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练小号[红楼]》TXT全集下载_1(2 / 2)

gu903();等苏卉好不容易笑够了,再次坐直了眯着眼看他,贾珠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不瞒您说,我愁的就说这个。”

原先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得好好的:又不是当真要~造~反,再说自家也没这个能耐,治家不严这一条罪过压下来,总不至于把爵位一撸到底,削到三品,跟隔壁一样,也都认了。

万一削爵不够让义忠王出气的,贾政就表示他的官位也可以交出去,只要别牵连到琏哥儿珠哥儿——贾家上下一直觉得时至今日义忠王也没出面,是有心给贾家一个教训的明证,谁让在贾代善死后,贾赦贾政兄弟一起跟着王子腾“另投明主”去了呢。

其实不止贾家这么认为,其他宗室勋贵人家和多数官员也都是这么看的,因此这件事连林海都还没正式发话,更别提素来最爱看菜下筷子的王子腾了。

至于史家兄弟,人家自始至终都忠心耿耿地跟着义忠王,这次自然也不会伸手。

贾珠直接吐起了苦水,“哪里想得到面君时,圣上亲口告知,贵妃有孕在身,等伯父禀告过自家追查的结果,还有赖家的口供,圣上还和颜悦色地问起我伯父今后打算如何……”

苏卉笑道:“你伯父和父亲就心生侥幸之心了?”

贾珠长叹一声,“他们明明连认罪的折子都写好了,出宫回府后竟说要再斟酌一二。”

“贪恋权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次……又是非轻重不分了。你侄子蓉哥儿都知道担忧和后怕,反倒你伯父和父亲居然像是吃了定心丸?你曾祖父和祖父立下的功劳与当初的那几位开~国~大~将也不差什么,不说前朝旧事,你便翻翻本朝故事,那几位封妻荫子的大将军子孙,但凡不作妖不惹事的子孙都走到了哪一步,你可还心里有数?”

“至少三品,纵然才能不足,也捞着个肥差,攒了许多家底……只要一直都不乱惹事乱伸手。”

贾珠对答如流,可见他从头到尾都心如明镜。

老实说贾赦贾政兄弟混官场双商的确不太够用,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做出基本正确的判断,比如贾珠刚刚提到的这兄弟俩已然打定主意削爵丢官免灾,但关键是……这哥俩太容易动摇了!

当初让王子腾一忽悠他们就跟着换了“主子”,听说元春有孕在身,又觉得祖宗保佑,圣上必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总不会让他们这个未出世小皇子小公主的外家没了下场……

殊不知圣上若是真心爱护未出世的小皇子小公主,也会眼不见心不烦,让这对兄弟彻底回家赋闲去。

贾珠可是能亲身感受到圣上隐藏在欣喜外表下的厌烦,他再次确认伯父和父亲当真不会看脸色,这点别说他了,连素来直性子的琏兄弟和蓉哥儿都不如!

但是毕竟这二位是长辈,他们削爵丢官,未尝没有给他们兄弟让路的意思,所以他出面劝说,难保不会让长辈们在心里觉得他不孝。

贾珠的忧虑,苏卉一望自明,不过她倒是不担心贾珠会迂腐而不知变通,“照你想的做。在你没中进士做官,接过‘管家大权’之前,你想拿个主意总是要借着老太太的名头。你家老太太更疼孙子。”

贾赦贾政哥俩,一个在儿子办差合乎心意就赏了个自己的丫头,还是“用过”的丫头;一个跟自己的老婆说已经给儿子亲自挑了姬妾……这么不正经的老爷……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贾母只怕对两个儿子的品行才能都有清楚的认知。

在原著里贾赦暗讽母亲偏心,贾政嫌母亲溺爱宝玉,后期荣府眼见着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大房二房齐齐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体己上——虽然王夫人和王熙凤才是实施者,但千万别觉得贾赦贾政两位老爷对此一无所知。

家里的银子从何而来,又花用到了哪里去,他们兄弟两眼一抹黑,这哪里说得过去?!

总之母子矛盾没有闹开,却也是个阖府皆知的事儿。不过贾赦贾政兄弟拿贾母没办法,不仅仅因为“孝道”这个大帽子,更因为这哥俩当真斗不过贾母。

有贾母这尊大佛在,贾珠贾琏兄弟俩想架空贾赦贾政兄弟的实际权力,总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也不能把所有出头的事情都推给老人家,”苏卉特地提醒道,“否则你不就跟你伯父父亲一样,没担当了吗?我再说一回,你的曾祖父祖父他们为什么不托我照应你伯父父亲,而是让我看顾你,别说你想不通这里的缘故。”

一碗鸡汤灌下去,贾珠果然又坚定了不少,他想了想又问,“先生,我想着请我祖母递牌子进宫见见贵妃……”

孺子可教!

听说女儿有个好消息,王夫人怕不是当即耍起威风,若无贾母压阵,谁知道这位看似精明实则内里一塌糊涂的二太太会对元春说些什么。不过有孕后娘家人例行探视,不让贵妃有诰命在身的生母入宫,也委实说不过去。

其实贾珠都暗自琢磨,若非如今不知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家,他都想极力劝说祖母让母亲托病。

“母亲,”贾珠轻叹一声,“太偏着她娘家了。她见过与姑父姑妈往来极多,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起,中了进士就不必委屈,有我舅舅在,自能前程无忧!靠着舅舅……我安安心心地做天子门生不好?”

苏卉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她也是真心为你考量了。你姑父姑妈过得好,你又‘傻兮兮’地往你姑父姑妈那边偏,你母亲想心头畅快,不紧靠着她的娘家还能怎么办?”

这话满满的调侃之意,贾珠也笑,只不过笑容中至少三分苦涩,“她生养我一场,我自是要好生孝敬她。只是她就不必再管我们兄弟姐妹的前程就是。”

苏卉继续笑着提醒,“也别让她再往你舅舅那儿送银子了吧。”

但是送舅舅银子,也是伯父和父亲双双默许的!只不过他们默许的数额跟母亲真正送出去的有差别罢了……

他并不想把手伸太长,然而形势不等人。

本来贾珠并不是没主意的那种人,上过“夜校”只会让他更果断。

第二天,贾珠出门前,就听他媳妇李纨说今天两位老爷都早早出门去了……贾珠听了面无表情,出了书房就直奔祖母的院子……去告状。

贾母得到贵妃的好消息,一时喜忧参半,不过昨晚总归睡了一阵子,今天的精神远比前几天要好。听鸳鸯禀报珠大爷来了,贾母顿时精神一震。

贾珠进门见礼后,就坐在贾母下手,而贾母一句闲话都无,直接问道,“琏哥儿也在家,把他叫来一起听听。”

贾珠果断点头,“都听您的。”心里总是要感慨一句,祖母果然懂我。

片刻后贾琏也到了……他刚打过一段操——从梦中课堂里学来的,换过衣裳就匆匆赶来,额头的汗都没擦干净。

贾琏自打从宫里回来一直心神不宁。他因为拿到了兵部的任职文书,原先那些上进又出挑的勋贵出身的兄弟,他也终于能见到几位。

要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跟聪明人经常来往,贾琏起码长了许多正经见识。

他总感觉圣上昨天那欣喜不已的态度……不敢说半真半假,但自家二位老爷把心彻底放回去……还是太早了啊!

就算圣上因为贵妃有孕而大喜过望,愿意放过自家,但……义忠王像是会受窝囊气的?!自家当初跟着王大人“跑了”,一直没什么把柄倒还罢了,如今……他并不觉得能善了!

圣上疼爱儿女是出了名的,但贾琏坚信比起贵妃肚里那不知男女且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孩子,圣上必然更重视一直帮着他的哥哥义忠王!

比起素来有城府的贾珠,贾琏的心事几乎又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回宫前他多少还知道绷着点,如今眼前只有祖母和堂哥,他难免放飞,也就是有啥说啥,“我琢磨了一晚上,圣上和王爷罚不罚咱们自是由这二位做主,只是咱家认罪认罚的态度不能改!尤其不能在得了贵妃有孕的消息后改!”

贵妃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娘家人就“恃肚行凶”,若是真得了龙子,将来那还了得?!贾琏觉着圣上不会放任这样的人家恣意行事!

话说自打亲切感受到两个儿媳妇的本事见识——邢夫人是大事小事都糊涂,王夫人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贾母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心腹安排了下去,荣府每个院子她都有个把耳报神。

回宫后珠哥儿琏哥儿的担忧那是很实在的,她两个好儿子却多多少少有些喜不自胜,大儿媳妇又酸又怨,二儿媳妇竟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贾母总是要再失望一回,也是鸳鸯明白又会说话,劝解贾母“总归是件喜事,这一关就算过了一半了”。

鸳鸯这话很在理,然而那剩下的一半,自家必得做了初一,圣上才能做那十五,而且前提是义忠王不能特地插手……

女儿已经送来消息,说是义忠王病愈,但愿王爷心情不坏,念念旧,懒得计较老太爷故去后当年那些糊涂事吧。

正是贾母有过这般思量,琏哥儿一番言语过后,顿觉欣慰,“你是个明白的好孩子。”

贾珠一看,既然老祖宗能听得这样的话,他也不绕弯子了,把心中所求老老实实吐了个干净。

贾母听了毫不犹豫道:“珠哥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尽管告诉我,我总归要给你们做主!”儿子儿媳妇全都糊涂,幸好他们生了懂事的好孩子!她就希望自己能活到珠哥儿和琏哥儿能名正言顺地管着这个家,压下他们两个的父亲。

贾家祖孙两代人商议已定,气氛骤然一变,变得和乐融融。

却说王夫人听珠哥儿往贾母院子去了,就高座在上,有凤姐儿陪着她,听着大儿媳妇李纨管家,只能儿子一会儿来拜见她。

如今王夫人的体己还在,但公中因为修造省亲别墅,兼之两位老爷为脱罪而四处走动送礼,银子剩得不多,用度便开始省俭……王夫人也是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现在不用管家,只让儿媳妇头疼去。

二太太因着贵妃,整日里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凤姐儿却没她姑妈这样心情好,随着她收敛起来,二爷逐渐跟她话多了起来。

虽是荣府实际上的长房嫡长子,但整日里忙来忙去不过是个国公府第的大管家,凤姐儿再跟贾琏情投意合,心底里也是隐隐有些瞧不起的。

可丈夫补了缺,再出门结交的……凤姐儿最是直接地感受到贾琏谈吐渐渐不凡,反正丈夫说给她听的话越发需要她仔细思量。

她如今颇能理解二爷和珠大爷都跟她伯父王子腾不大亲近——银子没少孝敬,真正烦请他出面补缺的时候他都一声不吭不回应。而姑父林海没收荣府多少东西,也就是平常的年礼节礼,事关二爷和珠大爷前程,姑父却都伸手帮了忙。

虽然姑父待珠大爷明显比自家二爷好些,但凤姐儿也不会为此含酸,谁让二爷读书不成呢。后来她也知道了伯父王子腾不仅没管二爷和珠大爷的前程,姨夫薛恒补缺他也没伸上手,最后依旧是姑父牵线,姨夫寻到了靠山。姨夫入职工部,资历极浅,却远比在工部待了十好几年的二老爷更得人心。

这些话二爷不怕丢人,都说给了她听——固然二爷本意是让她知道教训,不想她再事事想着仰仗娘家恣意妄为,但她还是忍不住可怜了一下二太太,她的好姑妈:姨妈如今都不大常来了,纵然来坐坐话也不多。

二太太这是故意一无所知吧?如今娘娘有孕,她喜气洋洋,怕是并不把姨妈的冷淡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凤姐儿把目光轻轻移到了大嫂子李纨身上:二太太最是见不得大爷二爷都与姑父姑妈亲近,二太太几番找娘娘诉苦,如今娘娘都不耐烦。不过二太太不靠娘家,她就只能让姑妈压上一头。

二太太当初拿了银子,可也没替她分辩什么。凤姐儿垂了眼,想着离京前得把给姑父姑妈的节礼预备起来……但愿他们夫妻还能准时离京赴任。

却说李纨在这边处置庶务,婆婆二太太虽然满面笑容一副置身事外的慈和模样,但时不时还要~插~上几句话,倒是凤姐儿时而神游天外,时而神情微动,自始至终都没说半个字。

琏二爷补了缺底气就是足,连凤辣子都安生了,李纨暗笑一声。家底剩得不多,但总归是自己管着自己的用度,李纨历来知足,她只要小心别让婆婆捏了大把柄就是。

李纨不贪中馈银子,因此这个把柄就只在用人上。然而赖家之后宁荣两府上下就被洗了一回,如今府里使唤人大不如前,管起了却容易多了……毕竟剩下的这些人还有如惊弓之鸟不曾定下心来。

管事们前脚告退,贾珠后脚踏进门来。凤姐儿作为弟妹,在婆婆与嫂子都在的时候,也无需刻意回避……她余光扫了眼珠大爷,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瞧不出……

寒暄几句后人家母子要说话,她就跟大嫂子李纨一起出门。

等凤姐儿回房,被丈夫简简单单一通话说得捂了胸口……

贾琏一瞧,不对劲儿,凤姐儿这是……心虚加害怕?

凤姐儿顶着丈夫迟疑的目光,犹豫了片刻:都已经决心要跟二爷好好过了!她微微一仰头,“我伯母……”也就是王子腾之妻,“前儿打发人来说话,我后来听了几耳朵,说是让二太太进宫见娘娘问……几个人!”

贾琏几乎立时要跳起来,“都是谁?!”话一出口,贾琏又有点后悔,他并非对王子腾的靠山以及最近忙着什么一无所觉,横竖进宫时有祖母在,二太太想说什么未必有机会。

想到这里,贾琏还是压下怒意,缓缓又坐回椅子上:王子腾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吃你的用你的,不帮你但你必须帮他!

凤姐儿被贾琏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贾琏抹了抹脸,给平儿递了个眼色:这院子里王夫人也有一二耳目,纵然王夫人没了正经管家权,可就凭她是贵妃和珠大爷的亲娘,丫头婆子们也得捧着她!

平儿会意,撩了帘子出门,把外边几个丫头一一打发了:就是使唤她们做这做那去,横竖没时间听壁脚就是。

随着外面脚步声渐远,贾琏才轻声道,“早先你也知道,咱们家和你娘家都是义忠王的人,之后圣上登基,你伯父寻到了新靠山,当时祖父没了,咱家也不看好义忠王,觉着圣上站稳脚跟必会处置义忠王这位废太子,于是便跟了你娘家投到了那边去。不过那边瞧不上咱家,你伯父却得了赏识,如今官居一品,眼里更是没有咱家了。这回……我不多说,你想必也猜着了,赖大一家子早让忠顺王喂肥了,从忠顺王买通的义忠王府管家那儿弄了个招忌讳的物件,想要陷害咱们家,不过这中间牵线的却是宫里某位娘娘家里的门人。忠顺王府这不就置身事外了?借赖家个胆子,敢噬主攀咬咱们家,都不敢牵扯忠顺王府!”

说实在的,听说贵妃得宠,凤姐儿得意之余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准备:贵妃必然成了好几位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给娘娘铺路,家里必得奉上大笔银钱!

不过她却是没想到那几位娘娘直接绕过贵妃……这个词儿怎么说,釜底抽薪了!

于是凤姐儿便颤声问:“这……二爷从何处听来?”她想问消息可靠吗?

这内有宠妃外有王府齐齐为敌,得罪过的“旧主”义忠王府态度不明……总之就是仇家好些个,盟友却拉不出一两个……

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姑父……他再好,这种事儿也不会乱插手的!

贾琏此时跟凤姐儿仿佛心有灵犀,“若不是姑父找了人,我想求个明白都得费些功夫。”

那就是想脱罪起码要看义忠王的脸色和心情……凤姐儿立时想了个通透。于是她垂头想了半晌又问,“老爷们怎么着?幸好贵妃有孕在身,但能保咱们平安无事?”

“老爷们未必想不明白,只是侥幸……”贾琏轻舒口气,“大哥今儿求了老太太,你……”

凤姐儿立时道:“二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太太。”

贾琏看了凤姐儿半晌,才点了点头,“尽力便是。”

凤姐儿表了态,小夫妻俩顿觉有亲近少许,而比起贾琏凤姐儿屋子里的一室和谐,王夫人屋里就冷清多了。

贾琏都能从凤姐儿嘴里得知王夫人又应下了娘家的请托,贾珠只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他也是让他母亲灌了满耳朵“喜气洋洋”后回到自己书房听说的。

话说荣府现在捧在王夫人的下人不少,但那少数精明的也感受到了老太太、尤其是珠大爷待二太太不如以往……这个时候少不得明白人前来投诚。

就算愿意捧着王夫人的那些丫头婆子也都知道珠大爷前程不可限量,起码不是二老爷能相提并论的,若能赶上姑老爷几分,荣府……起码比现在强啊!

而琏二爷补了缺,只要在边关守上几年,也必然胜过赋闲在家的大老爷。

所以可以想见,投靠贾珠贾琏愿意做耳报神的丫头小厮可不太少。

只不过王夫人屋里的丫头只会跑来投靠贾珠而已,而且在贾珠与李纨隐隐约约提过几句之后,最先跑来投靠的……是彩霞和玉钏儿。

为了省得往王夫人以为丫头们要“寻高枝儿”以及“勾引她的好哥儿”,彩霞和玉钏儿彼此之间不知道小姐妹两个都“心向”珠大爷,但却不约而同让自家娘家兄弟来跟贾珠禀报。

当时王家来人,彩霞正在屋里伺候,听了那么几句开头,就被王夫人打发出来了,而玉钏儿更是听当天当值姐姐说起,才知道王家又来人讨人嫌了。

贾珠听了这些话扭头就跟李纨调侃,“这是笃定咱家不敢跟他翻脸。”

只是这调侃的神色李纨越瞧却越觉得冷。

贾珠说着往引枕上一靠,“不管二位老爷如何下场,撑死不过赋闲在家,大约都不会牵扯到我跟琏二弟上。”

“有贵妃瞧着呢。”言外之意,圣上处罚二位老爷贵妃不会如何,但圣上要连带着处置珠大爷和琏二爷,贵妃必会想法子的。

李纨搭话显然很在点子上——她比较能揣摩出贵妃的心思,因为李纨在大多数时候是以荣府当做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这一点跟她祖婆婆贾母,丈夫贾政和贵妃元春完全一致。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是一个样子,凡事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基本上她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吃了次大亏,凤姐儿磕了个“头破血流”总算悟了几分,改成了以自己小家庭的立场来考虑,因此贾琏对凤姐儿态度转好,但王夫人……因为她没真正付出什么代价,自然要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贾珠听了媳妇的话,也点了点头,“贵妃选了皇后娘娘。”实在不行,元春会央求皇后相助。而且姑父也跟他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莫要忧心前程。

作为圣上这些年最为宠爱的妃子,元春选择了皇后这条大船,而非态度热切的郑妃。这个决定,在贾珠看来十分明智,姑父和姑妈虽没明说,似乎也很支持贵妃的选择。

李纨作为祭酒之女,自然也是支持~正~统~的。况且郑妃瞧着和气,但郑家在外一点都不和气。

贾珠此时还笑了笑,“也没见舅舅跟郑家如何往来,我就是觉得舅舅跟郑家交情不浅。”

荣国府的二房嫡长女封为贵妃,却果断投向了皇后,而娘家则跟姻亲王子腾走得近,只差一点就是唯马首是瞻,而王子腾又隐隐支持郑家和郑妃,关键是郑妃的几个颇为出挑的儿子……

在贾珠自己看来,都觉得他家简直疯了:一个空头爵位外加一个不管事的工部五品,就想玩蛇鼠两端,左右不得罪?!

他不信他伯父和父亲想不到这一点,然而他们还是心存侥幸!所以在梦中课堂被仙子提点要主动当家作主,不要再犹豫,他醒来便立即着手实施:他也是怕再耽误一下就真的被绑上了船,下不来了!

他忽然冷笑一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贵妃宫中若是母亲真地按照舅舅那边所说,提及了这几个人,贵妃不至于明面如何,却也不会当真在得宠了!

可惜这些话他没法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不听得懂先放在一边……她怕是故意听不懂!说不定她会觉得不如将计就计,贵妃也投向郑妃就是,毕竟圣上若是看好两个嫡子早就封太子不是?

想到这里,贾珠有感而发,“当年离了义忠王,家里终究没怎么样,反而仗着舅舅……算是狐假虎威过了些舒坦日子,所以这一次再投靠新主母亲也觉得不会如何,说不得伯父和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就是让贾珠猜了个正着,贾赦贾政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仗着父亲荣国公新丧,大家都得留点面子,如今有贵妃有孕在身……在这二位老爷看来,投皇后和郑妃有什么差别,最后等贵妃所出的小皇子长大,还不是要自立门户?!

等小皇子长大,纵然坐不上那个位子,谁又能拿他们这两个皇子外祖父怎么样?

没办法啊,没摔个头破血流过的宝宝总是这么“傻白甜”呀。

贾珠和贾琏心情不咋地,苏卉从学生基础信息的面板上瞧得清清楚楚,倒是贾蓉以为修炼了“金大腿辨识术”,虽然只是刚刚起个头,美少年却心情极佳。

尽管苏卉已然有言在先,辨识金大腿不是无消耗,要么消耗气运要么消耗功德,一定慎用,但显然有个精准的“目标”,而且显然金大腿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贾蓉可以说是苏卉这堆学生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咳咳,正常状态。实际上状态最好的是贺启楼,只不过得忽视他学生信息页面上那个硕大的正跳动着的红心。

这个状态完全不用解释啊。不过苏卉也是稍微困惑了一下,“这就情根深种了?感觉有点莫名,而且也太快了。”

小灵灵摇着尾巴解释,“主人您强啊,还美啊,两个形象都美美美,性格又温柔又体谅他疼惜他……嗯,至少对贺启楼挺温柔的,而且他还知道您真实的身份,不喜欢您才怪了呀,换我是他,我也喜欢您呀。”

苏卉点了点头,“李菊福。”顺手在小灵灵下巴和脖子上就是一通温柔的撸毛……小灵灵开心的扬起了头。

反正贾蓉一时半会儿不用管,苏卉揉搓着小灵灵,翻了贾琏的“牌子”。

被召入梦中课堂,入眼的便是那期待不已又熟悉至极的……质朴桌子和黑板,贾琏差点要喜极而泣,“先生!你可算叫我了!”

都能看见他疯狂摇动的大尾巴……苏卉大乐,“我不叫你,你也愁不死。这次你肯定安然无恙,你老子和叔父再作妖,会对你堂兄的前程有印象,但对你微乎其微,只要你找准靠山。”

贾蓉还能捞个辨识金大腿的技能,但贾琏……苏卉翻了翻备选教材,决定还是直接提点贾琏……因为西北相对西南和西北与京城相接的这一路,还算稍微安生……一点。

因为此时王子腾接到圣旨,即将离开西北,转往西南。

但就算稍微安生那么一点,凭贾琏一个人……还是挺难全身而退的,尤其是这次荣府又让忠顺王坑了一下,然而忠顺王还滑不留手没留下证据,而贾赦和贾政兄弟居然连反咬下忠顺王一块肉的本事都没有……

是的,圣上把贾家一家子召入宫中多少还是存了那么点期待:忠顺王当年就坑过义忠王,也曾与还不曾登基的圣上与义庆王兄弟有过数次争执,虽然现在一个为主一个为臣,看似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但以皇帝平均记仇的程度,用后座想都知道圣上捏住忠顺王把柄,一定不会放过。其实这次若真的贾赦贾政能拿出石锤,狠狠咬住忠顺王,荣府还真就没事,不仅没事,还会暗中小升一下。

然而兄弟俩让圣上小失望了一下,同时也让那些荣国公贾代善仍在西北的袍泽故旧感慨连连或者怒骂不已:虎父犬子!

简而言之就是贾琏到西北来,原先的故交不会真心照应他了,至少在贾琏展现出不凡的资质和才干之前不会。

而西北固然相对安生,但能要人命的大坑一只手也数不完,贾琏沾上一二,下场一定不很美妙,因为他现在几乎全无“防身之术”。

因此在贾琏时间不多,即将面对的情形也比较严苛的时候,苏卉就要直接提点了,满满干货,不绕弯子,“王子腾这就接了圣旨要离开西北。不用细想都知道他做了什么,查了几个贪官,替郑家掐掉了几个异己,再为他自己安插些自己人……原本西北是你曾祖父和祖父守关带兵之地,你家老人到现在剩下能给你用的……已经没多少了。”

说到这里,贾琏直接捂了脸,“要是没这个遭忌讳的物件,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苏卉郑重点头,“没错。而且你做了武官,来了西北,你姑父能护你的地方也不多。”

贾琏垂头丧气……贾琏本人的容貌比最经典的那版红楼电视剧饰演贾琏的演员更美貌,美人各种表情都挺养眼,贾琏此时的样子就万分惹人“怜爱”……可惜相貌还是稍微差了点,诶?

苏卉猛地一惊:哎呀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是捉弄贺启楼习惯了吗?!不过作为这时代的美少年无师自通卖萌技巧也挺不寻常的。

毕竟这个时代直男癌遍地。

想起贺启楼,苏卉笑得更温柔几分,贾琏此时整个人的上身都毫无形象地趴在课桌上,完全错过了苏卉的表情……

其实他要是没错过,不过是损失个把讨好老师,从老师这里多掏点课程的机会……以苏卉向来的风格,不该教的她不会松口,除非学生遭遇性命之忧。

贾琏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最遭的结果不过是灰溜溜地丢官回京。

至于刚刚提到的那些要人命的大坑……俗话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算计贾琏用不着引动这么要命的东西。

苏卉上前戳了下贾琏的肩膀,“所以现在教你个妙招……除了武艺不压身之外,你去投义忠王。”

贾琏猛地抬头,“啊?”

“义忠王被他中了反间计的老爹废掉,也是万念俱灰,而且……”苏卉笑了笑,“说真的,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致命缺陷,才万念俱灰。他尽得武将之心,战功赫赫,实在是挑动了他的父皇,当时圣上如今太上皇的那根绷得紧紧的小心弦了。而且他早年不太倚重文官,于是那些阁老都不太亲近他,再加上他一到西北就砍掉了那些靠着往关外走私盐铁而赢取暴利的商人脑袋,须知这些商人如此胆大,朝臣武官宗室勋贵,他得罪的多,而肯站在他身边的如果真站出来,他父皇反而会要他和他这些死忠的性命……不过替他死谏的没几个,真正觉得他该着被废的……一样没几个。”

这些话可是苏卉综合系统系统的付费信息,以及自家祖父亲爹亲口所属的陈年旧事,拼凑而成,虽然是苏卉自己拼凑的,然而保真!骗人退款!

后面这话还是小灵灵甩着尾巴立着耳朵亲口给出的评语。

想起小灵灵,苏卉笑得更温柔了几分,她迎着贾琏火辣辣的视线继续道:“然而太上皇在废了太子之后没多久就醒悟过来,然而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不过正因为义忠王冤枉,冤枉到了之后十几年闹得满朝文武乃至于全天下都知道,而且被废之后从无怨由之词,干脆自己把自己关在自己起居的宫室,再不轻易出门……所以当时的圣上考虑了许久,就退位把皇位交给了今上。另外,虽然名义上是圣上圈禁了废太子,不过那时候宫中内外包括朝臣们,哦,这个朝臣说得是重臣,都清楚怎么回事。”

更换储君等同于动摇国本,现代的总统,一国的一把手,如果指挥一场大战大败亏输,最轻也得引咎辞职,在古代道理也是一样的。

废太子废错了,板上钉钉的废错了,皇帝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高度集权的大帝,那么下场……自行退位还算是面上稍微好看点的。

除鳌拜削三藩收~台~湾平准噶尔战沙俄,全部大胜,这又是何等政治资本?

虽然考虑到清朝统治者在十九世界的“精彩”表现,苏卉对清代的皇帝们好感有限,但也得老老实实承认,□□在君主集权上方面值得个“丰碑”,而且他拿到君权的过程也算得上堂堂正正。

而本朝太上皇在位期间,平心而论这是位合格的守成之君,但在西南不时生事,西北关内外战事不息,草原上强敌崛起的时候,一个不太擅长兵事的皇帝,在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后想再保住权威,真的太难了。

听到这里,贾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我家就是那个知道得很晚的!”

“那时你跟你堂哥年纪太小了,王子腾虽然刚刚出头但品级不高,还没资格知道太多隐秘,我想你寿数剩得不多的祖父也懒得告诉你老子和叔叔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毕竟凭你家这两位的资质,知道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不过……”

贾琏此时精神高度集中,见先生神情微变,立即知道关键来了,他猛地起身,再次一拜到底,“还请先生教我!”

“到了西北,”苏卉先提了要求,“希望你能无愧于心。气运和功德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家的老祖宗们若非身具气运功德,你们也不会见到我了。”

贾琏郑重应下,之后再次一拜到底,“学生记住了。”

相信贾琏可以说到做到,毕竟他也是原著里少见的几位能保持底线的贾家人。

苏卉笑了笑,才轻声道,“西北的那些将军们包括品级不高的老将老行营,都心向义忠王,包括你祖父的那些故旧。王子腾在西北搅风搅雨,大肆拉拢打压人的时候,你祖父的故旧们给你父亲和叔叔写信诉苦兼求救,你父亲和叔叔不是不理会,而是他们也毫无办法。”

这真是荣府的伤心事。

说起这个贾琏都觉得臊得慌。

“这些人最后大多数都安然无恙,虽然看起来被王子腾折腾了一回,但其实他们都让义忠王与圣上先后保了下来。其实王子腾顶着郑家的要求,拉到西北也没想过得罪这么多人,反正最后这些老将们包括为数不少的青年才俊们都对郑家……最起码也是十分不满的。”

贾琏惊讶道:“这算是郑家反被义忠王算计了一回?”

“是的,不过明面上义忠王的人还是弱势,你到了西北找对你最起码能保你平安以及若干军功。”苏卉干脆道,“有个人,就是你到任后的副官,想办法抓住他,或者拿到他的一些证据,义忠王那边的人保准接纳你。”

贾琏好奇道:“我这个副官……回头我醒了就去打听,他……究竟是谁的人?我真是白问,肯定是郑家人嘛。”

苏卉又笑了,“嗯,是太上皇的。”

就像是忽然按了静止键,贾琏所有的动作表情都定格在了这一瞬。片刻后贾琏才终于回魂,“什么?!”

把有点恍惚的贾琏“放走”,下了课的苏卉抱着小灵灵的感慨,“别让我赔本,十块钱的消息呢。”

话音刚落,贾琏的课时费到账了:一百块。苏卉震惊了,“这暴击……课时费还有暴击,不,额外奖金的吗?”

小灵灵眯了眯眼,“心悦诚服奖呀。”

苏卉搬起小灵灵往地上一放,她再往人家毛绒绒的肚皮上一枕,“但愿太上皇老人家别再二次中计了。抢儿子的儿子,非得让孙儿们更亲近自己认可自己那一套也就罢了……横竖太上皇洗脑的本事很一般,但是他非要再次一意孤行,把西北大军精锐赔掉,难保他那几个好儿子要琢磨弑父了。”

小灵灵挥着年糕爪冲着面前的屏幕一顿点,“那应该不会。那几位节操指数在本朝的诸位皇帝和亲王之中算是比较高的。不过……”小灵灵软糯的声音陡然尖锐,“主人你要能给贺甯洗个脑,让他从更亲近祖父改为真爱他老爹,义忠王会给你额外奖励……是龙气,龙气!”

一听小灵灵这声音,苏卉也知道龙气必然是很难得的好东西。对于传说中的龙气,苏卉难免好奇,“有啥好处,让你这么激动?”

“好多太多说不完!”小灵灵激动极了,眼睛已然从杏核瞪成了圆球,然而就在苏卉满怀期待之际,小灵灵忽然耷拉下耳朵,大尾巴也垂了下去,“就目前主人你的级别而言,只能……提高颜值啦。”

苏卉毫不犹豫,“这活我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肥的章节,好久没写肥章了,感觉……好累呀。

睡了睡了,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

废太子可绝对不是给儿子改个名头,换个待遇就算完了的:废太子的势力人手无论如何都要好生收拾清理一通……甚至好几通。

之后数年,昔日的圣上如今的太上皇,正为自己唯一的嫡子闭门不出又基本不吭声而暗自欣慰,同时儿子的势力也拾掇得“卓有成效”的时候,被一道天降神雷劈傻了:他发觉自己冤枉了自己的嫡子。

在反复查证且太上皇辗转了数个不眠之夜之后,结果板上钉钉,他确实中了反间计,冤枉了他那个极擅兵事的儿子。

苏卉跟小灵灵说起这个的时候,难免幸灾乐祸,“太上皇当年退位可是发自真心,真心得就跟汉武帝末年下罪己诏有得一拼。”

小灵灵抖了抖胡须,“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嘛。”

“掐指一算,转眼十多年过来,太上皇早该静极思动了吧。”苏卉搓了搓小灵灵毛发极其“澎湃”的小胸膛,“但因为太上皇当年退得够果断,交权给儿子时虽然还是留了几手,但总归没太多让人恶心的乱七八糟的手段。所以父子关系在那些年一直比较融洽,现在嘛……就耐人寻味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父子两个的~执~政~理念完全不同,不过就算理念相同也会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而多次较量。”

小灵灵被搓得呵呵直笑,雪白的~胸~毛震颤个不停,“主人你支持现在的皇帝吧。”

作为一只橘猫,小灵灵头顶、后背和尾巴都是橘色的,其余部分则都是一根杂毛都无的雪白。

面对小灵灵,苏卉当真没啥顾虑,“太上皇明明是能力不足,却要做出一副为顾全大局而无奈委曲求全的模样,看着就憋闷……又不是实在打不起。西南那几位最起码要谋求割据的老王爷,还有关外的游牧民族~政~权……这都是为生存空间注定你死我活的争斗,太上皇还想委曲求全?我这个连着当了两辈子老师的老百姓都觉得是笑话!甭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当好人,作为那柄尖刀的义忠王现在才落得个狡兔死良犬烹的结局。”

苏卉说完就又枕回小灵灵这个毛绒绒软硬合适得不得了的热乎抱枕。

所以……主人算鹰派?小灵灵还没来得及嘀咕,苏卉就又开口了,“就算不是特别看得上贺甯,也不许太上皇继续影响,或者说洗脑贺甯,再闹得义忠王家宅不宁。”

小灵灵用小肉爪戳了戳苏卉,“要调整课表吗?”

苏卉接下来的课程安排还是……围绕着贾家来进行的,谁让这阵子贾家摊上大事,导致她收入十分丰厚?

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一笔那说得过去?别忘了她身上还有给亲人们续命的关键任务呢。

于是她想见缝插针一下,准备把贺启楼的课换成贺甯的——贺启楼的任务主要就是斗倒他继母,平安袭爵,随着他本人越发出色,别说不用他动手,甚至连抱怨都不需要,他那火眼金睛的老爹就会主动出手收拾那些“越发心大”的后宅女子。

苏卉就觉得给贺启楼上不上课就都那样了,她哪里想得到这个想法刚刚说出口,就被小灵灵急切地劝阻住了:主人您要时刻关注学生的状态!您不给贺启楼上课,他能崩给您看!

苏卉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年纪不大,他脾气不小……那么他能怎么崩给我看呀?”

小灵灵认真道:“神瑛侍者能下凡,绛珠仙子要报恩,贺启楼会重生,甚至于主人您能穿越,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说句无情的话,能出现在我备选学生列表的这些人最起码都付得起课时费,不管他们身上的功德和气运是自己挣的,还是祖宗剩的。”

“也就是说,要么干脆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插了手教过人家,那就得管到底了?”

小灵灵着急得摔起了尾巴,“不是呀!尽人事听天命,您作为老师尽力了就行,哪里还能真赖上您呢?教学期间,学生的生命安全您要负责,但结束课程的学生绝对跟您不会再有什么关联!”

意识到小灵灵有些话似乎不能直接说出口,苏卉便试着问,“那你的意思是……难道贺启楼特别不同寻常?”

小灵灵忙不迭地点头,“主人您升级,我能跟着水涨船高呀。”

苏卉心里有了猜测,又追问了一句,“他将来也特别不凡?能到什么程度?”

“我看了一次他气运加功德的总和,将来的……预计将来的。”

“到什么程度?难不成还坐上龙椅了?”

“那倒没有……”小灵灵胡子一翘,“也没差多少。”

苏卉秒懂,“权臣?鳌拜?”

打比方也得打个稍微精准点儿的,小灵灵修正道,“多尔衮。”

摄政王啊……

苏卉一把将小灵灵捞在怀里,狠命揉搓,边搓边笑,“小家伙野心不小!你还想我教化天下吗?”她是没那个功夫和精力教导多少学生,只能走少而精路线,但有个未来的摄政王学生……那就有了无限可能。

穿越女有几个没有点事业心的?名垂青史都是较低要求,万一将来有机会跟同行一起聊天,大家攀比的,最起码也得是史书上能占多少篇幅,以及……搞定了多少超大牌粉丝……吧。

能称得上大牌粉丝,怎么也得是同样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苏卉越想越觉得……嗯,为了不给同行丢脸,是得有点雄心壮志。

主人搓着她若有所思,小灵灵摇着尾巴,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话说转天,从王府回来的贾政明显提不起兴致,要知道离府出发去王家的时候这位二老爷嘴角还隐约带着几分自得——谁让他要做皇子外公了呢?

