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无法反驳季尚书这话,但林家已经与太子绑的太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依表叔看,太子该怎么破了如今的局势?”
既然季尚书敢冒着被今上记小本本的胆子与林如海说这些,那必是认为林家和太子还有翻盘的机会。
身为一个及格线以上,又经历过慈祖反正的统治者,今上不会傻到去跳过四个成年的儿子,然后选择奶娃娃的太孙当皇帝。
且不谈他是否有精力去教好太孙,光是今上去后的继承问题就是个□□烦。
“依老夫看,你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季尚书摸了摸胡须,说出一句让林如海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的几年不是太子的苦难,而是你的苦难。”
“我?”林如海拱手道:“还请表叔明示。”
“嫡子在,陛下不会去选择更加平庸的谦郡王和安郡王,但是皇后娘娘又不止有一个嫡子,若论名正言顺,母亲为妃妾时出生的嫡子,又哪里比得上母亲为皇后时出生的嫡子?”季尚书毫不委婉道:“陈太妃不虞,不仅是静安公主,恐怕连边疆的静亭公主,还有江南的四皇子也要跟着回京。”
“难道表外甥以为,四皇子去江南,真的只是为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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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皇子府。
“咱们这次回京可得小心点,我瞧着安郡王的出事和父皇的突然退位,恐怕与你那个三哥难扯干系。”接到今上旨意的四皇子府忙里忙外地收拾家当,四皇子妃徐家乐将不动产托付给四皇子府的长史,又嘱托她在江南的闺中密友何夫人帮忙照看一二。
一天下来,进出不下百次的徐家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瞧着在池塘边钓鱼的父女二人气不打一处道:“给老娘死开啊!你个大男人多少帮点忙成吗?没看见家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啊!”
突然被老婆踹了一脚的四皇子让女儿帮忙拍了下腰部的脚印子,好脾气道:“你不嫌我添乱吗?况且我就是个只会吟诗作画的废物,能帮到你什么?”
“我……”徐家乐被四皇子的坦诚堵得哑口无言,后者继续道:“算账找账房,收拾东西找嬷嬷。我就帮你看孩子好了,别让这小姑奶奶别添乱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四皇子说罢,将独女乐阳郡主抱在怀里,冲着徐家乐笑得人畜无害道:“所以你继续忙吧!我们就在这儿呆着,不给你添乱了。”
“我……”第N次被老公气到的徐家乐,再次后悔自己当初被四皇子的好皮囊给骗了,所以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嫁给这个,这个……
找不到描述词的徐家乐一甩袖地继续去忙,徒留四皇子抱着女儿在池塘边继续摸鱼,顺带感叹道:“娶你母亲进门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她把什么事儿都管了,所以我才能过得如此清闲。”
“可是爹爹,我们必须回京吗?”乐阳郡主熟练地帮四皇子上了鱼饵,嘀咕道:“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回京?去了京城,咱家可没法过的这么自在?”
“你不想回京?难道爹爹我就想啊!”当着女儿的面,四皇子也不掩饰道:“我带着你娘到江南定居,不就是为了避开京城里的那一群人吗?你那几个皇伯父真是过得太闲了,所以总爱没事找事,折腾得一家子都不清净。”
四皇子盯着半天都没动静的水面,感叹道:“我们兄弟真是被你的皇祖父保护得太好,但凡是吃点你皇祖父或是皇高祖父吃过的苦,就能明白安分才是福气。”
“那你现在算是有福吗?”徐家乐突然出现在四皇子身后,蹲下身抱住女儿和丈夫,语气低沉道:“你真要扯进去吗?咱家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你可别在最后的关头把一切都毁了。”
徐家乐是仁顺皇后之弟徐凌的幺女,幼时常随父母拜访被贬通州的今上夫妇,所以很清楚家族倾塌是什么感受。
一旦四皇子扯进储位之争,那么徐家就算不站位,也得被划到四皇子的阵营里,而太子那边……
“你母女想那么多干什么?”四皇子有些无语道:“这天下又不是哪家的天下,而是父皇的天下。你就算站位站的再快,再稳又如何?父皇连萧家和李家都能搞垮,难道这天地下还有第三家敢跟现在的父皇对着干?或者说郑家和姜家会为了一个外嫁女去冒险?他们又没有沈家的底气,更不可能重蹈萧李两家的覆辙。”
说到这儿,四皇子收起鱼竿,将上面的小鱼放回池中,感叹道:“如果不是太子或安郡王闹到了涸泽而渔的地步,父皇也不会把我推出去。”
“现在就看太子能不能熬过父皇尚在犹豫之中的三四年,若是不能,只怕京城的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皇子妃是徐凌的女儿,比四皇子大五岁,两人是姐弟恋,四皇子亲自追得。感谢在2020-03-0613:30:41~2020-03-0712: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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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告密
今上突然推迟退位一事,无疑让太子有些心惊胆战,以至于他闷在御书房里苦思冥想了许久,又招来自己的参谋共商此事。
“臣以为,陛下突然推迟退位一事,不过是念及自己年纪已到,唯恐殿下继位后,陛下会失了对朝局的掌控,所以有些迟疑罢了。”东宫参议冲着太子拱了拱手,宽慰自家主子道:“还请殿下莫急莫慌,不要让陛下以为殿下对继位一事操之过急,以免产生父子君臣之间的心结。”
“孤不是担心这个,孤只是担心……”太子想到林密妍对他的警告,原本冲到舌尖的话又绕了绕,苦笑道:“罢了,先生说的对,孤此刻不要操之过急才是。”
“只是……”太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却说不出自己的心慌是为何,只能努力找话道:“先生以为,安郡王之后,谦郡王有没有可能成为孤的阻碍?”
