻嘴边,“再说你紧张有什么用?”
“你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到底是你生孩子还是我生孩子?”言兮彻无奈地笑笑,勉强吃了水果,垂眼望着米遥的肚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怕。”
“哎哟阁主可别跟夫人说这些呀,别弄得夫人也紧张了。”张妈赶紧劝阻。
“我倒没什么紧张的,”米遥耸了耸肩,“什么都有你们替我操心,我还挺轻松的,如果生孩子的时候能喝点酒就更轻松了,但是大夫又说什么怕我喝高了不会用力之类的胡话。”
“那不是胡话,酒儿,咱们就听大夫一次好么?”言兮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一次。”
“好吧好吧。”米遥撇了撇嘴,盯着肚子恹恹地说,“我都怀了她九个月了,非得我用力她才出来吗?她就不能自己出点力?”
言兮彻眉向下压了压,摸了摸米遥的脑袋,一脸遗憾:“恐怕她还没那么孝顺。”
米遥懒懒地哦了一声,趁着刨冰还没化成水,赶紧吃光,推开空碗,点了点桌面:“再来一碗。”
张妈一边端上红豆刨冰,一边嘱咐:“夫人切莫贪凉,别吃太多冰的。”
“这是今天最后一碗。”言兮彻竖起食指,下最后通牒,然后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走进烈日里,蒸蒸热气中,“走,今天还得检查两遍产房。”
大到整个产房的选址,小到每一个工具,都得言兮彻亲自过目,容不得一丁点的马虎。
米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别紧张,来,深呼吸,吸气——”
言兮彻眼尖地捕捉到米遥细微的停顿,赶紧问道:“怎么啦?”
米遥想了想:“我突然觉得腿上变凉快了是不是……”
“羊水破了!!”言兮彻突然大喊,他看到水顺着米遥的大腿淌了下来,顿时方寸大乱,六神无主。
“哈!我猜对了。”米遥一脸的春风得意。
“阁主别急别急。”张妈赶紧开始着手安排生产的事宜。
“对对对,不能急。”言兮彻醍醐灌顶一般,这才恢复思考的能力,“之前演练过很多遍的,召集所有的产婆,产房我最后再检查一遍,准备抬夫人过去,别紧张,别紧张。”
米遥眨了眨眼:“我不紧张。”
“我知道,我在说自己。”言兮彻深吸一口气,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焦急却有条理地安排着,其实这个场景在他脑中已经想了千百次,演练了千百遍,但是当它真正发生在眼前时,言兮彻还是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甚至都不敢用走的,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耽误了。
满院子的人,统统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屏住呼吸,加快脚步,争分夺秒的。
与整个院子的急迫嘈杂格格不入的只有米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挖了一勺刨冰送进嘴里。
“夫人啊,别吃啦,准备走啦。”张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催促道。
“是不是坐月子就不能吃冰的了?”
“嗯嗯。”张妈点点头。
米遥端起小瓷碗,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那等我吃完再生。”
第242章趁火打劫
听闻消息的老夫人大老远从寺庙赶过来,再加上言兮止和施野,几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才拦住几度想要冲进产房的言兮彻。
“儿啊你可不能进去,你这时候若是冲进去了,小米看见你,一委屈,更使不上力气了。”言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当然,言兮彻能乖乖站在门外听她劝说的唯一原因就是被施野架住胳膊被言兮止死死堵住门口。
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得言兮彻心口生疼。
言兮彻抓住其中一个出来换毛巾的产婆,焦躁急迫地说:“一旦有出现任何意外……”
“一切以夫人为重,阁主您都交代过不下一百次了,老奴记得的。”产婆说,“里边还算顺利,您耐着性子再等等,就快了。”
就算是听她这么说,言兮彻这颗悬着的心也一点都放不下来,眉头始终皱着:“还算顺利?怎么只是还算?不是很顺利吗?怎么了?”
