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苍白的面颊上渐渐晕染开粉嫩的红,睫毛轻颤几许,闻谦见她脸色终于好看一些,略略放心,温和问她:“还难受吗?”
云知赶忙垂下眼,知道他和杨开很有可能不是情侣后,却并没有消除她心里的芥蒂,反倒加重她心里的怪异感。
看来她真是需要找点乐子了。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顾子息一个男人。
“好受了,你把我放回去。”她躲避着他视线。
“放回去?你待会儿又该难受了,不如就这样躺着。”男人坐得懒散散,修长的手臂圈着她,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云知哽了好半天,憋出一句自己听完都觉得奇怪的话:“这样于礼不合。”
他散漫的勾起唇:“哪里不合?”
“你有对象。”
“你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吗?”他也不拆穿,只把问题事情弄得模棱两可,真要一下子说明白,她指定生气,让她慢慢想,慢慢查,他还有时间可以迂回。
但他并没有想到,云知会突然直接问出来:“你们根本就是假交往,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闻谦:每天都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试探
第20章
慕云知看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分细微的表情。
她料想闻谦大概会用其他理由来和自己打太极,她也做好了和他继续僵持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说:“嗯。”
慕云知倒愣了一下。
“嗯”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的确是假交往?那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骗她?枉费她忙前忙后的为他张罗,费尽心思想让他们感情好一些,还谨慎的保持着和他的距离,结果他们都是骗她的,把她蒙在鼓里?
好啊,胆子可真不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湮灭了原本因为晕车产生的头晕,她现在只觉得怒火中烧,哪里还能感觉到难受。
慕云知顿时从他怀里坐起来,冷着脸坐回自己座位。
闻谦望向她侧脸,良久道:“对不起。”
慕云知重新把那墨镜戴上,像要隔绝一切打扰,“从现在开始,不要和我说话,等回到昭城,你就离开,我身边不需要心术不正的人。”
她没有等来闻谦的回答,也并不去看他什么神色,现在都不重要了。
闻谦静默地看着她侧脸,一瞬之间,那个在梨花镇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变成从前的冷漠大小姐。
大巴车开得不算快,窗外的景物从她脸庞越过,慕云知清冷的侧脸映在车窗上,颇有些生人勿近。
突然,大巴车急刹车,慕云知双臂抱在身前,有些始料不及,身体被这股力量带向前方,脑门朝前座撞去的时候,身旁男人的手掌挡在她额头,她毫发无损。
“没事吧。”低沉温润的声音问她。
慕云知忽然想起前不久的鬼屋里,他也曾这样保护过她,他似乎比她更关注任何细节,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慕云知风轻云淡的坐好,两只手臂还维持着环在胸前的姿势,哪怕是失态也要凹着她大小姐的劲儿,越接近昭城,她身体里最单纯质朴的东西就消失得越快,闻谦明白,这是她另类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不需要你操心。”她脸上戴个硕大的黑色墨镜,精致的脸遮住一大半,也不笑,看起来就有些冷。
闻谦并不恼怒她的淡漠,将手收回来:“怎么能不管。”
“小姐是我的全部。”
她笑了一声,极尽嘲讽之意。
闻谦:“坐好,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慕云知懒得理他,一双眼睛看向窗外,这儿地界有些荒凉,视线所到之处皆是纯白一片的雪,就连远方的山好像也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天空灰蒙蒙的,灰白的云沉闷盖在天际,除了这俩大巴车,这附近冷清的什么也没有。
询问过司机后,闻谦回来,慕云知冷淡地瞥过去一眼,看到他在收东西,把她刚才扯得乱七八糟的纸巾折叠放好。
他做事总是有条不紊,把她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包里,她又看到大巴里其他几个陌生的乘客也在收东西,脸上还带着不甘不愿的神情。
慕云知本不想和闻谦说话,可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你干嘛?”
闻谦看向她,他眼睛一向如深沉的墨和浓烈的夜色,幽幽静静,云知与他说话时其实不会与他对视太久,被这双眼睛看着,很容易叫人沉溺,所以很快别开眼。
“前面雪封了路,咱们走不了了。”
“那后面呢,咱们回梨花镇。”
“司机打电话询问过同行,后面的路在一小时前也被山上滚落的雪封住了。”
慕云知呆滞好一会儿:“……啊?”