父亲会在舅舅家碰壁,也在贾珠的预料之内:舅舅王子腾虽然没回京,但舅母可还在家中“镇守”。说起眼界见识,舅母这位响当当的一品诰命都稳稳压他老子好几筹。

贾珠想到这里,照样笑得出来,他转头就吩咐屋里值守的心腹,让他把“父亲向舅舅求援遭拒”的消息传入宫中贵妃的耳朵里。

不论如何,贾珠和他妹妹的立场都一样:那就是一定要离王家远一点,尤其在他们有求于“旧主”义忠王的时候。

却说贾政坐在书房闷头生气,好一阵子之后,他抬脚就往他大哥的院子走。

至于王夫人,此时也听说老爷回府脸色极不好看——老爷的为人她清楚,在家里还不屑于装模作样。

因此王夫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前来传话的金钏儿见二太太沉了脸,她便垂头盯住鞋尖儿。平素她在二太太跟前颇有脸面,然而此时不仅不敢劝,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在外面的彩云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是想着又得给大爷送个信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夫人才挥了挥手,吩咐金钏儿,“你且先下去。”金钏儿行礼后刚刚抬脚,就又听王夫人道,“去请珠哥儿来。”

彩云一听,心说倒是省了回事。她找上珠大爷也不图什么了不得的前程,而是……只希望太太不要随意把她配了人。

伺候太太越久,越不敢指望太太:太太瞧着一心向佛,实则……二奶奶不说旁的,赚来的银子也正经孝敬了太太,太太何尝为了二奶奶说过几句话正式求个情?

嫡亲的侄女尚且如此……她反正是不信太太能为她们这些个丫头着想。

话说这边贾珠刚刚打发人给宫中的妹妹的递了消息,顺便还给贾琏递了个口风——因为贾珠对弟妹王熙凤一直不放心,比他亲娘还不放心。

他正想再给他媳妇提个醒,金钏儿便到了。

贾珠不用费劲儿就把母亲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母亲终于怨起舅舅来了。

毕竟是亲娘,能劝他总是要尽一尽力的。只是怎么劝,劝多劝少,他却要再斟酌一下。

贾珠跟着金钏儿来到母亲房中,见礼落座,给他上过茶后,屋里伺候的丫头无需太太的眼色便一一告退——知道母子两个要说体己话,甚至外间都没留下一个。

等人走光,贾珠吃了口茶,便决定直言相告:因为事关朝政人事,说得委婉些他娘恐怕就听不懂了。

他老子指望不上,这个家他不撑也得撑着。不然树倒猢狲散,哪个又能得了好?!

几天过来,贾珠彻底意识到义忠王真心没把他家放在眼里:因为真要收拾他家,现在圣旨就该到了!

他估计圣上和义忠王现在反倒是在等他家,也就是两位老爷认错的态度。

在伯父和父亲“官迷”发作,舍不得那点虚名的时候,母亲千万千万不能再稀里糊涂还自以为精明地扯后腿了。

于是贾珠开口道:“太太,琏哥儿的官儿走的是义庆王的门路,隔壁蓉哥儿帮着牵的线;薛姨夫则是通过姑父,找上了工部侍郎苏大人,这才补了缺,如今在工部,”他想告诉亲娘姨夫在工部凭本事才干把父亲压得喘不过气,话到嘴边,觉得还是给父母都留点面子得好,“颇得赞誉。”

王夫人对此多少也有些猜测,尤其是亲哥两次三番都不出力,总不能人不在京城,忽然就想起来帮衬一二了吧?

因此长子在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她一下子就信了大半,“焉能如此?!”她挺想问蓉哥儿当了大内侍卫,缘何不帮他老子在贵人面前说说话?

从不愚孝的贾珠没听出他母亲的潜台词,不然怕是要笑掉大牙:亲爹睡了他媳妇,他不害他爹……不管是不想还是不能,都已经挺不错的了。

涉及大笔银钱,尤其是在自家修了园子,还一时用不上,再不剩什么“余粮”的时候,贾珠继续道,“太太和姨妈都……”没少给舅舅孝敬,“节礼年礼给得十分丰厚,太太是不是心存疑虑,觉着收了礼又是亲戚,说什么也不好不伸手,哪怕提点几句呢?”

王夫人点了点头,她面色有些发白,喉咙也很是发干……她猜得着儿子要说些她很不愿意听很不愿意信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已然由不得她不听不信了。

贾珠声音压得低,却吐字清晰,“舅舅乃是一品大员,背后又有了不得的靠山,整日里捧着金银财宝想要搭上舅舅的人数不胜数。舅舅有这样一大堆有银子有本事又心甘情愿捧着他的人可用,何必非得拉扯咱们这样失了势的人家?太太,伯父和父亲都不得上朝,比起祖父还在的光景,不算失势也是大不如前了。”

王夫人身子猛地一晃,眼圈儿立时就红了。

儿子已经很委婉了,说直白些,其实就是她亲哥哥王子腾如今瞧不上她家!然而再瞧不上,也不耽搁他孝敬照收!

王夫人随时都要仰倒的模样,贾珠固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接着下猛药,力求一次除根。不然舅舅舅母又用得着自家,跟母亲耳边吹吹风,他还得想着防备背后捅来的一刀……

贾珠扶住母亲的胳膊,硬下心肠继续道,“太太,咱们家在祖父没了之后,仰仗的都是舅舅,如今出了事,有求于义忠王,而舅舅背后的靠山与义忠王不是死敌却胜似死敌……”

王夫人整个人从脑子到身子全都木了,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就见儿子目中关切全不作伪,她才嗫嚅着问道,“像忠顺王府跟咱家不成?”

贾珠果断答道:“有过之无不及。太太,贵妃投靠了皇后娘娘,迟早也是郑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要想着左右逢源,怕是犹豫一下,就能让这些个贵人随手收拾了。”

王夫人极力挣扎着又问了一句,“娘娘可是怀了龙胎!”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知道不能指着这个救命:小皇子别说没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得入得他父皇的眼,才能说话有人听……王夫人只想倒在床上痛哭一场。

贾珠给母亲顺着气,“姨夫姨母早已经远着舅舅,顺带着跟咱们家也都不热络了。姨夫素来志向远大,要给表妹谋个好前程。舅舅固然势大,也没势大到能把两个外甥女先后都送入宫中,还都能得个一宫主位。”想了想,他觉得这句话母亲现下必然听得进去,“贵妃能得宠,靠的也不是舅舅。太太别听舅母……张口就来,她那些自吹自擂都是别有用心。舅母她也曾好几次给贵妃传话,让贵妃在圣上跟前提舅舅分辩几句。”

王夫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贾珠顺势给母亲捶了捶肩膀,“太太,祸不及出嫁女……”

王夫人陡然瞪大眼睛,见状贾珠叹了口气,“舅舅在西北弄出的事情……舅舅委实胆大了些。”

王夫人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儿子:酷肖自己的面容,黑漆漆的眸子同样回望着她……她瞬间便泄了气:儿子何必要糊弄她?!若非情非得已,儿子也舍不得他舅舅这个一品大员的帮衬吧。

王夫人在悲从中来的同时也不免心生些许安慰:儿子总归跟她这个娘亲一条心。比起娘家哥哥,甚至丈夫,都没有儿子更靠得住。

看着母亲脸上渐渐恢复血色,贾珠便想:甄家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跟母亲说吧。甄家一样志向远大,而且比起同样其志不小的姨夫薛恒,他们可不怎么踏实……

与此同时,在距离荣国府不远的王府,也有对母子在说着体己话。

王子腾只有两个儿子活到成年,全是与妻子高夫人所生。

如今长子跟着父亲在西南,次子则为了准备后年的恩科而已然回到京城。

春闱顾名思义,自是要在春天举办。眼见着要入冬,距离后年恩科也不过一年半的时光。此时王子腾次子归来,并不算早。

而刚刚正是王子腾次子接待的贾政,两语三言之间就让身为长辈的贾政灰溜溜地告辞而去。

高夫人对二儿子的手段十分满意,夸奖过儿子又道,“你父亲离京时便嘱咐我,随后的家信里又提过一回,他那妹夫上门,哄弄过去便是。”

王子腾次子笑道:“贵妃娘娘有孕在身,珠表弟跟我这姑父大不相同,母亲,得空我便约珠表弟出门……以文会友也是好的。”

高夫人也笑,“偏你鬼心眼儿多!贵妃与你珠表弟都是明白人,他们兄妹两个和咱们都一样琢磨得清楚。让你姑父碰壁一两回,说不准你珠表弟还要在心里谢过咱家,免得你那姑父不会看眼色,时不时折腾一下。”

王子腾次子则感慨道:“荣国公一世英名,纵然那位被废圈禁于宫中,依然屹立不倒,他与一众老将在,”他指了指天,“就算想如何又不能怎么样。大姑父脾气秉性还真不像荣国公。”

话说回来,荣国公要真是虎父无犬子,大约他父亲也不好这样出头。他笑了笑,又道,“多留条路也好。”

若是将来义忠王再次起复,他们就把早先拾掇的姑父家把柄拿出来,往外一丢,义忠王杀鸡儆猴之后,总不至于非要再狠手处置了他们王家。

说来也巧,母子俩正想到了一处,默契相视一笑。

傍晚的荣府里,贾珠安抚过母亲,出了母亲的院门,就听自己的小厮说二老爷还在大老爷那儿,他便想跟堂弟贾琏也见面商量商量,结果没走出多远,就见亲弟弟宝玉从拐角处垂头丧气了蹭了过来。

贾珠一见弟弟,赶忙招了招手。

宝玉跟他的同母兄姐年纪差了许多。兄弟几个年纪相近,可以还会吵吵闹闹,一旦年纪差得多……比如贾珠这样,多少有点把宝玉当儿子宠。

实际上宝玉跟侄子贾兰也的确没差几岁。

话说宝玉一见亲哥,霎时露了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贾珠见了,神情也情不自禁地温柔起来——颜好就是讨喜,不服不行。

亲哥哥在世,宝玉不是二房独苗,家业有哥哥支撑,他享受着贾母与王夫人的溺爱,却不似原著那般几乎被养废……因为他的明白人亲哥还看着他呢。

比起亲爹贾政,宝玉无疑跟亲哥更为亲近。宝玉就差扑过来直接抱他哥的腰了。

贾珠拍拍弟弟的小肩膀,“怎么了,哪里受了委屈?”

宝玉傻笑不吭声,小跟班茗烟自是要为自家二爷向大爷讨个“公道”。

贾珠听完,心里暗道一句果然如此,稍有不自在便冲儿子出气,老爷这个爹当的……他也只能在心里感慨几句。

可他还得替老爷向弟弟解释,“老爷这阵子气不顺,你不要理会。若是不想招惹闲事,这阵子我送你去姑父家坐一坐?”

宝玉算是跟着兄姐长大,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儿子,黑暗面见得不多,却也远远不像原著里那般没心没肺,“咱家是不是……贵妃有孕,咱家怕是也未必能得安生?”

贾珠顿感欣慰,再次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你心里有数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人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弟弟宝玉——因为知晓来龙去脉之人也没几个,但宝玉就凭风言风语以及长辈们的脸色猜着几分,已然不错。

宝玉点了点头,“我听大哥哥的。”心里却在琢磨,到了姑父家,可以求黛玉妹妹,让他厚着脸皮问一问姑父姑母。

跟王家少攀扯,无论是自己还是弟弟妹妹,都该再亲近姑父姑母些,其实史家两位表叔也是难得的明白人,只是他们都是带兵之将,本人经常不在京城,难得面对面说上几句要紧的话。

贾珠坚信:史鼎史鼐两位表叔都是故意远着他伯父和父亲的。

而这一晚,苏卉翻了元春的“牌子”。

元春固然心事不宁,但她身子一直不错,这一胎怀相又稳……再怎么担心伯父和父亲,都……没耽误她吃吃睡睡。

看了元春的状态,苏卉有感而发,“你也是心大。”

元春撅了嘴,“不心大又能如何?我伯父和父亲什么样子早就领教了,”说着她揉了揉依旧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这次多少还跟我有些干系。圣上还没下旨罚我伯父父亲,那个买通我娘家下人,弄了东西进去的美人已经禁足了。若非我有孕在身,不好造什么杀孽,她已然没命了。”

陷害旁人造反,这哪里能留得性命在?比较一下造反起码死全家,那么陷害人家造反的,没怎么牵连全家人,已经是圣上仁慈了。

只是想也知道,元春只要没获罪,还安安生生地做她的妃子,这一家子就没有出头之日。

苏卉点了点头,“知道你有孕在身,你伯父和父亲又心生希望了。”

元春轻轻拍了下桌子,“哼,我就知道!幸好我哥哥明白事理。”

“你哥哥下一科都耽误了,”苏卉笑了笑,“反正下一科已经定准是恩科,横竖就是晚了三年而已,趁着这三年再巩固巩固学问,考个更好些的名次岂不妙哉?”

元春抬手挽住苏卉的胳膊,“先生又哄我。不过,”她嫣然一笑,而且这笑显然发自真心,“这一胎来得也巧,先生不知道我前阵子愁得掉了头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估摸着先生也能见到我哥哥……他才真是不容易,如今凭他自己一个,再加上我那个愈发明白起来的堂哥,怕也难说动我伯父和父亲。”

苏卉笑道:“所以才要你们兄妹两个好生商量一番,然后把你们的打算告诉圣上,甚至于传进义忠王的耳朵里。”说着她捏了捏元春桃红色的脸蛋,“你伯父和父亲总是莫名其妙的胆大,你和你哥哥又总是动不动太慎重。”

元春垮了脸,“先生就是嫌弃我们胆子小啊。”

“我知道你的顾虑,怕那起子小人拿你们兄妹往宫内宫外传递消息说事,不过娘家人过来说说话,拿个主意,怎么能算传递宫闱秘闻?好吧,关键是你要是说了圣上想听的,那必定不会因此得过。”

元春想了一会儿,才又说出自己的另一番担忧,“先生,我还怕义忠王想……”

苏卉又捏了元春一下,“义忠王是有多闲?!还总把你家放在心上,”她心说我可是提醒过贾家的几个学生,让他们好好想想贾代化贾代善兄弟留下的~政~治~遗产,结果这几个学生一个个的……莫不是被我吓唬住了?她想到这里,话锋一转,“我直说了吧,义忠王总要看在你没了的祖父份儿上,再说这一次你伯父和父亲又不是什么罪魁祸首,收拾你们也没法儿敲山震虎。”

别说义忠王的确没空搭理贾家,就算他一个想不开,非要杀鸡儆猴,苏卉也因为给了贺甯一张救命药方,而有足够把握让义忠王放过贾家。

不得不说苏卉这样仙气飘飘的老师,总是异常让人信服。

元春甚至都没怎么思量,“我晓得了。处置只要说得过去就行……我想法子跟哥哥商量一下,再跟圣上提一提。”

苏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多几句嘴,你父亲给你舅舅送了求救信,你舅舅没理会,他一个没坐住就跑到你舅舅府上讨口风去了。”

元春小脸登时就红透了:气得!

这事儿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心窝子,猛捶过桌面,她甚至有点口不择言,“舅舅跟郑家走得近,我都知道!上回祖母和母亲进宫来,我都说了皇后娘娘既照顾我,说了好几次。为了省得母亲听不出来,我还说了跟郑妃除了在外面遇上,不然根本没来往,也重复过。”

元春先是气恼后来就越发委屈,“女儿做了贵妃,他得意起来,转过头却又压根不拿我的话当回事!”

苏卉拍拍元春的后背,“气什么,你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吗?你还有个亲哥哥可以仰仗呢。”

说到这里,苏卉就又忍不住给元春科普一下她伯父和父亲的曾经,“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可把你伯父和父亲都带到义忠王跟前过,而且不止一两次。只不过义忠王尚且没说什么,你伯父和父亲倒觉得义忠王并不可亲。你伯父是个纨绔,院子里的丫头一茬一茬的,总是来来去去换个没完,你父亲……虽然不至于宠妾灭妻,却极为偏爱赵姨娘。”

赵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用多说了。能看重这样的女人,还宠爱了这么多年,足见政老爷真正的品味。

众所周知,品味会随着受教育程度和阅历改变……虽然不是特别精准,但是能从品味,特指偏爱什么样的异性,窥见到部分内在了。

元春听到这里,完全没有替伯父和父亲说话的意思,“义忠王则是鲜见的洁身自好,自律成这样,我伯父和父亲跟义忠王合不来才是寻常。”

苏卉笑道:“你想明白了就好。”

贾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苏卉听取小灵灵的意见,多“照顾”了几次贺启楼。

但是跟贺启楼上课总有点约会的感觉,固然没误了正事,但苏卉总觉得教得这样轻松,课时费拿得也不手软,多少有点心虚,相比较她真正帮助贾家人以及贺甯解决了很多而言。

小灵灵在下课后就安抚她,“系统给您的,就是您该拿的。”

不过老师和学生结婚,照旧能给变成伴侣的学生上课,只不过不再有课时费,教授的课程也得自掏腰包。

苏卉觉得……即便如此,其实也挺宽松的。

转眼入了冬,贾赦和贾政避重就轻的折子递上去,没多久圣上便下旨:贾赦从一品将军削成了三品,荣国公和宁国公一样,都是能承袭五代的国公爵位,如无意外的话,等贾琏袭爵后,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贾政跟他哥一样,因为治家不严而降职。因为女儿封妃而提上去的官位又削了回来,从郎中变成了员外郎……

因为薛恒和贾政都在苏卉老爸苏泰和手底下……入冬距离年底也没多久,而工部这阵子极为繁忙,被削了之后一直兴致不高从而本来效率就不怎么样,现在干脆只差到帮忙的贾政,让苏泰和又记了一笔。

在向工部“大佬”的尚书禀告过后,苏泰和把贾政调整成了薛恒的副手……

于是在苏卉接了黛玉的帖子,到林家做客时,凭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探春在面对宝钗时,极其不自在。

苏泰和是薛恒的直属上司,因此宝钗见了苏卉,自是比旁人更亲热几分。

比起刚入京那会儿,宝钗要更坦荡从容些,见到比自己出身更好的小姐妹,讨好得颇有分寸,而不如自己的,比如探春,她也没有顺势刺一下的意思。

话说每次到林家,黛玉都要拉着苏卉一起上厕所……说些体己话。

不知道守着厕所,有没有助于直抒胸臆,反正没别人在,黛玉就不再绷着“礼貌的微笑”,“你没来那会儿,宝姐姐问过你好几次。”

缘由……苏卉当然是知道的,她知道黛玉也差不多知道——别说她这是绕口令,挑拣出些朝堂之事,以此来教导女儿的爹也不止苏泰和一个。

苏卉笑道:“我爹许是要调任,宝姐姐也是想试试能不能讨点口风。”

黛玉一针见血,“她家……是想跟着苏叔叔?”

苏卉点了点头,“不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以后都尽量肥,更得不勤,那就让大家一次看个足量。

今天拉肚子,我不多说了……

第三十五章

苏卉跟小灵灵感慨过好几回:这辈子实在投了个好胎。

生在一个相当开明的士大夫家庭,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就在祖父祖母亲爹亲妈的惊喜之中,苏卉一直享受着超然的“因材施教”待遇。

相对于自己这辈子的兄弟姐妹而言,绝对是非常超然了。

在苏卉展现出成人水准的思维能力以及沉稳的个性之后,她老爹存放他人履历的那个小书柜就对她再不设防,甚至翻看过后还能拉着她爹“不懂就问”。

这些履历加上自己氪金从系统里换来的各路消息,足够苏卉津津有味地度过好多个下午。

她这副样子专心于落在她老爹眼里,又正赶上她爹不那么忙的时候,苏卉还能从亲爹口中听到第一手消息,比如她爹对贾政和薛恒这对连襟的看法。

对于贾政,苏泰和真是各种意义上地看不上;但说起薛恒,苏老爹就是妥妥的欣赏了。

苏卉她老爹肯接受好友林海的推荐,接纳薛恒,正是看中薛恒执掌皇商之家多年历练出来的务实本事。

谁让他手底下有个数十年如一日不干活的贾政?再不弄个能干活儿还能稍微给贾政擦擦~屁~股的能人,难不成还让他这个工部侍郎亲自给贾政填坑?

而薛恒经过苏泰和长达半年的考验,终于被他的上司苏泰和归在了自己麾下——心腹不用想,却好歹能算上半个自己人。

这一点也是苏卉近期才从她爹嘴里得知的。

如今黛玉从宝钗问到宝钗她爹,再绕来绕去……苏卉就笑了,“想问你二舅?”的前程吗……

黛玉坦荡极了,“二舅舅这个官儿是当年外祖父故去后圣上赏的,我猜二舅舅就算有一二不妥当的地方,看在外祖父和宫里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如何。”

话说苏家极为开明,林家也不遑多让。

林海与贾敏夫妇也不大想黛玉高嫁,无奈林海四十多年已然做到三品京官,贾敏又是国公嫡女,夫妻俩的嫡长女自然会在一众宗室与世家挑选儿媳时被明里暗里多番留意相看。

所以甭管情不情愿,黛玉爹妈该教闺女的东西总是要教的,而且还教得比较早。

于是听到黛玉这么一席话,苏卉一点都不惊讶。

黛玉继续道:“探春想跟你说话,偏生不好凑上来。”她轻叹一声,“二舅舅家将来只能落在珠大哥哥身上了吗?”

连十多岁的外甥女都知道舅舅本事不成……名声都这样了贾政还恋栈不去呢。

苏卉颔首道:“我难得见探春一回,她这阵子又故意远着我……”

苏泰和是贾政和薛恒的上司,探春与宝钗不至于要始终跟苏卉待在一处,同进同出,讨好奉承,但是多凑在一处,比对其他小姐姐稍微热切些总是必要的。

以前探春和宝钗每次见面都会特地结伴而来,跟苏卉寒暄一会儿,这次……宝钗故我,探春就是在刻意躲着苏卉,但她本人又明显不大情愿,这股子矛盾纠结劲儿莫说宝钗,连黛玉都瞧了个通透。

所以黛玉就替表妹说了句公道话,“我听我娘说二舅母一直不大自在,探春这番别扭样子,说不得就是我二舅母教的呢。探春又是庶出,她的苦处都说不出口。”

贾敏与王夫人不合,受亲娘影响,黛玉对她二舅母的印象……那是相当不好。

此时苏卉与黛玉披着斗篷,并肩缓缓前行,默契地站在掉光了叶子的树下,身后还有两个拼命压低存在感的大丫头,苏卉忽然抬手在黛玉脸上捏了一把:嫩得不要不要的!可惜比起贺启楼来,肉还是少了点。

“咱俩什么交情?你就不能想问就问?”

黛玉面皮微红,果断回掐了一下,“反正你又不是听不懂。”

顶着个治家不严的失察之名,还是个差点让自家卷入谋逆案的失察,贾政虽然看起来有惊无险,平安过关,但实际上他一连失去了两张护身符:一个是他老爹的遗泽,另一个就是元春的照拂。

如果贾政在上折子的时候主动请求辞官,还能圣上留下个好印象,就算他因为去官用不上,这份来自圣上的好印象总会转移到元春以及贾珠身上。

可贾政要真是这么知进退,会做人,哪怕处置庶务的能耐低些,也不至于在工部一待十多年还纹丝儿不动。

贾政无能偏偏官迷,这已经是公论了,公论到黛玉都心里有数。

黛玉这次就是想问苏卉:苏叔叔会不会借着这次二舅舅丢光护身符的机会,“一鼓作气”把二舅舅革职?

答案是不会。

苏卉再清楚不过:一来,她老爹还没到对贾政忍无可忍的地步。贾政再怎么不好,却也不是毫无优点,起码他不会经常拖后腿。

二来,就说来话长了。苏家当年并没有急火火地跳出来表明身份,但苏家偏向太子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在太子被废几乎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苏家也不曾落井下石,还“不合时宜”地上表替废太子申辩。

这么多年过来,苏家看似与义忠王府并不亲近,但人情仍在。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在,苏泰和亲自出手开革贾政,哪怕十分顺理成章,也会让有心人理解成义忠王小肚鸡肠立时报复。

义忠王小肚鸡肠吗?嗯,义忠王是挺爱记仇的,不过如今的贾家实在没有让义忠王放在眼里的资格,再说在贾代善去世后落井下石也很难看。

这番话苏卉当然不能照实说给黛玉,只能提炼一下,再顺便提醒一句,“义忠王看在你没了的外祖父面子上也不会对你二舅舅如何呢,只是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正是金贵无比的时候。”

如今贾政这阵子真要有个好歹,八成也是冲着宫里的贵妃来的。

至于苏卉为何如此坦诚相告?因为林海他爹曾经教过义忠王和他几个兄弟,真要分个亲疏远近,林家还排在苏家之前呢。

黛玉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她十分聪慧,苏卉这一堆话她一准儿一样不落地转述给她爹娘。片刻后,黛玉喜忧参半道:“二舅舅……也难劝得住……”

有这一句话苏卉就知道她这次没白费口舌:二舅是个官儿迷,黛玉就知之甚深。

二人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苏卉与黛玉再次回到一众小姐妹三三两两坐在一处的花园,就见湘云宝钗与探春三个相携而来——三个漂亮姑娘的神情可都不太美妙。

因为探春表情尤其扭曲还带着几分……委屈,苏卉便以为她们三个是为探春而来,可真等湘云她们三个走近,苏卉才福至心灵:别是要央求黛玉吧?

几人寻了个凉亭坐下,吩咐丫头抬来炭盆,挂好厚帘子,望着不远处在长廊里说说笑笑的姐妹们,苏卉还想热一热场,先评论下眼前这几株梅树,湘云最先按捺不住,轻推了探春一回,“你可是憋坏我了,人都齐了怎么还不言语?!”

探春微垂着头,并不答话。

苏卉见状忙问,“需不需要我回避?”

宝钗闻言立时拉住苏卉,她不好越殂代疱,却也劝道,“苏妹妹在,正好一起拿个主意。”

你得承认,只要不挡宝钗的路,她就是个奉行与人为善和助人为乐的妥帖人。再说宝钗她爹可是稳稳投靠了苏卉她爹,这种时候宝钗哪会平白开口赶人?!

苏卉顺驴下坡,留了下来:她一直挺乐意吃贾家的瓜,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嘛。

探春终于抬头,幽幽道,“太太从忠信王府请了位嬷嬷来。”

忠信王是义忠王,今上与义庆王的堂兄弟,太上皇的亲侄子。

话说,从宫里或者王府里延请退休女官做供奉,教导自家女孩儿,当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有门路的,就从宫里请,还有讲究的人家非坤宁宫、慈宁宫出来的女官不请;路子略差些的人家,还能从王府里请。毕竟王府里的女官,也得在宫里学成练成,才能被指派到王府办差。

问题就来了。

贾家再怎么大不如前,家里也有位贵妃,还是有孕在身的贵妃,从凤藻宫里延请个把女官实在不要太容易。贾家没走贵妃这条路,当然是不想让贵妃知道!

苏卉瞥了眼黛玉,果断开口:“只教你一个,还是姐妹们都教?”

探春低声道:“只我一个。”

此言一出,满场静默。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黛玉才道:“这也……忒过了。”

湘云则扭头问向苏卉,“苏姐姐,你见多识广,是不是……咱们想得那样?”

话音未落,四对美目齐刷刷地全盯住了自己。苏卉也没啥压力,点头道,“没错。”

之所以说苏卉“见多识广”,那是因为自从她祖母为了她亲事而进宫向皇后告状之后,每隔半月一个月,祖母便要陪进宫皇后娘娘说说话,隔上一两次还带上苏卉一起……

做了这么久的仙子老师,苏卉对他人的好恶早就十分敏感:皇后娘娘当真挺喜欢她,大约也有心选她做儿媳妇。幸好她年纪太小,皇后也觉得儿子的婚事该再慎重一些,才没太“着相”,不然苏卉老爹就得硬着头皮给她上报参加大挑了。

就凭苏卉隔上一两个月就能见到皇后,她的看法对于几位小姑娘就足够至关重要。

苏卉顺便科普了一下,“忠信王妃可是郑家大奶奶的堂姐。”

此言一出,几个小姑娘全都瞪大了眼睛,唯独探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皇后所出的五、七两位皇子,至今不得受封太子。

而同样育有两位皇子的郑妃没啥想法……真是鬼都不信:郑家在太上皇在位时就颇有威势,而今手中握有几万精兵,更有族人官居二品封疆大吏……这样的人家纵然没机会怕也是要搏一搏的。

苏卉估计贾政在降职后真心担忧自己官位不保,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辞官不做更不想颜面无存地被逼去官,从而借着王子腾的门路找上正火红至极的郑家,希望送个女儿过去聊表诚意。

当然她的猜测,哪怕是十分靠谱的猜测也不适合告诉这几位小姑娘。

苏卉点到为止,探春感不感激不好说,但黛玉却是心里有数的。

她拉住探春的手,坚定道,“放心,我一会儿就跟我娘说。”

其实宝钗和探春都是有大志向的姑娘,两个人都不介意为妾,但必须是“堂堂正正”地给贵人做侧室。

不然宝钗她爹何至于花费十多万银子,谋个正经六部差事,甚至为了这个官位不惜改换门庭,跟王家疏远了不少?

除了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就是为了亲闺女拿到大挑的资格,而不是委委屈屈地参加小选。

探春的想法……嗯,看看她的经历,尤其是她那个但凡脑子没病都得远着的亲妈,谁能猜个七八分:不得不做贵人的侧室也就罢了,但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更想做正室。

所以跑来告状,向姑母告她亲生父亲的状,如果不是应了她本人的心意,她绝不会这么做。

此时湘云更是拉着探春道:“真是糊涂!怎么能……你姑妈定会给你做主!”

湘云她爹史鼒袭了保龄侯,官居四品侍读学士——本朝的侍读学士可不只管给圣上太子讲经史,这个位置类似于后世的智囊,品级不高,但能经常见到圣上,更能对圣上施加一定影响……反正没人敢小瞧。

因为官职特殊,湘云她爹只跟故交往来,连带着湘云跟她娘也不经常出门走动。史鼒跟贾赦贾政这两个表哥的关系……说一般都算客气,他活着湘云就不怎么登荣府的门,但他跟贾敏却一直都很亲近。

这样的湘云在面对黛玉的时候,也是个“敢讲帝”。

她犹嫌不足,更是补刀道,“真是一点颜面也不讲了?!这么着让贵妃娘娘,”说着她看向黛玉,“也让表姑如何自处?”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因为没法儿自处,元春和贾敏才绝不会坐视不理。

宝钗见状连忙委婉地安抚了几句,又有黛玉的保证,最后姐妹们告别回府时探春脸色还算不错。

送走不那么相熟的姐妹,趁着私下没人,黛玉怒道,“这是卖女儿上瘾了?”

有爹疼娘爱的黛玉冷嘲热讽基本没有,但是一针见血……这不就来了?

苏卉笑道:“瞧你这张嘴!换个人可不许这么说。”

黛玉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话虽如此,苏卉却深以为然。

宁荣二位国公全是军功起家,最辉煌最风光的时候哪怕圣上有意都没送女入宫。

贾代善死了没多久,荣国府就得靠着自家女孩来支撑门户,在贾敏和黛玉母女看来,这就够丢人的了。

幸好元春有能耐能得圣宠,初封就是贵妃,如今又有了身孕,算是地位稳固。

这次……看看湘云宝钗她们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不仅仅是卖女上瘾的问题,而是……堪称下作了!

不管探春参加大挑还是小选,没道理越过亲姐贵妃去。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元春能决定探春的前程。让元春做主,那真是无论如何元春都不会把妹妹往郑家那边塞。

贾政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偷偷摸摸请了忠信王府的嬷嬷来教导探春,妄图暗度陈仓:也就是不走大挑这条明路,而是到了年纪就把探春送到忠信王府亦或是郑家,甚至是郑妃所出的皇子后院里。

要知道经过大挑被指为侧室,和一顶小轿子送进去府里的……傻子也知道地位不一样!

所以说为了保住官位,贾政真是够拼的。

想想原著里贾赦贾政兄弟卖女儿都是传统,苏卉也只能摇头笑笑了:隔壁宁国府各种腌臜恶心事儿源源不绝,却也没动过卖闺女的念头。

与黛玉分别,回家后苏卉抱着亲妈的胳膊,也来了回“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汪桐语听完就笑,刮了刮苏卉的鼻梁,“你这几个小姐妹说话虽然直白些,却也难得。这个年纪就如此明白事理。”

当着亲妈,苏卉也很敢说,“郑家声势这么大?”

因为两次三番进宫,汪桐语对女儿的前程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猜测,因此涉及朝局政事她绝对不会粗暴地来一句“这是你该问的吗”,而是循循善诱,“郑家不大看得上工部的油水,不然你爹没准让人劝说见一见上峰呢。”

苏卉笑了笑,“圣上这阵子用得上郑家,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不过一笔一笔的,都得记在心里。”

跟女儿说话,总有种面对同龄人的感觉。对此汪桐语也见怪不怪了,“他家瞧着是要守住手里那些精兵,旁的……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何况他家也没势大到在朝堂上说什么是什么。”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咱们家不吊他郑家。

自家跟义忠王那边可一直藕断丝连……苏卉就道:“那是虚张声势了?”

“总有那糊涂的,看不透的,给郑家送银子,”汪桐语笑道,“敏敏她二哥不就是?”

“这都是疾病乱投医。我估计王大人有阵子不理他,他畏惧得紧。”换句话说就是没靠山不安心斯基,其实老老实实靠着元春,等儿子发达,做个老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好吗?偏生贾政自认怀才不遇,不认命啊。

母女两个闲扯了一会儿,倒是让苏卉越发怜悯贾珠和元春兄妹两个,再说苏卉对今日之事本就有些猜测,于是当晚翻了贾珠的牌子。

贾珠瞧着……恼怒加委屈,一见苏卉他就忍不住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您,这就见到您了。”

苏卉笑盈盈地看着贾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简直心有灵犀是吧?有什么苦水要找我倒一倒?”

贾珠比元春更有城府,但他跟他妹妹一样,一旦有了足够信任,这也是个耿直小公子。

贾珠果然开门见山,“我爹原想把我妹妹送给三皇子。”

三皇子正是郑妃所出,比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大两岁,但也尚未婚配。两个女儿一个入宫为妃,另一个则送给皇子做侧室……这可不是礼乐崩坏的王朝末年,贾政这么做无疑是非常之不要脸的。

苏卉道:“郑妃脑子被猪踢了都不会答应。”你爹不要脸,郑妃要啊!三皇子也要啊!

贾珠捂着额头道:“人家当然不答应。忠信王要了……听说是这位王爷答应父亲,帮着美言几句,也让忠顺王不再紧盯着他。”

“你爹这是经过大事后彻底糊涂了,这都能信。”苏卉拍了拍贾珠的肩膀,“可你能怎么办?”

如果贾珠够果断,就该谋划个不会牵连到他身上的罪名扣在他老子头上,让他老子毫无理由地致仕。

苏卉也要看看贾珠后续的手段,这将决定她将来再给贾珠续多久的课程。目前为止,贾珠的表现都是仁厚有余,果决不足。

不得不承认,混官场,厚黑乃至心狠手辣都少不了。更何况贾珠对付老爹,让他老爹赶紧退休,也远远称不上心狠手辣。

贾珠果然没辜负苏卉的期待,“拖不得了。”他想了想又道,“今儿我妹子,庶出的那个,出门见我姑母家的表妹去了,我让我这个妹子跟表妹告上一状,看看姑母怎么说。我姑母素来对我庶出的弟妹不大热切,万一她懒得搭理,我还得另想办法。”

贾敏再看不上庶出,也不会糟蹋她爹娘的血脉。这事儿贾敏还真地会管,只不过她管也只能是想办法给探春说门亲事。

苏卉便道:“你是怕这档子破事气着你妹妹吧。”这个妹妹指的自然是元春,“当初你妹妹还明晃晃地告诉你祖母你母亲,自家弟弟妹妹的亲事她会细细瞧着……她都这样说了,你爹没法子还不是……出此下策?”

原本只是教导贾珠控制住时不时作妖的亲妈,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贾珠得爹妈一起治——这多少有点超纲。

苏卉想到这里,更添几分耐心。

贾珠抬手问道:“难不成我不用瞒着我妹妹?”

“你妹子是贵妃,就凭这一条你就不用担心她撑不住。你请你姑妈帮忙,万一你姑妈求来的亲事你爹不同意,最后还不是要往你妹妹那儿走一遭?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贾珠并非没主意,他只是满心郁闷无人可诉,同时更需要一个人帮他坚定信念。他垂头琢磨了一会儿,再抬头目光恢复坚定。

苏卉放心地下课。

第二天晚上苏卉就见了元春,元春果不其然……直接气饱了。

说起来郑家八成是存了耍弄贾家的心思,而忠信王最后白得个美妾,谁都不亏,至于之后贾政回过味儿来要讨说法?