言老夫人赶紧拉住儿子,示意产婆先脱身回产房:“你赶紧让产婆回去帮忙呀。”
言兮彻这才意识到不能把产婆留在这儿耽误了,赶紧松手放她回屋,自己则在门外来回踱步。
“我这些日子都在为小米祈福,”言老夫人说,“来之前还求了签,是上上签,她一定平平安安的,你是她的依靠,你不能沉不住气啊。”
言兮彻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终于安静下来,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呆呆地盯着地面,搭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膝盖,侧耳听着房里每一丝动静。
汗珠顺着发梢往下滑,他紧咬着牙关,言兮止一拍他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浸湿了,言兮止笑了笑:“我这辈子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呢,哥。”
“不是紧张,”言兮彻叹息,“是害怕。”
言兮止觉得现在说什么他哥绷紧的神经都不可能放松下来,故而只是拍了拍哥哥的肩:“不要低估嫂子了。”
不过言兮止错了。
不是没有能让他哥放松下来的话,在听到里面一声洪亮的“恭喜夫人,母女平安!”之后,言兮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一半的神魄一般,他几乎是踉跄地冲到米遥床前。
米遥听见脆生生的骨头砸在地上的声音,侧脸看见言兮彻跪在她的床前,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言兮彻颤抖着手,抹掉米遥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哑着嗓子说:“没事了没事了酒儿,都过去了。”
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比米遥想象的还要疼。
“疼死了,”米遥吸了吸鼻子,说话没力气,声音软绵绵的,“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果然,方才生孩子时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强悍在见到言兮彻的一瞬间灰飞烟灭,米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红着一双大眼睛,直掉眼泪。
“不生了不生了,谁爱生谁生,咱们再也不生了。”言兮彻心疼坏了,小心翼翼地拿毛巾给她抹眼泪,眼前的人气若游丝的模样,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他生怕自己动作稍微重一点,就碰坏了。
等米遥哭累了,张妈将襁褓中的婴儿抱来,老夫人看了眉欢眼笑:“这没睁眼都能看出来,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真的?”米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当然,我看得准着呢。”老夫人轻手轻脚地把小孙女放在米遥枕边,“你看。”
“那我这些罪也算是没白受。”米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偏过头,假装狠戾却因为声音太轻而没有丝毫威胁力地对孩子说,“以后别长歪了,不然对不起你娘,知道不?”
话音刚落,她感觉指尖冰凉,回过头一看,言兮彻竟不声不响地给她套了个戒指,她目瞪口呆:“趁火打劫啊你这是?”
“你若是不愿意嫁给我,”言兮彻握着米遥的手,义正言辞地说,“把戒指脱下来就是了。”
米遥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我哪有力气啊?”
言兮彻笑了:“那就是答应了了?”
米遥震惊于此人厚颜无耻的程度,竟然专挑她最脆弱的时候下手,简直可恶。
紧接着她又听见言兮彻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可怜巴巴地说:“孩子都生了,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米遥忍俊不禁:“你也太会耍无赖了吧。”
“所以?”
“我嫁!”米遥眯起眼睛,“我嫁还不行嘛,还有,求婚用不着双膝跪地,笨蛋。”
第243章新婚之夜
十里红妆,满城欢庆,放眼望去街头巷尾都是大红灯笼。
言兮彻如愿以偿地迎了米遥进门。
言乐乐小朋友也有幸在自己还不记事的时候,参加了父母的婚礼。
米遥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勉强搭了盖头等她的新郎官来掀。
言兮彻推开房门,就看见一身红嫁衣的新娘瘫倒在床,双腿搭在床沿一晃一晃的,足尖勾着红莲宝鞋,晃荡时露出半截白嫩的足跟。
关门时,他的新娘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方才我睡着了,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了。”说着打了个哈欠。
挺浪漫的,言兮彻说服自己。
他在床沿坐下,挑开新娘的红盖头。
凤冠上金丝串联的宝石垂在她鬓边,黛眉轻描,朱唇微染,淡淡的樱粉在双颊晕开,分不清是胭脂还是脸红。
他的新娘,美得惊心动魄。
言兮彻抚上她的脸,痴痴地说:“你真好看。”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真的洞房吧?”米遥伸出食指抵在他凑过来的薄唇上,狡黠地眨了眨左眼,“我还在坐月子哦。”
言兮彻失笑,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把人抱进怀里:“你不说话的时候真好看。”
洞房花烛夜没有想象中那么浓情蜜意,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半夜言兮彻被喊醒,折腾了一天,他带着倦意轻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
“我觉得乐乐在哭。”米遥煞有介事地说。
言兮彻摇了摇头,勾起枕在米遥脑后的臂弯,轻抚她说:“乐乐在别的院子,你不可能听得见,再说就算她哭了,也会有奶娘照顾的,咱们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睡觉么?乖乖睡,别胡思乱想。”
“可是……你看嘛。”米遥噘着嘴,把被窝掀开,原本盖在她胸前的地方,湿了一片,她无奈地拱了拱言兮彻的手臂,“我觉得是乐乐叫我了。”
于是言兮彻赶紧让人抱来女儿,张妈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在米遥怀里,压低声音说:“别说,方才大小姐还真醒了,这会儿刚喂完奶睡下呢。”
言兮彻诧异:“还真有这么神奇的事?”
“也许这就是母女连心呢。”张妈笑得和蔼,“那老奴先告退了,阁主和夫人动作轻一些,大小姐睡得浅,容易醒。”
“能有什么动作嘛?”米遥扁着嘴,恹恹地说,“我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睡觉啊。”
“就你不老实。”言兮彻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看着小小一团,睡得香甜的女儿,他忍不住伸出指尖也想刮一刮小团子的鼻头,被米遥用手肘无情地推开。
“一会儿刮成塌鼻梁怎么办?”米遥狠狠瞪了言兮彻一眼。
言兮彻有点无辜:“咱们俩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塌鼻梁,自信一点好么。”
“那弄醒她怎么办?”米遥轻手轻脚地把小团子放在两人中间。
没想到,刚一放下来,她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