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慈祖和仁懿皇后为先帝选东宫嫔妃，明明是萧沈氏的年纪更合适，但却是十三岁的仁孝皇后进宫成了先帝的东宫良娣。结合之后的萧沈两家仓促联姻，沈国公嫁嫡长女居然未通告本家一事，说这里头没猫腻，谁信啊？

而萧凝嫣出生时，正值仁孝皇后被先帝立为继后，襁褓中的今上得封太子。因此萧沈氏再怎么不想对自小就瞧不起的妹妹卑躬屈膝，再怎么不想跟已经交恶的娘家人搞好关系，也被萧家逼得不得不冲着仁孝皇后强颜欢笑，不得不亲自将一份一份的厚礼送到继母和异母的弟弟手上。

沈老国公虽然厌恶着嫡长女，但碍着萧家和原配夫人所出的沈世子的面子，也不得不亲自缓和着继室母子和萧沈氏的关系。

但这份努力却是在今上被先帝废太子时打了个粉碎。

先帝至于仁孝皇后的爱不亚于慈祖对仁懿皇后的上心。所以今上即便被废了，先帝也没有任何牵连到沈家的意思，不仅默许了沈家暗中接济今上，甚至压下了为当年的康亲王，如今的康郡王请封太子的奏章。

那时的沈家上下都在赌今上能不能复起，甚至希望萧沈氏站到他们那边。毕竟抛开长辈的恩恩怨怨不谈，今上是萧沈氏的外甥，若是萧沈氏站了过来，那么今上复立后，她和萧家也是有大大的好处。

只可惜萧家老太公虽然年轻时样样都比沈老国公强，但老了却糊涂了一把，根本不相信先帝会开废太子被复立的先河，于是跟当时大热的李贵妃和康亲王站到了一起，甚至为表决心地让萧凝嫣和今上退婚，不惜毁了萧家大房的颜面也要跟今上扯干净。

可想而知，那时的今上和沈家有多难受。

而如今这份难受被今上和沈家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不仅让萧沈氏十分难看，甚至连沈家的世子都有些左右不是人。毕竟仁孝皇后虽故，但沈老国公和继室的国公夫人还活着，那可是今上嫡亲的外祖父母，在沈家的权威肯定比他这个不上不下的世子要强。况且仁孝皇后还有沈家三老爷这个一母所出，备受今上信任的同胞哥哥。

结合萧沈氏干过的那些事，沈家世子真是恨透了这个妹妹，但却碍着萧家和沈家三老爷的威胁而不得不捏着鼻子跟萧沈氏搞好关系。

萧凝嫣作为备受宠爱的萧家长房嫡女，自然是知道长辈们的恩恩怨怨。所以她幼时努力讨好着沈老国公和仁孝皇后，而在今上被废时……她也默许了萧家的举动。

因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康亲王许诺登基后立萧凝嫣为贵妃。

夺先太子之妻，纳弟妹为妾虽是不耻之事，但皇家有关外人的血统，再加上萧凝嫣虽然和今上订了婚，但内务府还没有准备婚仪，先帝拍板后还未下旨，所以也不算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就算被登基后的康亲王立为贵妃，也只是名义上不好听点。

至于实际……

萧凝嫣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华美的纹路上。

同进士，如夫人。

能够当皇后，她又怎愿为妾妃。

只是对于那时的萧家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可谁又能料到今天的结果。

“此时不是请安的时候，萧贵嫔怎么来了。”就在萧凝嫣沉思之际，今上令人未通报就进了殿，在林密妍行礼前亲自将她扶住：“你又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林密妍起身后将今上请上座，又让芙蓉沏了杯新茶奉上：“许是杨阁老拉着陛下说了不少事，所以陛下现在还未用晚膳。”

“杨老头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巴不得朕立了小午朝后再立个小晚朝，一天上三次朝才好。”今上的声音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但却并没有责怪之意。

“要真如此，臣妾就得让人将御书房侧殿整理一番，让杨阁老与陛下同吃同住才行。”林密妍调侃了一句，转头对李福问道：“小厨房的菜都备好了吗？”

“回禀娘娘，热锅子早都备好了，随时都能呈上。”李福恭恭敬敬道：“需要奴才去请静亭公主和三皇子殿下吗？”