贾政真有这个胆子?真有这个胆气就不会在“走投无路”时只想着卖闺女了。贾政也就是个窝里反。

荣府治家不严,看似没伤筋动骨,但是这一家子的虚弱已然展露无疑。这个时候当真是谁都能踩上一脚,但也仅止于踩一踩,赶出京城什么的完全不用想。

毕竟元春还在,贾珠将来也像是会有番作为的样子。但趁着此时扯一扯荣府后腿,万一能借着折腾荣府的机会,损了元春的胎气,再绝了贾珠的前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没过多久,贾珠与元春兄妹就想清楚了这一点,然后他们就再不犹豫。

三日后,贾政休沐在家,面对清客的奉承他难得地心不在焉了一回。小厮正上茶之际,听说贵妃打发了太监上门,他刚刚端起的茶盏……卡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东窗事发……政老爷会是反应?当然是躲啦。

元春把祖母、母亲、嫂子以及探春一起召进宫中,她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就是一通数落……说得王夫人和李纨面红耳赤,贾母则是直接一个倒仰——老太太还真不知道儿子竟动了这种歪心思!

数落完了,元春口干舌燥,却还不肯省事,喝茶润了喉就掰开揉碎仔细讲了好一通道理,尤其是利弊得失,用大白话掰扯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识不得几个字亲妈听不懂,或者意识不到轻重。

回府后王夫人头一次对着李纨和探春诉了苦,对贾政更是罕见地甩了脸子——她这次也是代人受过。

说起来把探春“卖出去”,还真不是王夫人的主意。

以王夫人的手段,只会把丈夫的庶出子女胡乱配人,而不会把庶女往权贵人家的后院送……万一庶女发达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从宫里回来明白老爷想要前程,却会耽误她的一双好儿女,你让王夫人怎么忍得住?

贾母则是叫上贾政好一顿骂,看得贾赦夫妇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

可能是因为早早就没官可做,比起他仍有野心的二弟,贾赦并不反感做个只享受不管事儿老封君。

为了免得儿子们再生什么心思,贾母跟女儿吐过苦水后又把孙女们全都安置在自己的暖阁里——老太太要亲自盯着。

而宝玉则彻底搬到了亲哥的旁边……须知原本宝玉在贾母这儿可还有间布置得十分舒服的屋子呢。

被女儿母亲联手怼了一回,贾政颜面大损,直接钻进书房轻易不露面了。

话说元春出面几乎直接绝了贾政卖女保官的念头,下一步就该贾珠出面:他找上了他的姨夫薛恒,问姨夫要他爹这些年签下的孝敬单子。

要说贾政眼光不赖,如果能弄走连襟贾政,薛恒都要暗搓搓地上香还愿。而且薛恒拿出来的东西,保证只事关贾政,不牵连他更不会牵连到贾珠身上。

贾珠告辞后,薛恒就跟闺女宝钗道,“你这个表哥能做大事。”

宝钗点了点头,“姨母家将来必是要靠珠大哥哥的。”

说起别人家的孩子,薛恒难免丧气,“你哥哥该说亲了。你娘相看时你也跟去瞧瞧吧。”

宝钗应了。

却说从姨夫家出来,贾珠都没耽搁直奔姑父家,因为早就递了帖子,此时林海正等着他呢。

见面寒暄几句,都不曾让贾珠拜见贾敏,林海就拿出几张笺纸给贾珠看。

贾珠双手接过,低头一瞧:好吗,参奏他爹的折子……说的正是他爹在工部侍郎苏泰和与前任交接之际惹出的麻烦。

贾珠从姨夫那儿拿来的,本想向姑父请教哪些能丢出来让父亲老老实实致仕的证据,也不用拿出来了。

林海笑了笑,“趁着交接,郑家、忠信王与忠顺王都想顺势送进几个人来,结果他们一番商议,安然入得工部的却是忠顺王的门人。”虽然这位以及他顺带着增补进来的几位司吏,瞧着好像跟郑家走得更近些。

荣府这次治家不严,捎带着让义忠王也很没面子……他刚刚能下床就拖着病体上朝,面对圣上与文武百官分说清楚——忠顺王忠信王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使些手段,面对面硬杠……现在包括太上皇在内的几乎全部皇族宗室都不敢跟义忠王正面对上。

以前义忠王病得没心思搭理,然而世子忽然寻得妙方,让他病情大幅好转,这位自然就想起来报复一下。

同为宗室,义忠王手头没有确实的证据,比如谋逆啊通敌啊,就没法彻底除掉忠顺王府以及忠信王府——这两位王爷可都是当年支持废掉太子的。

但砍一砍臂膀总能做到的。

动工部的这几个人也是林海与苏泰和早就商量好的,并且知会过义忠王,义忠王豪迈地表示: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尽管出手,出了岔子就往我身上推……

思及此处,林海望着贾珠笑得越发慈祥:媳妇这个侄子颇有时运啊。

而贾珠从林府出来回家这一路上,琢磨出了一身冷汗:工部侍郎侍郎交接之时……大半年了,也就是姑父八成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只等着时机正好,比如现在,一波清算吗?

一波这个词,还是贾珠从他的仙女老师那儿学的。

话说仙女老师此时……遇上了愁事。

贺启楼在课堂上来打小报告,“甯哥从宫里见过太上皇,回府……就把他爹他娘气着了。”说到这里,贺启楼大约也对自己这个堂兄弟的情商深表无奈,“我听着像是甯哥想让伯王跟太上皇服个软,重回父慈子孝……”

苏卉听到这里也惊讶了一下,“啥?贺甯跟你诉苦了?”

贺启楼顺势就拉住苏卉的手,“喝多了可不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为这个他挨了他娘一如意,抽在后背上了。”

“你没问他,这就好比你爹让你原谅想害死你,至少也是想害你残疾的后妈?”

贺启楼干笑一声,随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上辈子我是险些残了,我那个老子受不得两个儿子全都毁了,也是不得不留着那母子;这辈子我没事儿,看着脑子又清楚,我那个后妈就再也出不来那个小院子。我老子心知肚明,他都说了要是他咽气时王妃还在,就让王妃殉葬。”

原著里收探春为养女,并让她和亲远嫁的南安太妃命运就此注定。讲道理,她一点都不冤枉,毕竟谋杀原配嫡子那是妥妥的死罪。在没有利益冲突时,南安郡王自然非常果断且明智。

苏卉想到这里就不免感慨,“可惜义忠王夫妇就这么一个娃。”

贺启楼想了想道:“我得想点办法。”

“你也别着急,祖孙三代的事儿你别乱搀和,”苏卉道,“听说你老子又请封了个侧妃,这位刚生了个儿子吧?”

贺启楼对此不大在意,前世他带兵守关,手里的人命数也数不清了:新侧妃老实便罢,不老实他手段多着呢。

苏卉一瞧就知道贺启楼在琢磨什么,“你让贺甯摔几个跟头再说……起码让他自己看明白他的好祖父正扶持着郑妃母子以及郑家,好给自己的皇帝儿子找麻烦再说。”

贺启楼闻言沉默半晌,才小声道,“我是怕他一下子被激着了……他上辈子……其实就是疯了。”

苏卉又惊讶了,“啊?”你不是说他上辈子因为“意外”残疾了吗?

“在断腿之前就疯了。”贺启楼补充道,“那些人只是为防万一,万一甯哥是装疯。”

几乎是立即,她收到了系统任务更新的提示,贺甯的教学任务刷新了:避免贺甯精神病发,重塑贺甯的三观。

下面还有条小字,红色的,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特别任务,特别奖励不变,贺甯课时费额外增加50%。

苏卉睁大眼睛:这……她也只能屈服在丰厚的课时费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相好的们,一换季我老爹又复发了……照顾好老爹,我也累病了。

这本本来计划也没多长,复工争取一口气完结它。

第三十六章

收起半透明的悬浮面板,苏卉再次看向贺启楼。

贺启楼自是看不见系统面板,却敏锐地意识到仙子姐姐走了下神又莫名开心起来。

他知道自己该按捺住好奇:仙子姐姐的神妙之处数不胜数,什么事儿都得讨个明白总有一天会惹恼仙子姐姐。

他不开口,但大而有神的一双凤眼不停地眨啊眨——没错,贺启楼是单眼皮。

粗眉毛,高鼻梁,还有张白嫩嫩的嘟嘟脸……总之他的颜值跟宝玉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只不过他比宝玉长得稍微阳刚和粗犷些。

须知宝玉不仅仅是苏卉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儿,同时还是公认长得极美,美到享誉京城,不管偏爱阴柔风,还是更爱阳刚容貌,都得承认宝玉是真的美。

能跟宝玉拼一拼颜值,足见贺启楼的水平了。

这样的长相加上他完全不曾掩饰的浓浓爱意……也是很难硬下心肠拒绝他。苏卉笑了笑,没有收回一直被贺启楼拉住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耐不住寂寞地轻敲了下贺启楼的额头,“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甯哥交好?”

贺启楼老实道:“因为甯哥重情义,”他很喜欢仙子姐姐的这些小动作,“太难得了。”

甯哥又不是逮谁跟谁重情义。前世他最艰难的时候,正是有甯哥的照拂和安抚,他才能再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前往西北,虽然结局也不怎么样,但有幸再来一回,他也必要拉甯哥一把。

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仅仅看看神情变化,就足够脑补出言语背后的故事。

苏卉点了点头,“报恩……也是应当。”忽然她话锋一转,“上辈子,义忠王应该过不几年就去世了吧?”

贺启楼苦笑一声,却不避讳,“虽没摆到台面上,但我父王和我都觉着伯王是被~毒~杀的,应该借了甯哥的手,不然他何至于忽然就疯癫了?”

苏卉也是这么猜的,“圣上需要义忠王这个哥哥,他不会对义忠王生什么歹念。太上皇,哪怕你心里觉得他就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我观太上皇为帝的那些年行止作为,战事多妥协,内斗也鲜少伤及性命,他纵然对义忠王心存怨气,但丧心病狂非要谋算让孙儿弑父……当真不至于。”

太上皇与圣上争斗,的确是一山不如二虎,只是太上皇想手握权柄“垂帘听政”不假,但绝对不想为此弄死他愧对的嫡子,以及他自己亲手选出来的继承人。

在贺启楼听来,仙子姐姐这些话就是定论,无可置疑的真相,所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信息和情报上苏卉可是大笔投入过的,因此这些猜测或者说推论……确实就是真相,起码是贺启楼上一辈子的真相。

“义忠王可不能再英年早逝,不然天下又该乱了。”

义忠王哪怕被废,并沉寂这么多年,依旧深得军心,尤其是他在西北的威名依旧在。义忠王加上圣上手中的半个禁军,以及半个京郊大营,足以镇住那些野心昭昭的宵小之辈。

如果义忠王有个好歹,甚至是死得不名誉,继承人贺甯又身带污点,大失人心,天下不乱也未免太低估那些从太上皇登基时就用心积攒力量的野心家了。

这就是谶语!贺启楼立即保证道:“我得看住甯哥。”

“比起你来,贺甯要憨实得多。”苏卉点评道,“因为他爹妈把他护得太好了。”乃至于贺甯整个人都不可思议的傻白甜。

贺启楼闻弦歌而知雅意,“我记着呢,得想法子好生让甯哥跌几跤才是。”

苏卉相信贺启楼的手段,这位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将军,手段和分寸不用太怀疑:会练兵自然也会~调~教~人。就算~调~教~过了头,苏卉坚信自己有这么日天日地的金手指加身,不担心不能再把人掰回来。

觉得时候差不多,苏卉准备下课,忽然自己的手又被扯住了。她只得把注意力从悬空的面板上收回来,以眼神询问:又咋了?

贺启楼已经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生怕此时不问再而衰三而竭导致以后再也不敢问出口,他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姐姐,我伯王是真跟圣上,”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真心联手了吗?”

“哦?”苏卉笑了,同时也来了点精神,“这都敢问,为什么不更率直一点?”

她已经猜着贺启楼真正想问的了。

贺启楼果然没让苏卉失望,“伯王他是真不想……大位了吗?”

睁大的眼睛,微微鼓起来的脸颊……苏卉抬手就在贺启楼脸蛋上捏了一下,“不提旁的,就说义忠王上辈子也就剩三五年的寿数了吧?这辈子有我出手,他也活不过今上。除此以外,你甯哥你也看到了,凭良心说你甯哥是那块儿料儿吗?十六七的人了,相信他祖父废了他父亲纯是被小人蒙蔽,居然还期望他祖父和父亲和好如初。”

贺启楼顿时泄了气,“纵然……有心无力啊。”旋即他就抓住了关键,惊道,“姐姐你出手了?!”

苏卉故意逗他,“难不成你觉得我非得坐视不理不可?”

贺启楼尴尬道:“当然不是。”

人美又有才干,双商都远高于平均水准,苏卉当然乐意多交点底,“比起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更喜欢太平盛世。”

其实贺启楼问义忠王与圣上真心联手,就等同于问苏卉最后圣上太上皇究竟谁赢了。这是苏卉唯一一个敢问这类问题的学生,换个人来问苏卉也会告知正确答案,却会婉转得多。

于是苏卉有感而发,“我很欣慰。”贺启楼不仅仅是聪明,恐怕还是她这么多学生里最为信任她的。

贺启楼莫名就是一个激灵,他神奇地听懂了仙子姐姐的心声,再次牢牢抓住仙子姐姐的双手,“上辈子……换来这一世遇见姐姐,再值得没有!我……信姐姐,你说什么我都信!”

嘴真甜。

苏卉上辈子毕业后就留校了,作为一个广受好评的青年教师,咳咳尤其是颜值颇高基础过硬的年轻教师,完全不缺被年轻的学生表白的经历。

贺启楼上辈子也就活了十八、九年,恰好跟苏卉那些学生的年纪相仿,所以她对贺启楼态度也跟向她认真表白的鲜嫩男孩儿基本一致。

话说苏卉枕在欣赏贺启楼的地方,不仅仅是他勇于表白这一点。

苏卉这么多学生,哪个意识不到仙子出现是他们的大机缘,然而敢开口询问未来大势的也只有贺启楼一个人,也就是说贺启楼懂得把金手指物尽其用,在苏卉没有太多提示的情况下。

论资质贺启楼还真是苏卉手底下的第一人。

想到这里,苏卉更温柔了几分:老师最喜欢天才了!

仙子姐姐的神情变化,贺启楼全看在眼里: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听你的。

打发掉依旧恋恋不舍的贺启楼,苏卉搓了搓小灵灵,“睡了睡了,到贺启楼这儿明明没多少大事儿偏偏次次拖堂。”

小灵灵蹭蹭苏卉,“都给他拨云见日了,还没大事儿,哼。”

系统近乎无所不能,实际上依旧不能让苏卉随心所欲地氪金看到准确的未来,不过将来的大致走势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苏卉掏钱。

不过系统……并非没有漏洞来取巧。理论上,苏卉可以教当前世界的任何人,只不过碍于她现在的等级和立场,选择的余地没那么大而已。

在小灵灵的学生备选名单上,级别足够且立场合适的是绿字标明,级别足够立场不合适的是黄字,级别不够但立场合适的则是灰字,两者都不行的则是红字。

而且若不设定排序条件,这些学生默认是以……功德加气运总和的増续排列,也就是越往下,那些备选的功德加气运就越多。

而默认条件下,义忠王、太上皇、圣上……就是这个顺序。

所以苏卉估计:自己如果没有全力站在太上皇这一边,那么圣上一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顺便一提,现在她的学生按照默认顺序排列,排在最后面的是贺启楼,而非贺甯。抛开系统给予的额外补贴和附加任务,贺启楼能给出的课时费也高于贺甯。

这已经够说明问题的了,更别忘了贺启楼是小灵灵早早就力荐的学生——系统是正经的系统,小灵灵也是正经系统的正经系统精灵……

频繁的课程直到年底终于告一段落,因为面对御史的参奏,贾政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不得不上折子致仕,圣上准奏——贾政再怎么奉承乃至于跪舔郑家,郑家也不会出面为他脱罪。

贾政的仕途就此“尘埃落定”,苏卉不用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贾珠贾元春兄妹身上,腾出来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稍作调整就该用心引导贺甯了。

话说,元春得知父亲致仕,开心得当晚多吃了碗饭,为了阻断父亲的“美梦”,她不惜跟娘家撕开脸面,如今想来也是很值当的。

元春不是不能忍受父亲送出女儿讨好贵人,而是她糊涂的老爹放低身价去投靠郑家!

早先元春刚封妃不清楚~后~宫,算是情有可原,而今孩子都怀上了,哪里不清楚郑妃能如此超然靠的是哪位在背后撑腰?!

圣上敬重皇后,属意皇后所出的皇子,而太上皇则是更喜欢郑妃生的几个孩子。

原因……元春也能揣摩个差不多,毕竟郑妃的孩子们更会妥协,而嫡出的皇子们太自重身份了!至于更深层的理由,元春还不太敢想,在她还没彻底理清思路前也不太敢跟她的梦中先生说,因为她异常重视那位仙气飘飘的老师的态度,她一直都很担心自己表现不佳,会忽然遭到先生的厌弃。

不得不说元春的预感当真靠谱。

只不过苏卉倒是不会嫌弃元春本人,而是会因为课时费少而不经常排课而已。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都什么大事发生。

苏卉不用安抚学生的情绪,或者给他们充当人生明灯,而是用心教起一技之长,比如贾蓉的射术,贾琏的功夫,贺甯的药学基础等等。

顺便一提,贾政被迫退休,对贾蓉和贾琏几乎没什么影响:贾蓉的靠山是义庆王。贾琏只要他还姓贾,宫里还有立足颇稳的贵妃,在西北自然没谁会小瞧他,反而因为家里少了个拖后腿的,荣国公的袍泽故交在心里都恭喜了一下这个小伙子。

至于元春,生下了个健康的小公主,只不过在生产时发生了点小波折,元春差点以为她又稀里糊涂地中招了……苏卉及时出现,告诉她只因为是她头胎,伺候的人也手生了些,元春才安下了心。

却说这年入春,又是一届大挑时,刚满十五岁的宝钗正在大挑的行列之内。

讲心里话,宝钗她爹薛恒更希望女儿能指给某位皇子,亦或是某位王府公子,而非入宫伺候圣上甚至是太上皇,只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薛家再有银子也没有操作空间啊!

而且他已经投靠了自己的上司苏大人,再转头去奉承讨好勋贵们,除非他昏了头不要前程了——毕竟勋贵与士大夫不说势不两立,但想在这二者间做墙头草,薛恒也知道这是白日做梦。

话说如今虽然边境战事不断,西南之地也偶有事端,但总体依旧是天下太平,远远不是什么礼乐崩坏的王朝末年。

只不过元春哪怕尊为贵妃,仍旧是侧室,还是没资格让帝后计较一下她娘家姐妹与皇子们的辈分。

元春左思右想,想把表妹说给义忠王世子贺甯,然而她始终露了点意思,就让皇后拒了。

皇后待元春一直不错,不至于推心置腹,却也在很多事情上能以实相告,“那一位……咱们切莫沾手,莫说你我,便是圣上都不会自讨没趣。”

那一位说的自然是义忠王。

元春心说连自讨没趣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果真是莽撞了。她难掩尴尬,却连忙起身行礼,向皇后诚恳道谢。

皇后抿嘴一笑,“你这个表妹也有些造化,弟妹瞧中她了呢。”

皇后口中的弟妹,就是圣上与义忠王的弟弟,贾蓉的金大腿义庆王……他老婆。

旨意传到薛家:宝钗被指给义庆王次子……这个结果对薛家而言真是皆大欢喜了——义庆王的长子是庶出,次子正是嫡子。

义庆王深得圣上信任,跟他的嫡出哥哥义忠王感情也很不错,作为幼子又颇得太上皇宠爱,因此无论将来局势如何。义忠王府地位超然依旧,能给义庆王的嫡子做侧室,里子面子全有了,宝钗心里自是十分满意。

原著里宝钗父亲早亡,她初入荣国府时尚算天真,尤其是元春省亲那一节,她想入宫施展才华的野心简直一目了然。

这一世,老爹侥幸未死,又踏上了仕途,宝钗却是越发沉稳:这一回年纪够指侧室的,只有郑妃的三皇子。以薛家的身家,哪怕做侧室,都没法儿入得郑妃的眼。听父亲的意思,郑家手握~兵~权,郑妃想给三皇子挑个书香门第出身的侧室,而且是宁缺毋滥。

想起在御花园里那一闪而逝的高挑身影,宝钗垂下头悄悄地笑了。

苏卉得知宝钗的去向,搓着小灵灵道,“哎呦,宝姐姐命不错。”义庆王这个嫡子的名字还在苏卉学生备选的名单上,绿字,别的还用多说吗?

小灵灵哼唧一声,“肤浅!”

宝钗能“雀屏中选”,正是因为义庆王次子与五皇子等几个堂兄弟路过御花园时的惊鸿一瞥:不管你怎么看宝钗的为人,宝钗的颜值当真没得黑。

苏卉听了就笑,“是谁跟我说贺启楼好歹赏心悦目,教起来不亏呢?”

小灵灵抬起头,睁着晶亮璀璨的大眼睛,全身毛发都膨了起来,“我是先看功德气运,再看相貌,跟他们那些只看脸的臭男人能一样吗?”

苏卉大乐,按着小灵灵又是一通揉搓,“好了好了,你萌你正义,你说得是真理!”

苏卉的好心情一直延续,直到在课堂上见到贺启楼。

贺启楼顶着张苦瓜脸,“姐姐,甯哥着了道……”说着他面皮渐红。

苏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家的姑娘?”同时她点开了自己的万能系统,查询起贺甯的状态。

贺启楼老老实实道:“王子腾的姑娘,庶出……被王子腾那个在京的儿子堵了个正着。”

王子腾这个人在很多时候都挺不择手段,然而他却从没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苏卉呵呵一笑,“失~身~了没?”

贺启楼一噎: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忽然意识到小姐姐的性情可能跟他猜测的……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更不能再捣鼓出一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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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给暖气了,提前半个多月,给一把手打电话!!!

第三十七章

都说好了要让贺甯这个小傻白甜摔点跟头,所以这阵子苏卉没怎么给贺甯排课,贺启楼也不像之前那样采用盯人战术。

贺甯思来想去,好歹意识到自己因为皇祖父而对爹娘略有抱怨,他这番抱怨说出口,便惹到了好兄弟贺启楼。

南安郡王那次战败,固然有郡王本人轻敌的原因在,但内里……贺甯都依稀知道忠顺王与忠信王至少在其中搅了浑水。

启楼当着他,对忠顺王与忠信王的敌意都是毫不掩饰的,贺甯寻思着当时皇祖父没秉公处置,明明有证据在,还是偏向了忠顺王与忠信王,启楼跟他爹对皇祖父有怨也不稀奇。

等启楼消消气再说吧。

于是这阵子贺甯便果真没怎么与贺启楼联系,这一日他从宫中出来心中烦闷,一时不想回府,便叫上几个堂兄弟一起找地方喝酒。

一群十六、七岁的宗室少年坐在一块儿,必是要叫上几个陪酒的美人,男女不拘。酒意上头,贺甯出了包间,净手的功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等他醒来身边已经躺着个小姑娘……

两个人都是衣冠不整。

贺甯再傻白甜也知道自己让人算计了。他正晕晕乎乎十分艰难琢磨接下来如何收场,然而砰的一声响,房门大开……不用想都知道,捉~奸~的来了……

最后义忠王府的长史亲自来把贺甯领回王府,贺甯见到父母酒都醒得差不多,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他微微抬头:他娘正在他爹揉按胸口呢!

他爹心疾犯了!

贺甯能认得出,还是因为他娘给他爹缓解病痛的这个手法……正是他从仙子那里学来,之后教给~他~娘~的!

贺甯本就心虚,此时更是汗如雨下。

义忠王的确不大舒坦,万幸这阵子他这个傻儿子不知从那里得来的机缘,弄了许多方子来,甚至还教了他媳妇如果缓解病痛的按摩手法,因此他只是脸色难看而已,其实并没什么大碍。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经历的苦痛自然不想让儿子再体会一番,那时候哪里想得到“娇养”出来的儿子果然差得远?只不过离了楼哥儿几天,就中计了……义忠王甚至知道楼哥儿为什么这阵子不搭理甯哥儿。

话说回来,在义忠王自觉身子恢复了大半,打算“重出江湖”之际,他就已经预料到儿子也要站到风口浪尖上。

这阵子他没少暗地里跟那些老伙计联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头们见他又“不安生”,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甯哥儿实则也是代他受过。

不过如今也不是先计较这个的时候,他顺了顺气,“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已然入春,但父母的院子依旧烧着地龙,贺甯跪在地上,热气升腾,“烤”出他一身汗的同时,好像也把冻住他智商的坚冰给烤化了。

他毫不犹豫,“儿子觉着……是临时起意。儿子是先醒的,那姑娘后醒,她睁眼也是吓了一跳,之后眼珠子就咕噜噜地乱转。这姑娘应是不认得儿子的,但瞧着也是心里有鬼,没准儿要赖在儿子身上。儿子出门的时候还约莫听见一句半句的王子腾……”

义忠王点了点头。

义忠王妃收回手,一个不防又让丈夫把手攥了个正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才教训起儿子,“你啊,越大反而越不让人放心。那丫头哪里是王子腾的闺女?王子腾再怎么不讲究也是一品大员,他媳妇再怎么看不上庶子庶女也不会放出去任由他们丢王家的脸。”

贺甯嘀咕一声,“我琢磨也是。”

王妃继续道:“去接那姑娘的是王子腾的二儿子。是不是他妹妹,他又怎么认不出?当时人多嘴杂,也不好解释,他打发人给咱家送了封信,你爹跟我在你回府之前就把信看完了。

那姑娘是王子腾的侄女,早就跟人有了首尾,万没想到能赖上你,当然将计就计了。”

贺甯瞪了眼,“王家这么厉害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人怕出名猪怕壮,难不成王子腾还真入阁有望了?”

义忠王轻笑一声,瞥了眼儿子那一脑门子晶亮晶亮的汗滴,也没答话。

爹疼娘爱的大宝贝贺甯当真不怎么怕他爹,“这是要把咱家和王家一起坑啊?一石二鸟?”贺甯并不怀疑今天跟他一起的那些兄弟。他这些堂兄弟们再怎么不靠谱,却不至于行事如此下作。

贺甯固然傻白甜,但在交友这方面确实很有运道。不提贺启楼,就说这些小兄弟对他也没坏心。

第二天贺启楼把这群少年叫在一处,还有人主动请缨,要顶替贺甯呢。

心意可嘉,但人家就说冲着义忠王府和王家来的,怎么能让你轻轻松松地“脱罪”?贺启楼当着一众小兄弟把这段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人怂,纷纷表示需要兄弟做什么,楼哥儿尽管吩咐。

宗室王爷们如今分成了三派,跟着太上皇的,跟着圣上与义忠王的,以及剩下暂不表态的中间一拨人。

如今开国不过百多年,外敌始终虎视眈眈,内里也总有一撮人不肯安生,宗室们活在当下,其实锐气未失。

毕竟太上皇的亲爹那会儿,北狄人与若干官员里应外合,突破西北大关后犹如闯入无人之境,一路烧杀劫掠,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才被当时的几位王爷和大将军一起揍了回去。

老贺家的江山险些就归了别人,要说宗室不以为耻,更不警醒,那也说不过去。

义忠王好战且善战,太上皇呢……这么说吧,就更倾向于妥协,也就是先和谈,谈不下来再说打;而义忠王管你“友邦”什么态度先臭揍一顿再说,而且两次三番劝谏他老爹“不能忍让,忍了一次保准变本加厉”,闹得他爹起码很没面子。

所以义忠王才落得个功高盖爹,让他爹废掉更险些圈禁一生的结局……真不让人意外。

不过即便如此,稍微有点节操的宗室依旧心向义忠王:驰骋疆场,守土□□,外拒抢地内安百姓……大丈夫当如是。

而太上皇选定的儿子,也就是今上,当年看着人很和气手段也比较温柔,等他登基之后就显露了“真容”:他跟他哥一样,是个主战派。

太上皇如何懊恼大家不知道,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至尊的心声,反正圣上登基后太上皇没有放权,别说满朝文武,天下读书人,就连百姓都知道如今是二日中天。

不过话说回来,历史上有心甘情愿地退位老老实实交权的太上皇吗?

所以大家都估计太上皇当初还是心情挺复杂的,因为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而废掉最为出色的儿子,选上来的儿子实则也不是个软蛋……他在恼火无奈之余不是没有些欣慰的。

不过十多年后的今天……有句俗话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人往往越老越偏执,越老越恋权,于是当年那些坚定站在太上皇身边的老兄弟,也纷纷暗中嘱咐儿孙静观其变。

话说秦桧还有几个死忠,太上皇又怎么能没有铁杆儿?这次想一箭双雕把义忠王与王子腾一起算计了的,正是太上皇的某位铁杆支持者。

这一点贺启楼在昨夜上课的时候就从他仙子姐姐的口中得知了罪魁祸首,然而……他手里没有证据,而且对方也是吩咐下人出手,所以想怼回去一定要另寻他策。

小兄弟们一通合计,觉得柿子捡软的捏,先从王家这边下手才好。

却说王子腾的二儿子,也就是留在京中准备应考的那位,昨晚拎着不知廉耻的堂妹回了王府。

王子腾之妻高夫人只听儿子叙述个开头,便已经气个半死——高夫人也快六十的人了,急火攻心之下她不出预料地晕了。

王府熟稔的大夫还没到,王家姑娘的爹娘便闻讯而来。

王府当晚自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话说王子腾次子单名一个堃字,娶妻韩氏,这时候韩氏正巧有孕在身,婆婆气昏了,堂妹这一家子又闹腾撒泼不止,她在后宅忙出一脑门子汗,就在她的大丫头上前给她递水的时候,韩氏捂着小肚子惊呼一声。

王家太太尚没醒来,儿媳妇又见了红,王堃没辙,只得连夜打发人到荣国府请大姑妈来坐镇,帮衬一二。

自从自家老爷求官不成,反而被坑了一大笔,薛姨妈便跟娘家不大亲近,随后薛恒便投靠了上司苏泰和,于是薛家跟王家除了年节便不大往来了。

别说王堃,就连王子腾对此都无话可说:哪怕是亲戚,你收了钱就得给人家办事,不然就把银子退回来。

可惜当时恰好是王子腾急用银子的当口,如今情势好转,王子腾再想补偿一下小妹夫,大约小妹夫也不稀罕了:工部的五品郎中,好歹在自己地盘上能当家作主了,这样的官职,王子腾也不是说弄来就能弄来的。

因此王堃知道求上薛家的门,尤其是薛家小姨夫在家的时候,只能碰个软钉子。因此他哪怕不太亲近大姑妈,觉得这位大姑妈太势力眼皮子也浅,却也不得不请这位来一趟了——莫说二叔一家不在京城,就算在,他也不敢二婶帮忙。

王堃口中的二婶自是王子胜的媳妇,凤姐儿的亲娘。

却说王家的大管事顶着月色赶到荣国府,顺顺当当地见到了王夫人。原本正跟母亲说话的宝玉有眼色地告辞——他哥哥让他没事儿就多跟母亲说说话,从母亲院子出来,宝玉就匆匆找哥哥贾珠打小报告去了。

贾珠颇有兴致,“你觉得他们为何而来?”

宝玉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

贾政致仕在家,更做出一副不爱钱权清心寡欲的模样,只要不短了他的吃用和养着清客的银子,他万事不理。

于是本就不大负责的父亲彻底撂挑子,贾珠一瞧暗道正合我意,他干脆大包大揽,把弟弟妹妹和儿子放在一起教导。

王夫人随着元春生下小公主而渐渐缓过神来,珠哥儿教导宝玉,王夫人哪会有意见?但是长子连着庶子庶女一起教,她心里不乐意,却也没胆气跟儿子分说,这回一口答应娘家大哥大管事的请求,也有跟儿子赌气的意思在内。

王家今晚这些破事儿,王夫人听管事粗略几句就觉得头疼,也不怪素来心高气傲的嫂子受不住气晕了过去。

没多久,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钏儿和彩霞一个往老太太贾母那边去,另一个往贾珠这边走。

得了消息,贾母和贾珠此时又默契了一回:她不怕惹麻烦,那就由着她。不多摔点跟头,她还是不知道痛。

说老实话,前阵子王夫人虽然撞了好多次墙,然而面子丢得够多,弄得王夫人在元春生下小公主都没能在家宴客,以及四处走动,然而丢面子归面子,伤筋动骨的……压根没有。

所以贾母和贾珠祖孙都觉得让王夫人应该再吃点教训,毕竟很多事情非得自己知道痛才晓得悔改。

也是此时信息不大对等,若是贾母和贾珠知道王家惹上了什么事儿,贾母准能再次撕破脸把王夫人关在家里,而贾珠则会亲自把王家的管事踹出门去。

却说王夫人到了娘家大哥家里,屋里的座钟指针都快指上十了。

她刚下车就被侄子王堃直接搀住了,随后就是被侄儿连续不断的好话甜住了嘴。谁不爱奉承,只是这阵子好话王夫人很难从子侄口中听到,因此这次……有点喜形于色。

王堃见状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这次把大姑妈忽悠了过来,回头得好生哄一哄表哥贾珠。

王子腾这个二儿子也当得起一声青年才俊,论才华眼界还在他亲哥哥之上,精心培养之下次子的前程只会青出于蓝,不然王子腾也不会令次子回京专心读书。

可惜王堃还是年轻了些,他压根没想到背后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和他家,只觉得是堂妹嫌贫爱富,一心攀扯到义忠王世子身上。

他这一个疏忽,就错过了关键的人证:他堂妹一家子全来了王家,家里没人主事,几个知道些皮毛的下人就在这一晚悉数被灭口,还被人把若干线索指向了王家。

只是这些人刚布置完假线索,就被义忠王的长史带人抓住了。

义忠王常年在府中养病,蛰伏太久,近年唯一一次出面还是把自家吃里扒外的管事交给了刑部公断——就是害得贾赦贾政兄弟因为治家不严而双双削爵和降职的那个犯忌讳的玉摆件,太多人都忘记了义忠王曾经为人如何,手段如何。

这次虽是把他家和王子腾一起算计,但义忠王却不想跟王子腾联手。

王子腾如今跟郑家十分亲近,早年也是太上皇亲自提拔的才俊……虽然义忠王明知王子腾其志不小,而且是个墙头草,但他依旧懒得跟这位王大人有什么交集,甚至很乐意因此坑他一回。

却说好几个人在王府地牢里已经被弄得不成人形,口供都摆在义忠王书案上的时候,贺启楼还跟小兄弟们商量怎么拿住王家的那个姑娘以及她的~奸~夫,再快些逼供;王堃则陪着母亲高夫人,听母亲抱怨就该把那一家子赶出京城……

学生近况上刷新出的现状,再加上花了一两块钱看来的部分~内~幕,苏卉只能抱着小灵灵感慨贺启楼他们还是太年轻啊。

于是苏卉当晚再次翻了贺启楼的牌子,见面她就直白道:“你伯王家地牢里那几个……尸首都凉了,你们还没商量出个主意来?”

贺启楼大惊,眨巴半天眼睛,才小声道,“甯哥偷偷传出来消息……”

苏卉乐了,抬手捏了下贺启楼的脸蛋,“你们啊阴谋诡计实在不在行。”贺启楼沮丧的时候挎着的小脸肉嘟嘟的……真是见一回就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回。

贺启楼一脸委屈,“那怎么办?”

“没法子就问我?”苏卉道,“你也太依赖我了。”

话音未落,贺启楼就……猛地一头扎进苏卉的怀里。

贺启楼傻了,整个身子都僵硬得再也不会动了;苏卉呢……投怀送抱而已,她还顺手拍拍贺启楼的后背。不用想就知道,贺启楼肯定是要站起来表一表决心的,万没想到用力过猛……

美少年此时尬得小脸像火燎过一样红彤彤的,但是瞧着苏卉都觉着他的脸蛋随时~要~炸。

片刻后贺启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能发声也是结结巴巴,“姐……姐……我……没想……唐……唐突……”他生怕姐姐因此恼火大怒,就此再不见他,同时又有点遗憾,要是能再抱一会儿就好了。

苏卉莞尔,“嗯,我知道。刚才想什么呢,捏你脸的手指都快烫着了。”

这本是句调侃,贺启楼正心事不宁,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老实孩子就把心事脱口而出,“想再抱抱……”话一出口,贺启楼就剩下一个念头了,好想自尽。

苏卉眯了眼,伸出胳膊再次抱了抱贺启楼:每逢毕业季,她的学生们都抱团来索照索抱~索~吻,当然索吻只有女生能如愿,她也早就习惯啦。

又被抱了,你居然是这样的小姐姐!

