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开产科 !
一转眼,刘七巧的宝育堂已经开了有小半个月了,楚贵嫔从十月初一开始,就已经从宫里搬了出来,住在梧桐院里头了。如今宝育堂的三大高档院子里,分别住着文曲院的许夫人、梧桐院的楚贵嫔、还有一个也是厉害的,是太后娘娘娘家安国公府嫡长女慧雅县主,慧雅县主的母亲裕安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姐姐,因为生母早逝,从小就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跟太后娘娘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的,所以就嫁给了太后娘娘娘家的侄儿,如今的安国公。可惜老安国公英年早逝,所以安国公家这一带并没有特别出挑的任务。现任安国也不过就是在工部领着虚职。索性太后娘娘并不是那种牝鸡司晨的个性,虽然母族凋敝,倒也没有太过伤怀。
如今慧雅县主被太后娘娘指给了同样少年丧父的穆王,两人都是皇亲国戚,又是表兄妹,感情倒也和睦。穆王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儿,老穆王在北上的时候战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子,穆王妃宠爱有加,哪里还舍得自己的独苗冲锋陷阵,就连衙门里的事情,也不过让皇帝给个清闲的虚职,让他混日子。太后娘娘可怜他们孤儿寡母的,所以也从不苛求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当个逍遥王爷了。
那慧雅县主从小就被裕安长公主给宠坏了,刁蛮任性是不用说了,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正好和懒散油滑,集纨跨子弟习性于一身的穆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人自从宝育堂开业就开始举家搬迁到这儿,说是来生孩子的,不如说是来度假的。偏生这慧雅公主的预产期还差一个月,刘七巧这里原本是不收治的,可是人家有太后娘娘这靠山,又给得起银子,刘七巧也不得不收下了。
于是乎,宝育堂里头每天都可以看见,穆王爷拿着鱼竿钓那荷花池的鱼,慧雅公主大着肚子在一旁喂鱼食,久而久之,倒是省了宝育堂一笔鱼食的开指了。
“相公、相公,那儿有一条大鱼!”
“相公、相公、鱼要脱钩了,你快抓住它,抓住它!”
只听慧雅县主一边指挥,穆王爷一边快速的移动身形,最后噗通一声,自个儿下河捞鱼去了。刘七巧正好带着一群丫鬟从锦鲤池边经过,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个丫鬟见穆王爷掉到了水里,手忙脚乱的就去拉他上来,慧雅县主挺着一个大肚皮,走到穆王爷身边,踹了她一脚道:“笨死了,要你钓鱼,你反而被鱼给钓去了,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穆王爷闻言,只咧嘴笑笑,抖一抖满身湿哒哒的衣服,从池塘里头起来,走到慧雅县主跟前:“娘子高兴就好,我这辈子最心甘情愿的事情,就是被娘子这条大鱼给钓上了。”
慧雅县主只白了他一眼,朝着众丫鬟:“你们都瞎了眼了,没瞧见王爷身上衣服都潮了吗?还不快服侍王爷换衣服去。”
正这个时候,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见了慧雅县主,只急忙福了福身子道:“回禀县主,太太来了。”
这丫鬟口中的太太,正是穆王爷的老娘,老穆王妃。这儿子媳妇为了生一个孩子,在外头住了十几天没回家,媳妇的肚子分明还要有一月才生孩子,这么一早的就跑来宝育堂,为非就是为了躲她这个当婆婆的,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穆王爷一听,吓的脸都变色了,只急忙道:“快快快,快回麒麟院换衣服。”
刘七巧看完这里一场闹剧,带着丫鬟们去了梧桐院,楚贵嫔这会儿正在廊下的软榻上小憩,红泥小火炉上温着茶,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院外的天空一片碧蓝。
楚贵嫔瞧见刘七巧从外面进来,便知道这是刘七巧每日早上例行检查。只笑着道:“昨儿胡大夫来瞧过,说是已经入盆了,就在这两天,我只等着她发作了。”
刘七巧瞧了一眼楚贵嫔的气色,面色红润,手脚虽然有一些浮肿,但都在正常范围内,胎位已经入盆,算算日子,就在这一两天。
“娘娘若是想生的时候顺遂些,这会儿可别光顾着坐着了,起来走动走动,不愿太远,就在这院子里绕几圈也是好的。”
一旁服侍的宫女只笑着道:“杜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娘娘就爱走动,方才早起都走了好几圈,奴婢们看着不忍心,才搬了软榻让她在这廊下坐一会儿的。”
