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是看这场面,他心底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想了想,率先放下了手里拿着的一把刀,“我信你是圣人,可是若是想要放了她们,你得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那人眉头都没皱,答应得很爽快,“好。”
张平和其他兄弟看了看,“那我就说了,我们之所以抓她们,不是为了谋财害命,只是昭应县县令勾结奸商洪乘,欺男霸女,烧杀□□,无恶不作,我们家里的女儿妹妹,但凡是有些姿色的,都已经被他们糟蹋了。上个月我们请了一位状师替我们打官司,哪里知道那状师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收了我们凑的钱就跑路了,县令还把我们的兄弟也抓进了大牢。若是你真是圣人,就请替我们讨回公道!”
说着,张平怆然泪下,竟然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听得每一个人都心惊。
斐文静没想到这事情背后会是这样一桩惨案,那宫装女子也是完全愣住了,若不是脖子上还有刀,想必她已经一跳三尺高了。
对面那人听了这番话,脸色也难看起来,“放心,朕说到做到,何况朕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朝廷蛀虫蚕食朝廷,危害百姓,诸位可放心。”
他说完,张平等人犹豫了会,没多久就把斐文静等人放了,齐齐跪在地上,“吾皇万岁!”
斐文静被松开,看着前一刻还凶狠的张平等人,这会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心里竟生出些恍然。
这世间谁又只有以一副面孔呢?
宫装女子喜极而泣,向对面跑过去,“皇兄——”
斐文静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从内到外都放松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感受到脚底有东西在动伴随着轻微的声响,她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忽然,那声音更大了,也此同时她脚底踩着的东西松动了。
“啊——萧潜!”
她整个人往后仰去,失去重心的那一刻,下意识喊出来的竟然是萧潜的名字。
对面的萧潜视线一直聚集在斐文静身上,听到她尖叫的时候,就腾空飞起,“小五——”
萧夕兮跑到一半,就见到自己皇兄忽然飞起,和自己擦肩而过。
她差点摔到,要不是萧潜身后的护卫及时接住了她的话。
堪堪站稳,她狼狈不已地回头,只见原本她以为跑过来抱自己的皇兄在最后一刻拉住了掉落悬崖的斐文静。
她彻底愣住了,她要是没听错的话,这位斐文静还喊了皇兄的名字。
她都不敢喊皇兄的名字,可是这位却敢。
她疑惑了,皇兄是来救斐文静的吧?
那边萧潜堪堪在最后一瞬间抓住了斐文静的手,“小五别怕。”
说完,他手上使力,猛地拉着斐文静起来。
斐文静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抱着萧潜的手根本不敢撒手,只是一个劲地哭。
萧潜那一瞬间后怕极了,他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站起来,将斐文静打横抱起,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了……”
张平等人也愣了,他们原本以为那位萧夕兮才是皇族的,现在看来好像有所误解?
萧夕兮更不用说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皇兄抱着别的姑娘走了,心里只有一个疑惑,莫非这斐文静是皇兄的宠妃。
萧潜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和人交代着什么,交代完了直接离开了。
而萧夕兮只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都在想着斐文静到底是谁,自她回到长安,也在宫里住了几天了,怎么就没见过这个人呢?
总不可能是皇兄流落在民间的“露水情缘”吧?
她越想越奇怪,主要是就斐文静那通身的气质,绝对不是一般人。
“七公主,马车到了。”
萧夕兮走着走着就忘记了看路,经提醒才发现自己走过了,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而斐文静已经被皇兄抱着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打开车门,问走在她马车旁边的禁军统领,“那个女的究竟是谁?”
岂廖萧夕兮这问题一出,禁军统领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一般,浑身僵硬,过了会才说:“微臣不知。”
说完一拉缰绳就走远了。
萧夕兮纳闷了,也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出一丝怪异。
马车开动了,萧夕兮冥思苦想良久,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拍了马车壁一巴掌,“我知道了!”
外面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问:“七公主怎么了?”
萧夕兮收回手,痛极了,“没事。”
她终于知道那是谁了。
斐文静啊!那是皇兄往年喜欢的女子!
萧夕兮这些年跟着五哥游历天下,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她记得有一年,皇兄给她写信,那个时候皇兄还是四皇子,他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叫斐文静。
萧夕兮明白过来,可是很快又陷入了新的疑问,那就是既然这斐文静是皇兄的心仪之人,为何没有成为皇后,或者是妃嫔?