贺启楼脑子里只剩一片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好似能看见自己茫茫的脑海里砰地开出一朵金光闪闪的花。

心花怒放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等贺启楼恢复大半,他终于想起来他还没向姐姐请教甯哥的事儿呢。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声音颇大,“我就想听姐姐的……我是个粗人,脑子一向不好使。姐姐让我砍人,你指谁我就砍谁。”

大姐头,咱们今天~砍~谁,忽然想起这个梗,苏卉终于绷不住放声大笑: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

苏卉这一笑,贺启楼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他壮着胆子抱住仙子姐姐的胳膊,两个人肩并肩挨在一处:姐姐只要一侧头都能蹭到他的鼻尖。

贺启楼满足地傻笑起来。

小情人果然别有意趣。当然这个小情人指的是年纪比自己小的情人啦。

苏卉弹了下贺启楼的额头,“不管你的甯哥了?”

贺启楼被弹得歪了头,他只得“正经”一点,“甯哥身边跟着的几个人必定又被收买了,但伯王家里我们哪里管得了?心思也只能动在王家身上,当时喊着自家姑娘是王子腾庶女的下人,我们倒是找着了,可惜这个人也是拿银子说话,知道得不多。而那姑娘的~奸~夫,我们找不着,不知被谁抓住了。”

“就没人查查甯哥他们吃酒玩乐的店家老板吗?”

“查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苏卉又笑了。

贺甯出事的那间酒楼……有蒋玉菡的干股。得知这一点,苏卉都小有意外。蒋玉菡此时跟原著里一样,深得忠顺王宠爱,但这个红遍京城的优伶真心绝不在忠顺王身上。

贺启楼说得是实话,他们的确吩咐下去,派人查了查那间酒楼,酒楼的几个老板也都顺藤摸瓜地捋了一遍,只是没查出什么需要留意的。

别说贺启楼的小兄弟了,义忠王的人也查过一遍,照样没发觉哪里不对劲。然而有金手指在的苏卉,只要肯花钱就能随时开启上帝模式,“听说过蒋玉菡吗?”

贺启楼不爱听戏,也听过这位大名,他点了点头。

“蒋玉菡曾经有个相好,进了郑家的门就没再出来。蒋玉菡要给自己这个相好讨个公道,只要你能许诺,他就能开口。”

贺启楼才不会问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听了立即道:“明天我就告诉伯王去!”起码他知道蒋玉菡如今是忠顺王的~禁~脔,他这个小辈出面实在不合适。

第二天贺启楼就顶着看望甯哥的名义,登了义忠王的门。

见甯哥之前,自然要拜见伯王。

义忠王不擅长阴谋诡计,但心眼儿一点不少,等侄子见礼后就开门见山,“打听到什么了?”

贺启楼就大喇喇地道了个名字,“蒋玉菡。”

义忠王眉头一皱,“戏子?”

贺启楼重重地点头,按照昨晚姐姐告诉他的一字不错地转述,“他有个相好,进了郑家就不知所踪,在失踪之前给蒋玉菡传过口信儿,说是郑家请了个道士高人在家,神神道道地不知弄些什么。”

义忠王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儿?”

贺启楼抬头道:“三年前。”伯王肯定知道些什么!

三年前太上皇忽然莫名重视起郑妃!太上皇一直看重郑家,但对儿子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的儿子历来都没那么青眼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补欠昨天的一章,加今天的更新。

第三十八章

贺启楼微微歪着脑袋,望着苏卉有那么一会儿,才坚定道,“我还是再找伯王打个小报告去。”

苏卉好奇了一下,“哦?”

贺启楼解释道:“听说忠顺王管得多。我找蒋玉菡万一被人寻着了行迹,又拦不住老头灭口……还是伯王派人收拾来得好。”

不乱抢人头可是个好习惯——慎重的聪明人一般都活得久也活得更好。

苏卉开得是夜校,学生第一次被召唤出来的时候要么是已经躺在床上了,要么就是打算躺~上~床~去。

在这个时代,晚上睡觉大家又一般都穿得比较多,学生们一次两次过去也习惯了时不时地让仙子老师叫走……因此学生们到来的时候都是衣冠齐整,唯独贺启楼……他今儿干脆披散着长发,倒是难得一见。

苏卉顺势上前,摸了几下贺启楼的头发,暗自感慨手感真好,“你不去做出头鸟,”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很好。他们兄弟几个之间不止牵扯了多少恩恩怨怨,连圣上都要头疼,也不好理会,除非是人证物证聚在的铁案,那么圣上肯定会乐呵呵地抄了忠顺王他们的后路。”

仙子姐姐每次忽如其来的触碰,都能让他热血冲脑,懵逼良久。

这一次他依旧傻兮兮地盯着苏卉,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完整的,“圣上如今是睁一眼闭一眼?”

“如今距离撕破脸还差得远……太上皇至少还有十年寿数,郑妃的儿子都还没领差使开府建牙,所以早着呢。”

一听这话,理智差不多回笼的贺启楼难免丧气,“背地里算计这么一通,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虽然依旧是个试水似的小打小闹,但不了了之却倒未必。”苏卉上辈子活过的年头搁在这个时代孩子也怕是要该议亲了,因此义忠王夫妇的心态她都能体会几分,“在你上一世,忠顺王忠信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频分折腾贺甯的?”

贺启楼果然灵光一闪,“是……在他大婚之后!”也就是三四年之后。

眼见着贺启楼头顶呆毛一晃一晃,苏卉忍不住又伸了手,“义忠王夫妇再怎么宝贝贺甯,也会故意让他吃点亏,涨点教训,不然他也实在是太天真了。其实要不是这阵子贺甯过得不大顺气,无处发泄,也不会让他爹娘知晓太上皇究竟灌输了什么。我也等他反思一阵子,再出面教他做人。”

贺启楼很爱被顺毛——没娘的娃或多或少都有点肌肤~饥~渴~症,现在让仙子姐姐两次三番地顺毛,哪怕事关好兄弟贺甯,他都止不住地思路漂移……

苏卉一看:又走神,于是她趁机大力虎摸了两把。

贺启楼忽然抬头,“姐姐,那你不要摸他。”不能像摸我这样摸他!

这个时候就开始吃醋了吗?

苏卉双手齐上,一通乱揉,“好的,就模你。”

贺启楼头发乱成鸡窝,笑得灿烂极了。

在给贺甯上课之前,苏卉见缝插针地见了贾珠一面。

在荣国府,像贾珠这样脑子清楚手段也有的成员,大约一只手都能数清。作为绝对的少数派,贾珠真是每次见面都积攒了一肚子的苦水。

贾珠坐在苏卉对面,简简单单说了句他娘又勤往娘家跑,之后就捂着脸沉默了。他显是不好意思了,“见着您,就想抱怨,您许是都烦了。”

那不至于。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我没准儿就开心了。

抛开贾家人,她其余学生的课程都弯弯绕绕地与未来天下大局相关。苏卉笑了笑,“收了你家祖宗的报酬,我得尽职尽责些。”

贾珠诚恳道:“您助我良多……本不想再烦劳您。”

苏卉摆了摆手,“我只管给你出出主意,旁的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言外之意贾珠听得懂,再说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机缘就会消散,他也想着……抓紧吧。

“前几天我表弟……就是我大舅家的二表弟打发人来请,我母亲在家也是拘得难受,娘家有求,自是忙不迭地应了。”贾珠自是知道王家表妹如何在外与人有了首尾,哪怕稀里糊涂地躺到了义忠王世子身边,她便顺杆爬死咬着不放。他娓娓道来,“我这表妹终究心虚,又如何瞒得过家里长辈?真相大白,不仅把我舅母气个倒仰,还把我母亲直接气回了家。”

你想有个好前程,必定要跟王家做切割,只是欠缺了好时机的问题:科举出仕,那么最好别留下什么道德污点,比如六亲不认。

苏卉又笑了,“你表妹们心都大。”

从王熙凤到宝钗,再到这位王家姑娘都是。宝钗是想踏出一条青云路,这个尚算靠谱,但王熙凤……苏卉当年看原著的时候年纪还小,现在阅历见长,能琢磨出的东西自是不同。

话说贾珠贾琏堂兄弟两个年龄相仿,当贾王两家又一次想着结亲,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贾珠都比贾琏有出息得多。相较于“空有爵位但无权”和“无爵有官位有实权”,脑子正常的都会挑后一个。

在元春封妃之前,贾政在荣府说话都比他哥贾赦算数……得多。

所以王家嫁女,贾珠才是首选。

然而为何把王熙凤说给了贾琏?那是因为整个荣国府甚至算上王家人在内,都觉得王熙凤配不上贾珠。

苏卉就笑问:“当年你跟你堂弟说亲的时候,你弟妹为何没嫁给你?”

就冲这句话,上一句里面的“表妹们”一准儿特指他外祖那边的表姐妹们!

贾珠听了这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更深以为然,“嫁给我堂弟,总能捞个二品夫人在手。这回瞧着不太好,自是要跟堂弟赴任去了。”

随着贾赦被削成了三品将军,贾琏若不立下功劳,爵位极可能到此为止。原本略有些犹豫,还让全家都瞧出几分的王熙凤果断收拾了行礼,陪着丈夫到西北吃苦同时立功去了。

苏卉继续道:“你弟妹,还有薛家的表妹一个见识浅些,另一个则极有成算,全都远了王家,难不成你还不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贾珠老实道,“我是想着这次若是闹得大些,正好连着母亲一起远着王家一阵子。”

舅舅投靠了郑家,还是在郑妃所出的几位皇子都还未见得什么不凡之处的现在,哪怕身后有个太上皇撑着,他也十分不看好。

虽然……舅舅此时投靠也未必多真心,大约想着将来羽翼丰满再另起炉灶,然而郑家就是个傻的吗?不会防着养出个白眼狼?

思及此处,贾珠不由头疼起来:这次九成是奔着舅舅来的!

苏卉能猜着贾珠的想法,心说贾珠不愧是贾珠,法子都想好了,现在……这滑头怕是想试探她的意思呢。

想想也是,仙子给你的暗示……不,现在都堪称明示,有什么理由不听?!

苏卉暗笑,我偏不暗示你,“你都想好了还怕什么?去告状啊!”

贾珠也笑了,他牙超白,“谨遵仙子法旨。”

知道自家闺女真正的~姘~头,也知道闺女竟是一无所觉地被人打包弄走,并丢在了酒醉不醒的义忠王世子身边……王家姑娘的爹娘瞬间收声,两口子齐齐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也不再闹腾哭诉着要嫂子,也就是王子腾之妻高夫人出面讨个说法。

此时王家一位深得信任的管事正带着几位长随,怀揣着一封家信,连夜离京飞速赶往王子腾所在的湖南——这件事明面上牵扯了两位王爷,没错,王家姑娘的~奸~夫也是宗室,正经的王府公子,此事背后还隐隐约约看出郑家的几分手笔,不禀告王子腾,谁又敢拿主意担责任?

之后义忠王打发长史到王家询问究竟想要个什么章程,王家姑娘的爹娘已然明白轻重,只说不敢做主,得等堂兄回信。

你们是姑娘爹妈还不能做主……长史微微一笑,也不纠缠,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

而这个时候贾珠也整理好了证据,用了几个小手段密封好,在一众士子唱和的时候,悄悄交给了他的一位同科。这位同科恰好是义忠王妃的内侄,王妃她哥哥的儿子。

贾珠与这位同科一直交情不错,之前也常有书信和节礼往来,这一次……也就不显突兀,关键是……他告状又无需上门,而且……一回生两回熟么。

却说义忠王把儿子关在家里,把得力心腹打发出去收集证据,不过三天他先后收到了好几分“小报告”,来自他的几位堂兄弟,还包含小辈贺启楼,贾珠等人,甚至还有王家姑娘的~小~奸~夫。

这位宗室小公子从亲哥嘴里得知他无意间得手的美貌小姑娘卷入了这么个大~麻~烦,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是被雷劈个正着,小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懵逼了好一会儿。

平心而论,这位王家姑娘极有姿色,这位小公子的确有意纳她……如今嘛,全家一合计,小公子就让他亲爹领着,一起到义忠王府上说个清楚。

苏卉这阵子一直盯着学生信息这个界面,见贺甯被他爹娘查证出的各路消息打击得垂头丧气,夜里也是辗传反侧,小伙子几天就瘦了五斤,苏卉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被苏卉拉到课堂之前,贺甯还在嘀咕:仙子老师怎么忽然“销声匿迹”?嫌弃他没能发觉酒杯里加了料……从而对他失望了不成?

思及此处,他忽然眼前一花,惊觉周遭全变了样,而有阵子不见的仙子姐姐正笑盈盈地瞧着他。

贺甯立时委屈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也不要……嗯,嫌弃我笨……”

给贺甯当了好一阵子的老师兼知心姐姐,所以贺甯撒娇,真是说来就来。

爹妈唯一的宝贝,可不就是个小公举?苏卉大笑,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啊。”

贺甯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他立即低头老老实实坐好,再抬头时微红的脸颊和微青的眼圈……又实在相映成趣。

苏卉见状忍不住调侃一下,“天才可用不着我呀。”

贺甯气势更萎了:作为义忠王唯一的儿子,他也难免骄傲,但是这个在苏卉眼里中二期没过的少年再怎么爱面子不想承认,也觉得这些年他越活越回去,傻得他都想给自己一顿耳刮子。

苏卉一眼瞧出他的心事,“当年你爹几乎闭门不出,你那些叔伯长辈若是再算计你一个小辈,谁瞧得下去?你们老贺家本来人口就不多,甭管老的少的都不大看得同族落井下石。可你爹要出山了,那些跟你爹一直不睦的叔伯长辈们又怎么坐得住?算计不了你爹,折腾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后面的话贺甯自己就接了下来,“毁了我的名声,我爹后继无人,谁还肯一心跟着我爹混呢……当年那么多良辰猛将肯跟着□□爷打江山,图的不也是青史留名封妻荫子吗?”

“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贺甯“呜”了一声,“我是马后炮!”

因为苏卉教授医学和药理课而刷了老多好感,贺甯面对她比面对亲爹更能说些实话,“如今想来,当时在酒楼,我那几个兄弟……必有心中藏奸的,他们本就有心瞧我的笑话!我昏睡不醒,身边就躺个小姑娘,他们那么多人都没能耐替我收场吗?别说帮我收场,也不用提向我爹娘通风报信……只怕他们其中有人还要立时坐实我酒后~乱~性的好名声。”

那群小兄弟自然分成好几拨,有对他存了歹意的,自然也有心存善念的,更有两边都不占的……以他看来,后两者时至今日都没表个态。

贺甯固然委屈,但明显智商上线……苏卉很是欣慰,“按我那边的话说,你就是个傻白甜。”

第一次听到“傻白甜”这个说法,贺甯自能迅速理解,“倒是……有理。”顿了顿,他才问,“是不是……别一直傻白甜就成了。”

苏卉颔首笑道:“你在家待着不嫌长蘑菇吗?还真让你爹替你收场啊?我教你的东西,不能治病不能解毒,你还不会用来逼供吗?”

你老子的地牢里还关着好几个“硬汉”——没把全部都吐露出来的顽固分子。

贺甯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双目流光溢彩,他猛地起身一拜到底,“不愧是仙子先生!”

苏卉故作深沉道:“少拍马屁多干事。”

贺甯大声应道:“是!”

本来苏卉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肥鹅填食。连逼供该用哪些效果最佳都给他解说一回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能知耻而后勇也不枉费她的一番心血。

看在贺甯交付的丰厚课时费上,苏卉也要坚持把他……培养成才。

小灵灵听到主人这番表态,轻哼一声,“好伟大的志向呀。”

讽刺得忒明显,苏卉狠狠揪了把小灵灵丰沛的胸毛,“你个小灵灵,恃宠而骄啊?”

小灵灵稍微昂起头,方便主人撸毛,“您又快升级啦。要是您升级不快,我才不会对您寄予厚望呢。”

苏卉一直有所猜测,她发觉:系统提供的课程进度都是次要的,而为学生指明方向,尤其是把他们引向能获得更多功德和气运的道路,才是重中之重。

为学生们排解心事,挥散迷茫,坚定信念……她这番作为果然在系统里评价够高。

再升级,她又有新的学生名额和新学生,她估计下一波的学生就脱离了少年青年的范畴,一路奔向中年人……

其实不难想象,等她权限足够教导圣上和义忠王的时候,教学任务恐怕就会变成“治国方略”,而不再像现在这样,以教授学生自保以及一技之长为主。

刚下课,贺甯就一个骨碌从床上滚下来,他叫来丫头伺候他穿衣洗脸——萎靡好几天了,不打理一下他都忍不下去了。

按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糟糟,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倒影……贺甯陷入了思考:我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胆量向……仙子先生……撒娇的呢……

洗过脸换过衣服,贺甯终于觉得还是先办正事!时候尚早,他担保他爹娘还没睡,而且月黑风高委实适合干点“坏事儿”。

想到这里,贺甯忽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极为爽朗。

伺候自家世子多年的大丫头偷瞄了一眼: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世子爷跟醍醐灌顶似的,不止了悟,脸上盘桓多日阴郁丧气更是一扫而空……

却说贺甯这个大丫头乃是王妃精挑细选而来,心细识字更粗通药理。

听了自家世子爷叫出的一堆药材名字,她难免心惊,却二话没说领命而去。

义忠王是个多年药罐子,在使用苏卉提供的精妙药方之前,各种偏方乃至于虎狼之药他都是亲身尝试过的,因此王府也很是存下了一批药材,不说应有尽有,但比宫中也不差什么了。

贺甯是个有点数理化天赋的少年,又有苏卉在课上的引导和提醒,他没费什么功夫就配出了一大包~极~乐~散。

这名字听着污,实际上……非常凶残。

贺甯也没找人试药,他是怕一个剂量不对,试药的家仆就咽了气。反正他亲自揣着药包,直奔老爹的书房。

话说义忠王关住儿子,并非真要限制儿子的行动,而是让儿子闭门自省。因此贺甯出了自己的屋子,根本无人阻拦。

书房里,义忠王跟老婆吐过一番苦水,正口干舌燥让媳妇劝解,听大总管禀报他儿子求见,他和他媳妇都难免诧异。

但是夫妻俩宠孩子宠惯了,气头也过了,又有点恢复儿子要啥都答应的状态。

而贺甯踏进正院,快步走到父亲书房外,刚好听见他娘正替他分辩:甯哥儿委实太过赤诚,可这孩子在医药上极有天赋,又有些不可多说的机缘……王爷您的病没人比您自己更有数,我寻思着甯哥儿将来凭这一手用药的本事也无人敢惹。

贺甯听亲娘的话都把脸听红了:他~娘~的意思是天真也有天真的活法儿,改不了就改不了吧。

大总管通报后,贺甯进屋,脸上的红晕都未消去。

王妃就笑,“皮肤白又皮肤薄,心思都藏不住呢。”

义忠王仔细打量过下儿子,瞥见眼下那一圈青色瞬时心软,“随我,将来留胡子就能遮上些。”

王妃笑得越发开心,“那得等多久。”

贺甯当着爹娘也是自在惯了,原本因为连番惹得爹娘担心而该有的心虚,也随着药成而烟消云散得……差不多。

他把自己的“新发明”告诉爹娘,王妃面露喜色,王爷也来了精神。

一家三口齐齐驾临王府地牢,几个嘴硬的“犯人”被先后灌下~极~乐~散,他们先后不可自抑地大笑,而他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听着越来越不对劲。

他们几个从上气不接下去到脏腑具痛再到随时会窒息,直至神智不清……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而贺甯要的就是神志不清。

这几人答话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把几人口供整理一下,不难发现些新线索。

不过想也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亲自下场,能从这几个口中得知他们确切来自那一家也就尽够了。

一下子知道了许多细节,贺甯感慨良多。

话说当日他们一群小兄弟吃酒取乐的那间酒楼,原本就是忠顺王府的产业,因着忠顺王爱极了蒋玉菡,这间常有权贵往来的酒楼便有蒋玉菡一分干股。

那天也是巧了,蒋玉菡刚好就在酒楼里……

所以贺甯中招,贺甯的内侍里通外合,王家的家仆把自家的旁支姑娘送到贺甯身边,贺甯的堂弟暗中吩咐灭口,并在酒楼外布置人手封锁消息……自然全都落在了蒋玉菡的眼里。

蒋玉菡蒋老板在原著里钟情过宝玉,也就是有金主还敢劈腿,在金主忠顺王眼皮子底下偷跑,最后还能像寻常人那般结婚成家……嗯,差不多就是后世所说的成功上岸……足见蒋老板乃是戏子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所以现在的蒋玉菡有几个死忠心腹并不在话下。

忠顺王这个人外表很拿得出手,待小情儿又历来不错,而且这位王爷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嗜好”……这位王爷要不是心里总想着改天换日,报仇雪恨,再至少谋个摄政王,蒋玉菡纵然对金主没什么真心,也不会这么早就想着另寻出路。

蒋玉菡出身于穷苦之家——都到了卖儿子的地步了,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早年蒋玉菡有张雌雄莫辩的精致容貌和婉转的歌喉,不过因为不识字,见识自然十分有限。

随着他一炮而红,跟着忠顺王而得以常年游走于权贵之间,他也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直觉:忠顺王很难成事。非要让他说个所以然,就是忠顺王会捞银子但是不会打仗……

花了三块钱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蒋玉菡的作为,苏卉赞叹之余更觉得让贺启楼去找蒋玉菡是招妙棋。

蒋玉菡也不负众望,他没都说,但把卖了贺甯的那位宗室公子的名头说了出来。

这位公子与王家姑娘的~奸~夫……这么说吧,这两个人的爹是亲兄弟,但同父异母。

所以这位公子坑害贺甯真算是一举多得了,然而这位跟贺甯交情看起来又极好,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酒楼里那群小兄弟里贺甯觉得他跟这位最要好,而跟贺甯相对最合不来的那位却是最早打发人暗中向义忠王府报信儿的,只可惜侍卫刚出门就被有心人拖住了。

因为识人不明而十分郁闷的贺甯第二日就请贺启楼来陪他……

当了一天心情垃圾桶的贺启楼在晚上见到了他的仙子姐姐,别提多高兴了:值了值了!

在苏卉开口之前照例要先听贺启楼念叨好半天,她始终笑意盎然,直到她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算计贺甯的主谋不是忠顺王,而是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收了郑家的银子顺手让金主开心一下罢了。不然贺甯身边的侍卫仆从都换过一茬了,哪里那么好收买?不过你刚回魂儿那会儿,也就是贺甯差点残疾的那一次,主谋倒真是忠顺王。”

贺启楼大喜,他猛地往前一扑又旋即顿住。

尴尬两个字简直都要写在脑门上了,之后他才结巴着道,“姐姐你最好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告诉我。”说完,让人赏心悦目的小脸……又红了。

苏卉见状,当然要伸手顺顺毛,边顺毛边提醒他,“宗室亲王,尤其是战功传家的那几位,做事倾向于简单粗暴,这种不大上得台面的算计,忠顺王本人也不欣赏,但是能看到仇敌不痛快,这位王爷也不介意帮人背个锅。”

第二天,王家姑娘就被发现自缢在家里……没错,这个家里指的是王子腾他府上,王子腾庶女居住的院子里。

其实在这姑娘贪~欲~作祟,想着将计就计,进有义忠王世子,退有她的好情郎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哪怕能尽得两位宗室的后宅,迟早也是个暴毙的命,王子腾绝对不会为这样的侄女,还是隔着好几房的侄女伸张正义。

不过这姑娘的死,总归是口黑锅,扣到了贺甯头上,虽然不是太严丝合缝:比如王子腾也是一品大员,他家的仆妇就那么容易收买,能悄无声息地弄死或者是逼死客居的自家老爷的侄女?

其实说起来,反倒是王子腾夫妇的嫌疑更大些。

而王子腾收到家信时,侄女不止是凉了,甚至都该埋上了。这位见多识广的一品高官当着心腹幕僚也是阵阵苦笑,“还真是惹着了郑家。”

幕僚轻声道:“郑家如今几位老爷气量有限。”

要不是看好太上皇,以及太上皇扶持的郑妃所出的几位皇子,明公何至于早早就立场分明?

王子腾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写了回信。他自是有动用千里加急的本事,王家姑娘不曾入土为安,他的回信已经到了其妻高夫人的手中。

自家姑娘之死,王子腾夫妇俩自己把这锅背了:败坏门风,死有余辜。王子腾因此上了个自辩且悔过的折子,圣上因为他治家不严而罚了一年俸禄。

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还有王家的仆妇再次迎来了一场清洗,就没人提及了。

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宝钗都要出门了……入了义庆王府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没人知道,因此姐妹们相约见面,恭喜之余都有些悲戚。

这种时候宝玉不会缺席,然而自始至终这位宝贝蛋对宝钗都不太热情——苏卉作为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宝玉对宝钗和气温柔,真是因为宝钗长得好,多余的情愫一点都没。

反正送过了礼,宝玉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黛玉身上。

苏卉趁着这对表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她径自来到宝钗身边,此时恰好宝钗刚从净房回来,身边除了丫头也没别的姐妹。

苏卉上前,直截了当,“世子妃刚刚有孕,你多小心。”

宝钗的丈夫虽是次子却是义庆王实际上的嫡长子,现在不曾受封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让义庆王抱上孙子,这个世子手拿把掐。义庆王嫡子的正妻,苏卉叫上一声世子妃,宝钗也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些。

宝钗不是嫉妒正妻有孕在身,而是这位嫁过来足足三年,这是头一次有孕。这个时候进门,怎么说都有些微妙:期盼多年的嫡子,与新纳的侧室……靠谱点的男人都会更重视前者。

作者有话要说:三合一。

剧透一下,宝钗过得还算不错,不过做侧室开启玛丽苏模式,苏天苏地苏老公,这个……真没有。

第三十九章

苏卉一直很佩服宝钗:目标明确,够果断也够现实。

宝钗在原著中为谋求宝二奶奶之位而用出的那些手段,比如早早就替袭人绣制宝玉的贴身衣物,再比如扑蝶时甩锅黛玉……这些苏卉没法儿欣赏,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宝玉是宝钗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选择。高门宝钗进不去,寒门她也看不上。

凭她的精明,多少也意识到了她的姨母偏爱她是真,但更爱她的嫁妆。

现在宝钗有个补了实缺的爹,她过得不仅滋润,心里还不苦:耳根子略软的母亲向来都听她爹的,而原著里那个“一直拖后腿从未被超越”的哥哥薛蟠也算老实——手里的银子不太多,不影响他宴请小兄弟们却远远不够他在酒楼戏院“放飞自我”进行享受,兼之出入都有亲爹挑选的仆从贴身跟随,家里又不缺美貌丫头伺候,于是薛蟠如今就是个普通的纨绔,看着就知道不成器,却也不像是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眼见着就要踏进王府的大门,偏生得知二公子院子里唯一能压她一头的正房太太刚刚有喜……这怕是宝钗活了十五六年遇上的最大难关。

别忘了,宝钗是通过大挑被指进义庆王府给二公子做侧室的,她进门后位分就仅次于正室~二~奶~奶之下,只要她自己不犯抽,非得存着非分之想,日子应该过得不赖——宝钗可是义庆王嫡次子贺歆汇亲自挑中的侧室人选。

宝钗原本自信满满,此时笑容立即淡了几分……

不过宝姐姐就是宝姐姐,就在苏卉的注视下,她那微僵的神色逐渐恢复……不说能跟刚才相比,却也不见多少不妥。

苏卉职业病一个发作,拉起宝钗的小嫩手,“你心里有数便是。”

凭她跟宝钗的交情,说多了就是交浅言深,跟宝钗忽然亲厚些她八成会想太多,比如林家实际上跟义庆王府有些交情,林家也有心照拂她什么的。

宝钗跟黛玉湘云一样,再怎么成熟情商高,终究没摔过跟头吃过苦头,按苏卉的话说,就是有点盲目乐观。

毕竟宝钗进京之后,见得着的姨娘无一不貌美,但要么粗俗如赵姨娘,要么懦弱如大舅舅的姨娘,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自降身份拿自己跟她们做比。

的确她们也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人,苏卉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声,横竖你进了王府的门不知道都不成。”宝姐姐的小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摸上一回。

而宝钗则笑着点头道:“我记下了。”她还要再谢上一回,偏偏黛玉和湘云联袂而来,宝钗也只得暂且住了口。

黛玉瞥了苏卉一眼,就问,“你们两个凑在一处说什么体己话呢?”

湘云自从两个叔叔前后脚带着家眷离京赴任,她如今也就跟黛玉三春相处多些,外加苏卉和宝钗……也好不容易混成了脸熟能说几句话。

此时听了黛玉这话,她也扬起脸,满眼都是好奇:在她印象里,她都不记得苏姐姐跟薛姐姐有哪回像这样单独说话。

迟早大家都得知道——贺歆汇夫妻两个盼嫡子盼了三年,虽然还不知这一胎男女,但显摆一下总是难免的。

于是苏卉道:“事关宝姐姐的婆家。”

宝钗……黛玉和湘云可一点都羡慕不起来:哪怕贺歆汇是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义庆王府地位超然。

黛玉就道:“那是得留心些。”

傍晚,宝钗亲自把小姐妹一一送走,回到自己屋里,她才抬手揉了揉稍微僵硬的脸:装笑大半天那是真的累,脸上的肉累,心……更累。

宝钗略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就等来了父亲跟前的大丫头。一家四口吃过晚饭,薛恒把女儿叫到书房,先是仔细瞧了女儿好一会儿,面露不舍之色,父女闲话了一阵,他才问起今日宴请情形。

宝钗叙述了一番,最后不忘告知父亲,“苏二姑娘说王府二奶奶有孕在身。”

宝钗早在大挑之前在家就养身多年,她长得美却美得端庄,又饱读诗书,完全没有狐媚子的样子,更关键的是她瞧着就好生养。

所以义庆王妃乐呵呵地顺了亲儿子的意,不然从大挑的女子中弄来个祸家的玩意儿,王妃只要想想都够恶心的——这种事儿又不是没有先例。

天下富贵人家,当娘的给儿子挑侧室,心态都差不离。宝钗心里再有不甘,却也不是想不通透。贺歆汇之妻出身名门,大婚三年半点好消息都无,对薛家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机会。

然而正着手做着准备,这消息一出……父女俩也是默契了一回:宝钗进了王府,初来乍到的,可千万别做了借刀杀人的那柄刀子!

却说从薛家出来,黛玉在踏上她家的马车前,跟苏卉道,“明儿我找你说话去。”

其实今天笑容渐渐消失的,不仅仅是宝钗,黛玉也是,而湘云素来心大,又爱玩爱闹,这次却显得颇为心不在焉。

这几个姑娘说起来都为了同样的事情发愁,那就是她们的婚事。

话说,苏卉隔上一两个月就能见一回皇后,对此苏家爹妈已然从忧虑到逐渐麻木……而且皇后也的确是有心为了儿子求配,苏卉花了几块钱就从系统里得知——系统不能探知他人的想法,皇后想选苏卉做儿媳妇,可是她亲口跟皇帝提及过的,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白,默许。

其实就看皇后这副把苏卉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势头,也没谁能误会皇后的心意。

不过贺启楼对此始终淡定,作为知晓仙子姐姐根底的唯一一位学生,他才不信有谁能强迫他的仙子姐姐嫁人,包括帝后在内。

好的,苏卉现在的状况就是大家都知道她婚事已定,除了贺启楼真没人再打她的主意,但是苏卉身边的几个手帕交,比如黛玉和湘云,那也都是儿媳妇的上上之选,只要你家配得上。

毫无疑问,郑妃的两个儿子就配得上。说起来,这也是苏卉的锅,郑妃总盯着皇后,皇后取中的儿媳妇人选,她自是要留心——直接出手从皇后眼皮子底下抢人,未免太着相,而且目前郑妃母子几个也是蛰伏为主,结果这一留心可不就留心到了黛玉湘云她们几个身上。

郑妃所出的三皇子与八皇子,跟皇后亲生的五皇子、七皇子年纪没差多少,跟苏卉相好的几个小姑娘里,年纪最小的湘云也只跟三皇子岁数差得稍微多了点,嗯,“高达”六岁……

苏卉与黛玉分别,在到家之前就有了主意,万没想到回家后见到了眼眶微红的亲娘。

苏卉吃了一惊,“这是咋了?”

汪桐语拿帕子抹了抹眼睛,随后使了个眼色,屋里的大丫头们就全出去了。这时,她才略哽咽着道:“你婶子来了。”

苏卉她爹是独子,但有几个跟他称兄道弟的好朋友,林海就是其中之一。这几年,林海夫妇上门,苏卉和她的兄弟姐妹称呼这两口子索性连姓都省了。

汪桐语口中的“婶子”指的就是贾敏。

苏卉不用费劲儿琢磨,就知道贾敏跑来跟她娘说了啥,自然也明白亲娘是如何被勾起了伤心事。

话说五皇子与七皇子都是嫡出,就现在看来,明显是五皇子更有储君相,因为七皇子作为皇后的小儿子,本事当然有,但性格也的确稍微奔放那么一点,没他亲哥沉稳。

如果要在两位皇子之中挑选一位的话,苏泰和夫妇当然……是选七皇子了!并非所有父母都想女儿母仪天下。

越是跟皇后接触,苏卉的祖母和亲娘就越是觉得为后不易,这副说不出的苦痛她们也不愿意苏卉经历。

而且苏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需要出一位皇后来提振家族,让整个家族更进一步: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家族跟以军功封爵的勋贵在某些事情上的想法做法……说句大相径庭也不为过。

偏偏皇后想要苏卉做她的大儿媳妇……这一点皇后表现得……都不隐晦:就说苏卉跟着祖母母亲进宫,十次能有六七次“偶遇”五皇子,而在这十次里也就能见到七皇子一次——这才能真叫“偶遇”。

而苏家上下都不想苏卉嫁给五皇子,原因说来说去,其实关键的也就一条,因为五皇子有个真爱表妹。

然而五皇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迎娶他表妹,不仅仅因为他表妹的爹是皇后的庶弟,而是因为他表妹的爹,也就是他的舅舅,只是个七品小官。

哪怕给圈禁的皇子挑媳妇,都不会选七品官之女……让表妹做正妻,除非五皇子不再想要那把椅子!

深知自己的正妻必是达官贵人之女,五皇子如今所求的就是在他大婚后,母亲能把表妹指过来——有个懿旨护身,再加上他的宠爱,总能在后院立足……若能早早有个一男半女更是极好的。

五皇子心仪他表妹,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而苏卉的祖父祖母,亲爹亲妈听说,甚至是亲见二人如何相处后——那情意绵绵的互望瞒得了谁,基本上气得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要不是苏卉表现得特别没心没肺,还反过来安慰长辈们“以后的事儿哪里做得准”,不然家里的大人们恐怕要难受至少半个月。

实际上,五皇子对苏卉满意,对苏家也满意,毕竟将来的岳父才四十几岁,官居三品已然很了不得了。

所以那时候他绝没有给苏家难堪,打压一下苏卉的意思,他只是被他三哥,郑妃所出的三皇子坑了一下,并不知道苏泰和在场,且让人家看了个正着,包括表妹怎么委屈,他怎么安抚,最后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苏泰和记了一笔,五皇子也颇为恼火。之后再遇到苏泰和,五皇子就更为谦和了几分,更是特地找了个机会,跟苏泰和解释了一下,虽然甩锅和避重就轻总是免不掉了。

态度可以加分!这件事苏泰和亲自跟苏卉分说了一次,苏卉听完就哈哈大笑,还不忘点评:能屈能伸,不错不错。

女儿这个反应让苏泰和喜忧参半:有气量无疑是好事,然而……这未免也忒大度了!苏泰和就此算是明白了,女儿对五皇子绝无男女情意,他在遗憾的同时又暗暗送了口气。

哎,哪怕是王府他都能扛一扛,周旋一下,偏偏是天家……

苏卉看出父亲心情复杂,索性给亲爹吃了个定心丸,她爹果然浑身是劲儿地投入到加班大业之中。

圣上有心重启战事,而俗话说得好,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其实在运粮之前还得大兴土木:西北多地的粮道粮库都年久失修。

这阵子苏老爹回家基本倒头就睡,第二天天不亮跟媳妇家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出门……他哪里有空向自己的爹妈老婆转述女儿塞来的“定心丸”?

此时苏卉见母亲还在抹泪,只好亲自上阵,给亲娘也来一记原版定心丸……她已经做好准备,同样的话还得再跟祖父祖母说一遍。

不过在此之前,苏卉还是要找点引子的,“今儿我见着黛玉和湘云了,她俩素来大面儿不差的,却还是让我瞧出心神不宁了?难不成婶子就是跟娘求主意来了?”

汪桐语也直白道:“让郑妃瞧中,能是什么好事?”

她对三皇子与八皇子并无恶感,只是单纯地不待见郑妃而已。同为女人,汪桐语早就透过现象直接看到了本质:郑妃是那种最让人讨厌的婆母,心眼儿多,想得多,事儿多,手段多,管的也多……哪家姑娘给她做儿媳妇都得脱层皮!再说郑妃又极为“上进”……

因此林家、史家这样更偏向正统又有适龄且出挑女孩儿的人家,对郑妃实在是避之不及,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汪桐语吸了吸鼻子,“我听了,都快替敏敏愁死了。敏敏说,那位娘娘忽然慈眉善目起来,问了她好多家事,尤其详细问了黛玉,听说史家那边遭遇也差不离。”

苏卉笑嘻嘻的挽住亲娘的胳膊,“愁什么?皇子的婚事那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汪桐语拍拍女儿的手背,轻叹一声,“话虽如此,郑妃若真是舍了脸央求,圣上……”还能硬下心肠说不?