“父皇之前让孤借贤太妃母子之事杀鸡儆猴,可如今却明知康郡王之女的下落,但迄今为止都一言不发,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臣以为,陛下正是要让殿下借此杀鸡儆猴,所以才会一言不发至今日。”东宫的参谋信心满满道:“谦郡王和安郡王都不及曾今的康郡王之一成,殿下又何需在意他们?嗣皇帝继位前总需要再磨砺磨砺。若不是为了殿下,陛下又何必苦心孤诣至此?”
“孤也觉得先生之话甚是有理,只是那康郡王的私生女,咱们是管,还是不管?”尽管林密妍已经警告过太子,让太子对今上的想法顾虑一二,可他还是觉得林密妍一个十几年没出后宫的妇人懂什么?
三百万两的银子相当于全国一年的海税收入,这笔钱足以支持太子去做很多事。
“殿下当然要管,只是不能现在管。”东宫的参谋十分肯定道:“等陛下过了这段时间的心结,殿下继位后便可名正言顺地接手东厂,从而去查探那三百万两银子的下落。”
“至于康郡王之女,太子大可借由贾孺人之手看住她,即便日后找不到那银子的下落,也可以借此逼迫康郡王说出其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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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内务府将喜木备上,哪怕是冲一冲也是好的。”林密妍嘱咐太医院务必将陈太妃的命吊到静安公主回京,一想起这几天的破事就觉得头疼:“静悦那丫头怎么样了?”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宋姑姑这几天休学,所以静悦公主想去林家找二小姐玩。”荣姑姑替林密妍揉着头部道:“您也知道,华阳郡主被太子妃拘着不让出门,长安乡主被符家的三老太太接出了宫,所以静悦公主这段时间都没人陪着玩。”
“让她去吧!只要她在这段时间里不给本宫添乱就行,况且如海也会希望静悦那丫头多去林府。”有亲妹妹在,太子多少会顾虑着不拉林家下水。
“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还是别操心了,殊知多虑是最伤身的。”荣姑姑也不知如何宽慰林密妍。毕竟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今上和太子的关系突然陷入了僵局,而夹在二者之间的林密妍是最为艰难的。
“本宫不伤心,本宫只是失望。”林密妍自认为将该做的都与太子做了,而今上若是真与太子决裂,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相濡以沫的丈夫。
身为二者最近亲之人的林密妍只能相信今上作为统治者的判断,毕竟她也没法在这方面与今上指手画脚。
可是在理性做出选择后,感性的那一块还是让林密妍心结难解,甚至都没法诉说:“荣姑姑,本宫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居然将孩子教成这样。”
“娘娘……”荣姑姑心疼地跪在地上,握住林密妍的手道:“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就别多操心了。”
这几天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之夜。
不同于拥有公主府的姐姐们,因为四皇子没有爵位,所以他们一家回京后本该搬进撷芳殿,可今上却让人将已故荣亲王的府邸收拾了出来,赐予四皇子居住。
“嫡子就是嫡子,几个有爵位的兄长都只是郡王,可他们一家却能搬进亲王府。”李昭仪在与戚淑妃谈话时忍不住酸了一句,结果遭到戚淑妃的警告:“慎言,难道你想落得跟恭贵人一个下场?”