“去吧！咱们一家热热闹闹地用个膳。”今上抿了口茶，被里头的柠檬片酸的眉头皱了皱，将目光落到尴尬不已的萧凝嫣身上，语气冷淡道：“萧贵嫔跪安吧！你主子娘娘有孕要多休息，你就不多呆了。”

“是，臣妾这就告退。”萧凝嫣含泪地看了今上一眼，咬咬牙退下。

今上冷冷地看着萧凝嫣退去，转头对林密妍道：“她若是再来打扰你，直接闭门不见就行。她是什么德行，朕最清楚。”

上辈子的萧凝嫣惯会装哭诉情扮柔弱，要不就是扯着他诉说仁孝皇后以前对她怎么怎么好，她要报答姨母，要好好侍奉表哥。

可怜他母亲那么好的人，生前对萧凝嫣那么好，甚至为了他们主动和萧沈氏和解。

仁孝皇后也曾期待他们能白头偕老，现在看来全是一腔真情喂了白眼狼。

“她毕竟是一宫主位入宫的妾妃，一次两次拒了倒还好，我要是长期不给面子，那就成我的不是了。”林密妍在今上面前并不自称为“本宫”，免得和今上生疏了：“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跟陛下商量，正好趁着静亭和琮儿不在，我也就直说了。”

“什么事？”

“事关已故勇亲王的独女静安郡主。”林密妍瞧着今上迟疑了一秒的举动，缓缓道：“勇亲王夫妇亡故后，静安郡主一直都是养在宫中，由她嫡亲的祖母陈太妃抚养。我想着勇亲王夫妇的哀荣已足，而陈太妃的身子，陛下是知道的。所以我斗胆请陛下允许我将静安郡主收为养女，也算是安慰陈太妃和勇亲王。”,

第11章打算

今上对勇亲王这个兄弟并没有多少印象。

先帝有十个儿子，前有家世强大的贤太妃所出的康郡王，后有一生挚爱的仁孝皇后所出的今上。因此论长论贵论宠爱，卡在中间的勇亲王一个也排不上。再加上他的生母陈太妃是蛮族的贡女，只是侥幸得了仁孝皇后的青眼，在其庇护下生了儿子并养到成年，否则也轮不得一个贡女坐了一宫主位。

只是感情有时候也是对比出来的。

有康郡王在前面刷足了今上的恶感，倒反衬得安分守己的陈太妃母子更为可亲可爱一些。

况且勇亲王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而陈太妃也为今上的复立出了劲，并在今上登基后功成身退，未尝耍过两分幺蛾子，所以今上也愿意抬举陈太妃母子，也算是还了恩情。

“你这话说的很对，朕身为叔父，确实该为静安那孩子考虑一二。”今上示意杨培安给他换一盏茶，叹了口气道：“自打四哥过世后，陈太妃的身子便有些不好。静安还小，寿康宫是太妃们的居住地，本就人多，而且大都是老人，她一个孩子哪呆得住？让静安搬去西三所跟静亭住一块，姐妹两也能说说话。”

“陛下的心思是好的，只是这样一来，陈太妃未免会伤心。”林密妍斟酌道：“不如这样好了。过几日就是陈太妃的生辰，陛下下旨加封静安郡主为公主，我去给陈太妃道喜时再提一提将静安收为养女的意思，也给陈太妃一个缓冲时间。毕竟勇亲王捐躯还不到两年，而静安那孩子刚去上书房，想来陈太妃也不是很放心。”

“嗯！你办事，朕很放心。”今上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打算：“只是朕还是希望静安能早点去西三所，毕竟她早一日跟静亭她们混熟，也能早一日立足于宫中。”

“我知道了。”林密妍点点头道：“陈太妃是个通透人，想必会理解陛下的苦心的。”

“你还有孕，就别太操劳了。多的事情，指示杨培安他们去做便是。”今上捧着林密妍的手轻轻拍打着：“朕想让你在坤宁宫里享福安乐一生，不要再受一点点委屈。你现在事事为朕思考，倒是有些让朕愧疚。”