汪桐语能说说郑妃的不是,却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议论圣上。

亲娘的顾虑,苏卉一望便知,心说娘还是稍微放不开,“放心吧,圣上不会答应的。郑家本就掌兵,再给三皇子或是八皇子择一顶尖文官之女……除非圣上要立郑妃的儿子做太子。”

话一出口,苏卉的嘴巴就让亲娘捂住了。

汪桐语皱了眉,“道理不差,以后别这样随意……议论朝政。”

苏卉轻轻一拂,母亲的手就松开了,她嬉皮笑脸道,“跟娘都不能说几句实话了?”

汪桐语道:“强词夺理!这是一般的实话?”话虽如此,其实她面上并无什么恼怒气愤之色,只是语重心长道,“宝儿,娘知道你有主意,可你……将来到了别人家,可不能再这样说话了。”她终究还是没法儿跟亲闺女宝儿说什么重话。

苏卉眨巴眨巴眼睛,笑了,“娘你又瞎操心。”说完,就一头扎进亲娘的怀抱里,抱着亲娘腰,“我心里有数呢。”

汪桐语刚想说一句“又撒娇”却被女儿下一话震得目瞪口呆。

因为苏卉说得是,“五皇子娶不了我,只要我不愿意。”因为她早就有资格教五皇子了,忽圣上义忠王,她的确得提前打打腹稿,但五皇子这样的……在她手里绝对过不了三个回合。

她见母亲死死盯着她,又慢悠悠道,“娘,我知道祖父祖母,你跟爹爹都把我看成福星,皇后挑中我,这个怕也是关键。”

哪里是“怕也是”,而是“根本就是”,而且正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圣上。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迷信,就算在苏卉所生活的那个极度发达的时代,某位夫人旺夫,说另外一位克夫……这说法可是流传甚广,信~者~甚众。

话说苏卉的不凡,帝后是从先后几张药方里推断出来的:苏卉最先拿出的养身方神妙之处暂且不提,义忠王……原本装裹的那些东西都预备上了,忽然得了新药方身体便奇迹般地好转,如今更是经常进宫与圣上以及一众阁老王爷们议事。

至于让义忠王病愈的新方子的来历,只看向来对女孩儿不殷勤的贺甯居然对苏卉和颜悦色,莫说帝后,连义忠王夫妇也瞧出了七八分,他们得出了与事实一致的结论,虽然其实只能算歪打正着。

因为贺甯对苏卉客气且好说话,完全是因为好哥们贺启楼。

贺启楼在没外人的时候,对着苏卉差不多就是“不停摇尾巴,来回转圈圈”的状态……没办法,死心塌地的美貌忠犬这样已经算克制了,毕竟他也没抱住人舔个不停不是,咳咳。

汪桐语半天没出声,嗯,当时苏卉给老爹下定心丸的时候,老爹也沉默了良久,所以苏卉驾轻就熟地神游了一下。

片刻后,汪桐语才瞪着眼睛轻声问,“宝儿……难不成你想起了些什么?”她和老爷,外加公婆都笃信宝儿身带仙气,必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亲娘像偏了,不过苏卉无意纠正,她只道,“娘,其实我终究是个人,没那么大本事啦。”说着她又微微一笑,“我不能仗着自己的手段欺负人,却也不怕谁来欺负我。”

汪桐语忽然抬手按在她自己的胸口,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你这么说,娘多少安心些。”

苏卉再次抱住亲娘,“五皇子那边娘不要再担心了。只不过帝后气运深厚,咱们不要乱得罪他们就是。”

汪桐语捏了把苏卉的小脸,“瞧你说的。”

却说母女说了好一会儿话,她爹尚未加班归来,再不吃晚饭就直接改夜宵了,汪桐语就让苏卉去瞧瞧苏卓。

苏卉自然应下,出门吩咐丫头们提着灯笼往庶姐苏卓的院子去——宝钗会做人,尤其又是今日这样带着告别意味的聚会,她肯定会给苏卓下帖子。

苏卓这次是染了风寒,没法儿出门参加。只不过苏卓与宝钗交情一般,去或不去她并不遗憾。

等苏卉进了姐姐的房里,热气扑面而来,而方姨娘和苏卉的庶兄苏岩全坐在外间:母子两个脸上都是同款的愁眉不展。

母子俩见苏卉来了,自是彼此见礼。

礼毕苏卉就问,“姨娘,姐姐怎么样了?”

方姨娘回话道:“上午好好的,下午又发了热……吃了两帖药,如今也没退下去。”

苏岩更缜密些,等生母话说完又补充道,“大夫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若是卓儿还不好,只能再劳烦大夫一回。”

苏卉点点头,“我进去瞧瞧。”

方姨娘还想劝,“卓儿这回有些凶险,二姑娘你别过了病气!”

然而苏卉哪里是方姨娘几句话就拦得住的?

她走至大姐的床边,抬手按在她额头,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系统告诉她,她的小姐姐此时已经烧到了四十度!

中药退烧比较慢……她的小姐姐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么烧下去别再说出事来。

于是她背过身去,吩咐丫头们预备退烧的东西,比如白酒和干净的手巾,她则趁众人不备,弄出了片阿司匹林泡腾片,往杯子里一丢,之后让丫头们扶住烧得脑子不清楚的苏卓,她亲自把这杯水灌了下去。

两刻钟后,苏卓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

知道再无大碍,苏卉才起身告辞。到了就寝时分,苏卉再次来看看苏卓。

这时苏卓已经清醒,见她退烧,方姨娘和苏岩都各自回房休息。

苏卉坐至苏卓手边,“好些吗?”

苏卓让丫头倒水,等丫头出门,她眼睛亮晶晶的,而声音却极低,“我看见了,宝儿,我看见你往杯里丢了个银亮的仙丹,我吃了你给的仙丹,这就好了!你不知道,刚刚我病得……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苏卉笑了,抬手作势要捏她姐姐的小脸,“被你发现了!”

苏卓哧哧地笑了起来,被捏得话都说不清,“哎呀,宝儿,姐姐错啦,说吧,你是药仙还是医仙转世的?”

苏卉闻言顿感无奈,她只得跟小灵灵抱怨,“这个误会还澄清得了吗?”

小灵灵甩甩尾巴,“有什么不好?这比神瑛侍者绛珠仙子气派多了!不管是医仙还是药仙,传出去天下还有谁愿意得罪你?哎呀……这升级来得好措不及防!”

苏卉脑海里还响彻着小灵灵不绝的“咪呜”惊呼,带回响的那种,旋即她便觉得双腿一沉……

六目相对,其中两只眼是苏卓的,最先说话的也是苏卓,“天降……呀,这猫好肥!”

小灵灵恼羞成怒,一肉垫就糊在了苏卓脸蛋上。

苏卓笑得整个人就歪倒到了床上。

而苏卉……一点都不意外,与小灵灵心理沟通道,“你也忘记调整外形数据了?”

小灵灵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不动弹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灵灵……请自行参考金吉拉的长相和缅因猫的身材……

第四十章

苏卉与小灵灵的心灵对话,苏卓当然听不见,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能看出眼前这一大坨猫的心绪:它沮丧坏了……话说这猫,是仙猫还是灵猫?不管是仙猫还是灵猫,原来都这么大个儿的吗?果然是一见就能发现不凡之处呢。

苏卓也是个热爱话本的小姑娘,想象力可不缺,毕竟在这个时代志人志怪才是最最火爆的题材!

此时苏卉还在安抚小灵灵,“我又不嫌弃你大,哈哈哈。”她在脑海里逗着小灵灵,手底下动作不停,把小灵灵从头顶撸到尾巴尖儿,“身子大,毛就多啊。”尤其还在人家的后座上捏了捏。

小灵灵猛地回头,却没挪动身子,只在苏卉脑海里嘤咛一声,“流氓哼。”

苏卉抱住小灵灵笑得花枝乱颤。

苏卓看了半天,十分眼热,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摸一摸吗?”

苏卉道:“那得看小灵灵的乐不乐意啦。”

苏卓点了点头,心中万分理解。

苏卉揉搓着小灵灵,“昨儿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我回来那会儿烧成那样了?”

说起这个苏卓很是不好意思,“你出门后我睡了会儿,醒来一身汗,怪不自在的,就要洗洗,洗完换了衣裳,下午再睡就烧起来。”

自作孽……苏卉听了都没话说。

苏卓捂了捂微红的小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说昨儿薛家热闹不热闹吧?我还得在屋里闷几天。”

昨天嘛,热闹是真热闹,说句宾主尽欢也算没毛病,但无论宝钗,还是黛玉湘云其实都不大高兴。

苏卉这两年跟庶姐相当亲近,因此也就有一说一地全转述给苏卓听。

苏卓听后多少也替黛玉和湘云胸闷了一下,至于宝钗……她倒觉得宝姐姐也是求仁得仁了。

话说苏卓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人选就是陈也俊他堂弟,陈也佳。

陈也佳是嫡出,在苏泰和做苏州知府的时候,陈也佳的老爹在嘉善做知县,苏州距离嘉善没有两百里地……

小时候两家人往来不多,却也见过几次,关键是与陈家的交情是在苏卉被皇后“看中且放在眼皮子底下”之前。

话说的确有不少宗室权贵和官员看好郑妃母子,但更多人还是选择正统,有苏卉这个将来的太子妃在,苏卓的行情也跟着水涨船高。

苏泰和与汪桐语在这种时候果断给苏卓挑中了陈家。

陈也佳没有陈也佳那般风度翩翩,一出场就自带光圈儿,但他容貌清秀,性格温和,气质干净,还是个自律的学霸,苏卉最喜欢他的地方是陈也佳偷瞄到苏卓,就闹了个大红脸。

而苏卓也见过陈也佳,对于这位未来夫婿,她也很满意。

两家父母子女全都有意,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苏卉成婚后不与在外为官的公婆住在一起,而是与陈也佳留在京中的陈家大宅,与陈也佳的祖父祖母,同时也是陈也俊的祖父祖母,伯父伯母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处。

陈也佳要科举,因此他十六岁便离开父母回到京城陈家大宅了。

婚后不用伺候公婆,又不用管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想想都觉得滋润无比。

可以说苏泰和与汪桐语方方面面都替苏卓考虑到了,若说这门婚事的缺点,大约也只有一项,那就是陈也佳他爹如今只有从五品,还是两家议定婚事之前苏泰和帮了把手的结果。

不过,对于这一点,方姨娘和苏卓的龙凤胎兄弟苏岩都怕苏卓不自在,而先后来劝她。

苏卓当时简直哭笑不得:这门婚事她满意得不得了!

丈夫品行俱佳,又不用伺候公婆……说句大实话,宝儿将来嫁人都不见得比她舒坦,里子面子全得了,能有什么不自在的?

总而言之,就是苏卓自己的婚事如意,她就能有更多的心思来为小姐妹们担忧,不然光是自己的事儿就愁不完,哪里还有精力帮衬权威旁人?

她想了想,才道,“林叔叔和史叔叔又是什么章程?”

湘云她爹史鼒是侯爷,按地位应该摆在林海之前,然而在家里姐妹们说话,就先论亲疏了。

“还能是什么章程?不愿意呗。”苏卉笑了笑,“黛玉说一会儿过来跟我详细说说,你要听吗?”

苏卓赶忙摆手,“她那个小身子骨,风吹吹就跑了,别把病气过给她!不然我罪过大了……”

黛玉身形的确偏瘦,但远没有到“风吹吹就跑”的地步。

苏卉就道:“我跟黛玉这么学舌,等着她找你讨个说法儿啊。”

苏卓往床上一倒,“那我更该赶紧躲起来。”

苏卉道:“你先别躺着。”说着她又捡起个杯子,倒上温水,当着苏卓的面儿从系统里兑出一片阿司匹林,等泡好了,递给苏卓——当然在苏卓看来就是宝儿再次凭空变出一枚仙丹。

苏卓捧着杯子慢慢喝了下去,最后回味了一下更点评道,“酸酸甜甜,挺好喝。”

“今儿你要是不烧了,就没药给你吃了。”苏卉扛起小灵灵,“我走了,晚上再来瞧你。”

却说屋里刚刚还笑声阵阵,在最靠外的屋里待命的两个丫头正为她们姑娘高兴,怎料之后笑声渐渐消失……二人多少有点忧心。

好不容易又听见些动静,却是二姑娘扛着只大猫走了出来……而自家姑娘披着衣裳相送。

两个丫头此时不好问什么,只得先把二姑娘送出门,之后再看她们姑娘怎么说了。

两个丫头都搞不定,那也不是苏卓了。苏卉放心地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丫头们惊诧于姑娘肩上的大猫,但又没谁真的表现出什么——比起苏卓,这些丫头们对于二姑娘的玄妙之处,体会得更多一点。

苏卉的丫头没有沉不住气或者嘴巴不严的,不然早就打发了。

她也没换衣裳,就是一身家居常服,撸着小灵灵等着黛玉到来。

黛玉比她预计得来得还早。

黛玉不施脂粉,两个眼圈明晃晃地挂在眼下……更添几分脆弱之感,这副模样让人怜香惜玉的男人看在眼里,恐怕就得热血上脑保护欲爆棚了。

苏卉是女人,而且知道前因后果,此时就是“哎呀傻丫头你想太多啦”这样又心疼还有点想笑的矛盾感觉。

然而苏卉还没开腔,就听黛玉闷声道,“云丫头要定亲了!”

苏卉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家,“卫家?”

黛玉点了点头,“表舅跟卫家一直交好,两家又早早便有意结亲,此时说亲事定了也不觉突兀,”她指了指自己,悲从中来,“我家就没法儿给我忽然定亲了……”

林海与贾敏都想给宝贝闺女寻上一门无二挑剔的亲事,一旦精挑细选而且自家条件又够顶尖,自然耗时良久……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哪家因为亲事而跟林家走得很近。

也就是说临时抱佛脚都不成了。硬要说的话,苏家倒是能救急,因为苏卉的同母弟一个比黛玉小两岁,另一个则小四岁。

只是苏家林家交好,却没有结亲的意思,因为黛玉对苏卉的弟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男女之情。

苏卉的大弟弟苏峻牙还没换完呢,而且又不是贺启楼当时那般,顶着十二岁的壳子却有个十八岁的内核,苏峻对情爱什么的都没开窍的,傻小子整日里都是学习玩学习玩无限循环……

作为黛玉最好的朋友,都没有之一,苏卉看得很清楚:黛玉还真就对宝玉与旁人不同,宝玉也极为喜爱黛玉。

但像原著里那般黛玉视宝玉为支柱,这个真没有;而宝玉想娶黛玉,这个恐怕已经有了。

黛玉要嫁人,而新郎不是我,不知道宝玉会不会亦如原著那般先疯一回,再果断出家,苏卉摇了摇头,笑了:宝玉平素都跟着他哥读书,消息不那么灵通。等这事儿风平浪静,或者尘埃落定,估计宝玉从头到尾都一无所觉……所以说人“傻”某些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黛玉见状捶了苏卉一下,“笑什么?还幸灾乐祸了不成?”

苏卉夸张道:“哎呀这么疼!有气冲我发!白跟你好了。”

黛玉吓了一跳,真以为自己一个手重,把苏卉弄疼了,便赶忙赔不是,“疼不疼?快给我瞧瞧!我是昏了头……”

苏卉忽然一摆手,“你娘也急得不行,你爹倒是一直稳得住。”

黛玉一噎,旋即道,“我爹也不是不愁的。晚枫,就是我娘的大丫头,今儿还跟我说昨晚我爹娘说了半宿话。”

苏卉眉毛一挑,“为了你的婚事?”

黛玉郑重地点头,胳膊一伸,牢牢挽住苏卉,“我爹都这样……不然我还不至于这么愁。宝儿,我知道你不寻常,主意又多,快跟我分说分说,好安安我的心,”说着语气也软和了下来,还晃了晃苏卉的胳膊,“求求你呀。”

“你就撒娇吧。”苏卉大乐,“放心吧,郑妃的谋划成不了的。再说郑妃的确挑中了你,但你可不是唯一一个让这位娘娘挑中的。”

抛开苏卉偶尔的不凡言行和举动,就冲着她能被皇后青眼有加,且经常出入宫廷这一点,黛玉就很信服她的判断,莫说黛玉,其实贾敏……也是信的,不然她如何答应在这种身处风口浪尖关键时刻,让女儿出门专程找苏卉讨主意。

黛玉一听,心知在理,只不过她有另一番担忧,她指了指她的脸。

这个……真不是黛玉自我感觉良好。

三皇子对于自己的婚事并非毫无发言权——疼孩子的父母哪有结亲之前不跟儿女说一声问一问的?皇后和郑妃都是,她们绝不会因为挑儿媳妇而跟儿子生分。

实际上,当初皇后选中苏卉,稍稍相看了几次,就问过儿子五皇子的意思,五皇子也是同意了的。

经过郑妃的筛选,一众出身差不多的小女孩儿搁在一块儿,让三皇子挑,三皇子十有~八~九~会选择黛玉——没办法,苏卉活了两辈子,黛玉的容貌都是她见过的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更别说三皇子了。

当然,黛玉美则美矣,但并没有那种“可以让男人为了她,智商下线不顾一切”的魅力。

苏卉见黛玉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抬手捏了把黛玉的脸蛋,“瞧把你臭美的。”

黛玉哼了一声,“也比不过你卖关子。”其实就看宝儿这个态度,她就猜到事情绝没她和她娘设想得那样糟,也就是无法可想的地步。

横竖今儿这个上午都得归黛玉了,苏卉就仔细给她解释了一番,“凭什么器重你爹跟我爹?因为他俩是目前为数不多官居三品,四十多岁的一甲进士。”

黛玉低声道:“我知道,就是有希望入阁。”

将来有个阁老岳父,对于自己大业的帮助,无需多言。这一点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共同的追求和希望。

苏卉继续道:“皇后娘家不如以前,可族里做官为将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只不过这些年皇后娘家渐渐偏重到了文上,以后为将从军的必然越来越少。郑妃她娘家就简单多了,人家一直在掌兵,而且这些年声势渐隆。郑妃再给三皇子选个将来能入阁的岳父,你算一算吧。就算,”苏卉强调道,“我说是就算啊,就算选了我,也给五皇子挑了个将来做阁老的岳父,你算算三皇子和五皇子母族加妻族的实力。”

后面的话苏卉不用再说,黛玉也能想个通透:除非圣上决心力三皇子为太子,不然……不会这么做。

苏卉见黛玉沉思良久,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由衷笑容——这个久违,指的是今天。

话说五皇子是皇后嫡出,正统之所以是正统,就在于想“推翻”这个正统就得付出绝大的努力,甚至是牺牲。

如果圣上想改立三皇子,必须一大堆条件,至少要充分而且让绝大多数人都能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五皇子不能做储君,将来也无法~治~国~守土。

这个证据现在……一条都没有。而且现在圣上分明更欣赏自己的皇后自己的嫡子。

苏卉捏捏黛玉的小手,“所以别愁眉苦脸啦。”

黛玉忽地起身,给苏卉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

而苏卉第一感觉就是:黛玉你好平啊……

今日黛玉苦着脸来,咧着嘴走。

等送走黛玉,苏卉坐回床上,撩起帘子,就见小灵灵团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苏卉也好奇起来,“你不能回系统?”

“你回我才能跟你回去。”小灵灵爪子一划,系统精灵专属面板展露在苏卉面前,“别的倒不影响。不过主人,”小灵灵仰起脸,又把悬空半透明的面板往苏卉眼前推了推,“好主人,给我买个隐形插件吧。”

苏卉往面板上一瞧:哟呵,写得清清楚楚嘛,隐形插件售价二十块,能够让系统小精灵在现实世界随意隐身或者展露身形。

她刮了刮小灵灵的额头,“这个太值了,买了!”说完,她随手往下翻了翻,又看见了个让她眼前一亮的插件:真实食物摄入插件,买了这个插件小灵灵就能吃现实的食物了。

她就问:“想试试人类的美食吗?”

小灵灵疯狂点头,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苏卉都能看出个殷殷切切……她忍不住了,点击确认购买,“幸好你没有口水,不然我这床单子就不能要了。”

至于其他插件都跟小灵灵的外观有关,苏卉觉得小灵灵已经够美了,作为一只喵主子光凭那对流光溢彩的大圆眼睛和顺滑又澎湃的体毛就已经美上天了!

反正她不觉得有必要为了一键换装再氪金,主要是她知道为外观氪金就是万恶之门,一旦忍不住,基本就得氪而再氪,氪无止境了。

安装好插件,小灵灵果然唰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但凭着心灵感应,苏卉知道小灵灵就趴在原地没动,而她再次摸过去,手感依旧……果然只是隐身而已,而非遁入虚空或者次位面之类的高大上插件,毕竟只要二十块,买了不吃亏也不上当。

话说苏卉正在感慨系统一如既往的朴实不坑人,处置完家务的亲娘汪桐语来了——她刚刚看过苏卓。

汪桐语进门先捏了捏女儿的脸,才问,“你那只大灵猫呢?让娘也开开眼?”

亲娘也是个绒毛控,苏卉赶紧让小灵灵显出身形来。

汪桐语一瞧,也吓了一跳,“竟是……这么大个儿!”不过她话锋一转,“长得可真俊。”这身毛一看就很好摸。

亲娘跃跃欲试只想撸猫的模样,苏卉忍俊不禁,“娘,能随意摸啦。”

汪桐语也是能抱着喵主子一撸一整天的妥当人,给小灵灵挠着下巴,“灵猫吃得也不少吧?”

小灵灵扭头冲着苏卉轻轻地喵了一声:主人你帮我解释!

系统小精灵哪有饭量可言,小灵灵吃东西估计也仅限于尝鲜,走质走类不走量。苏卉笑眯眯地解说了一下。

汪桐语听了还略有失望:好像不能没事儿就喂喂这只大灵猫?

却说黛玉回了家,等父母皆在,便把苏卉这天所说的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她爹娘。

林海与贾敏深知苏卉猜测靠谱,但也……不敢尽心,但作为参考却是富富有余了。

苏卉也知道林家夫妇不可能像她爹娘一般百分百相信自己,不过她那番话能给夫妇俩提供一个“解题思路”也就够了。

林海作为高官,之所以在郑妃有意逼婚这件事儿上,所见所知还不如苏卉,那是因为他没法儿通过系统氪金看到一定程度的未来走势。

当晚,正好是贺启楼的课。

两个人正好闲谈到了郑妃最近的手段,因为贺启楼知道苏卉的真正身份,所以苏卉干脆就拿黛玉和湘云做例子,给贺启楼好生解说一番。

“我告诉黛玉的那些话其实略微片面了,”苏卉笑了笑,“需要我提示你一下吗?我爹,林海和史鼒可都是圣上的人。”

贺启楼故作不屑,“这几位都是圣上的心腹,将来如无意外都有大用,这个时候就让自己的心腹们分别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做岳父,好让几个儿子到时候夺嫡内斗?圣上又没疯。”他说到这里也不由莞尔,“林姑娘假若真能嫁给皇子,也只能是七皇子妃。”

七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皇后所生。

这里顺便说一句,皇后和郑妃没给儿子选个现任或者下一任阁老之女,原因就一句话:现任阁老们都快七十了,而下一任差不多也六十上下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重臣的女儿,还未婚且与皇子们年龄相当的,都不是嫡出……

苏卉竖了大拇指,“正是这个理。林海这次要么是关心则乱,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地位没那么有信心。”

贺启楼倒是挺理解林海的,“言官头子嘛,知道得太多,也怕自己将来不好善终吧。”

“我舅舅还活得好好的呢。”苏卉叹了口气,“林妹妹的爹真是太谨慎了,不过也是,知道得越多人往往胆子越小。”

贺启楼对武将和战事方面了解得比苏卉多,“我想着……怕是林大人这阵子见识了不少郑家人的做派,武将功劳在身,略微跋扈些再寻常不过。林大人身为左副都御史,郑家的功劳和黑料这阵子他手里都有不少实证。许是看出圣上要重启西北战事,必要重用郑家,林大人猜测圣上这时并不想因为婚事驳了郑妃的面子,才担心得不得了吧?为了郑家,为了大局,稍微牺牲一下他……也不是说不通。”

黑料这个词还是贺启楼从苏卉这里听到并学到的。

苏卉闻言立时搂住贺启楼,激动之下很想再狠狠亲一下美少年的额头,还好……她忍住了,不过赞美总是忍不住,也不该忍住的,“你怎么这么聪明?给你记大功,不怕你骄傲!”

这就是苏卉的思维盲区了:若无贺启楼的提醒,她的确没能确切地体会到林海当前的处境和心情。

靠在仙子姐姐怀里,贺启楼只想二人能贴得更紧密些!至于脑子已经不太好使,脸上已经开始火烧火燎……这些都是不事儿!

话说苏卉的兴奋劲儿过去,想松开贺启楼,然而美少年两只胳膊已经牢牢挂在她腰际……就这么推开人家,好像太冷酷太无情了。

那就让他多抱一会儿嘛。

在系统教室里能脸红能心跳,但是~生~理~反~应……确实会被抑制到一个很低的水准,毕竟这里是课堂,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谁丢丑都不好。

这一抱,就抱到了下课时分。当然相拥相伴也不影响说话就是。

哪怕为了投桃报李,苏卉也告诉了贺启楼一条氪金得来的消息:圣上真正看重且要重用的郑家人是谁。

天下就没有铁板一块的家族或是势力,郑家当然不会例外。

除了身子骨实在不成,或是实在没天分之外,郑家的嫡系大多都从了军。而圣上真正看重的这位就是郑妃的庶弟,当年在郑家过得很不开心,而且郑家上下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位曾经在家里过得极不开心,现在甚至生出了“不孝不悌”之心。

贺启楼听了,又接了句,“大逆不道这个词,郑家还配不上。”

苏卉抚掌大乐。

苏卉始终都对郑家升不起半点好感,其实郑家在守土保家上毫无疑问是有功劳的,也牺牲了不少族人,尤其是太上皇在位期间——太上皇遇上战事就习惯性地想缩,郑家曾拼死谏言且最后浴血奋战据敌于关外,但是那都是十几年乃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郑家功劳也是有的,但是为了大业,既喝兵血又刮地皮:喝兵血的程度还能忍,但是这家人刮地皮的手段……真是太狠了,绝不仅仅是吃相难看可以形容的。

如今贾琏就在西北,他亲眼所见,上课时自然就得把所见所闻好好说一回。

顺带一提,贾琏和宝玉都不知人间疾苦,然而做了官的贾琏明显不一样了,忧国忧民不好说,但总归行事不肯把良心喂狗。

当时苏卉就想既然贾琏有救,宝玉是不是也行啊……后来她发现贾珠比她更适合当宝玉的老师,这才作罢:贾珠管不了的时候她再上,也是来得及的。

下课后,贺启楼躺在床上,却觉得自己正飘在天空与云朵之间……他都开心到晕晕乎乎了。

他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长公主设宴,邀请京中年轻人到她府上赏花……其实就是高端相亲会啦。

话说圣上对不安生的兄弟绝不会手下留情,但他对姐妹都挺优容,长公主更是其中之最,因为长公主和驸马早早就押对了宝。

这次赏花宴邀请的多是年轻宗室宗女和如今京中一等勋贵——有爵位也有实权的那种。

苏卉因为一直让皇后青眼有加,所以也拿到了帖子,苏卉刚到公主府,就被等了许久的贺启楼堵了个正着。

知道苏卉要去行礼,这只睫毛精都坚持着忽闪了好半天大眼睛,终于等来苏卉一句“若是散席早,咱们一起逛逛”,他这才“摇着大尾巴”心满意足地暂且“退下”。

见过长公主,苏卉与各家姑娘们挨个儿见礼,她很快就意识到除了宗室宗女和勋贵子女之外,还能接到帖子的就是笃定要嫁入皇家,或者预备尚公主做郡马的!

而黛玉和湘云都没接到帖子……这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在黛玉和湘云想来,大约是逃得一劫了。

苏卉正走神,琢磨着回头就恭喜她们一下,却不防有人忽然坐到了她身边。

此时苏卉特地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坐在凉亭里,等着神出鬼没的贺启楼再次找来,却没想到小情郎没找来,倒等来了假情敌。

没错,来人就是五皇子那位真爱表妹何瑾。苏卉进宫时,跟这位何姑娘远远地打过几次照面,像今天这样近距离,能看清这姑娘脸上绒毛程度的接触,真是第一次。

何瑾给苏卉的第一印象就是:挺美,很温婉。

公允的说,黛玉和宝钗,再加上一个去了的秦可卿,就是最顶尖最上等的美貌了,苏卉比她们三个要略逊一筹,而这个姑娘跟她平级……也是湘云的水准。

总而言之,就是这姑娘确实很美,同时气质也好,谈吐也不错,跟她闲聊相处无疑是挺舒坦的。

要知道五皇子不止一个舅舅,而他的舅舅们也不可能只生一个女孩儿,五皇子能从一大堆表妹中注意到何瑾……何瑾最初靠的必然不是才华……

没错,就是看脸,就是简单粗暴!因为让五皇子赏心悦目,之后才能有进一步往来,才可能让五皇子意识到他跟这个表妹志趣相投。

而五皇子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被母后叫去挑选正妻,他能认同苏卉,当然还是看脸……

想到这里,苏卉呵呵直笑。

何瑾虽然不知道苏卉缘何发笑,但感觉到对方毫无敌意,且性格不娇纵,不难相处,她也安下了大半的心。

苏卉这一笑,就冷了场。

何瑾从凉亭的八仙桌上拿了盒鱼饵,就站在围栏边上喂一喂下面的鲤鱼……然而随着鱼饵落入凉亭下的水池中,鲤鱼感觉到动静从池子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何瑾见状,鱼饵就抛得更远些,她越抛身子就越往前探,就听咔嚓一声,何瑾掉下去了……

苏卉还走神呢,猛不丁被何瑾以及自己丫头的惊呼叫回了神儿,她定睛一瞧:诶,何瑾人不见了……

她就知道今天得出事儿。

于是她吩咐自己的丫头去找人:找婆子丫头,再带厚实的衣裳来,自己则走至破损的凉亭边上,往下一看,何瑾正抱着凉亭下面的柱子没撒手。

苏卉心说:挺聪明啊。她无视何瑾丫头那张满脑门子冷汗且煞白煞白的小脸,解下自己的披帛,再点开系统兑了个三秒的“绳艺大师”,外加一秒的“胸口碎大石”……共扣费五块。

于是,何瑾的丫头就在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亲眼看见苏姑娘用披帛紧紧裹住自家小姐的身子——怎么绑上去的她也根本看不明白。

苏姑娘随后就是顺手一提……嗯,也许不是顺手一提,但她家姑娘就这么被苏姑娘轻描淡写地拉了上来。

这个丫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此情此景依旧让她说不出话……

京城的春天还是挺冷的,何瑾又泡了水,冻得全身都在抖,然而小脸却红彤彤的,也不知道为啥,更坚持着要先道谢。

苏卉一句话就把她堵回去了,“再不走,一会儿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要闻讯而来了,不过按照人家有心人的想法,应该是咱俩一同湿漉漉地跟个落汤鸡一样泡在这个鲤鱼池子里。”

“必有厚报!”何瑾也是果断的,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回想一下,刚刚这两人双眼全都晶亮晶亮的……当初美少年见识到她的“神威”,也是差不多这个表情。

苏卉觉得自己要使用点非常手段了:系统催眠,略微改变一下这主仆俩的记忆,让自己救何瑾的过程更“唯物”一点吧。

想到就做,苏卉点下确定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居然要一百块!一百块!

“什么一百块?”

苏卉循声望过去,正是姗姗来迟的三皇子、五皇子,外加一个贺启楼——当然,他们的随从亲信此时都是布景板了。

而出声的正是五皇子。其实没见到预想的状况,他们几个全都松了口气。

“劳务费啊。”苏卉笑了下,“殿下问过何姑娘就知道了。”

这次……应该是想离间三皇子和五皇子。不得不说,幕后黑手实在是太下作,而且下作得还如此令人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错字回头改。

我比较困的时候,自动纠错功能就立时开启了捂脸。

第四十一章

苏卉可以对着何瑾走神,却不好当着两位皇子再神游天外心不在焉,而且两位皇子也要第一时间“勘验现场”,她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于是她率先行礼告辞,都不给皇子们问话的机会,当然临走前,她不忘给贺启楼个暗号。

贺启楼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卉身上,见到仙子姐姐一个熟悉但旁人绝对看不出什么的手势加眼神,他自然心领神会。

苏卉早早“撤退”,三五两位皇子也知道她不想太招惹是非,果然都不强行挽留。

苏卉离开凉亭顺着长廊走了不远,顺着石子小路再绕过一个硕大的假山,果然就见到了完成任务正来寻她的大丫头红因。

话说苏卉身边的大丫头已经换过两拨了,如今伺候她的丫头们是以“红橙蓝紫”配“因材施教”为名。

红因作为四位大丫头的“老大”,在这等场合也一点都不露怯。

红因见到自家姑娘,先松了口气,旋即打量了下四周——今儿长公主府上来了不少人,想在园子里找个左近无人的地方,其实并不容易,只能退而求其次,近处没人听墙脚就行了。

刚刚何瑾掉下池子的时候,其实就有人瞧见了。只是那位姑娘离得比较远,知道自己冲过去也赶不及,就带着丫头匆匆去叫人,三五皇子能来得这样利索,便是那位姑娘的功劳。

苏卉救人的时候,倒是只有何瑾主仆亲身经历,除了她们三个之外,再无“目击证人”。否则连续修改暗示数人的记忆,光扣费就能让苏卉心疼死。

红因站至苏卉身侧,才低声道,“我瞧见何家姑娘主仆两个安安稳稳地走过去。刚才我去找人,遇见这府里一个衣着颇为体面的管事嬷嬷……”

苏卉笑道:“百般推脱不让你喊人来援?”

红因也笑道:“姑娘妙算!我正跟她掰扯,何家姑娘主仆两个走了过来,那婆子想是晓得再没法子,还想分说几句,何姑娘却是理都没理就走了。”

如今虽然入了春,京城依旧乍暖还寒,今儿固然天气不错,但每个姑娘都会预备上一两件厚实的衣裳。

刚才何瑾从池子里上来,她的大丫头就给自家姑娘披上了件带毛的披风。何瑾是半截儿身子泡在池子里……反正披风上面露出来的地方看不出异常,下面……也就是双鞋子,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已经足够让鞋底踩不出水印儿了。

苏卉瞥了眼红因,“你瞧着何姑娘好性儿,那得看跟谁。她跟五皇子那样亲厚,皇后娘娘最重规矩,一切全看在眼里,缘何容得下她?只靠低眉顺眼俯身做小吗?”

苏卉爹妈都已经知道自家闺女不会做五皇子妃,但红因不知道啊,哪怕单论跟苏卉相处的时间比苏卉爹妈还长。

这个贴心又忠心的大丫头满心担忧,就是不敢明说。她一方面觉得姑娘还得对何姑娘好声好气,嫁入皇家真是满肚子苦水……这还没嫁她都替她家姑娘委屈,但另一方面她又觉着姑娘正该这样大度……

毕竟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大丫头,红因正琢磨什么,苏卉哪里猜不着?她抬手捏了把红因的嫩脸蛋,“这回咱们躲了就是,以后跟咱们干系也不大……我都不愁你瞎担心什么呢。”

红因皱着眉头,却干脆地应了声是——她多少也意识到了自家姑娘的不凡之处。

主仆俩边走边说,一直走到人多的地方……而长公主的心腹女官已经等候了一小会儿了。

让两个小姑娘颜面扫地从而离间两位皇子……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家家里,自是让长公主怒不可遏。

纵然怒极,长公主依旧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待心腹们先后领命而去,她才对身边的驸马道,“咱们这些年不爱多管闲事,怕是让人觉着咱家是软柿子,好欺负了!”

因为前些年伤了腿,从而再不上战场的驸马眯了眯眼,轻轻拍拍长公主的手,“是这个道理。”

苏卉带着丫头见到长公主的时候,这位圣上最亲近的姐姐,同时与义忠王私交也颇为不错的公主殿下已经恢复平静——至少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长公主招来苏卉单独说话,就是要安抚她,顺便问问苏卉有什么发现。

府上要举办赏花宴,还是有皇子们到来的赏花宴,人来人往的观景凉亭护栏竟然被人锯断了一半……要是没内鬼,这说得通吗?