“这里距离村庄还有段距离,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否则温度降得厉害,你会受不了。”闻谦平静的向她解释。
走不了,他居然都不露出任何惊慌和意外的表情,竟然这么气定神闲,慕云知回想这段时间来他的表现,这个男人从来到她的身边后,就一直就是这样,仿佛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
她看着他冷静的在收拾东西,赶紧看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慕云知也不在这时候闹脾气,想搭把手,就被他握住手腕:“我来。”
车内的乘客陆续下车,按照司机的指示,所有人要爬过面前这条蜿蜒曲折的山路,然后再步行将近四个小时才能看到村庄,而且,这还是最快的时间。
慕云知爱讲究,每次出门带的行礼都挺多,以前从没遇上过这么倒霉的事,并不觉得累赘,这会儿看着这大箱小箱的东西,墨镜下秀气的眉拧了拧,迅速下决定:“扔掉些不必要的东西。”
繁琐的行李箱里都是大小姐的日常用品和漂亮衣服,慕云知扔得也没心疼,只让康奇留下一口袋零食,用来路上充饥。
临走时,司机提醒他们:“要走快些,这条路很危险,上面积的雪太厚,等会儿雪下大了,很有可能滚落下来,前年就埋死了两个人。”
慕云知心里范哆嗦,难道她现在要走的这条路已经死过两个人了?
闻谦知道她害怕,不动声色靠她近些:“走吧。”
慕云知不愿意跟他在一块儿,刻意走到康奇和戴安妮中间,一看就是在跟人呕气,正脸也不给他一个。
康奇和戴安妮看向闻谦,不解他们俩怎么了,杨开也是一脸迷茫的看向闻谦。
他看了云知一眼,率先走在前面,其他人跟上。
荒郊野岭的山路自然不好走的,杂草丛生,且杂草上还坠了不少冬天的露水和冰霜,大家走了没一会儿,裤脚都湿了。
云知要更难一些,她穿的高跟鞋爬山路,完全限制了她在平地上的发挥,也因为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她的每一步都显得颇为小心翼翼,这么一来,速度自然被拉了下来。
她自觉拖累大家,想独自走在后面,却又怕司机说的那两个已经死了的人,在愈发暗沉的天色下,时不时东瞧西看,要是听见点不同寻常的动静,整个人就如临大敌,紧张得浑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
走了半小时,她已露出疲态,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遭罪,想使劲的骂这鬼天气,却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闻谦并没有忽略她,时常回头瞧瞧她,见云知有些垂头丧气,他停住步伐让大家走在前面,他和她两个人在队伍的最后面。
慕云知知道他过来了,没理他,凹着冷冰冰的脸色将脸转开。
男人一笑,弯下腰,用手掌拨开她旁边石头上的雪,脱下自己外衣垫在石头上:“云知。”
慕云知取下墨镜瞪他:“你叫我什么?”
脱下外衣,他只穿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修长的身姿立在这荒郊野岭,高山远雪化作他的背景,男人更显风光霁月,眉眼温文雅致。
“小姐。”他便改口,唇角噙着温和歉疚的笑:“我很抱歉骗了你,对不起。”
“我看你一点都不抱歉。”她气得一屁股坐下去,却没料到有件衣服挡着,那石头还这么硌人,马上将她弹起来,在闻谦的目光下,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意思捂着屁股呻.吟,尴尬的涨红脸。
闻谦没忍住,手掌轻摸她头发。“慢点。”
他又俯身将那衣服叠得厚些,伸手想扶她:“来。”
慕云知脸上红晕更浓几分,没让他碰,这次小心翼坐下。
“你呢?你不坐?”她虽然生气,还是将屁股挪了挪,留一些给他。
闻谦淡笑着看她。
她立即凶巴巴:“看什么看,我可不会原谅你。”
“嗯,知道。”清俊高大的男人缓慢低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握住她脚踝,似乎是想脱她的鞋子,“回昭城后,任凭小姐发落,只除了让我离开。”
慕云知轻蔑的哼一声,难不成她要惩罚他还得听听他的意见?
她的短靴已经被闻谦脱下来,一阵冷意覆在皮肤上,嫩白的脚被男人握在宽大的掌中。
“你做什么?”
沉稳内敛的男人半跪在她跟前,温热的指尖轻抚她脚趾上的肌肤,指腹停在她被鞋子磨破皮的脚趾周围:“怎么不说?”
再怎么光天化日,一个姑娘的脚被个男人握在手里,那羞耻程度也是不小的。
慕云知面颊绯红,突然用脚乱蹬,意图挣开他的手,倒被闻谦扣住脚踝:“云知。”
她被这两个字唤得回神,看向他眼睛,男人眸色沉沉,“别动。”
慕云知被看得有些心虚,心想不就是一点小伤嘛,他至于这么严肃吗?
怂归怂,但也不忘发挥自己一贯的娇纵:“你放开,我是你能碰的吗?”
他没说话,拿出随手携带的丝帕替她包扎在磨破的脚上,垂眸重新帮她穿上鞋子。
“不舒服不要憋在心里。”
“谁憋了,我是不想耽误大家。”
“云知。”忽然这么唤了一声,他抬眸,定定看着她。
慕云知心似乎漏跳一拍,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本想怒斥他不规矩,怎么能不称呼她为小姐,直接就叫名字,可他低声唤她名字时,每次都能让她心乱。
似乎这两个字不止是平平无常的两个字而已,带着滚烫的温度,像他眼神那般落在她身上,灼得她视线飘忽,有些不敢放在他脸上。
慕云知看山看草,就是不看他:“干嘛?”