善于苟命的戚淑妃早就意识到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所以这几天格外注意各宫的走向,甚至还提醒宫外的静宁公主谨慎行事。
“臣妾也只是说几句罢了,又不会真的去做什么。”李昭仪虽然爱抱怨,但是她比恭贵人要看得清形式,所以早就对那个位子死了心,只是在今上和林密妍能够容忍的范围里计较:“要臣妾说,宫里最有福气的皇子还是四皇子,既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子,又从未吃过什么苦。就算是太子登了基,他也比几个兄长要活得更尊贵些。”
“皇后娘娘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心下一动的戚淑妃只是中规中矩地附和了一句,突然意识到满宫的皇子里,好像就四皇子一人没什么存在感,让人很容易忽略了他。
只是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四皇子有意为之。
与此同时,东宫里的贾元春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将一封家书交给抱琴,无比郑重道:“让舅父的人务必将信交到母亲手里,事关本宫和贾家的前程,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是。”抱琴低头应了一声,将信封藏入袖子的夹层之中,然后借着去给贾元春催宵夜的由头,将信封交给王子腾的人。
然而贾元春不知道的是,这封信前脚刚交到王子腾的手里,后脚就被王子腾递到今上的案桌上。
读完整封信的今上只觉得心里瓦凉瓦凉的,完全是强压着口中的腥甜,冲着王子腾冷淡道:“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你那嫁入贾府的妹妹过于不安分,喜欢生些可笑的野心。”
“臣此次来,就是为了请罪。”王子腾以头抢地,谦卑道:“出此大事,还请陛下责罚于臣,否则臣问心难安。”
“起来吧!子不教父之过,这事要怪也只能怪故去的王太公,与爱卿又有何干系?”称呼一再转变的今上让杨培安将信还给王子腾,喝口茶缓缓神道:“爱卿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只是朕甚为怜惜荣国公府的几个公子,所以你……”
“臣身为荣国公府二公子的岳父,必然不会见着姻亲遭此无端之灾。”闻琴弦而知雅意的王子腾无比庆幸自己将女儿嫁给荣国公府大房的举动,否则他也没法洗清与王夫人的关系。
得到满意回答的今上又嘱咐了王子腾几句,在战战兢兢的纯臣退下后,捂着胸口道:“杨培安,叫太医,记得别声张。”
“是,老奴这就去办。”杨培安叫来他的干儿子去请太医,将难受的今上扶到一旁的卧榻上,默默为其揉着胸口,令今上稍微好受点。
“明天叫珲儿进宫一趟。”今上计算着静安公主和静亭公主的回京时日,在卧榻上闭目养神道:“还有,叫静悦这几天去林府暂住一下,这是朕和太子的事,朕,不想让皇后太难过。”
“是。”这几日一直过的战战兢兢的杨培安低头应了一声,感叹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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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谈话
刚回京的四皇子接到召见消息时,原本忙着整理新宅的徐家乐偷偷给传信的小太监塞了点银子,从而争取到与四皇子说私话的时间。
“我父亲托人告诉我了些事,你进宫后,除非是陛下主动提起,否则你千万别掺和太子的事。”徐家乐为四皇子整理了下衣冠,尽力稳下心神道:“我已经与我母亲通过信,必要时候,我姑母留下的唐嬷嬷会去请母后为你打圆场。”
徐家乐的母亲是林密妍在通州时的密友,两人因为各自丈夫的关系而有了邻里之情,这些年也没断了交情,否则徐家乐也不会在嫁入皇室后,还能过上相对自由的生活。
“即便岳母不废这些心思,母后也会保下我。”四皇子虽然离京多年,但宫里还有些照顾过他的宫人在打扫撷芳殿的住处。这些人都是四皇子在宫里的眼线,再加上仁顺皇后留下的旧人在徐凌复起后被林密妍厚礼相待,所以四皇子也不是对宫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总是这副胸有陈竹的样子,所以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徐家乐只觉得滚到舌尖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小心行事。”
“嗯!”四皇子离开前拥抱了下徐家乐,然后在娘两的担忧目光下上了入宫的马车。
四皇子进御书房时,今上正躺在贵妃椅上读着一本有些旧的《史记》。
明明是初秋时节,但今上的膝盖上盖着一层薄被,整个人都有些消瘦。
见到四皇子进来,今上抬了下眼,示意杨培安赐座:“在江南玩了这么些年,朕还以为你把父母都忘了。”
“承蒙父皇母后的溺爱,儿子才能厚着脸皮在江南躲清闲。”四皇子在给今上行完礼后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捧起茶谢罪道:“还请父皇宽恕儿子的不孝。”
“嗯!”今上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接过四皇子的敬茶润了润嗓子,待儿子坐好后直接扔下一记□□:“太子要吞康郡王留下的三百万两军费,你怎么看待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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