只不过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并实施报复,这些事苏卉可都管不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换过衣裳怀揣着手炉的何瑾,正跟五皇子一起,听她的丫头一五一十地禀报。

何瑾和她的丫头记忆受系统的影响稍有修改,然而被修改的地方也仅仅从“苏卉一人单手就把何瑾拎了起来”变为“这丫头与苏卉合力,把下半身湿淋淋的何瑾拉了起来”。

至于苏卉那极其匪夷所思的~捆~绑~手法,这见过世面的丫头还有亲身经历过苏卉手艺的何瑾说法完全一致:苏姑娘手巧至极,解下披帛三下两下就缠住姑娘的腰身……两个人一人拉手,一人扯披帛,没怎么费力就把姑娘拉了上来,姑娘除了受了凉也无其他伤处。

五皇子听了就笑,“是个难得的妥当人。我说她怎么要我拿捞务费。”五皇子第一次听说“劳务费”,把劳想成了捞。

的确难得……何瑾深知如无意外:苏姑娘就是殿下的正室。从心里说,她有殿下宠爱不假,但也希望将来与这样一位稳得住又好相处的姐姐“同住一个屋檐下”。

只不过苏姑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起伏,见到她也没半点吃醋的样子,若不是隐藏得太好,就是这位苏姑娘对殿下无心。

何瑾顿时喜忧参半:无心就不会吃醋,无疑她会挺好过;但同样因为无心,苏姑娘许是不会全心全意襄助殿下……她莫名觉着这位苏姑娘很厉害,说不出的厉害。

说起来,何瑾与五皇子这对小情侣又默契了一回。

虽然五皇子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但他现在想的正是苏卉。

母后为他选定了正妻,更征得了父皇的默许,他自然也无异议……

这些年五皇子其实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苏卉身上过——原因无他,苏卉表现得太标准了:一副温和有礼,没什么棱角的标准贵女相。

原本在五皇子眼里,苏卉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不凡的相貌,然而皇子身边会缺美人吗?

所以五皇子之前对苏卉是真的没上心过,而现在也是真的起了兴致:他似乎明白一点母后为何独独看重苏姑娘了。

知子莫若母,实际上皇后的确看出几分苏卉的真实~性~情,就算不考虑苏卉的些许神异之处,光凭性情,皇后就认定苏卉能够迷住她儿子,以后成婚不仅能夫妻和睦,更能让她早点抱上孙子孙女。

就算儿子看中的侧室是皇后的侄女,皇后作为正室,还是更喜欢嫡出的孙子孙女。而圣上无疑也是一样,更看重嫡子嫡孙。

五皇子今年十六,对母后的真实心意还不甚明了,他甚至觉着母后挺喜欢瑾儿表妹。

而何瑾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固然她已经很聪明很懂事了,但她跟五皇子相处太久,从而有着同样的错觉。

皇后怎么会为个侧室跟儿子生龃龉呢?苏卉也是看破不说破,这些轮不到她才操心,横竖她也不会是皇后的儿媳妇。

从公主的书房出来,苏卉“回归人群”,与一众脸熟的小姐妹继续说说笑笑。在场的男男女女不缺消息灵通之辈,不过这个级别的赏花宴注定了大家再好奇,也晓得轻重,自然没谁没眼色地上前拉着苏卉问这问那。

因为出了这么档子意外,长公主面上就淡了几分,驸马亦是兴致不高,于是到了散席的时候,大家便先后告辞,苏卉正是脚底抹油溜得最早的那一批。

离了公主府,苏卉就吩咐说到她常歇脚的酒楼坐一坐——她和亲娘姐弟们一起出门逛逛,总是要在这家歇一歇,吃些这家名满京城的独门点心。

之所以说是独门,就是因为这家的面点师傅懂得打发蛋白,也晓得用乳酪和奶油。中西合璧,做出来的点心口感更松软也更香甜。

然而甜度堪比后世马卡龙的一小块点心下肚,被齁到嗓子眼儿的苏卉接连两杯浓茶灌下去,又略坐了会儿,她就跑去厕所。

就在此时,贺启楼终于找来了。

红因还有今儿跟来的小丫头,以及几个长随都是苏家老人,也伺候了苏卉有些年头。自家姑娘与南安郡王府的贺大爷交好也不是这阵子的事儿……以前姑娘年纪小,不碍的,如今姑娘快要及笄了,与五皇子的婚事也越瞧越有眉目,这样在外见面……不妥吧?

红因他们想到了一处去,此时贺大爷在,他们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回家一定要好生劝劝姑娘。

却说苏卉洗过手回到包间,就见贺启楼坐在窗边,往楼下看。

苏卉打发了自己的丫头,才上前问,“瞧什么呢?”

“三皇子。”贺启楼往楼下指了指,“这就真走了。我还寻思着他一会儿还要借口上来瞧瞧,瞧瞧我究竟来私会哪一个。”

苏卉指头一弹,没擦干净的那滴水正好飞到贺启楼眉心,“三皇子委实让郑妃教得有些小家子气。”但三皇子这个小家子气是以有望争夺大位的皇子的平均水平为标准的,这位殿下再怎么小家子气那头脑气量也不是小市民能比较的,“他也就爱打个嘴炮,过过嘴瘾。真正出手之前,他都是相当慎重的。”

贺启楼笑着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正是这个道理。”

论血缘亲疏,三皇子跟贺启楼还更亲一点,因为两个人的母亲也有点血缘关系,虽然这个关系完全称不上“近”。

同时三皇子挺爱说话,嘴也比较甜,而嫡出的五皇子就忒高冷了点。

不过贺启楼自己也承认,他跟五皇子交情更好,多少也是受了仙子姐姐的影响。

苏卉又问:“你怎么跟在那两位殿下身后了?”

何瑾刚掉下池子,那是有“目击证人”的,只是那姑娘扭头去报信儿,选择的也是东主长公主,而不是找皇子们告状。

“还不是三皇子非拉着我说话?他下人来禀报出事,躲也躲不成啊。”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不该看见的,反正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看还是看……三五皇子都在场,正需要一个够分量的宗室做证人和中人。

三皇子当时不放贺启楼走,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贺启楼继续道:“再说听闻姐姐你也牵涉其中,我说什么也得过去瞧瞧。”他一脸无奈实则满心骄傲,“前阵子考校,我不小心出了个风头。”

老贺家也是马上得来的江山。

开国百来年,内外都不算安生,所以宗室尚武之风延续至今。对于年青一代的培养和考校也从没停过,哪怕是太上皇这位一听要打仗就习惯性怂一下的皇帝,在位期间考校年轻一辈都很用心,更不用说本就颇为擅长兵事且心有大志的今上了。

而重生后的贺启楼毫无疑问,就是这几年里宗室公认的最闪耀的那颗星。三皇子有机会就拉拢一下,力争搞好关系,也是理所应当。

苏卉听了便由衷赞上几句,“正该如此,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

“出名要趁早?”

苏卉又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是注定要出风头的,早习惯早享受,挺好。”

贺启楼大嘴一咧,八颗白牙闪闪亮,“都听你的。”

这里面的道理也不用苏卉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贺启楼听。

无非是早出头,早入得圣上和义忠王的眼,早点上战场,早带兵,早捞军功,而后就是牢牢把握住兵权……手里有兵心不慌,到时候足以应对数年后必定爆发的乱局。

至于为何会有乱局?

因为太上皇当年千挑万选选出的继承人,跟他政治理念居然完全不符……而且这些年来,这个好儿子居然与他曾经最疼爱也亲手毁了的儿子联手,逐渐从他手里夺取实权,并渐渐占了上风……

太上皇会甘心认输,坐以待毙,也就是安心等死?!

眼见着下一代他扳不回来了,但他可以谋划再下一代呀。现在看来,卓有成效。

那些心明眼亮的权贵们已经看出太上皇不甘心,但是太上皇将来做到哪一步,他们就没能准确预估了。

其实有系统加身的苏卉也没有……但她能得到一个大致的最坏的预测结果,所以她就按照最坏的来准备。

贺启楼也没能看到好些年之后的局势,但他上辈子战死疆场,边境尤其是西北局势可见有多不乐观,就算苏卉不特地提醒,他也有自己的步调,那就是尽早掌兵!

两个人各自思量,忽然齐齐扭头,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贺启楼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在那之前,我得先帮姐姐把婚事解决了。”

苏卉都惊讶了一下,“啥?”

她也是打算在她壳子满十五之前,把婚事解决掉,因为距离下旨指婚还有好几年,不用太急,而且她想用一个比较经济……其实就是省钱的方式来圆满解决这个麻烦。

本朝皇子们指婚多在十八、九,二十左右成婚——这时人们已经意识到年纪太小做了父母,不仅生下的孩子成活率很低,对小夫妻两个的身体,尤其是女方,损伤很不小。只管生,不管孩子死活,死了算倒霉,活了就是赚到……绝大多数人都没这么丧心病狂,皇家也不例外。

贺启楼笑了笑,“还有几年,但我不想细细谋划了。瞧着五皇子一副把你当成自己人的态度……”我就忍不住想揍他。

苏卉好奇道:“什么自己人?我平素都不怎么理会他。”

苏卉跟五皇子很少碰见,就算遇见了也就是“点头之交”的程度,行完礼两个人就再无互动。

皇后还曾经为这个问过儿子,是不是对他挑的媳妇不满意?

五皇子也很无辜,他真没因为谁故意冷落苏卉,苏卉不说话,他也不好找话题啊,毕竟他高冷惯了。

苏卉通过系统得知这一幕的时候,还跟小灵灵感慨过:若非她实在对五皇子无感,哪怕有一点点情意,再冲着皇后这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这婚事也就差不多成了。

横竖左右无人,贺启楼鼓起勇气,盯着苏卉,问起了他一直想知道的,“为什么五皇子不成?”

苏卉笑了,如实作答,“给他做媳妇,怕是一辈子都得经常捧着他哄着他,我何必找罪受?”

让仙子姐姐奉承凡人,哪怕这个凡人是皇子,甚至今后贵不可言……闻言贺启楼暗暗提起的小心脏蓦地落地了大半:五皇子必是不晓得姐姐的身家和根脚,就算以后知道了又如何?梦中课堂,他都说不出口,足见姐姐神妙手段至少足以自保。

然而他可不是只想姐姐做他的老师,而是……帮姐姐出面搅了这门婚事,姐姐必会对他更看重一层……吧?

好歹他也是身负气运,重活了一回的人,体面地搅了婚事,他当然有办法,只是这法子总要冒险。

至于姐姐愿不愿意选他,他现在追问总有胁迫之感:好像如果姐姐不答应,他就不出手了似的……

在贺启楼看来,不嫁他暂且没什么,不嫁别人就行。

却说贺启楼独自纠结来纠结去,那句“姐姐我怎么样”死活都没问出口。

然而有些话不用说,也能让人看出来。和贺启楼相识,那是小灵灵介绍的……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通过系统相亲?想到这里,苏卉不禁莞尔:小灵灵的眼光不错。贺启楼的确是她最有好感的一个,至于结婚,嗯……倒也不排斥,起码贺启楼是知根知底了,颜好性格也合拍。

打定主意,苏卉决定给点甜头——实在是贺启楼的表现太合她心意了!要帮她解决婚事,还没附加条件。

她拍拍贺启楼的肩膀,“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脸对脸,姐姐身上的淡香混着她呼出的热气扑面而来,贺启楼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个透:因为他总觉得姐姐好像随时会亲过来。

实际……与贺启楼的猜测相去不远。

苏卉稍微转过身,伸出胳膊轻轻抱了贺启楼一下,一触即分。这拥抱快到贺启楼都没反应过来,他自是没能及时回应,比如反抱一下……回过味儿来的贺启楼懊恼不已,旋即又因为这一抱而全脸通红。

美少年羞成了一颗成熟的西红柿……苏卉大乐,忍不住又动手逗逗人家,她轻轻捏捏贺启楼的脸蛋,“面皮又薄又白,你这心事完全遮不住呀。”

“我……”贺启楼已经结巴上了,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扑上去不撒手的念头,“我平时……才不会这样!”

苏卉就把“我不信”写在了脸上,她瞄了贺启楼好半天,直到贺启楼眼神飘忽躲闪,她再次……抱了贺启楼一下。

讲道理,苏卉的壳子走的是细长条儿纸片人风格,大姨妈虽然来了,但是曲线起伏什么的,基本没有,当然除了腰身,所以苏卉觉得,她就抱抱贺启楼,应该不会给人家什么生理压力。

贺启楼没有辜负苏卉的期望,这位南安王世子在感情上真的是个非常单纯且纯净的美少年。

他的确没有因为连续两次拥抱而生出“生理压力”,他就是……他把自己的感受脱口而出,“姐姐,我头晕……”

很好,他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苏卉体贴地问:“用不用我帮你按按?”

贺启楼缓慢地扭头,盯住苏卉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那我还能冷静下来吗?”

苏卉哪里还把持得住?真应了网路上那个金句,小楼楼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她不由分说,把贺启楼带到自己身边,直接给……贺启楼重新梳了梳头发,边梳边道,“次数多了,你总会习惯的。”

贺启楼智商还没上线,此时迟钝极了,“哦。”

美少年当真是非常非常喜欢她!就冲这点,那个总顶着张~性~冷~淡脸的五皇子就该“扔”!

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别,苏卉回家时天边犹剩了几抹落日余晖。

她刚让红因搀着,走下马车,正好过来迎接她的小灵灵已然飞扑了过来。

苏卉眼疾手快,一个公主抱就稳稳地捞住了小灵灵——不管小灵灵在不在身边,都不影响她跟小灵灵沟通和使用系统商城,今儿没带着小灵灵,也是因为出门时小灵灵还在沉迷炸鸡块,不可自拔……

抱着自己的巨型橘喵,苏卉到父母房里那里请安,一进门就见他爹妈并肩坐在罗汉床上。

苏卉极为夸张地回头望窗外看,“天还没黑?我怎么见着我爹了?”

她爹苏泰和这半年里几乎日日加班,回家时必是迎着漆黑的夜空与月亮星星,难得见她爹早下班一次,苏卉当然要调侃一下啦。

苏泰和哪里会被闺女一两句调侃击败?他就轻轻问了一句,“想不想爹爹呀?”

苏卉立即投降,把小灵灵一丢,飞身转投亲爹的怀抱,“想死了!”

亲爹身子骨不怎么样,又陷入加班地狱,苏卉自然在暗地里给亲爹加了不少小灶。

话说丈夫的身体情况,汪桐语最是清楚,又不得不拼命,她那会儿担心得不得了。

然而丈夫埋首忙于公务,一天都睡不了几个时辰,一个月下来,特地请来的极擅调养的太医却说苏大人颇为强健,竟比之前还好上几分……汪桐语再傻也琢磨过味儿来:宝儿又出手了。

汪桐语想明白了,没道理苏泰和一无所觉。这夫妻俩都心知肚明了,老太爷老太太,也就是苏卉的爷爷奶奶也一样心里有数。

两位老人家都七老八十了,没病没灾还能携手爬山,这真不是能装糊涂的事儿!再加上苏卓高烧,苏卉一粒药下去,苏卓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他们坚信:细水长流,更显功力。

苏爷爷苏奶奶苏爸苏妈对苏卉的信任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地逐渐建立起来,直到前阵子苏卉表示她不会嫁五皇子,婚事告吹也不会对双方有什么影响,长辈们不仅不意外,甚至齐齐觉得苏卉能自己拿主意也好。

关键是这么大的事儿,苏家都能迅速统一意见,让宝儿自己拿主意……所以苏卉不仅做到了完全婚姻自主,还让家人十分尊重且看重她的建议。

却说此时苏卉就靠在亲爹怀里,还伸手拉着母亲的手,剩下一只手也不闲着——撸着小灵灵的长毛,舒坦得无以复加。

苏泰和捏捏闺女的小脸,“散席后还跟贺启楼坐了坐?”

连名带姓地称呼贺启楼,证明亲爹已经有点酸了……苏卉自然要老实交代,“在长公主府上遇上点麻烦事儿,让他撞见了个末尾,从长公主府里出来总是要说道说道的。”

苏泰和轻哼一声:贺启楼心悦宝儿!也就是如今年纪都小,皇后和五皇子都懒得计较,不过既然与五皇子的婚事不成……苏泰和沉吟片刻,暗想:罢了罢了。

他当初为五皇子与宝儿这桩婚事着急上火,并非担心什么齐大非偶,而是五皇子分明对宝儿全无男女之情。所以后来哪怕把贺启楼的心意全看在眼里,五皇子似乎也不甚在意。

我的宝儿这么好,你居然敢不在乎!就为这个,苏泰和当时气得好几天都没睡好。

如今已然得知宝儿的几分真本事,苏泰和安心之余,再把五皇子与贺启楼放在一起比较,他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想法:罢了。

罢了……还不就是顺其自然的意思?

看出父亲,甚至是亲娘的真实心意,苏卉心情大好,又把今日捞起何瑾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

汪桐语听完便情不自禁骂道:“当真下作!”

苏卉随口道:“就是因为手段太下作,我就断定绝非三皇子所为。”

三皇子如今还差几个月满十八,没有领过差事的皇子,身边伺候的怎么缺得了圣上的人?算计到了无辜妇孺身上,让圣上知道,三皇子的前程也就此泡汤……

王者必是以行阳谋为主!阴谋诡计,尤其还是如此下作且无甚必要的阴谋诡计,三皇子若真做得出来,郑妃都能快刀乱麻,放弃三皇子,转而培养她的幼子八皇子。

至于五皇子……预备的正妻和侧室泡在池子里让人看个正着……五皇子如果不是想不开不想当太子,绝不会干这种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儿。这种一眼自明的事儿就不必特地说了。

苏泰和双臂环着女儿,双手……也随着苏卉的手,撸起了小灵灵,“在长公主府上……义隆王前阵子刚没,那位公主当然忍不住。”

义隆王当年与其余几个兄弟一起,在圣上登基前后找了许多麻烦,但义隆王并非主谋,所以圣上就把这个弟弟圈禁了事。

而义隆王去世,苏卉通过系统查询,结论就是寿终,换句话说是自然死亡。

而苏泰和话中提及的“那位公主”则是义隆王的同母妹,因为有个阁老之子做驸马,所以就算亲哥哥被圈禁,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滋润,也始终保持尊荣。然而亲哥哥故去,她受人挑拨,自然就想弄出点什么动静。

不过这位公主日子显然过得很顺,没啥斗争经验,手底下看来能人也没几个,动用了不少人情和人手,折腾出来的动静根本不痛不痒,反而逼得她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哥哥,以及一直地位超然对兄弟姐妹多有照拂的长姐先后出手,给她个教训……显而易见,这位公主殿下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正偷笑着看热闹的,自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对于皇家来说,本就不甚复杂的事情,查清来龙去脉最多花费半天。于是晚饭前,五皇子看过案头上那张薄薄的信笺,就跑母后宫里要求蹭饭。

当然蹭饭之前他乖乖坐在手边,跟母亲闲话。

五皇子稍有尴尬,“母后,苏姑娘……倒是一直小瞧了她。”

皇后叹了口气,“你的媳妇,我自是精挑细选。这阵子你的心思几乎都放在瑾儿身上了吧?”言外之意就是你让瑾儿迷住了,本来眼里也没放下其他姑娘。

五皇子也老实道:“若非她轻描淡写地救起瑾儿,儿子也……没正眼儿瞧她。”

皇后更无奈了,“你纵然不喜她,好歹好生待她。你待她好,她自会真心待你。”

听了这话,五皇子忽地想起苏卉张口找她要“捞务费”的情形,他跟苏卉完全不熟,但他再回想一下,对方的神情偏偏越发清晰,他甚至好似看清了对方当时真正的想法:你居然给我惹了麻烦!好烦!

想到这里,五皇子也不自在了几分:娘诶,苏姑娘好像有点嫌弃我。

话说五皇子虽然走高冷路线,但实际上他真没自恋到自认人见人爱苏炸天。不单单是他,包括三皇子在内,都知道亲爹还看着呢,当儿子的别自视太高,还是少抢风头为妙。

见半天儿子没答话,皇后难免好奇,“怎么了这是?”

五皇子摸摸鼻子,把苏卉如何救得何瑾照实说了。

皇后何等人物,关注的地方也不是苏卉的胆色和身手……因为她早知道苏卉不是一般姑娘。

“瑾儿怎么会特地见她?”

她那个侄女她也仔细考验过,是个很懂事很谨慎的姑娘,不然她怎么能默许儿子在婚前就有这么个心爱侧室?

五皇子正经心虚了一回,“是儿子让她去的……探探虚实。”

皇后抬手一巴掌,糊在了五皇子的……手背上,“傻儿子!”你忒不懂女人心啊!人家一准儿给你记上了!

儿子和儿媳妇如胶似漆,鹣鲽情深,皇后在高兴的同时兴许还会暗暗地酸一下,但是明知道小夫妻婚后要不合,皇后必然要上火。

正是因为多少知道点苏卉的玄妙之处,皇后才要反复提醒儿子真心相待:苏卉真心相助和面子上过得去,结果绝对大相径庭!

但这些话皇后不好跟儿子明说。

神鬼之事大家多少都信,包括圣上在内,但作为皇后你不能明着宣扬这些事,落人口实准会让人做文章。

没奈何,皇后只得耐心教导起儿子夫妻相处之道。皇后也算看透了:因为她的好侄女瑾儿,儿子就缺了根筋,体贴女人的那根筋。

这边皇后跟儿子谈心,那边郑妃也没闲着。

郑妃出身将门,也不是什么温婉的性子,“我瞧着他们是打定主意,算计老五,让咱们母子背黑锅。”

三皇子冷笑一声,“瞧着吧,这事儿只能查到姑母那里就到此为止了。再往后,必是父皇没法轻动的人物。”

公主固然位尊,但不管是削是打,还是连“削”带打,其实对大局都没啥影响,只能给各家白送谈资罢了。

三皇子想了想才继续道:“那起子人瞧不得老五好,却也未必见得咱们母子得意。”他摇了摇头,“我是父皇的儿子。”

郑妃叹道:“如今的确没什么法子,”顿了顿她坚定道,“且等以后吧。”

可不让三皇子猜个正着?那位公主被罚了俸,干脆闭门不出。

却说宝钗嫁入义庆王府,总体而言过得挺不错。

贺歆汇……偏偏很自律,固然宝钗是他自己挑的,但说起宠爱……只能说心里有宝钗,多看重多离不得,那当然也不是。

贺歆汇的正妻深知丈夫的性情,如今她全心全意地养胎,也是没空没心情给新来侧室下马威,实际上这位连打打机锋都没兴趣。

而宝钗也不爱惹事,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相对于其他侧室,她的出身最好,又不差钱,没多久她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就全都倒在了她的“银子攻势”之下。

宝钗也不指望些许打赏,就能让这些在王府伺候的仆妇偏到她这边……她只求个消息灵通,起码有什么事儿她别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得承认,花在消息上的银子基本没有白花的。

这一日,宝钗正坐在窗边针线,莺儿领了这月的用度归来……这丫头把领来的东西交给旁人,也不急着对账,而是直接来向宝钗禀报。

“姨娘,我许是听见了些了不得的事儿……”

宝钗抬了眼,“你慢慢说。”

莺儿小脸微红,这是急的,也有吓的,“我就听什么人命官司,两千银子怎么样,公主府……”之后莺儿咬了嘴唇,把心一横,“我又听见一句什么灭口,还有什么横竖躲不掉。”

宝钗心思一动,神色立时肃然,“领用度时听见的?”

莺儿低声道:“其中一个声音是张嬷嬷的。”

张嬷嬷管着宝钗等一干侧室姨娘的用度发放,此人是义庆王府大管家张大的亲妹子。

按说宝钗大多数时候也是“自扫门前雪”,但这一次……若是莺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有一半当真,那么张嬷嬷事发八成要牵扯到她身上,她甚至能想到张嬷嬷走投无路会胡乱攀咬!

哪怕她家里有银子,她爹还是朝廷命官,但她来得最晚,立足未稳。在张嬷嬷的眼里怕是最软的柿子,而且宝钗初来,的确花了不少银子在这个张嬷嬷身上。

宝钗打发了莺儿,在窗边足足坐了一个下午,也举棋不定,不知道用不用找二爷告状。

不过她再举棋不定,却也知道这种事儿可以向父亲求援,好歹查查这个张婆子!

薛家是真的有钱,薛恒对女儿又一向舍得,而且他毕竟不同于足不出户的女儿,他略琢磨了一下,就大致拼凑出了点真相。

两天后宝钗得到了父亲的回信:张嬷嬷一家忽然卖了宅子,据说是要换个更大的住。

却说隔天宫里也办了赏花会,贺歆汇的正妻要安胎,接了帖子却不好赴约,于是这一日便是宝钗跟着贺歆汇进了宫。

最让宝钗惊喜的事情来了……她见到了贵妃表姐!原本以为两个人只能遥遥相望,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呢。

皇后办得赏花会,元春当然得“赏脸”。话说她的小女儿跟着她猫了一冬,也是该出来活动活动。

元春生的小公主极像圣上,又是圣上最小的女儿,自然倍得圣上疼爱——圣上儿女比例基本一比一,然而活下来的儿子挺多,女儿的成活率就很虐了。

这会儿小公主就让圣上抱走了,元春得了闲,那就跟宝钗说说话呗——宝钗那殷殷切切的小眼神,元春如今正~母~爱~爆~棚,哪里婉拒得了?

然而这一聊,元春也自然而然地收敛了笑容,她再次仔细问了一回,才道,“你不用怕你弄巧成拙,误了你家二爷的事儿。”

别看元春身在宫中,知道得比姨夫薛恒还多还细,比如那位公主的事儿就是追查到了义忠王府与义庆王府这里,不得不戛然而止。害“五皇子颜面扫地未遂”,这种罪名罚了个公主明面上也就到头了。

说到这里,元春笑了,低声道,“你有手段何必藏着掖着?你平平无奇,他才要瞧不起你。”

纯以色侍人,才会“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是元春的切身体会,一字不虚。

宝钗听了,果断应了……犹豫也不会当着贵妃表姐表现出来。

皇后的赏花宴圆满结束,期间没有半点幺蛾子。

苏卉瞥见元春与宝钗结伴“渐行渐远”,扭过头就跟五皇子礼貌地告辞……五皇子在努力且认真地与她相处,无疑是想加深感情……然而五皇子的无趣,也是实实在在。

话说五皇子哪怕只有十六岁,就凭他展现出的“理智、坚定、自律的工作狂”特质,更别提这位明显能听取意见而且气量也挺不错这两点,苏卉就已经认定五皇子是个明君贤君的苗子。

但是五皇子再好,毫无疑问不适合当丈夫当情人,苏卉不想跟他有任何超过友情的发展。

目送苏卉远去,五皇子无奈是真的,但是又完全恼火不起来……真正聊聊就发现,苏姑娘很有见地。

五皇子就此笃定他俩聊得来,但是苏姑娘似乎不太愿意跟他多聊啊。

不提喜忧参半的五皇子,宝钗回了家,换好衣裳,破天荒地叫莺儿去把二爷请来——想也知道,宝钗轻易不会邀宠。

贺歆汇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小厮前来禀报,他立即就意识到宝钗有要事要讲……从宫里回家就找他,必是跟贵妃娘娘求证后才下定决心。

宝钗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好再耽误,万一张嬷嬷畏罪跑了,过错就都落到她身上了:知情不报啊!

于是贺歆汇到来,宝钗都不肯寒暄,而是开门见山,把她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贺歆汇也没二话,拿了宝钗递过来的信笺——就是薛恒打发人查找出的证据,粗粗扫了一眼,撂下一句“做得好”,扭头就走。

宝钗拍拍胸口: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天,贺歆汇亲自带人在京城大门前堵住了张婆子一家人,而几乎与此同时,五皇子险些坠马,贺启楼胸口直直中了一箭。

因为贺启楼病危,系统忽现赤红色的警报,苏卉暗骂:你就这么替我解决婚事?!

小灵灵则甩甩尾巴,“主人,临时任务,咱们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解决跟五皇子婚事。

第四十二章

瞬间定点传送,传送的当然是苏卉的魂儿,而不是连着身体一起传过去。

因此当苏卉以上课时那副“尊荣”出现在贺启楼身边的时候,正手忙脚乱的贺甯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脑后没长眼,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多宝阁上……

红木打造的多宝阁当然啥事儿没有,但上面摆放的几样小摆件却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自然出声询问,贺甯反应挺快,尤其是收到仙子老师一个柔美的安抚笑容,他能镇定回应,“没事。”

见不到人,但听这语气,外面的人觉得没什么大事,便继续老实等着了。

贺甯的医术全都是从苏卉这里学来,其中若干奇异手法他也没法子解释,因此随行的太医觉得无力回天,而贺甯站出来笃定表示要试试为贺启楼治伤的同时,也把“闲杂人等”悉数赶出门去。

今儿能跟着五皇子、贺甯还有贺启楼一起出来的,全都是这三位的心腹,因此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贺甯得了个了不得的医术传承。

这传承有多了不起呢?当初义忠王眼见着就要咽气,经过贺甯亲手施治,如今都能准时上朝了……而且此地正是义忠王京郊的一处温泉别庄,贺甯身为此地少东家,又在贺启楼处于“死马当活马医”的要命时刻,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面再次恢复安静,贺甯转过脸来,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又抹了抹额头:仙子老师来了,启楼一准儿没事儿。他终于放心了。

贺甯正要说话,脑海里便传来仙子老师熟悉的声音:咱们这样说话别人听不到。

贺甯几乎是立即就掌握了“精神沟通”的技巧,从而急切道,“老师!我觉着那箭许是穿透胸骨,扎到了心上!刚刚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拔箭必死,不拔……那箭头上似乎有毒!”

那箭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泛着绿光……有没有毒,简直一眼自明嘛。苏卉就道:“安心,我都来了。”

贺甯闻言笑嘻嘻地自己找了个椅子,就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苏卉瞧。

见此情景,苏卉不知怎么就想起贺启楼“摇着尾巴眼睛晶晶亮”的模样,心说不愧是好兄弟,真是神似。

其实在苏卉刚刚传送到此地之前,也就是小灵灵报警,贺启楼受伤的第一时间,她已经打开商城花了二十块兑换了一张“十分钟保持状态卡”,也就是说即使什么都不做,贺启楼在十分钟内都肯定死不掉。

不过跟贺甯的交流暂告一段落,剩下……她得集中精力救治贺启楼了。

把小命拉回来不在话下,然而如何比较经济的救命,尽量免去后遗症,还不要事后让围观群众过于惊诧,还是需要苏卉仔细考虑一下的。

贺启楼提供了大笔课时费,为了给他疗伤,苏卉不会小气,真正让她费神的,就是“不能让围观群众过于惊诧”这一条。

话说苏卉教授贺甯基础医学将近两年,光是现学现卖就足够让她跟一位正经太医掰一掰手腕,因此贺启楼如今的情况,苏卉无需兑换系统技能就一目了然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给贺启楼补心——把心脏上的破损补上,再清清毒,但不能一口气清个彻底,碎裂的肋骨也要保持原样,毕竟贺启楼胸上扎了一箭外面那群人各个都瞧了个正着。

打定主意,苏卉冲着贺甯招了招手,“来搭把手,拔箭。”

仙子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贺甯来到贺启楼身前,双手攥住箭身,只等仙子老师再次发令。

苏卉觉得贺启楼此时已经休克,麻醉药倒是省了,她刚从系统里兑出一块医用万能生物胶布,用配套的清创喷雾喷在以那支箭为中心的两寸方圆的皮肤上,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大眼睛。

“睫毛精”这回无力乱忽闪瞎放电……贺启楼花了点时间,混沌的神智才逐渐清明: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嗯,好了,有救了。

不过凭贺启楼的性子,肯定不会歪头安心睡去,他挣扎着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一把拉住仙子姐姐的手。

苏卉哭笑不得,“看把你黏糊的。”话虽如此,她还是主动握住贺启楼探过来的手,“我来了,你且安心吧。”

贺启楼扯出个惨兮兮的笑容,“舍不得。”他不用苏卉提醒,就知道如何精神沟通,“撑不住再说。”

苏卉无奈,抬手在贺启楼额头戳了一下,就继续做贴胶布之前的准备工作,同时“另起频道”问起小灵灵,“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醒来还恢复神智的?”

小灵灵搓搓自己的小肉爪,解释道,“能拿出五十块课时费每次的,怎么能是一般人呢。”顿了顿,小灵灵才严肃道,“他上辈子是乱箭穿身而死,之后连尸体都凑不齐,得到消息后他爹一病不起,才让他那个异母弟弟捡了大便宜。”

苏卉真惊了,“哈?”

根本无需追问,小灵灵便主动道,“他刚才弥留之际前世时的情景跟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又过了一回。有过这样惨烈的经历,还不疯不变态的……”

苏卉接话道:“肯定得珍惜啊,我懂。”

以前她只觉得贺启楼这美少年不仅颜值高,脾气秉性见识眼界都不错,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感情逐渐加深,再有五皇子这么一映衬,贺启楼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宝贝!

与小灵灵说话间,苏卉已经按照使用说明把那块胶布调整到了应有的状态,她扭头看向有点呆滞的贺甯,“用力!”

家学渊源,贺甯自小习武不辍,很有把子力气,又有仙子老师在场,他底气甚足,于是一手按住贺启楼带血的胸膛,另一手握住箭身,一咬牙……箭起血飞……直接溅到了床顶。

而贺启楼哼都来不及,就让苏卉把那一坨胶布糊在了他的伤处。

那连喷再涌犹如血泉眼一般的胸口,在被这一坨白乎乎的东西黏上之后,眼见着血越流越少,贺甯感觉最多七八息,血……就止住了!他又傻眼了。

话说贺甯偶尔会情商掉线,但是男女眉目传情情意绵绵,他绝对认不错!因为他家里有对数十年如一日时刻狂给别人塞狗粮的爹娘。

而且启楼看仙子老师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有这个在前,启楼怎么认得仙子老师这种事儿,他都忘了计较。

贺甯不过思量片刻,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等老师吩咐的时候,他已然想了起来:启楼看仙子老师与看苏家大姑娘……那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而看仙子老师与启楼都坦然无比,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也知道梦中课堂的事情他压根说不出口,但是多知道个秘密,他们两个,会不会……对自己更好点儿啊?

反正贺甯见好兄弟逐渐止血,他当然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至于贺启楼……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胸膛的窟窿被填上,虚弱地捏捏仙子姐姐的手,“我就知道……”

苏卉在贺启楼手背上拧了一下,“下次别逞能了啊。”万能胶布不仅能止血黏合伤口,更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所以苏卉只要等胶布完全穿过肋骨,贴住心脏,她就可以圆满回城了。

“我不是逞能!”贺启楼身子一挺,结果他刚刚微微抬起来就被苏卉“原路”摁了回去。

苏卉一句话就让贺启楼老实歇着,不再开口,“咱们晚上说。”说着,她又拿了瓶补血安神的高效营养液,给贺启楼喂了下去。

做完这些,她终于又有空理会贺甯了,“剩下的就是皮肉伤了。”

贺甯立即道:“治不好,老师尽可唯我是问!”

义忠王府里这两年里,府卫们严重的跌打损伤,甚至在别的大夫哪里要截肢的病人,送到贺甯手里,不说药到病除,但最终一定不会缺胳膊少腿,养上半年更能活蹦乱跳。

但是贺甯的医术手段知道的人不算多,五皇子无疑算是知情人之一。

这也是为何五皇子在听随行太医们说贺启楼可能不中用的时候,还会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贺甯身上的原因。

等贺甯处理好贺启楼的伤处,再包扎完毕,贺启楼也安然入睡的时候,苏卉都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治疗妥当,贺甯先给外边等消息的五皇子他们报了个平安,之后依旧守在好兄弟床边。这一闲下来,他自然又回想起仙子老师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身姿,还有老师那层出不穷的神仙手段,他能不能全学会暂且不提,能不能家人朋友长命百岁也不说,总之,跟着老师混就对了!

起码不会被人不明不白地谋害至死!因为死之前老师会赶来……想到这里,贺甯瞄了瞄好兄弟那张即使惨白依旧秀色可餐的俊脸:哎,不服不行啊。不过我再怎么赶不上启楼,老师也不会对我见死不救啦。

所以那些要冒险的事情,他可以大着胆子试一试了?

话说像贺甯这样,立了个新目标,尤其是这个目标牵扯不小的时候,苏卉这边学生信息也会及时更新。

彻底“回魂儿”的苏卉正撸着小灵灵,欣喜于贺甯的变化,“这才对嘛,畏首畏尾的不说你爹娘会失望,旁人也会觉着你胆小而可这劲儿地欺负你。”

小灵灵赞同道:“贺甯当初不是遇刺断了腿吗?差点落下病根,从那会儿起他就有点怂了哇。”

苏卉笑道:“他似乎又有胆量了,只不过我正是他的底气。”

小灵灵伸出小肉爪拍拍苏卉的手背,“主人,如果你不出手,贺启楼也没有重生的话,义忠王现在已死,当然圣上最后还是会赢,胜过太上皇与那些老人家,但那是惨胜。”

“权贵们斗成一锅粥,百姓的日子能好过?”