昭应县府衙。
门前围了一层一层的人,水泄不通。
圣人亲自坐镇,昔日为非作歹的县令成为了阶下囚。
那县令得知这位是皇帝之时,已经晕过一次了,这次还是被水泼醒强行被拖到堂上来的。
更别说那奸商洪乘,抬到堂上来见着萧潜又晕了一次。
不过,不关这几人究竟是真是假,是为了逃脱审问装的,还是真的害怕到这个境地,对于整个案件并没有什么阻拦作用。
萧潜听了张平等人的控诉,直接让人去搜查了洪乘的院子,果然在后院的地里发现了五具尸体,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经仵作查验过后,确认死前被强|奸。
而且洪乘院子里还关着几个女子,还活着,但是浑身上下都是鞭伤,私密处更是不堪入目。
证据确凿,洪乘抵赖不了,但是县令和师爷确实极力抵赖,称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还有一句话交做狗咬狗。
不待萧潜说话,洪乘已经出卖了县令和师爷,“草民每年送给县衙的银钱数千两,他都藏在了他卧室的床板底下,他那卧室还有个密室,里面藏的全是草民孝敬的钱!”
县令颓然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禁军很快从他的房间里搜出来诸多金银财宝。
此案已经清晰明了,几乎没费什么精力就查清了,主要是洪乘和县令狗咬狗,反而死得快。
只是洪乘和县令以及师爷等人虽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对于受到他们压迫的百姓来说,已经逝去的亲人已经追不回来了,亲眼看着罪魁祸首落得斩首的下场,只能说安慰了自己的心。
洪乘和县令以及师爷的钱财大多分给了受到迫害的百姓,其余上缴国库。
另一边,斐文静和萧夕兮面对面坐着,面面相觑。
萧夕兮花了花长时间才明白过来,“所以你是太后?”
斐文静也是刚刚才得知原来她就是大魏的七公主,五年前随二皇子游历,一直未归。
萧夕兮见斐文静点头,眼角抽了抽,忍不住说:“可是皇兄不是喜欢你吗?”
斐文静大婚当年,萧夕兮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没有人直呼斐文静的名字,只说斐五娘入主坤宁宫,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皇兄的心上人。
毕竟这关系是在有些复杂,四皇兄的心上人嫁给了大皇兄,而后又成为了太后,四皇兄则成为了皇帝,可是看今日那副样子,萧夕兮觉得四皇兄对这位太后明显还余情未了。
“夕兮。”
冷冽沉稳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萧夕兮刚问了这话,便干净坐直了,不再说话。
萧潜在两人的注视下坐到一旁,“朕派人先送你回华清宫。”
萧夕兮一听这话就翘起了嘴唇,“皇兄,不要嘛,我今日才刚出来就被山贼抓住了,根本就没有玩到。”
萧潜不为所动,“你和你五皇兄在外面疯玩了五年还不够吗?”
萧夕兮当初跟着五皇子游历是悄悄去的。
她当时穿了男装,悄悄地跟在五皇子身后,直到出了长安才被五皇子发现。而五皇子本就心软,在萧夕兮一顿死缠烂打下,竟然真的带着她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五年。
所以萧夕兮如今一听到这件事,就心虚,“好啦好啦,我回去还不行吗?”
“等等。”
“皇兄你改变主意了?”
萧潜看着她,认真道:“今日见到太后的事情谁都不要说。”
萧夕兮一愣,隐约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察觉出了些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知道了。”
萧夕兮走后,萧潜这才看向了斐文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怎么到了这里?”