“既然问了我和杨开的关系,为什么不继续问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嗓音很哑,低低沉沉的,隐约有笑意。
慕云知也不知为何,觉得口干舌燥,赶紧戴上墨镜,仿佛有了这墨镜就能让她拥有点气场。
荒山野岭里,一个戴着墨镜刻意凹着高傲劲儿的姑娘坐在石墩上,状似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矜贵男人:“所以呢,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她手心里冒出点汗,莫名其妙的紧张。最重要是,闻谦不言不语,幽沉的眼神一瞬不移凝视她,让她坐姿越来越僵硬,整个人都快冒烟,也快稳不住了。
闻谦轻勾起唇,正要说出答案,山上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两人一起抬头,偌大的雪球顺着山势斜坡迅速滚落,横冲直撞的朝他们压来!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下一章能不能说出来……
第21章
危险来临时,人的思考能力似乎有所下降,慕云知只看着那雪球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快要砸在自己头顶,窒息感涌上胸口,却四肢发软,根本提不起脚跟躲闪。
突然腰上一紧,被一股力量拽过去,瞬息之间将她护住,清冷的淡香萦绕在鼻尖,她听见他声音:“有我在,别怕。”
山石倾覆,耳边轰隆隆的声音湮灭她思考的时间,闻谦抱着她往涯边躲去,顷刻间,山上的雪滚落,闻谦挡在她身前,万物陷入黑暗和静谧。
慕云知有意识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睁开眼睛是一片黑暗,像被封印在禁闭的空间,空气是冷冽的,吸一口入肺,整个胸腔都被拉扯得疼,至于身体,当然已经被冻得麻木。
抱着她的男人始终维持着护住她的姿势,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轻浅呼吸,每一次似乎都更微弱些。
慕云知想张口叫他,发觉嗓子干疼,发不出声音,努力许久,那两个字很是干涩的喊出来:“……子息……子息……”
他没有动静,她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他怀里,因为被他护着,她除了感觉冷和不舒服,没有受什么伤,那么他怎么样?会不会死?
脑海里徒然冒出这个想法时慕云知赶忙摁灭,摁一次,这想法又冒出来,再摁下去,还是冒出来,越是害怕便越会将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思考,她赶紧用手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顾子息,醒醒啊,别死!”
因为害怕和不知名的紧张心慌,她眼中涌出泪花,拍得愈发用力,手蓦然被男人的大掌握住。
“小姐。”黑暗里男人嗓音暗沉沙哑,语气带着些懒倦的笑意:“再拍得重一点,真的会死人的。”
慕云知一愣,忽然抱紧他,也不知他们身在何方,在什么样的空间,她现在能依赖的只有他了。
知道他还活着,知道自己没有被抛下,也因为他的声音抚平了那股莫名的心慌,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忽然就这么做了。
闻谦显然是没料到,也怔了怔。
听到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掌心放在她头顶,“哭了?”
她双手抓着她衣服,才发觉他之前把外衣脱下来给她垫屁股,这会儿只穿件单薄的毛衣,现在温度这么低,他们应该是被雪堵住了,她攥着他衣服都手缓缓松开,哭得微哑的嗓音问他:“冷不冷啊?”
闻谦讶异地挑眉,就算看不到她的面容,也能想象出现在的她该是哭得眼眶红红,一副被欺负的小兔子模样。
叹了口气,闻谦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动了动身体,将她搂得更舒服些:“抱着你,不冷。”
慕云知脸突地红了,说话支支吾吾:“你放开我。”
闻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确定?”
“当然确定。”
闻谦悠悠地道:“这荒郊野岭的,咱们也不知道被困在哪里了,如果有什么蛇虫鼠蚁或是奇怪的东西……”
不用他说完,慕云知赶紧往他怀里缩了缩,蓦然想起司机说的那两个被雪埋死的人,他们不会就死在这里吧?而且死的还是两个人,她和子息也是两个人,不会被索命吧?
慕云知的脸色由红润逐渐变得苍白,闻谦见她许久不说话,略略思索便猜到为什么,慕云知因为上次鬼屋的事产生些阴影,现在很怕那些灵异的东西。
他翻身,收拢搂在她颈弯下的手臂,慕云知便被抱得更紧些:“不怕,我在。”
她牙齿打颤,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谨防有什么东西会偷袭自己:“你在有什么作用啊,要是鬼出来,你去跟鬼打架吗?”
闻谦一笑:“有何不可呢?为小姐,我鞠躬尽瘁。”这低哑哑,懒散散的话落在她耳畔,点燃冰冷的空气,炸得她浑身发燥,突然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闭嘴,不准胡说。”
他也不争辩,无声地笑笑。
放在她脑袋后面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揉她头发。
慕云知可不想被动的呆在这里,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觉手机在康奇那儿,不禁泄气,又抓住闻谦的衣服,嗓音不自觉带着一股娇意:“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像个找不到办法的小姑娘转头来寻求人帮忙的撒娇语气,闻谦唇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