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看向她,端起茶盏来浅抿了一口,算是敬她。
颜凝笑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很快,集会开始,士子们先是谈些诗词清谈,渐渐的便开始针砭起时弊来。
“当今陛下仁德至孝,不忍拂太后之意,这才渐渐助长了康王的气势。”
“兄台有所不知,所谓君君臣臣,陛下是君,康王与太子皆为臣子,并无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咱们为臣子的,行的不过是忠君之事,陛下立储之事由不得我们操心。”
“此言差矣!天下事自然天下人都可论,立储之事乃国本,又有何不能言的?兄台若是怕事,趁早卷了铺盖回去,以保万年平安。”
……
颜凝听他们所说的,也不过是当今康王与太子的即位之争。可即便本朝民风开放,当着当事人的面讲,终归也有些尴尬。
她不由看向谢景修,只见他神情悠然,似乎全然不为所扰似的。
颜凝悄悄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他们不过书生意气,并不懂朝堂之事,殿下别放在心上。”
谢景修侧过头去,在她耳边道:“姑娘放心,孤只当是犬吠。”
颜凝会意的点点头,便走回了原本的位置上坐好,低声道:“表哥,怎的不见姚遇安开口?”
方才谈论诗词他便一言不发,如今谈论朝政之事,他也完全不参与,仿佛置身事外似的。
孟昶笑笑,道:“表妹无须担心,姚兄一向独来独往,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更不愿与人争辩。”
颜凝点点头,陡然听得有人道:“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现如今这种局面,还是因为太子无能之过!我听闻前些日子太子在南山遇袭,刺客至今未查明,可见太子早已失了民心,倒是康王殿下福泽深厚,才是天命所归!”
“一派胡言!”颜凝猛地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你是何人?”那人质问道。
孟昶忙站起身来,想将颜凝护在身后,可颜凝却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她挺直了腰背,道:“怎么,骂你还要先报姓名吗?”
那人看了颜凝一眼,道:“不过是个小姑娘,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你们将来便会知晓,我所言非虚,别说陛下现今尚未决断,便是将来真将这天下给了太子,只怕太子也守不住!”
颜凝冷笑一声,道:“阁下还未入朝,这以口为剑,出口伤人的本事倒是学得通透呢。”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那人急道:“你一介女流,知道什么?”
颜凝抬眸看向他,道:“你方才刚说了天下事自然天下人都可论,怎么,轮到自己这里,便是女子不能妄议国事了?究竟是不许我说,还是根本是害怕说不过我?”
谢景修目不转睛的看着颜凝,自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不惜一切的维护他,他不觉心下震动,原本平静如冰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迷惘错愕。
“你!”那人恼羞成怒,指着颜凝的鼻子道:“女子无才无德,不配议论国事!”
“是么?”
身后传来谢景修醇厚的声音,却不同于以往的和善,这话语里带了三分威势,便将那人压得说不出话来。
谢景修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颜凝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俊美无俦,又气势迫人,便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出身不凡。
“你说女子无才无德,我却要说这天下多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有妇好、木兰上阵杀敌,有嫘祖、道婆缫丝养蚕,你这身上穿的、用的皆出自女子之手,又有何脸面说女子无用?”
谢景修说完,全场掌声雷动,他说得有理有据,又颇有气势,连姚遇安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几眼。
那人吃了瘪,心有不甘却又无话可说,只道:“我……”
颜凝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敢看不起女子吗?”
他气急败坏的看着谢景修和颜凝,道:“我今日一个人自然说不过你们两个人,等他日同朝为官,我们再走着瞧!”
“阁下若有这个本事,大可去试试。”谢景修冷声道:“只不过阁下德行有亏,只怕入不了朝,也做不得官了。”
那人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谢景修手下的人拖了出去。
第18章吃醋
风波平息,颜凝刚坐下来,便觉好像有人看着自己。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旁的街上停着一辆车驾,隔着纱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男子,他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可瞧着那五官的轮廓,便知他相貌不凡。
颜凝收回了目光,只向后坐了坐,让颜予潭挡住了那人的目光。
经此一事,士子们也再没了参议国事的兴致,只三五成群的畅谈理想去了。
孟昶带着颜凝、谢景修等人走到姚遇安身边,拱手道:“姚兄,我这几位朋友久仰你的大名,想与你交谈片刻,不知你现下可有闲暇?”
孟昶这话说得颇客气,在此之前,他已和颜凝等人提过,姚遇安此人性子孤僻乖张,若是他看得上的人,便是说上一天一夜也不嫌多,可若是入不了他的眼,只怕多说一句他都不耐烦。
只见姚遇安站起身来,看了颜凝等人一眼,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道:“孟兄,这茶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可是……”
“孟兄的朋友颇有见地,却不是我高攀得起的。”
姚遇安说完,便再不顾他的阻拦,只朝外走去。
孟昶还想再说,颜凝却道:“不必了,此事强求不得。”
孟昶点点头,道:“姚兄性子如此,也罢。”
几人见姚遇安走了,便也意兴阑珊的向外走去,还未走几步,便听得有人怒吼道:“姚遇安,我当你去哪里了,原是在这里蹭吃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