刘七巧只点了点头道:“这样便好了,你们有所不知,从我十来岁开始接生到现在,但凡生产不顺当的产妇,多半都是身娇体弱,平常在闺阁里头走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的人,这些人只因身子弱,怀孕之后更是饮食无度,以为多吃一点就可以生强体壮,殊不知这也只是南辕北辙,肉都长到了胎儿的身上,到时候产妇没力气,胎儿个子大,不难产才怪了。所以进到宝育堂的产妇,第一件事情就是控制饮食,第二件事情就是锻炼身子,两者缺一不可。”
几个宫女也只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了点头,见楚贵嫔还坐着,只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既然杜夫人这么说,那我们不如再起来走几圈的好。”
楚贵嫔只笑着道:“你瞧瞧,方才让我歇下来的也是你,如今听了杜夫人这番话,让我再起来走一圈的也是你,你好歹让我歇过这一会儿,等一会儿用午膳之前,我再起来走几圈便是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外头绿柳只兴匆匆的进来,向楚贵嫔行过了礼数,只慌忙禀报道:“奶奶,麒麟院里头似乎吵了起来,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刘七巧也是最怕吵架这种事情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初刘七巧就跟太后娘娘说了,慧雅县主还要有一个半月才到临盆的日子,太早住进来也不过就是浪费银子。可惜偏生她是个财大气粗的祖,人压根就不在乎这几个银子。
刘七巧只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过去瞧瞧吧。”
绿柳只跟在刘七巧的后面,凑到刘七巧的耳边道:“这两天来一回的闹,连外头几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皇家的事情,如今倒是闹得满城皆知的。”
刘七巧只摆了摆手道:“这也没办法,我算是瞧出来了,这慧雅县主大概也是因为婆媳不睦,所以才会一早儿的想办法给搬出来的。”
麒麟院里头,老王妃身边的妈妈手中,正捧着一件湿透了的衣袍。穆王爷站在一旁,冷补丁就打了一个喷嚏,老王妃的脸色变越发不好看了。
“我们穆王府,总共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当年他父王战死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可怜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什么事情都舍不得让他去做,你倒好,把他指使个像个下人,这么大冷的天,让他去水里捞鱼,你……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啊!”老王妃说完,这眼泪便似不要钱的一样,哗啦啦的落下来。
慧雅县主显然是见惯了老王妃这样的做派,脸上连神色都没有变过,只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穆王爷,撇了撇嘴,低下头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腹中的胎儿。只见穆王爷开口道:“娘啊,慧雅没有让我下池子捞鱼,是我钓鱼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你怎么能怪她呢!”
老王妃打断穆王爷的话:“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你还有理说,这宝育堂又不是没人照顾,这十几二十天的,你王府也不回,让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王府,怎么活啊!”
“我前两天不是才回去过吗?这不慧雅就要临盆了,我当然要照顾着点,你瞧人家许夫人,那许公子不也陪在跟前吗?我们来的时候杜夫人都说了,要是有条件,尽量亲自陪同,只有我们才能给予产妇力量。”穆王爷这一席话说的老王妃一愣一愣的,只睁大眼珠子看着他道:“照你这么说,我生你的时候,你父王都已经去了,那我岂不是一尸两命,早就应该死了才好,如今想想,还真不如没生你这个儿子。”老王妃说完,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刘七巧走到麒麟院门口,就听见里头哭天喊地的声音,幸好这儿离文曲院有些距离,不然的话,只怕许夫人又要来投诉这里环境不好,影响他相公温书复习了。
刘七巧叹了一口气,起身入内,命院里的小丫鬟进去通报。老王妃正哭在了兴致上,一时被人打断了,倒也没再继续哭下去,只对那小丫鬟道:“那杜夫人来的好,我现在就让她评评理,这女人生个孩子,用得着这么娇贵吗?我又不是没生过。”
刘七巧跟着小丫鬟进门,老王妃这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只端坐在主位上,刘七巧上前行过礼数,那边老王妃也微微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杜夫人,我只问你一句,我媳妇慧雅,什么时候临盆?”