斐文静垂眸,心里微微一跳,“听闻昭应县制香之术奇妙无穷,我和韩哥哥便来看看。”
萧潜眼皮抬了抬,又迅速放下,“是了,昭应县制香之术确实不错。”
“你——”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斐文静一抬头就和萧潜克制又热烈的眼神撞上,她慌不择路地躲开,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力,指尖透出了些许苍白。
“你先说。”萧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斐文静这一次没敢抬头,怕自己又落入到那生动溺人的眼神里去,“韩哥哥说这三年你都未曾驾幸华清宫,怎么今年来了。”
萧潜听到“韩哥哥”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暗了暗,转瞬又消散,朗声道:“以前宫里有放不下的牵挂,如今这牵挂走了。”
斐文静手抖了抖,茶水洒了些出来,不烫,却像是一直烫到了心尖尖上,还在往里走,就这么顺着她的血液,熨烫着她混身上下。
“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小心。”萧潜淡淡地笑了一声,很快消散,他伸过手来,接了斐文静手里的茶杯,又拿出一块手帕在她沾染了茶水的手背上细细擦拭。
斐文静手被萧潜捏在手心里,她缩了缩,想收回手,然而萧潜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手微微用力,她便退无可退。
斐文静甚至觉得萧潜的手比那温热的茶水来得更加烫。
周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退下去了,整个亭子里就只剩下她和萧潜。
“韩哥哥醒了吗?”斐文静眼看着气氛越发暧昧,脱口而出。
果然萧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放开她的手,将那打湿的手帕折叠起来放在一旁,缓缓道:“尚未。”
“那、那我能去看看嘛?”
说着她站了起来。
萧潜仍旧坐着,是以要仰着头看她。他微抬下巴,声音很轻,“这么久了,你就半点也不想我吗?”
斐文静睫毛颤了颤,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下了决心想要摆脱,也很难。
“我还是去看韩哥哥吧,等他醒了,我们便要走了。”
“走?去哪里?”
萧潜抓住了斐文静的衣袖,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站着,他就这么仰头,贴她贴得很近,“能告诉我吗?”
他贴过来的时候斐文静身上颤栗了瞬间,很快又冷静下来,“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萧潜轻声笑了笑,“心安。”
斐文静垂下长睫,遮住了通红的眼睛,“大概是洛阳吧。”
“洛阳?洛阳好,再过些日子,长安很热的时候,洛阳已经没那么热了,是个好地方。”
他说完,拉着斐文静衣袖的手,松开了。
斐文静这才得以离开。
萧潜坐在原地,望着斐文静的背影,一步一步朝着韩叙走去。
心里不痛是假的。
他不仅痛,还很嫉妒。
还恨这不公的上天。
然而于萧潜来说,上天不公,便掀了,嫉妒了,便去抢。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小五守在吧别人身边呢?
“跟上,这一次不要再出任何纰漏。”萧潜面无表情道。
虚空中传来一声,
“是。”
他本能就让人一直守着斐文静,岂料,这一次竟然让区区几个百姓就掳走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做不到,做的不够好,就只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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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值得
斐文静自然能感受到身后一直有一道明显的目光看着自己,跟随着自己。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回头看。
不能回头,回头,便前功尽弃了。
直到拐了一个弯,身后的目光才消失。
斐文静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进了韩叙的房间。
韩叙被打晕之后,中间醒过一次,没多久又睡着了。
斐文进去的时候,韩叙刚刚醒,丫鬟扶着他起身。
“小五,你来了!”他正准备去找她。
斐文静一见就跑了过去,“你起床做什么,好好休息。”
韩叙看着她轻轻勾唇,“自然是去找你,我一醒来发现你不在,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斐文静在他身后垫上一个枕头,闻言嗔道:“你还担心我?你怎么不担心自己?都躺在床上了,我看你就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韩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小五说得对。”
斐文静笑了起来,手在他的后脑勺摸了摸,“那人也太狠了些,都肿了。”
韩叙歪着头让她摸,见她愁眉不展,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
斐文静见桌上有一碗稀粥并几样小菜,都没动过,便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呢?”
韩叙咳嗽了声,“不是我不吃,是我想着先找到你再吃。”
斐文静端过稀粥,“是吗?难道不是韩哥哥这个男子汉大大丈夫挑食,不喜欢喝粥?”
虽然韩叙平日里教训斐文静不许挑食,但是他自己却因为小时候身体虚弱,经常生病,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回,喝粥是在喝的腻味了。所以,就算是如今,他都还不爱喝粥。
韩叙更加心虚了,看着斐文静手上的粥,就直皱眉。
“能不喝吗?”
斐文静吹凉了些,凑到韩叙嘴巴前,“不可以。”
韩叙眼里涌上几分无奈,吃了一口,“吃些小菜吧。”
斐文静看着他吞下去,这才夹了些小菜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