这话说的分外情真意切，让林密妍感动之余也有些疑惑，但面子上仍是温婉地笑着：“在其位必谋其事，夫妻本是一体，我自然要做好分内的事，不让陛下忧心。”

今上深深地看着林密妍的眼睛，过了一会才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赶紧让静亭和琮儿过来，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个饭。”

“是。”杨培安闻言赶紧派人去催了一道。

与此同时，回到林府的林家女眷将林密妍的赏赐发下。

林家老太太茶都未喝地让林如海和林密姝过来说话，换了身衣服坐上西侧院的上首位。

“请老太□□。”林密姝和她的生母王姨娘抵达时，林如海已经陪着林家老太太说了会儿话。

“先坐吧！我跟你哥哥还有些事要谈。”林家老太太用了点茶润润嗓子，看着林如海的目光分外慈爱：“如若不出意外，今上必会为你和清河县主指婚。清河县主我是见过的，那是最温柔不过的性子，又是福亲王妃的独女，想必今上指婚时会加恩于清河县主，咱们如海也能当上郡马爷了。”

“祖母说笑了。”林如海有些面红耳赤道：“季家的二舅叔今天私下找了我，说是今上有意将我派去江南，当然是出了国丧才去。”

“江南？”林家老太太的眼珠子转了转，了然道：“原来如此。”

“祖母这是何意？”林如海到底只是个官场小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江南的盐道颇乱，且又是李家的旧势力。陛下派了奶兄甄应嘉去了几年都未有起色，想必孙儿去了也要吃一番苦头。”

“出仕的哪一个不要吃苦头？你自读书起就要从腥风血海中杀出中榜，这只不过是第二层磨难而已。”林家老太太瞪了林如海一眼，点拨道：“陛下让你国丧后再去江南，就是摆明了允你携妻上任。清河县主是个什么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比甄应嘉要有福气的多。”

“是，孙儿出言不当，还请祖母责备。”林如海也是通透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行了，这事咱们祖孙两以后细细聊，祖母还要跟你妹妹说点话，你先退下吧！”林家老太太拍了拍林如海的手，让他下去休息。

林密姝见状赶紧起身行礼道：“不知祖母唤孙女前来是为何事？”

“你已十四，本该是议亲的年纪，只可惜前脚父孝，后脚国丧。你哥哥是个男人，且有爵位功名在身，就是晚了些，也不大要紧。但女儿就不同了。”林家老太太对待林密姝的态度显然冷淡了一些，毕竟是庶出的孙女，又不是养在她膝下的，所以难免生疏了几分：“你季家堂舅爷爷的二房嫡次孙与你年纪相仿，且已考了秀才。季家的二老爷不嫌弃你是庶出，愿为嫡次子聘娶你为嫡妻，你意下如何？”

王姨娘闻言心中狂喜。

季家可是陇右世家，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且不提林密姝以庶女之身嫁给已经有功名的季家二房嫡次子已是高攀，就是为了娘家的颜面，老太太也少不得给林密姝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婚事。

林家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季家的心思她也知道，眼瞧着皇后娘娘得宠又有子，如海也出色，是以林家的荣耀还能持续几十年。而作为两家联系的她已经是有重孙的老人，就算身子骨再健朗，又能活多久？所以舍不了这门姻亲的季家得早作打算。

林密姝不算是季家最好的选择，可林如海还未婚，林如滁奶娃娃一个，皇后娘娘又是周姨娘的独女。算来算去，居然还是林密姝最适合。

林家老太太和王姨娘都以为林密姝会为这门亲事感到满意，唤她来也不过是通知一下。

可没想到林密姝闻言咬了咬嘴唇，跪下给林家老太太行了个大礼道：“老太太，孙女不想嫁人，孙女愿入宫为大姐姐保驾护航，分忧解难。”

此话一出，王姨娘的欣喜之色僵在脸上。

就连林家老太太也是盖上了手中的茶盏，将其重重搁在桌上。

震得林密姝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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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嘲讽

“老太太，姝儿她是魔障了，您可千万别将她的话当了真。”眼见上首的林家老太太动了怒，家生子出身的王姨娘赶紧跪下道：“姝儿，你刚才说的事什么混账话，真是魔障了，还不快给老太太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