刘七巧见慧雅县主挺着一个大肚皮坐在一旁,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抬起头瞟了一眼刘七巧,继续低着头关注她的大肚皮。刘七巧见了她这样子,也是几分无奈,更何况身为婆婆的老王妃,只怕早已经气的快上气不接下气了。
“从胎脉推测,慧雅县主到临盆,大约还要有二十来天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原本就处在不稳定的时期,或早或晚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定数,预产期提前或者推后十几二十天,那也是常有的事情,老王妃不如先耐心的等一等,这七八个月都已经等下来了,更何况这最后的一个月了。”
刘七巧话才说完,那边穆王只连忙道:“还是杜夫人说的有道理,这生孩子哪里有个定……”
穆王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老王妃便怒气冲冲道:“你闭嘴,你生过孩子吗?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穆王闻言,气场一下子就蔫了,那边慧雅县主见了,倒是慢悠悠的开口道:“母亲你长说相公由着我,什么都听我的,可是母亲可知道,是谁培养出了这样的相公,相公说一句话,母亲便要训斥他,也不管不顾这里是否有外人,母亲当着外人的面尚且如此,以前儿媳没过门的时候,实在不敢想母亲是怎么教养相公的。相公好歹也是大雍的郡王,如今也是户部的堂官,母亲这样教训相公,让相公的脸面何存呢?”
慧雅县主一字一句的说完,抬起头看了老王妃一眼,一旁的穆王分明很赞同慧雅公主,但是迫于王妃的威势,也只能站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
“你……你……”这一番话说的老王妃口莫能辩,只气得嘴唇发抖,喘了许久才开口道:“难道你这样当着外人的面顶撞婆婆,就懂礼数了吗?”
慧雅县主瞧了瞧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只淡淡道:“我这样是不是顶撞了婆婆,杜夫人在呢,自有外人评判,母亲你这婆婆架子端出来,当下吓坏了我腹中的小宝贝。”
刘七巧只差点儿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不过最终太还是凭借自己超强的忍耐力忍了下来,只上前道:“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既然慧雅县主如今就住在这宝育堂,那我身为主人家,也就勉为其难的断一断。说实话这里离穆王府也不过就是两条街的剧烈,老王妃把王爷养大,含辛茹苦自是不易的,王爷平常也不能忘了老王妃,便是当今皇上如此日理万机,对太后娘娘也是每日晨昏定省,从不间断的,所以我觉得王爷还是应该每日回王府去一趟的。至于慧雅县主这里,我们宝育堂自然也会派人好好服侍着,保证王爷不在的时候,县主也是安然无恙的。”
老王妃见刘七巧说话还算公道,只恨恨的咽下一口气道:“杜夫人这话还说的有些道理。”又看向穆王:“百善孝为先,这个道理你总改懂的,我大老远跑来,无非就是想瞧一瞧你如何了,见你掉进水里,无非就是心疼你,你瞧瞧她那样子,哪里有半点心疼你的样子,相公落水,她还开开心心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哪里是关心你的样子?”
慧雅县主只瞧了一眼老王妃那样子,安坐在那里没有反驳。刘七巧瞧着这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只起身离去,外头便有个小丫鬟进来传话说:“大少奶奶,梧桐院那边有动静了,贵嫔娘娘只怕要生了。”
刘七巧闻言,倒是也没惊讶,楚贵嫔看着就在这一两日的光景。刘七巧只开口道:“你先去前院请了贺妈妈和周妈妈过来,前院那边今儿只怕也有人要生,叫另外两个妈妈替着,哪儿也离不开人,我先过去瞧瞧。”
老王妃听说楚贵嫔要生了,一时倒也忘了跟慧雅县主生气,只上前对刘七巧道:“杜夫人,既然贵嫔娘娘发动了,那你就快过去吧。”
刘七巧离开麒麟院,走到梧桐院的门口,就听见里头穿出了压抑的呼痛声音。梧桐院里头有专门服侍的丫鬟,早已经把楚贵嫔扶上了产床。楚贵嫔手上抓紧了把手,正痛苦的煎熬着。
这时候阵痛才刚刚开始,离生产其实还有一段时间,但最难熬的也就是这样一段时间。刘七巧只上前问道:“贵嫔娘娘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那几个丫鬟都跟着贺妈妈学了一段时间,基本功知识扎实,只开口道:“刚到半柱香时间,这才是第二回阵痛。”
按照这丫鬟说的,那这楚贵嫔离生只怕是早了,半柱香时间疼一次,这才是刚刚开始。刘七巧进到产房,带了手套给楚贵嫔检查开指情况,楚贵嫔只疼得拱起了身子,一个劲的颤抖着,刘七巧褪下手套,只开口道:“玉门才刚刚开,只怕还要有一段时间,你先出去让人熬上一碗催生汤,如果药熬好了,楚贵嫔还没有玉门全开的话,那就可以给她服下。”
说话见贺妈妈和周妈妈也已经来了梧桐院,贺妈妈额头上还沁着一丝细汗,见了刘七巧只迎了上来道:“我正在前头接生呢,那东大胡同赵三家的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娃,这可是我们宝育堂开张以来接生的第一对双胞胎呢!”