系统肯定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啊。苏卉对系统的倾向现在也摸得差不多了:稳定、繁荣之后再提扩张。另外,通过小灵灵推荐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她不仅要用心引导,甚至还得让接受部分进步思想的他们逐步掌权。

在工人阶级还没出现,产业革命无从谈起的时候,自下而上的~改~革,对于苏卉而言实在强人所难,但是又系统的指引和帮助,改变一下精英阶层,倒是不在话下。

苏卉一直以来都挺有自知自明:改朝换代什么的,不用想了,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是。

入夜,苏卉往床上一躺,怀里抱着肉呼呼毛绒绒的小灵灵,魂儿已经进入系统,面见贺启楼去了。

歇了大半天,贺启楼精神不错。因为有万能胶布和贺甯的独门止血止痛药方在,现在的痛感并不影响他睡眠,因此到了晚上上课的时候,他的状态至少恢复了一半。

其实按照苏卉从学生信息里知道的来看,这种让心脏破损的贯穿伤,哪怕已经用了贵价高能药品,已经不太能让人平静地忍受。

苏卉想起贺启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立时又心疼上了,虽然明知美少年已无大碍,她还是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搂住贺启楼的肩膀,“难受就说出来,我再给你用点好药。”

话说苏卉这两年里总共积攒了两千多块的课时费,影响何瑾主仆些许记忆加上给贺启楼治伤,一下子花掉了将近七百块……不过万能胶布售价五百五,一下子就救回了贺启楼的小命,真是怎么想怎么值得。

贺启楼贴在仙子姐姐的胸前,登时又是脸红心跳……他因为失血太多,来的时候面色惨白,于是这一脸红就异常显眼,“不用……不用了。”结巴也是难免的。

他猜得到即使是仙子姐姐,拿那样的神药给他,也并非不需要代价。于是他诚恳道:“姐姐你还让我不要逞能,我还想跟你说,你别把想得那样娇气。”

苏卉乐了,“真的不用?”

贺启楼继续认真道:“姐姐,我自小练武,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他胸口那是破了个大窟窿!可他午后醒来,居然能自己坐起来自己拿筷子端碗吃饭,甚至出恭无需仆从帮忙。

五皇子等他醒来,郑重向他道谢的时候,贺启楼故意装得更虚弱一些,他靠着引枕坐着说上一两句话,这副状态依旧让五皇子吃了一惊。

贺甯责无旁贷,做了挡箭牌。

而五皇子先惊后喜的模样,落在贺甯眼里……贺甯心直口快,“怎么觉得这就让狼盯上了?”

五皇子大笑不止,笑够了再次起身向贺启楼道谢,之后身子一转,对着贺甯也是一拜到底。

贺启楼精神奕奕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评价道,“甯哥以后有得愁了。”即使是权贵,也不乐意得罪名医,更别提贺甯现在算是神医。

苏卉笑道:“让他练练手也好。”

“那也练不到跟姐姐一样啊。”贺启楼摇了摇头,顿了顿便主动交代起来,“今儿早上,五皇子特地找上门来,约我跟甯哥一起到郊外走走。”

一听这话,苏卉就差不多猜出了前因后果。

你得承认,古往今来,不论男女,对理想伴侣的标准归纳一下无非三条:良好的出身,好看的相貌……以及有趣的灵魂。

苏卉在捞起何瑾之前,在五皇子眼里只占前两样:固然不多得,却远远不到让这位嫡出皇子视为“不可多得”的地步。

而五皇子一旦对苏卉起了兴趣,又在随后宫中赏花会的闲谈之中,意识到苏卉是三者兼具的人选,他当然上起心来。

五皇子上了心,就没法儿对“苏卉与贺启楼自小就亲近”再视而不见:他坐下来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苏卉与贺启楼……好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怎么对付跟自己相差不多的情敌?五皇子绝对不会扭头告家长,同时他也不屑以势压人,于是他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展露自己的本事,让族弟贺启楼知难而退。

于是他就大喇喇地约上贺启楼,还好凑巧跟贺启楼在一处的贺甯——当时五皇子觉得有个见证人挺好,到郊外来一场“春搜”……

听到这里,苏卉忍不住哈哈大笑,“简直……”就是有种放学别走!打一场见真章!她划拉这贺启楼的脸,由衷道,“万没想到五皇子也挺可爱的。”

这话贺启楼很不爱听,他扭过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皇子遭遇过暗杀,重伤,当时知道的人不多。”

苏卉“哦”了一声,“然后呢?”

“反正上辈子我死之前那会儿,他的身体不怎么康健,几位深得圣上信重的老王爷都往七皇子身上押了注。”七皇子正是五皇子的同母弟,“我原是想着到时候提醒他一下,他,还好圣上皇后都得念我的恩情,我等姐姐你及笄,就去跪求赐婚,圣上再不乐意也得遂了我的愿。”贺启楼越说脸越红……他深吸口气,他摸摸自己的脸,真是又烫又胀,“我居然都没结巴。”

以贺启楼这个爽直不爱拽文的性子而言,这些话已经浪漫无比。

贺启楼面红耳赤的模样,比平时的他更有韵味。

苏卉故意逗他,“原来你早就打我的主意?”

贺启楼猛地抓住苏卉的双手,严肃极了,“嗯。”

别说苏卉挺喜欢贺启楼的,现实一点说,贺启楼的确是苏卉所有男学生里面最适合结婚的。但是苏卉哪里会让贺启楼轻松过关?她便追问道:“为什么?”

“我能重活一回,就是为了能遇到你,仙子姐姐。”

这都上升到人生支柱了啊……苏卉铭心自问:好像也没有对贺启楼多好。仔细想想,美少年本来就挺缺爱的,所以她这份关爱不一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刻骨铭心,也正是因为缺爱,贺启楼对这份感情倍加珍惜。

所以不用贺启楼继续解释,苏卉已经知道“后续”了。

贺启楼见苏卉沉默,却不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种带着分明拒绝的沉默,他鼓起勇气,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姐姐你是默许了?”

苏卉“狠狠”揪了把贺启楼的脸蛋,“是啊。”

贺启楼听了这话,除了眼睛更亮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然而之后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越说越兴奋……侧面证实了他的心情,他一点都不能平静!

“哎……五皇子叫我比划比划,我能怕了他不成?内行看热闹,他自小也没偷懒,我射了几箭,箭无虚发,他不说知难而退,却也镇定多了!”贺启楼明显晕头转向,因为他开始摇尾巴表功了,“我们几个骑着马,也没走出多远,林子里忽然多了十来个黑衣人,不过十多个人,无论如何都斗不过我们几个的侍卫,哪里想得到,困兽犹斗,领头的黑衣人临死前对着五皇子来了一箭……那人手上的驽反正我瞧着眼熟!”

苏卉听了轻笑一声,“果然。”

贺启楼继续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救五皇子一命,我求赐婚就定准了。”

苏卉在贺启楼额上敲了一记,“偏你胆子大!”

贺启楼笑了,故意一副小鸟依人地模样,抱住苏卉的胳膊,“为了姐姐,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这嘴越咧越大,“当胸一箭,疼得我险些立时晕过去,不过我瞧着五皇子和甯哥他们脸都吓抽了哈哈哈。”

说到这里,贺启楼忽然压低声音,双眸满是讨好之色,“其实中箭,我脑子里也白了一下,什么也想不到,不过片刻后我就侥幸,觉着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臭小子,瞅准我收了课时费就得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苏卉只得再掐了贺启楼一下,“作死我是不管的。”

贺启楼立即道:“只此一次!”

下课后贺启楼睡得无比安生,而他第二天起来忽觉脸颊酸痛,领口还微湿,这才意识到昨儿他在睡梦中都一直傻笑,还不慎流了口水沾湿衣领……

却说贺启楼重伤,险些咽了气,虽然经过贺甯“妙手施治”,人都能下床了,却也没人敢让他在这会儿挪动,万一路上伤口崩裂了,血流不止……算谁的?

作为“主治大夫”和地主,贺甯一时也是走不得的,唯有五皇子在第二天上午,等来他老爹派来的精锐禁军,才带着唯二的黑衣人俘虏,一路急行回了京城。

进了宫,五皇子也不顾“舟车劳顿”,甚至都不去更衣洗脸,就跟着他老爹的心腹太监,直接进了御书房。

这波黑衣人异族长相一目了然,圣上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跟前两年贺甯遇袭时的那拨人联系到了一处。

话说大周的西北关外大草原上,生活着许多部族,他们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联邦的~国~家,但是这些部族之间的凝聚力……不用说,当然是不怎么样。

有利益大家一起冲,没利益……就是全都往后撤了。而这些部族组成的联邦东北,则是本朝的心腹之患:金国。

当年义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亲自带兵,把几个部族壮年男子几乎全砍了个干净。这些部族不敢恨推他们上前又惹不起的大金,当时义忠王又手握二十万精锐,他们同样不敢报复……于是只能把恨意藏在心底,闷头不吭气。

随后太子被废,这些部族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西北边关广泛存在的“带~路~党”,就派了些勇士以商队护卫为名,穿过大关,并跟着这些商队来到京城,当时在京城也有很些贵人——当然现在也有,想借用这些外族人泄泄私愤,这才有了贺甯遇袭一事。

发生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的~暗~杀,圣上能忍才有鬼了!

虽然看似好像风平浪静,但是圣上很是发配了些人,尤其是那带着刺客进京的商队管事们,被发配的半路上就小命呜呼了,至于想要泄泄私愤的那位贵人……他的独子被圣上打发到了海南岛……驻守……

能不能活着回来,真得看命。

清整了“内部”,就该攘外了。

圣上给时任西北大将军的连襟下了死命令,让他带兵出关:又把那几个部族砍了一回。

然而明面上,还是圣上最先挑起了战事。

太上皇得知消息就把圣上叫到跟前教导了一通,其实算是数落了,翻来覆去就是小不忍乱大谋。

圣上老老实实听父皇教训,除了太上皇的寝宫该干啥就干啥:宗室里好几位老王爷都是靠着往来关内关外的商队才富得流油。战事一起,老王爷们的进项势必要受些影响,这些老人家坐不住,当然要找太上皇告状,讨个说法!

而太上皇在退位后仍能捏住若干要员,有文有武,自然也离不开这些老王爷真金白银的支持。

对此圣上如何不心知肚明?他除了叹一声:父皇越老越执拗,也没什么法子……继续“阳奉阴违”就是嘛。

反正就是圣上给粮给银子,让西北大将军好生打了几场……老实说,这几场大战小斗是互有胜负,大周胜多负少,到了冬天战事不得不告一段落,被削了不少元气的大金与那些参战的部族在第二年也老实了不少。

圣上本以为大金好歹得安生个三五年,哪里想到……那些部族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卉氪金看到这里,也跟小灵灵感慨了一下,“游牧民族,在没有全新的产业形成让他们衣食无忧之前,不掠夺就意味着要饿肚子啊。”

那个部族联邦里的成员大多数都没能吃得饱,而大金则是得益于太上皇在位期间的纵容:将近三十年的贸易做下来,大金那是攒下了相当的家底,也养足了人家的野心。

就算子子孙孙都以放牧为生,不代表人家不想搞一块富饶的地盘,抢下来定居,且放牧且种地啊。

至于这次,则是因为五皇子的大舅,也就是皇后的大哥,在去年秋末砍死了大金一位王子,于是大金特地派人入关进京来……报复啊。

苏卉捏捏小灵灵的耳朵,“大金的皇帝儿子一大堆,多到他自己都未必认得全……这位皇帝想要借题发挥,再次掀起战事啦。”

为啥又想打仗?因为大金通过黑吃黑,很是肥了一波啊!

至于苦主是谁?系统只卖五块钱,苏卉压根都不犹豫,直接买了个明白,不过结果……她有预料之中亦有意料之外。

苦主一共三个:忠信王,忠顺王,外加一个北静王。

忠信王和忠顺王的封地都在西南,而北静王则在东北。

这个时代的东北已经有点大粮仓的雏形了。这里苏卉得好好夸夸北静王:历代北静王都无比务实,作为一位亲王,知兵事更知农事,实在是太难得了。

北静王在与大金无战事的时候,都从大金购买大量牲畜,牛马为主;而忠信王与忠顺王的地盘上有着丰富的矿产,这两位王爷需要的也是马,战马。

话说四王八公从受封到现在,现在在这十二家里当家的都是第三代或者第四代了。抛开身为宗室的南安郡王这个特例,也只有北静王还是王爵……原因可不仅仅因为他家功高,还因为他家最明白:在适当的时候做最“明白”的选择。

忠信王和忠顺王从大金以及几个部族以铁矿石换取马匹,这事儿圣上知道……想也知道圣上早就给这两位记上了,只等到时候算总账。

而北静王用银子和少部分粮食牲畜,这事儿则是北静王主动告诉圣上的,从水溶他爹那会儿就知道给刚继位的圣上打小报告了……

北静王和大金的大笔贸易来的牲畜,其中有多少是圣上委托北静王购买的……苏卉只要再氪金就能知晓,不过这种细节苏卉觉得没必要知道了:她还不如花钱看大周真正的战力统计呢。

因为大金这次黑吃黑,也昧了圣上的几十匹上好的战马。

话说什么时候才会让大金决心来一次黑吃黑?当然是战备差不多的时候呀。

苏卉通过氪金得知前因后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挑了能说的,拉着她爹就是一顿“倾诉”,好让她爹早做准备。

与此同时,圣上与五皇子说了足足半天的话。其实五皇子看到那些黑衣人的长相,他也心里有数。

说了他能说的,剩下的……只等圣裁。

五皇子尚且撑得住气,圣上怎么能不如十六岁的儿子镇定?

延续数年的大战,圣上还真没做好准备,但是掰掰手腕这种程度,圣上哪有畏惧避战的道理。

听了儿子所言,圣上思量半晌,忽地笑了,“甯哥儿当真不凡。”随后话锋一转,“楼哥儿你打算如何报答他?”

五皇子多次回忆当时危机情景,若无楼哥儿这一巴掌,那一箭于他而言刚好一箭封喉。

甯哥儿渐有神医之相,楼哥儿一箭穿心都能把人救回来,那是因为楼哥儿当时还有口气在!一箭穿喉他立时咽气,甯哥儿纵有神仙手段也无力回天啊。

当时,五皇子知道楼哥儿定是没多想……因为多想也来不及推开他……

至于楼哥儿想要什么,五皇子也猜得到,正是因为他知道才越想越无奈:楼哥儿来求,父皇是必准的……只是可惜母后白费了回心力。

他要是早些重视苏卉,也许……算了多想无益。于是五皇子郑重道:“儿臣欠了楼哥儿一条命。”

儿子气度不错,这让圣上无比欣慰。同时他也觉着大难不死……老五果然是有些气运在身的。而且圣上对苏卉也实在没有“势在必得,给我儿媳妇”的心思,苏卉固然好,但还没好到独一无二。

不过要不了几年,圣上就意识到自己走眼了,当然这是后话。

从父皇跟前出来,五皇子又直奔母后的坤宁宫。

皇后抱着五皇子好一通摩挲:自从五皇子年满十五,母子两个便不怎么这样亲近了。

宫中五皇子在向母后叙述“劫后余生”,京郊的温泉别庄里,贺启楼也在向他父亲解释这两天的遭遇。

另外,等他的伤好些,他还要进宫求圣上赐婚,这个他得提前向他爹知会一声。

儿子越大主意越正,不过他不是瞎主意正……南安王开始还不放心,很是关注了儿子一阵子,儿子言行举止事无巨细都要知道,不过这份关注没坚持多久,南安王就已经对儿子很放心了。

这一次虽然极险,但结果也是……搏命总有配得上一条命的好处。

南安王静静听儿子说话,绝口不提他在王府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差点心疾发作……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南安王对贺启楼越满意,就对继妃给他生的那个儿子越看不上。

南安王几乎把宝全都押在了贺启楼身上,一旦贺启楼出了什么意外,一准儿应了后世那句歌词“我一定承受不来”。

话说儿子的应对都十分妥当,南安王也没什么可说的,直到他听儿子亲口说他要“挟恩”求圣上赐婚,还说什么过了这村没这店。

南安王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好像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儿子对苏家那丫头的情意,他也不至于视而不见。

毕竟是救命之恩,无所求反倒让圣上和五皇子惦记。

于是南安王想了一会儿,才问,“非她不可?”

贺启楼正色道:“父王……明知故问。”

儿子小脸苍白,领口露着沾着点点血迹的药布……南安王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更何况苏家他一直瞧着都好。

于是他搓了搓下巴,“你只想着圣上赐婚,却没想过跟苏家知会一声?”

这一句话真把贺启楼问着了……

仙子姐姐那是天仙转世,他从来都不觉得有谁能逼姐姐做什么,包括圣上在内。然而这毕竟是俗世,圣上赐婚,苏家不会抗旨不尊,但是万一岳父岳母因此对他有了隔阂……这就不好了啊。

姐姐跟苏大人汪夫人感情极好,贺启楼身子往前一探,拱手向他爹说道,“爹,救我!”

不得不说,为了追求他的仙子姐姐,贺启楼撒娇技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贺启楼认真撒娇,连苏卉都有点扛不住,南安王可是贺启楼的亲爹!

南安王无奈道:“臭小子!”话虽如此,南安王在别庄小住了两日,从贺甯与他带去的太医口中得知儿子当真无碍——主要是一没毒发,二没发炎出脓,他才带着府卫们先行回了京城。

儿子还没能起身进宫,南安王就下帖子,要登门拜访苏泰和……这就忒着相,于是南安王趁着下朝的功夫,跟苏泰和拉起了近乎。

苏泰和已经从女儿那里得了保证:宝儿肯定不会嫁给五皇子,那么就看这些年宝儿与谁合得来……如今跟宝儿合得来的那臭小子的爹已经特地来讨好……

苏泰和只能在心里哀叹:女大不中留!不过亲事可以定下来,但是出嫁,至少等我家宝儿满十八岁再说!

抛开宝儿跟贺启楼情投意合……呸,苏泰和暗骂了一声,旋即又想到南安王府已是难得的人少事儿也少的人家,只要南安王能保证他那个已经被圈起来的继妃不生事,南安王府倒是个不错的亲家。

苏泰和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故意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

南安王骂了一声老狐狸,却也觉得苏家端着点实属寻常,毕竟苏家姑娘是皇后都一眼取中的名门贵女。

话说贺启楼这一休养,就养到了三月份。他终于能稳稳起身进宫谢恩——因为救下了五皇子的性命,宫中的赏赐有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冲”进南安王府。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当时在场的“当事人”以及帝后,贺启楼他老爹,贺甯他爹妈,外加一个苏卉,都不知道贺启楼当时连心都被扎了个窟窿,众人只知道带毒的利箭嵌在了贺启楼胸口,肋骨裂了好大一块。

肋骨有损,若没有治好,真是“会呼吸的痛”,因此贺启楼一个多月就能自行入宫,众人再次验证贺甯的确是位杏林圣手!

却说贺启楼此次进宫求的便是赐婚,面君时五皇子也在,贺启楼没二话直接跪了。

圣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如今亲眼所见,也知道定好的儿媳妇是真飞了……消息传来,京里的吃瓜群众都吓了一跳:这皇家的预备儿媳妇也能抢啊……

不过贺启楼是宗室,这赐婚也是拿命换来的,于是吃瓜群众不管再怎么议论,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天家此举极有气量。

五皇子对苏卉还停留在感兴趣上,丢了婚事他只是觉得遗憾而已。比其他,何瑾的反应就激烈得多:说不做姐妹就不做了?

何瑾连着好几天茶饭不思,怅然若失。

而苏家接旨之后,最先上门来道贺的……当然是黛玉和湘云啊。

圣上要预备大战,这阵子苏泰和与史鼒,也就是湘云她爹公事上往来极多,两家女眷也免不了跟着自家当家的走。

从五皇子妃,许是将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一朝变成南安王世子妃……这落差……湘云挺想知道苏姐姐会不会心里稍微有点不自在。

然而她跟着黛玉来到苏家,就见黛玉无比真诚地向苏姐姐道贺,“恭喜,得偿所愿呀。”

苏卉笑嘻嘻地捏捏黛玉的小脸蛋,“你总是懂我的!呀,”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又胖了点儿呢。”

等苏卉收回手,黛玉骄傲地昂头,还在小姐妹的眼前转了一圈,“又长了一点肉,是不是更好看啦?”

苏卉伸了大拇指,“不管胖瘦,你最好看!”

黛玉笑得眉眼弯弯,小姐妹们笑闹一通,黛玉才道,“得偿所愿还是我宝二哥说的呢。”

之前林家为黛玉的婚事,很是担忧了一阵子,黛玉攒了不少苦水,除了跟苏卉“倒一倒”,就是跟宝玉“吐一吐”了。

反正苏卉是不会为了宝玉的事儿来氪金……她有黛玉这个小耳报神呢。

随着这阵子黛玉提及宝玉的次数越来越多,苏卉不得不服:官配就是官配。不过宝玉能说她这次得偿所愿,多少还是意外了一下。

宝玉都这么灵光了吗?

当然了!苏卉不怎么关注宝玉,实际上,有个软硬适度又因材施教的亲哥哥贾珠在,宝玉与生俱来的那份才气……得到了长足发展。

宝玉不满十五就考中了秀才,论年纪,他比苏卉的庶兄还早了大半年。

黛玉此时又道:“眼瞅着珠大哥哥就要应试了,我就常与宝二哥跟我舅舅家的几个姐妹见面呢。”

其实就是贾珠现在没空带孩子吧……苏卉便道:“正该少闹闹你珠大哥哥。”

黛玉听了也不生气,她也无意瞒着湘云,“我舅舅家家学什么的都不像样,是珠大哥哥亲口说跟他读……”

黛玉话没说完,就让急匆匆跑来的红因打断了。

红因粗粗行了个礼,“姑娘,南安王府大爷来了。”

婚都赐了,但是毕竟还没走手续,红因也不能喊贺启楼一声姑爷……小灵灵也忽然出现,“主人,来活儿了。”

苏卉默默点开系统,一查:好么,自家待客的外书房简直星光熠熠。

贺启楼、贺甯、贺歆汇,也就是宝钗的丈夫全都来了,而正被人小心翼翼抬着下来,人事不省且七窍正微微淌黑血的这位……苏卉挺面生,但系统贴心地给了提示,蒋玉菡。至于跟在最后的美少年,嗯,是宝玉……

毫无疑问,贺甯救不了,可不就只能找她了。而且蒋玉菡的性命非常紧要,不然以贺启楼的性子,绝不会给他的仙子姐姐上门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结婚,所以……再有不到十万字就要完结啦。

第四十三章

男女授受不亲,但朝代不同,要求也不尽相同。

本朝风气宽松比不过唐宋,却也不算严苛。

尤其是男女都不到十五岁,双方往来并没太多限制的,倒不是鼓励少男少女经常偷摸见面或是恣意书信传情,反正见面交谈什么的,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指婚圣旨已下,苏卉就是贺歆汇与贺甯的弟妹,不算外人了,贺歆汇觉得……就冲这阵子楼哥儿时刻咧着嘴,走路都在飘,他也得见见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不,今天就有了机会。

抛开贺歆汇那点子好奇心,实在是……据那位贾府的二房小公子所说,蒋玉菡知道的相当紧要,如果他肯吐露,必是个“意外之喜”。

而贺甯在见识到老师亲自出面治好楼哥儿后,就时常对着楼哥儿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跟贺启楼都坚信他们在梦境中见到的白衣飘飘的仙子老师,是魂魄的模样,而苏卉则是仙子这辈子的~肉~身。

几位王府公子齐齐上门定是有要事相求,黛玉和湘云听了一耳朵,心说反正不是救急就是救命,素来拎得清的两个小姑娘就干脆坐等。等到前边来人说正事办完,她们两个再出去拜见也不迟啊。

于是小姐妹对着坐定,守着清茶和点心边闲聊边等消息。

结果湘云刚起了个头:她要跟黛玉念叨念叨她那几个堂姐妹,顺便问问有孕在身是什么样的情形……因为她娘好像就是。她娘这阵子比以前不爱走动,身子惫懒,不仅如此万事都小心翼翼,而她爹整日里也对她娘百依百顺。

黛玉经验的确比湘云丰富一点,“许是日子太浅,还不好声张。”史家表婶毕竟有了春秋,若是“虚惊一场”,那乐子可就大了。

黛玉正传授着经验,苏卉的大丫头之一蓝施上前询问,说是荣国府二房二公子想见见二位姑娘,不知姑娘们意思如何?

宝玉在原著里那是整日沉迷在红颜温柔乡,一个好好的仙界人士,到了凡间却是浑浑噩噩,弄得警幻仙子都看不下去,特地用个猛料想在梦境中点醒他,结果铩羽而归,之后警幻也就放弃他了。

这一世,有亲哥哥贾珠言传身教,暂且不提宝玉将来前程如何,只说现在,苏卉都承认宝玉这些年长进不少,怜香惜玉依旧,但却称得起灵台清明。

而且这次最先发现蒋玉菡不对劲儿的,正是宝玉。

他俩一同从北静王府出来,素来细心的宝玉发现蒋玉菡越来越不对劲儿,他果断回北静王府讨要了辆马车,甚至明白此事不宜声张,知会了北静王水溶一声,便把蒋玉菡连人带他的小厮一起“打包”,直奔贺甯贺启楼他们这些宗室经常小聚的酒楼。

因为这间酒楼就在北静王府与蒋玉菡他宅子的半路上,宝玉就想姑且碰碰运气,万一能遇上救星呢——贺甯玄妙的医术,尤其擅长解毒,如今不说众人皆知,但这阵子常与北静王走动的宝玉却是心知肚明的。

也是蒋老板命不该绝,宝玉还真就见着了正主贺甯他们几个:这几位小王爷家里全跟忠顺王府不合,这点宝玉可是很笃定的!

听过宝玉条理分明的解释,苏卉心中赞许,再一抬手就把他打发到黛玉和湘云那里。

宗室……他们老贺家的事儿他不用知道太多,对自己和自家都没什么好处。于是宝玉顺坡下驴,得令就溜。

宝玉走了,苏卉又转头吩咐了丫头和管家几句,片刻之后苏家用来待客的偌大外书房,就剩了贺家兄弟三个,苏卉,以及一个横着的人事不省的蒋老板。

苏卉的心腹,也就是久经考验听到什么都不会太惊诧的大丫头们,这次连外间都不能待着,而是全部退到了书房外面的抄手游廊上。

安排妥当,苏卉抱起小灵灵往主位上一坐,也不急着说话;贺启楼则一直嘴角含笑,双眼晶亮,盯着苏卉都不带错个眼珠儿的。

贺甯和贺歆汇则只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意思?不过这哥俩倒是都瞧明白了:蒋老板只怕不是中毒,起码不仅仅是中毒。

在那间酒楼的包间里,贺甯已经粗粗为蒋玉菡诊断过,他老老实实告诉两个堂兄弟:看着不太对,是中毒没错,但他治不了。说完,他就跟贺启楼来了个默契对视:治不好找老师啊!

贺歆汇左瞧瞧右看看,眼前兄弟俩的反应让他也跟着好奇起来……然后他们就一起赶来苏家。

那个他家也在用,很是灵验的养身方,就出自苏家……贺歆汇可还记着呢。

话说苏卉刻意等了等,发觉贺歆汇果然很沉得住气——有系统在身,她虽然没教过贺歆汇,但这位宗室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脑顶上可是有标注的,有望掌控拱卫司,也就是皇帝个人的情报机构。

实际上,贺歆汇也的确是哥几个里面知晓~隐~秘~最多的一位。

苏卉撸了两把小灵灵,才发问道,“敢问二位,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我的意思是……”

她笑了笑,贺启楼无需言语,就把手伸过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以示支持,当然这个支持就是给贺歆汇看的。

苏卉捏了捏贺启楼的脸,贺启楼习惯性地侧头蹭了蹭苏卉的手。

两人一番甜甜蜜蜜的互动过后,苏卉继续问道,“为了救治这位,诸位愿意做到哪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番小动作,直接把贺歆汇看得内心念叨不已:他真没见过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能这样……轻浮不尊重……

可再继续看下去,这两人举止亲密却又透着股子随意劲儿,居然还越看越养眼……贺歆汇心说怪了:我怎么忽然感觉有点撑得慌?

而贺甯倒是始终淡定地喝茶。

他爹妈没外人的时候也爱互相动手动脚,你一下我一下彼此面红耳赤都不收手呢。贺歆汇的反应落在他眼里,他当即赏了个白眼,暗道一声:少见多怪。

数息过后,贺歆汇总算回过劲儿来,他立即追问了一句,“先让他清醒呢?”

人醒过来,但是今后寿数如何他管不着了。其实也未必是管不着,那得看蒋老板能不能让这位小王爷认可他的价值了——蒋玉菡深得忠顺王疼爱多年,而今忽然要被灭口,他口中的消息贺歆汇其实是势在必得的。

苏卉点了点头,起身移向书案。不消说话,贺启楼主动磨墨,苏卉运笔如飞,片刻便写就了个方子。

贺甯抢先拿过薄薄的雪浪笺,打量了好几眼,连喊数声“妙”,就坐回他的位置魂飞天外去了;而贺歆汇也粗通医理,瞧了瞧方子发觉还是那个著名的养身方,只改了两样,加了三样药材,还都是“大路货”药材,这个方子就变成看着就很不错的固本解毒方。

苏卉写完方子又抱起小灵灵,悠悠道,“中毒只是表象,对方怕是想这位疯癫痛苦而死。这方子先吃三天,一天两次,我估摸着晚上他就能醒来,三天后身子就能撑得住高人做法,帮他祛除秽气。”

贺歆汇闻言,立即问道,“秽气?”诅咒?灭个戏子的口,竟要做法诅咒不成?咒人那都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贺歆汇难得心意外露一回,苏卉看得分明,“就是二公子猜测的那样。”顿了顿她又解释道,“二公子无需紧张,身子强健的凡人,中招都在两可之间。几位公子有祖荫,又有功德气运加身,寻常咒法拿你们全无效用,施法之人还要受到重重反噬。”

这也是半公开的秘密了:你想啊,赵姨娘这样的人物都能找得到马道婆,关键是马道婆还真有本事把王熙凤和宝玉咒个正着。

为防万一,像样点的人家其实都会供奉几个高人,王府就更不用说,至于皇帝,他有正式册封的国师帮他免除这些神鬼方面的烦恼。

不过根据系统所言,像太上皇这样,哪怕对外比较怂,他毕竟守住了大半江山的安宁太平,这种程度的皇帝哪怕没有国师,都能万邪不侵。

等宝玉、黛玉和湘云三人原本坐着的厅堂出来,来到主要接待男客的前院外书房,就只见到了贺甯和贺启楼,至于贺歆汇,自然是带着蒋老板离开苏家办正事去了。

因为多了两位小王爷,黛玉和湘云也没了说说体己话的心情,于是几人略坐了坐,都先后提出告辞。

贺启楼很是恋恋不舍,他来苏家其实就是为了找机会见见仙子姐姐,至于蒋玉菡缘何遭此毒手,不巧活过一世的他知晓正确答案:五皇子在京郊遇袭,圣上能不“讨个说法”?有几户一直明面上背靠忠顺王府,通过走私大赚特赚的大商家损失惨重,差不多走投无路的时候自然再次找上忠顺王府。

蒋玉菡时常出入忠顺王府必是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这才有此一劫。只是下毒加下咒,贺启楼倒是不太清楚究竟是几方人马先后出手。

而贺甯……也很舍不得走。

自他初步推衍了一下苏卉今日写下的药方,就化身问题宝宝,隔上一小会儿,就低声问苏卉个把问题。

如今宝玉他们要告辞,贺甯竟满眼期待地望向苏卉……那意思是在求苏卉赶紧加个小灶,拖个堂。

贺甯求知欲太过旺盛,贺启楼就不大高兴:有问题梦里问去,大白天的还耽搁仙子姐姐做什么?!

贺甯没得到苏卉的答复,终究不肯死心,于是小兄弟俩……就这么以眼神针锋相对了一回。

苏卉哈哈大笑,决定今晚先找贺启楼……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偏心。

另外,贺甯的表现也让她颇为欣喜:宗室第一位学者型亲王,就在她的引导下横空出世啦。

苏卉送别贺启楼和贺甯的时候,刚好亲娘带着几位兄弟姐妹们一起回府。

话说每年春耕和秋收前后,汪桐语都会带着孩子们往自家京郊的庄子走上几遭:苏家虽然不像北静王府那般精于种田,却也不忘让自家子女知天时晓农事,好生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这次因为黛玉和湘云约好要来拜访,所以苏卉就没跟着母亲他们出门。

准女婿来了,汪桐语再风尘仆仆也得说几句客气话,见礼后她问贺启楼要不要留下用饭。

贺启楼明显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别那么没眼色,他就表示今日临时有事才忽然登门,改日定要正式拜访。

贺启楼与贺甯走了有一阵子,汪桐语换过衣裳,更洗过手脸,趁着用晚饭之前的这点功夫……她要问问闺女苏卉究竟怎么回事儿。

今天这点事儿没必要瞒着亲娘,苏卉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而汪桐语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嫁给宗室,这种事儿以后免不掉。”她忽地一笑,“总比嫁给皇子事儿少也省心。”

不愧是亲妈!就是看得透!

苏卉抱着亲妈的胳膊道:“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厉害着呢。”

别看现代的影视作品里,御医地位不咋地,动辄就被各路霸总式皇帝王爷花样威胁,但实际上,真没什么人乐意得罪大夫,还是医术极为精妙的神医。

谁能没个头疼脑热?万一遇上疑难杂症……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一定求不到神医头上?就算自己求不到,也不能保证亲朋也求不到啊。

晚上,苏泰和又顶着星辰回家,哪怕他再疲惫,入睡之前汪桐语还是跟丈夫学了回舌。

不提宝儿其他玄妙之处,苏泰和汪桐语夫妇自打知道宝儿有医术护身的那一刻,就不怎么担心宝儿的安危。如今婚事定下来,宝儿不用待在夺嫡最中心,那就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当年直接跟圣上抢皇位的皇子如今都死绝了,而忠顺王这样“跟错人”的宗室,虽然势力大不如前,日子却过得挺滋润,甚至有余力再试着争一次“从龙之功”。

苏家夫妇坚信:女婿女儿这次就算选错了人,顶不死就落得忠顺王如今的局面嘛。

相较于处乱不惊的苏府,荣国府今晚……又热闹了。

话说蒋玉菡是躺在马车里被送到苏府的,路人当然看不见。

宝玉这次够机警,而那三位小王爷行事又素来稳妥,因此今日之事除了当事人就是苏府中人知道的多些。

这里得说一句:苏卉有个万能的系统,只要她舍得氪金,那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府中有谁背主泄密,苏卉最多花上三五块钱就能知晓全部前因后果。

这么多年下来,苏家上下多少都知道或者亲身体会过二姑娘的神异——可以说一般的王府都没有苏家的仆从更忠诚更敬业。

但荣国府管事小厮丫头婆子的素质……大家都知道。

别人暂且不提,就说跟着宝玉出门到北静王府的小厮和长随……茗烟还算好的,嘴比较严,但那个长随却是王夫人挑的……

所以这个长随自以为聪明地回府,就向贾政打了宝玉的小报告,当然在最开始他得把他自己先摘出来——当时他力劝宝二爷不要乱搀和,不要管蒋玉菡,可宝二爷不听啊!

贾政吓得魂不附体——那倒不至于,但是自从被迫上折子辞官,贾政就变得越来越像只惊弓之鸟。

这次宝玉居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他惊怒不已。

那自作聪明的长随还想顺便说点珠大爷的坏话,却不防二老爷迎面就是一脚。这长随反应挺快,身子猛地一偏,贾政的大脚正中他的肩膀。

长随旋即歪倒在地,瞄了眼二老爷的脸色,果断闭嘴。

等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赶到贾政的书房之际,宝玉的~屁~股~已然开了花,而王夫人就软在一边抹眼泪,至于贾珠,他正则跪在地上,死死拉住贾政手里的“家法”——一根大约是衙门里水火棍一半大小的棒子……

讲道理,真正的水火棍,二老爷贾政大约是挥舞不了几下的。

贾母只听说“二老爷忽然发作起宝二爷”,便匆匆赶了过来。宝玉缘何挨打她暂且不知,但就看珠哥儿死命拦着,而宝玉一脑门子冷汗偏能一声不吭,贾母心里也有了谱。

贾政在外素来很怂……知子莫若母,贾敏又经常回娘家,对于朝堂上面的事儿,贾母可绝不仅仅是“略有耳闻”。

而随着孙儿们逐渐出息,贾母也越发能正视儿子的这个臭毛病:因为去职在家,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心中时时烦闷,二儿子还越来越有窝里反的苗头。

儿子若真是挡了孙儿们的前程,贾母不会舍不得亲自下一下儿子的面子!而贾母这位积威深重的老封君,弹压儿子不过三言两语。

救下宝玉后,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半宿都没睡着。

第二天贾母犹自生闷气,鸳鸯瞧着不好,便悄悄寻了贾珠,想叫贾珠做主,“老太太昨夜便没歇好,今早没怎么用饭,大爷您看是不是请姑太太来劝一劝?”

这个家里如今谁真正做主,鸳鸯这样的精明人自是瞧得无比分明。

贾珠自然痛快应下:鸳鸯不提,他也要亲自请姑妈来上一趟。

贾珠上门说明原委,贾敏心疼亲妈,黛玉心疼宝玉,就连幼子林珏今儿也不读书了,而是跟着母亲姐姐往舅舅家探望外祖母与表哥。

却说苏卉得知宝玉挨打,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要先哄过贺启楼,之后再给贺甯好生答疑,才能继续按照课程安排来上课。

贾珠见到苏卉,简直就是看见救星,“老师,我但凡心事郁结不能纾解,您准能适时出现……”也不等苏卉询问,他就“主动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苏卉听了,真心心疼贾珠:不分青红皂白教训宝玉,的确是贾政做得出来的事儿。当然原著里宝玉挨上一顿并不冤枉,但这一次救下蒋玉菡宝玉可是再聪明没有了!