刘七巧闻言,只笑着道:“当真?”刘七巧只喊了绿柳到跟前道:“等她们结账回去的时候,免一半的费用。”
绿柳只几下了,刘七巧见她事情多,便开口道:“你不用在这边候着了,去忙你的吧,以后我过来,你也不必前后跟着,横竖还有小丫鬟们跟着。”
原本刘七巧出门,都是紫苏前前后后的跟着,如今紫苏的好事将近了,刘七巧只让她安心在府上缝嫁衣了,出门只带着小丫鬟赤芍。绿柳见刘七巧这么说,便笑道:“那奶奶请自便,我可这就忙去了。”
贺妈妈见绿柳这么说,也笑着道:“大管家快去忙去,这不一会儿又是晌午了,别到时候又有你忙的事情。”
绿柳只笑嘻嘻的先走了,贺妈妈才夸赞道:“大少奶奶,绿柳姑娘可真是不错啊,每日里管着这么多人的伙食吃用,开销进账,我瞧她还能抽出空来服侍你,当真是不容易了。”
刘七巧只笑着道:“她以前惯是个脑袋好使的,不过就是小事上头有些丢三落四,不过如今有个账房先生在一边帮衬着,只怕这些小毛病也都改了吧。”
贺妈妈听了,直哈哈大笑道:“我瞧着大少奶奶你不光接生手艺好,这做媒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里头楚贵嫔呼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贺妈妈只进去给楚贵嫔检查了一下道:“玉门已经开到了五分了,刚刚破水了,我嘱咐贵嫔娘娘先不要用力,只等一会儿开全了再使劲。”
贺妈妈和刘七巧两人淡定的在中厅里头喝茶聊天,几个服侍楚贵嫔的宫女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间里头走来走去,实在是听着楚贵嫔的喊声忍不下去了。
“杜夫人,这娘娘喊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你和贺妈妈的茶也换了几盏了,怎么还不进去给娘娘接生呢?”
刘七巧瞧着那宫女的模样,倒是有些熟悉的,只怕她之前进宫讲课的时候,她也在其中。刘七巧只笑着道:“你放心好了,生孩子讲究瓜熟蒂落,现在你们家奶奶还没到时辰呢。”
那宫女只一脸不解的问道:“那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到时辰呢,我小时候还听我娘说,这孩子是从胳肢窝里头生出来的呢,可快着呢!”
刘七巧笑得差点儿砸茶盏,只摇着头笑了笑,原来不管是哪个世代的父母,骗人的把戏倒是都很相似,刘七巧还记得她前世的父母,好像也是这么跟她扯谎的。谁知道后来刘七巧偏生做了个产科大夫,彻底揭穿了胳肢窝的谎言。
又过了一小会儿,刘七巧亲自往产房里头走了一趟,萧贵嫔这时候已经疼得有些累了,说话的声音都细声细气的:“杜夫人,我什么时候可以生?”刘七巧只带着手套检查了一下,发现萧贵嫔开指的情况比较慢,方才贺妈妈出去说已经到了五指,这会儿刘七巧进来,竟然没有半点动静,刘七巧只想了想,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去把熬好的催生汤拿来给贵嫔娘娘服用。”
萧贵嫔这时候阵痛已经很密集,身子在产长上不听的挣扎颤抖,刘七巧只安慰道:“贵嫔娘娘,疼的时候不要强忍着,强忍着费力,你试试深呼吸,调整了气息,慢慢来。”
萧贵嫔只疼得七荤八素的,哪里懂什么深呼吸,稍稍吸了两口气便泄气道:“杜夫人,我快不行了,杜夫人。”
这俗话说,任凭你是个贞洁烈女、还是一个文静佳人,但凡上了产床,那就是一牲口,什么优雅、高贵全部都丢到一边去了。楚贵嫔这时候已经疼的大汗淋漓、一头的长发杂乱的散在脑后,哪里有半点平常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