宝玉身上的气运增加了少许就是明证。

不过该劝还是要劝的,苏卉便道,“你爹这是急着维护他自己的权威地位呢,也不单纯是胆小怕事。”

贾珠捂住自己的额头,“我也不是猜不着……当初正是我爹和我大伯商量后,才决心远着义忠王,跟忠顺王缓和关系。这里面我舅舅又说过些什么,也很难追究。”他深深吸了口气,“宝玉这回的举动,又大大得罪了忠顺王一回,而义忠王那边领不领情还两说。我爹忽然发作也并非没道理。”

苏卉笑了,“别口是心非啦,你觉着你爹做得对?”

贾珠苦笑道:“怎么会?”

苏卉抚掌道:“可不是嘛。你家跟忠顺王结仇都结了两代,你曾祖父祖父有多少次是踩着忠顺王府挣得的军功?除非你家一口气救下整个忠顺王府上下的性命,不然这仇怨哪能因为你爹示几次好就翻篇了?反正结仇结得这样瓷实,再得罪一回又能如何?”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我爹简直异想天开!

贾珠心里正在咆哮:爹啊,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几十年的仕途生涯都混到哪里去了啊?!

贾珠一个劲儿狂点头的模样……还挺有趣的。

谁让贾珠老成持重?就算做了他这么久的老师,苏卉也不常见到贾珠这样情绪外露。

苏卉干脆揭晓谜底,“人家忠顺王是宗室,郑家有两个皇子外甥,将来纵然选错了真龙,只要老实认错,总能保住元气。可你家就不行了啊,不说你家,其实你舅舅家也一样不行。”

贾珠哪里看不明白?他再次叹息,“我猜我爹总想着宫里有娘娘,这是他心里最后的依仗。”

苏卉笑了,她把元春的脾气秉性也摸得差不多,“真有那么一天,你妹妹一定会保住你,而不是你爹。”

这话……再怎么暖心,贾珠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苏卉继续道:“你舅舅对你家……有点刻薄寡恩。话说你舅舅不待见你姨夫,也是你姨夫为了跑官四处撒网,很是舍得用银子,从而惹恼了你舅舅,你舅舅许是觉着你姨夫不信他。这事儿呢,”苏卉用手撑住下巴,摆出一副拉家常的架势,“也算事出有因。但是你大伯和你爹对你舅舅几乎言听计从了,但前前后后遇上几次麻烦,也不见你舅舅出手帮衬。”

贾珠猜了许久他舅舅的心思,最终还是觉得……他也撑起下巴,“我家是软柿子啊。”

苏卉轻声道:“也不见得。”

这还是她为了给元春上育儿课的时候偶尔查到的,如今正好聊到王子腾,她就顺口提一提,“其实你家稀里糊涂地拖过你舅舅几次后腿。”

贾珠一听也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对于亲爹亲妈惹祸而不自知的本事,他已经有了了解,因此苏卉所出这番话,他更是毫不怀疑。

“你姑父跟你舅舅也不是一路人。你舅舅在西南的时候举荐过几个人,折子递上去,转眼这几个人选就全被驳了。朱笔御批的不准,想想就知道你舅舅有多狼狈。”

贾珠听了都忍不住侧过头:要是明旨下发那就是名声扫地……

话说王子腾在举荐这几人之前,王家就与这几家人有过往来,而王夫人往娘家跑的时候,那时候凤姐儿也没跟贾琏赴任……这姑侄俩就被王子腾之妻高夫人提点“以后这几家人咱们可以稍微亲近些”之类。

嫂子都明示了,王夫人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于是几家人亲近走动了些时日,某位当家夫人不知怎么回事——系统里没有细节描述,苏卉估计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是这位太太在宴席上跟贾敏生了点龃龉。

当时义忠王妃也在场,立时替贾敏做主……说是做主也不恰当,反正就是那位夫人最后丢了些面子。

随后王子腾上折子举荐,再后来被果断驳回。王子腾花了点功夫费了些人脉才得知这几人之中至少有两位是“折”在了左副都御史林海之手。

林海清正,家中有妻无妾,又对发妻子女爱若珍宝……王子腾思来想去也不记着哪里得罪过林海,那他只能把锅甩在贾政王夫人两口子,尤其是他妹妹身上。

亲妹妹王夫人与贾敏不合,王子腾听他媳妇说过好几回:王夫人反反复复跟他媳妇念叨。

实际上呢……王子腾还真冤枉了他妹妹。

王夫人的确不聪明,但还不至于愚蠢到把跟小姑子不睦摆到大庭广众之下。

那一次是贾政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再加上贾政得罪的这位也有好友要谋求王子腾举荐的那几位官位之中比较肥的一个。

苏卉总结道:“工部相较于吏部户部那是冷衙门,但是工部的油水人所周知,多少人都得眼热。你爹的位子又是圣上指下来的,再说你家宫里还有位娘娘……不能直接把你爹弄下去,但是能逐渐离间你爹跟你舅舅你姑父乃至于你姨夫的关系呀,尤其是在你爹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前提下。”

当初你爹凡事儿不管的态度,可是连你姨夫这样圆滑的老狐狸都要忍不下去。

再退一步说,算起来贾政也是苏卉亲爹苏泰和的手下,若非忍无可忍,苏泰和怎么让自己的手下引咎辞官?那对他的声名也有影响好不好?

当然这个“再退一步”,苏卉就不用告诉贾珠了。

而贾珠听完真相……他倒是不头疼,只是有点全身无力。

苏卉略等了等,又再次开口安抚起贾珠,“我跟你说,你知道得越多,再听见什么坏消息也不会轻易动容了啊……这也算是种历练嘛。”

贾珠轻咳一声,“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苏卉大乐,“这就对了!”

贾珠忍不住也笑了,“确实如此……今晚我娘就又跟我抱怨起姑妈,她说姑妈断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苏卉笑道:“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你娘一辈子都想着压你姑妈一头,眼见着这个愿望没戏了,她总得找人吐露一下这份憋屈,顺便激励你一下。女人的诰命可以靠丈夫也能指望儿子,而且她跟你抱怨也是不想跟你离心。”

贾珠无奈道:“但愿吧。”

打发走了贾珠,苏卉从系统里出来,小灵灵扑到她怀里提醒她道,“蒋玉菡醒了呢。”

话说蒋玉菡醒来,就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而他……居然脑子挺清醒,自己想动弹的地方也全都能活动。

蒋老板常年出入王府,也是见过大世面更亲见过各路~阴~私~之人。这次还能醒过来,而且感觉自己情况还过得去,起码小命稳得很,他当然要对恩人有所交代。

听说蒋玉菡苏醒,贺歆汇亲自与蒋玉菡说话。

然而他还没听几句就惊讶坏了,随后就是狂喜:这位蒋老板救得好救得妙!回头我就找弟妹道谢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里的宝玉有贾珠教导,那肯定会成长成一个靠谱的大才子。

顺便一提,宝玉在本文里有功名但没做什么大官,后来为贾珠让路,他跟黛玉在畅游天下之后也回来当老师了……

第四十四章

蒋老板本就生得雌雄莫辩,又处在嫩生生一掐就出水的好年纪,这回他当真遭了罪,因此颇有些弱不胜衣,我见犹怜之感。

贺歆汇本来就是个颜控——不然不会一眼就取中宝钗。

他见了这般模样的蒋玉菡,语气不由更柔和几分:他都亲自跟着堂兄弟贺甯与贺启楼一起,求到弟妹家里去了,得了人家的提醒也请了高人除祟,好不容易救回蒋玉菡,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会“大刑伺候”。

蒋玉菡能讨得忠顺王与北静王两位大佬的欢心,还能与宝玉结下友谊,人精无疑。

在秽气在身,余毒未清,脑子不甚清醒之际,蒋玉菡尚且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更不说他身体大幅度好转的现在。

他做了贵人的枕边人,得以出入王府,知道的东西又多又杂,此时此刻面对贺歆汇,他只是犹豫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说多少能换来自己性命无忧,或者干脆……蒋玉菡微垂着头,偷偷打量了义庆王世子好一会儿,才暗自发狠道:不如……当成投名状。

横竖政局大势什么的,他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明白“义庆王世子总比忠顺王更得圣上信任”就够了。

蒋玉菡对贺歆汇究竟交代了什么,苏卉就没必要氪金了。

听“小喇叭”贺启楼的意思,无外乎忠顺王府里几位少爷搞事作妖的实锤,事关忠顺王本人的,大部分都是“据说”。

必须得承认,忠顺王素来谨慎小心知进退,而且这位家底也是够厚,不然不会在当年兵败狼狈而归以及选错真龙之后还能活得比较滋润。

这次要灭口蒋玉菡的凶手,也并非忠顺王,而是他的庶子。当然,就算是忠顺王的庶子,为这么个“谋~杀~未遂”的罪名,贺歆汇都不能上门去拿人——入了~贱~籍,很多时候都只算半个人。

蒋玉菡若是平民,贺歆汇自能把忠顺王的这个儿子拎到宗人府好生“教导”一番。

贺启楼也是不掩欣赏之色,“绝境逢生,可不是个人才。”而后他主动解释道,“蒋玉菡让二哥带到大牢里跟几个满身血的探子对质……胆色不凡啊。”

这里的二哥指的正是贺歆汇。贺歆汇在他家里行二。

苏卉就问:“让贺歆汇收到麾下了?”

“嗯,”指婚之后贺启楼胆子越发大了,总是主动凑过来摸摸抱抱,“先练一练,我估摸着二哥想把他弄到西边,毕竟京里的事情一时半会传不了那么远。”

苏卉任由贺启楼靠到她身上,“圣上早年吃了不少苦头,这是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若非今上登基时手里握着一支精锐,又有几位老臣支持,关键是义忠王这个亲哥在心灰意冷后鼎力支持,今上做“吉祥物”的生涯还得再长上几年。

贺启楼道:“我跟甯哥,二哥还有五皇子们……走得很近。”

“你都把人带到我家里来了……”苏卉趁机提醒道,“咱们婚后就不能这样上课了。”

这些年,苏卉根据系统提供的教材,断断续续给贺启楼进行了管理学和经济学的“科普”,课程深度比概论还稍微浅一点,但就算这样,也足够让贺启楼将来成为王爵之中的一股清流。

贺启楼学了不少真本事,“避嫌?”他点了点头,“应有之意。”梦里课堂没了,那就梦外跟着媳妇学呗。

此时贺启楼已然顺势枕在了苏卉的腿上,“我想着,大婚前到西北走一圈,赚点军功。”

皇帝指婚,只是指定贺启楼与苏卉结为夫妇,至于什么时候下聘什么时候成婚,这些细节要两家来商量,日理万机的皇帝肯定是不管的。

苏卉了然,“圣上乐见小辈上进。”

贺启楼侧过身子,仰面对上苏卉的眼睛,“姐姐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没错。”迎着贺启楼灿烂的笑容,苏卉竖起一根食指,“你要是接连不断地作死,我可没那么多功夫。”

贺启楼道:“知道。”

他就想拖堂,没话也要找话,更别提他对着仙子姐姐本就不自主地话唠,“府里的丫头们先后投怀送抱了。”

苏卉轻描淡写,“谁让你是香饽饽。”

贺启楼听了反而抱怨起来,“侧妃撵人倒是不手软,但是她又不肯出面好生教训一下那起子心大的下人!”

话说当年南安王府还有两个山头:原配王妃生下的贺启楼,继妃生下的二公子,下人们挺长一段时间都在犹豫不决,究竟投向哪个山头好呢?

贺启楼那时才能天赋只略强于他的异母弟弟,没有亲娘在,亲爹又没表现出明显的偏爱倾向,所以那时候,或者说好些年里贺启楼都是处在下风,王府里大多数下人都不怎么看好他,因此待他恭敬有余,忠诚罕见。

直到继妃因为谋划贺启楼事发,被圈禁于王府,二公子也随之彻底失去南安王的宠爱,王府那些举棋不定或者早早投了继妃的下人们才捶足顿胸,悔恨不已。

但事已如此,怎么补救呢?那些王府家生子们可不会没了主意:家里有漂亮又年轻的闺女,不管是不是在王府里有差事,这就是翻盘的关键!

于是这些人在贺启楼即将十五岁的当口,先后“出手”了!然而……谁知道世子不按理出牌!先被世子赶出书房,再让管着王府中馈的侧妃赶出王府……里子面子全没了!偏偏他们还不敢仗着老资历向王爷告状。

贺启楼絮絮叨叨说完,才抬头正色道,“我只想要仙子姐姐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

贺启楼现在确实迷恋着她,不想而且也不敢“移情别恋”。基于她对这只正晃着尾巴求夸奖的美丽小公孔雀的了解……苏卉干脆地顺了贺启楼的意,“我也喜欢这样的你呀。”

第二天醒来,贺启楼回味了一下,抬手按在自己胸口——姐姐那句话害得他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脸红心跳。

用过早饭,贺启楼的大丫头白兰上前道,“侧妃打发人来请大爷过去说说话。”

贺启楼身为南安王嫡长子,肯定不用对个姨娘晨昏定省。一听白兰这话,贺启楼也不掩饰,“这是吃了我爹的排头,怕了。”

如今管家的侧妃是个老资历,没比王爷小几岁。自从继妃被圈,她执掌中馈,行事用人都相当公正,王府上下大多服气,不多时就把继妃彻底比了下去。

南安王看在眼里,心中满意,便时常侧妃的院子待一待,万没想到一来二去就老蚌生珠,得了个儿子。

王爷四十多岁得了个儿子,也挺高兴,但高兴得十分有限,小儿子的各项待遇全都按照庶子的标准的来,没有一样能越线。

但即便如此,侧妃还是没法淡定,多少抖起了点威风——她无子时自然超然,生了儿子那就再不能不争了。

前一阵子那起子心大的家生子管事求到她跟前,好处拿了,把人安排到贺启楼身边,同时还不忘在促使丫头和小厮里挑了几个眼线。

只不过她没想到安插过去的丫头明明是家生子,居然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世子还没满十五,就前仆后继了!

为此王爷都警告了她一回!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把那几个丫头撵出去,不管丫头们颇得脸面的爹娘如何哭诉求情。

侧妃今日请贺启楼来说话,其实正是服软道歉的。她生了儿子之后,身边人以及娘家人接连不断地逢迎撺掇出主意,弄得她心头火热,然而再志得意满梦想着母以子贵,将来成为王府老封君,也被王爷昨晚那句“守好你的本分”吓醒了。

贺启楼不知道他老子昨晚说了啥,但看看侧妃的脸色,多少猜得出侧妃心中有些忐忑。贺启楼心说:你解释你的。

侧妃哪里知道世子在短时间内就能修炼得油盐不进,她自觉卖卖惨世子还能揪着这件事儿不放?

贺启楼的确没有揪住不放,只不过在心底给侧妃也记了一笔而已。

通过氪金看完南安王府这点小风波始末,苏卉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系统页面。南安王府里的女人们就没有一个值得她重视的,她只要弄清楚她未来公公南安王是个什么人就足够。

南安王看起来理智到近乎无情,但……也果然拎得清。贺启楼通过了他的考验,获得了他的信任,那么他就维护长子的地位,也会顾虑长子的心情。

苏卉觉着要讨得这位的欢心,其实很简单: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挺容易就能获得他的认可。

小男友这边一切太平,苏卉闲来无事,就想起元春来了……

话说元春生了女儿,投靠皇后,又很得圣心,她的课时费随着她地位水涨船高而涨了又涨,已经达到了四十一夜的水平,然而比起她七十五块的亲哥,六十五块的侄儿,以及六十块的堂哥……嗯,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至于皇族老贺家的成员,单次一百五的贺甯,还有一百一的贺启楼,元春不仅不能相提并论,她老实说也就是个添头的水平。

不过哪怕赚得少,因为苏卉很喜欢元春,也就一直没结她的课。

每个一个月半个月,见上元春大美人一回,摸一摸捏一捏逗一逗,课上了天聊了,苏卉又轻松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这次见到元春,苏卉也难免惊讶:元春满面愁容啊!须知现在会试告一段落,贾珠的名次很不错,殿试正常发挥,二甲靠前总还有些把握,元春在宫中也是消息灵通,哥哥出挑,她不该这般心事重重。

娘家又作妖!除此以外,苏卉也找不出别的缘由。

而元春见到苏卉,直接扑了过来,真是委屈极了,“你怎么才来找我!”

苏卉双臂一伸,温香软玉在怀,“憋坏了?”

我还能跟谁说体己话?!元春从苏卉怀里挣出来,一扭身抱住苏卉胳膊,“安生过日子不行吗?”

苏卉就问:“你爹还是你娘?”

宝玉大为长进就不说了,连向来不大瞧得上的贾敏都对这个内侄改观,黛玉前些日子对苏卉转述:我娘说二哥哥将来许是比二舅强。

贾环因为一直跟着大哥贾珠读书,不独全无猥琐之气,贾母都亲口说环儿如今上得台面。

小辈们前途可期,那自然就是长辈们拖后腿了。要是贾赦夫妇闹什么幺蛾子,元春大约也不是现在这样眉头紧皱,面带委屈。

想到这里苏卉紧接着道:“你大伯大伯母如今只想要银子,好生享乐,仕途上的野心十分有限。”

元春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我爹,他老人家静极思动了!”话匣子一开,元春也能滔滔不绝,“我还没生产那会儿,我娘进宫来就别别扭扭地传话,说我爹还想着推恩起复。我娘不想耽误大哥,也不愿耽误我,但这话不传,她回去不好交代……”元春捏了捏眉心,“当时我就发愁,如何体面地回绝,幸好我给圣上添的是公主。我是没想到十公主倍得圣上疼爱,我爹……趁着大哥会试榜上有名,也……跃跃欲试!”

苏卉听了就笑,抬手就在元春眉心戳了一下,“白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实心眼儿?”

元春闻言果然一愣,苏卉自然再接再厉,“说穿了,当时拿下你爹的官职,你多少还是心中有愧吧。”

讲道理,能对娘家硬下心肠的女人委实不多。元春要真是能六亲不认,冷酷到南安王那个水准,苏卉还真不乐意常年给她上课。

元春垂头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头。

“你这是关心则乱。”苏卉“苦口婆心技能”再次开启,“你爹恶了义忠王,你现在就提携他,就不说圣上应不应,会不会让你因此失了圣心,肯定会再次狠狠得罪了义忠王……退一万步说,圣上让你爹官复原职,义忠王略施手段,你爹不能再轻飘飘地自请辞官,八成是……”

“我爹进了大牢就再出不来。”元春并非心里没数。

“你看你不是什么都明白吗?”苏卉笑道,“你把你爹想得太贪得无厌了。咱有一说一,我估摸着你爹是怕你大哥金榜题名,从此平步青云,你就总盯着你大哥,再不肯留心他替他说话了。”

什么“估摸着”着……仙子你说话还用估摸吗?元春腹诽了一句,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他这是……想着会哭闹的孩子有糖吃?”

这话还是苏卉教元春的呢。苏卉真诚建议道:“你要是担心你爹在家闲着没事儿总作妖,就等几年,义忠王懒得搭理他之后,给他授个外官,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弄个闲职养老吧。”

于是上课初始元春愁容满面,下课时元春喜笑颜开。

后半节课苏卉听了满耳朵育儿指南,下课后她只能搓着小灵灵“泻~火”,“我也能跟贺启楼生个闺女。”

后面这一年也无大事,确切的说是大事还都在慢慢酝酿,转年苏卉与贺启楼都满了十五,就在苏卉及笄前的一晚,她准备进入系统给贺甯上课,系统“叮咚”弹出了个紧急提示。

苏卉点开页面一瞧,也无奈了:五皇子这是流年不利吗?

现在是亥末,预备安歇的时间,五皇子怎么就坠马了?还摔断了脊椎?

系统一直都简单直接,页面上写得明明白白,五皇子坠马的确是个意外,然而苏卉自己接了下半句:但深夜骑马总是有原因的。

此时小灵灵也出声提醒:“贺启楼与贺甯正往您这儿赶呢。”

苏卉点开系统商城,开始给五皇子找起药来,“搁在我那个时代,他这个伤势,也是双下肢截瘫没跑。”系统的检索功能十分贴心,她指尖点了三五下就找到了特效药,“一千九百九十九?!”

我的存款……休矣!

小灵灵再次开腔,“你可以直接买药治好他,或者……”

苏卉道:“再添个学生?”

小灵灵眯着眼睛点头,“是呀。”

两三年以前苏卉就有资格教导五皇子这位圣上心目中的储君首选,然而这位殿下当时的课时费就高达一百八十块,每一位课时费超过一百的学生,系统都对课程密度有要求……如无必要苏卉一点也不想太疲惫,毕竟除了做引路人心理医生,像贺甯的医药学,贾琏和贾蓉的武学,苏卉都是要花费相当时间来备课的。

而五皇子的课程目标……正是成为一代明君。

苏卉别无选择,说起来她的学生几乎全在五皇子身上投了注,学生们赔的血本无归,苏卉的课怕是也上不下去了。

不救不行,苏卉也不用怎么琢磨:实现目标是很难,教导五皇子好歹能有补益,不然这两千块花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再攒回来?

等苏卉打定主意,贺启楼与贺甯也联袂到访。

这小哥俩进了苏府自然要先过老苏苏泰和这一关:准女婿带着堂兄弟夤夜上门,算怎么回事儿?

贺启楼主意很正,他觉得姐姐的爹知道也无妨:毕竟姐姐的玄妙之处他不信他这位老泰山一无所觉。

苏泰和听完贺启楼的叙述,气势登时一变:他并不担心宝儿保不住五皇子的性命,而是宝儿彻底卷进夺嫡~大~战,下一步苏家又该当如何?

却说贺甯和贺启楼见到苏卉,苏卉安然如常,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有办法。”

贺甯与贺启楼对视一眼,还是低声提醒道,“如今太医们还没个章程,圣上与皇后并不知道老五真实情形,若是确诊了……不好解释。两腿一下子没了知觉,老五自己当然是有数的。”顿了顿他又解释道,“老五知道不好,特地打发心腹找我求救。”找上苏卉,不拉着贺启楼可怎么行?于是这哥俩才结伴到来,“半夜里,圣上许是要下旨招我进宫。到时候,老师我该怎么说?”

苏卉笑了笑,“你进宫的时候,五皇子双腿就有知觉了。”

贺甯闻言……露了八颗门牙。

贺启楼更为乖觉,扯着堂哥就起了身,“告辞。”

从马上跌了下去,一阵锐痛汹涌而至,痛得他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发觉……感觉不到自己的两条腿……五皇子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被侍卫们抬回宫中,五皇子在太医们联手施治之下悠悠转醒,面对泪眼婆娑的母亲和又是担忧同时面现怒色的父皇,五皇子又……晕了过去。

再睁眼,自己仿佛置身于云雾之巅,他瘫坐在一团雾霭之上,双腿……依旧使唤不动。

他正摸不着头脑,眼前忽然飘来一道白色曼妙身影:什么叫仙气飘飘,他总算见着了!

五皇子心中狂喜:我果然命不该绝?!

“小伙子心理素质不错。嗯……”五皇子就见这位无法形容的绝色女子慢步走至他身前,又听这位仙子轻声道,“一百八到二百五的区间……课时费在一定区间变幻不定,我还是头回见,说明,”五皇子被这个忽如其来的笑容几乎晃花了眼,“你气运不定。别让我赔本啊,不然打断你的腿!”

五皇子脱口而出,“腿断没断,疼不疼我都不知道。”

苏卉一把捏住五皇子下巴,把贵得肉痛的特效药塞进五皇子的口中——不管是灵魂状态还是平常状态这药都管用,也算是贵得物有所值。

五皇子没来得及反应,那个药丸已经划过喉咙进了肚。

这位殿下有了青梅真爱,还想对她待价而沽,想起五皇子当时那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苏卉一脚揣在五皇子胸口,“滚吧。养好伤再找你算账。”

结结实实吃了个窝心脚,五皇子回过味儿来,好像从仙境回来了?立时因为剧痛而哀嚎了一声。他实在忍不住蜷起身子,抱住双腿……抱住双腿……诶……双腿是怎么从伸平再到屈膝的……

五皇子疼得一脑门子冷汗,却还是勉力试着伸直双腿,腿是伸出去了,他后背也洇湿了……他就一个念头:我还真遇见仙子了啊?!

他深吸口气,此时心腹内侍和宫女听见动静一下子全站到他床前,急切地问,“殿下您……”

五皇子闭了眼,不等他们问完便道,“腰疼得厉害,腿倒是无事。”

一刻钟后,帝后二人终于从太医口中得知五皇子的伤情:腰部扭伤,但无甚大事,休养一段时日自能康复。

帝后对视一眼,齐齐长出口气。

等贺甯真的接旨入宫见到五皇子的时候,五皇子屏退属下,开门见山,“你的医术是不是跟位仙子学的?”之后大致描述了仙子的衣着相貌。

呵呵,我还知道仙子老师是楼哥儿的媳妇,还差点嫁给你……

贺甯按下心中所想,正色道,“我听那位的意思,好像是跟咱们老祖宗有旧,所以对咱们颇多看顾。”

贺甯还真是这么觉着的。

五皇子点了点头,“难怪。”仙子对他……就是怒其不争吗?

作者有话要说:流感让我家三口轮番趴窝……我还好点,我爸妈都输液了。

我请了好几天假,年底又暴忙……要疯了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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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写到结婚,下一章真要结了。

第四十五章

婚事已定,苏卉特别“开恩”,允许老贺家的小哥几个讨论一下各自脑补出的东西,比如仙子姐姐的来历、背景、实力、偏好以及性情等等,好让她以后“便宜行事”。

扯掉马甲苏卉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会很麻烦,因此事关她的身份,依旧“系统禁言”。

不过贺甯是知情人没错,但他更知道楼哥儿的真心,尤其是仙子老师对他,对他家,都有救命再造之恩,纵然没有系统要求,他在言语上不敢造次,这回好不容易又多了个“小伙伴”,他可是要好好八卦一下。

五皇子趴在床上,任由堂弟给他抹药按揉和包扎,耳边还环绕着堂弟的嗓音……亲身感受过仙子之能,他想不信都不行。

这个“多事之夜”,五皇子的三观的确摇摇欲坠,如今天边泛白,他一夜不曾合眼,却毫无睡意。

在贺甯看来,老五双眼失神,怕不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起码他是后怕了。

话说贺甯跟着苏卉好生学习了几年,他真正出色且足够出师的本事……是治疗跌打损伤,不仅广受太医们认可,甚至多有推崇,而解毒水平在苏卉看来也只是属于入门稍微高一点,至于调养身体……他给他爹用的方子一直也都是苏卉这个老师提供的。

贺甯相对于几个堂兄弟而言,委实又白又甜,可一旦他提起精神仔细琢磨,想忽悠他也不那么容易。

此时药劲儿上来,五皇子甚至能自行调整姿势,歪倒在引枕之上,“怎么样?我得歇上几天?”

贺甯道:“十天半个月,不碍事。”他往五皇子腰间一指,“伤处紫得发黑,若说丝毫没伤及筋骨,实难瞒得过去。”

五皇子哪里听不明白好兄弟的意思?

莫说大夫,略通医理的都能瞧出不妥。也就是说不要让帝后心腹之外的太医,还有旁人安插到他宫里的钉子们看见他的伤处。

五皇子便应下道:“我省得。”

贺甯瞥了眼墙边桌上的座钟,“这个点儿皇爷爷醒了,我去瞧瞧他。”

五皇子立时就纠结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皇爷爷年纪大了,心中所思越发外露……他这次出事……未必是皇爷爷授意,但其间就有皇爷爷今晨的一二手笔。

却说贺甯前脚离了五皇子的宫室,皇后后脚就前来看望儿子,暂且不提母子两个说了什么体己话,只说贺甯陪着他皇爷爷用过早膳,祖孙又聊了好一会儿,等他出宫回府,他老爹义忠王都散朝到家……有那么一会儿了。

贺甯一进家门就让亲爹身边的内侍直接引到了老爹的书房。作为他爹娘唯一的孩子,他爹义忠王自然是个妥妥的慈父,严苛的时候……在贺甯的印象里,几乎没有。

所以就算老爹如今明显气势不同以往,贺甯也没半点畏惧之心,“茶汤色这么足,”他往他爹手中盖碗儿里一瞥,“父王你昨晚没歇好?”不等他爹回答就又问,“朝堂上没什么事儿吧?”

京城不宵禁,昨夜五皇子乃是卫队护送回宫,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

这“许多人”之中大半家里都有人能上朝面君,而义忠王府的左邻右舍就更不用说,全都能“翌日朝上见”……

义忠王慢悠悠道:“圣上素来隐忍,最爱秋后算总账,今儿朝上自是瞧不出什么。”

圣上一如以往地准时上朝,而且不曾封锁消息……臣子们便知道五皇子并无大碍。如今圣上还没什么表示,朝上的老狐狸们也想先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再说。

这点事儿贺甯当然看得透,于是他又问,“娘呢?”

义忠王端着盖碗儿轻啜一口,“补觉去了。”

贺甯估计他爹特特找他说话是为了昨晚他拉着楼哥儿跑了趟苏家:昨晚回府就急着入宫,也没跟爹娘有所交代。

“那两张十分灵验的养身方子便是出自苏家,”贺甯笑道,“苏家官宦世家,却人丁不茂。仗着楼哥儿,我上门自是能弄点好东西备着,万一五皇子那边用得着呢。”

楼哥儿那个小媳妇颇为不凡,年纪轻轻却精通医理,连他都有所耳闻,义忠王此时眼皮都没抬:楼哥儿昔日为救五皇子,当胸受了一箭,不过月余便生龙活虎,就是苏家那小姑娘的功劳。你为救治五皇子厚着脸皮上门求药……哪里要为父特地过问?

思及此处,义忠王也暗中叹息:他这个傻儿子真是……不想想五皇子连着吃了两次危及性命的大亏,背后究竟谁是主谋,又是哪边真正出手?

偏巧贺甯跟他爹难得心有灵犀了一回,他嘀咕道,“难不成是郑家?!若果真如此,他家忒猖狂!我不信老三有害兄弟的心思,但这个郑家……怕是不得不除!”

义忠王难免惊讶:虽然出发点完全不对,但儿子诡异地……说得全对。

在上朝之前,现今给京郊大营大将军做副将的史鼎已经打了小报告过来:确有郑家人牵涉其中。

话说郑家家大业大,各房之间心也不齐,义忠王一直想告诉儿子:若非你皇祖父时不时地鼓动,甚至可以说蛊惑,郑家人哪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就想“一了百了”直接除掉五皇子?

可义忠王只要想起儿子这些年一直辗转于他和太上皇之间,尽全力调和他们父子的关系,有些话义忠王就不好直接说出口,他不想亲口告诉儿子我跟你皇爷爷差不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打发走儿子,心塞不已的义忠王跑到他老婆那儿就是一通抱怨。

夫妻俩都不想做这个恶人。义忠王妃只能好生安抚丈夫,“甯哥儿迟早自己能看明白。”

义忠王暗道:那得等多久……

抛开儿子这桩愁事,随着身子好转,王爷倒是越来越活泼……王妃转念一想,明年甯哥儿也要成婚,王爷还能亲眼见着孙儿的模样,这在以前哪里敢想?!

话说原本按照授课计划,苏卉昨天应该给贺甯上课,无奈事发突然,她让五皇子插了个队,而后她通过系统观察了贺甯一整天,觉得有必要让小情郎未婚夫也来插个队。

贺启楼自然十分贴心,苏卉刚一出现在课堂上,他就迎上来问,“姐姐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等两个人肩并肩地挤在一处,苏卉才道,“整日里跟你跟贺歆汇这样黑芝麻馅儿的兄弟厮混,怎么也不见他长心眼儿呢。”

“事发”一天有余,五皇子已经能轻松地侧躺着或者趴着见人,对着帝后该说的能说的他都说了——作为皇子他不好臆测,但他道出的那些“故事”加上他的侍卫外加京郊大营的将军们佐证,足够帝后拼凑出全部真相。

另外,五皇子这点皮肉伤也挡不住他精神足想面见自己的好兄弟,因此今天下午贺启楼也是从宫中出来……五皇子提起甯哥欲言又止贺启楼已然有所猜测。

苏卉以前就拿康熙和他八儿子胤禩当例子跟贺启楼、贺甯都讲过:康熙以君主集权为毕生目标,而八皇子登基势必要跟王公贵族共治天下,起码~执~政前中期必须如此……换成普通人恐怕都不会选择一个跟自己理念完全相对,几乎是上台就要否定你一生的奋斗目标和成果的儿子做继承人,除非其他孩子都死绝了你已经别无选择。

这话贺启楼显然百分百听进去了,而贺甯……只能说大半做了耳边风,义忠王的这个独子硬是完全没有把苏卉这番话往他家人身上套的念头。

发觉姐姐果然是为了甯哥儿上火,贺启楼忙劝慰道,“伯王被废前后,尤其是伯王身染重病,那会儿正是太上皇把甯哥带在身边,因此祖孙两个感情深厚。”

潜台词就是太上皇亲自抚养教导过甯哥,甯哥若是扭头不认太上皇这份养育之恩,这等薄情寡义这辈姐姐你肯定不会教。

苏卉避而不答,捏了捏贺启楼的鼻尖,“这鼻子……真挺得让人羡慕。”

对于一群将来的~政~治~生物,无法用善恶好坏来评价,不管是系统还是她本人,求得也不过是个道德底线。

毫无疑问,太上皇那批人相对于圣上兄弟几个,就比较不择手段了。

苏卉想了想,还是打算多告诉贺启楼一点,“知道五石散吗?当时义忠王不曾被废,他带兵多年,身上暗伤不少,回京后便经常用药调养……”

五石散如今已经在上层有了公论:抛开那些微的好处不谈,这玩意儿不仅能~毒~死人,也能毒疯人。

那么伯王被废之前暴躁易怒,行事狂悖,果然就是吃药吃出来的。本来偏向伯王这边的宗室就有此猜测,如今姐姐这么一说,必然就是事实了!

贺启楼精神一震,“姐姐,太上皇心知肚明吧?”

“可不仅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卉颇为感慨,“太上皇因为儿子功高盖主而十分忌惮,有了这样让人无话可说废掉好儿子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当时他惊怒交加的确是真的,可没过多久就查明始末,知道儿子被人诬告谋反,但终究没替你伯王解释过半句,光心怀愧疚……比起你伯王的冤屈又算得了什么?”

贺启楼又问:“姐姐教甯哥医术就是想他自己查明真相?”

“这小子有意无意视而不见,我越来越没耐心,”苏卉点头道,“所以你帮帮忙,把他往沟里带一带,我也省点心。”

贺启楼微微一笑,“姐姐总是这么温柔……不舍得用实话刺激甯哥。”

苏卉也笑,“当头棒喝是他爹妈逼急了该干的事儿。”察觉到小公孔雀那隐隐的醋味儿,她又正色道,“实在教不了,我就不教了……但我不会不要你呀。”

贺启楼俊脸一红,旋即整个人状态又上了一个台阶,双眼晶亮,神色兴奋,“好,我记下了。”

这个时代想把人搞疯,方法还是比较质朴,就是往药里掺矿石。

不过因为物理化学知识有限,药方和药材里加入的矿石粉其中不必要的成分比较多,正好其中一样方便了苏卉定位,不用继续氪金都能定位的“好东西”。

她在教授贺甯药理的时候,贺甯拿了他爹曾经用过的药方……苏卉瞧来瞧去可不发现了端倪:氪了点金之后,她查到了让义忠王深受其害的药方。而在药物分析里她又看到了铀……铀矿石大致上只能在西北和西南找到——这可是当年算计义忠王,西南土皇帝忠顺王参与其中的大石锤。

有胆做却不能认的忠顺王肯定担心事发,尤其是义忠王显然“命好”又过了一劫……如果太上皇驾崩的时候没一起带走义忠王,或者干脆是父子相争太上皇彻底败落,忠顺王对结果心如明镜:抄家夺爵圈禁就是他的最好下场。

所以忠顺王必定会站在跟圣上、义忠王与义庆王兄弟几个并不是一条心的郑家这边,同时还经常明里暗里地为三皇子“站台”。

不过太上皇也曾表示过自己更喜欢郑妃所出的三皇子一些,说三皇子“肖我”。

解释到这里,苏卉忍不住点评一二,“太上皇都发话了,圣上还能说什么?话说回来,圣上这一点我挺欣赏,他选择继任之君不一定立嫡,而是要立贤。”

圣上的确没因为太上皇看好三皇子,而对自己的三儿子“另眼相待”。

不过目前为止,五皇子又嫡又贤,为人还低调……正是因为他大占上风,才接连惹来杀身之祸。

说起来在大婚之前,圣上把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打发到京郊大营转了几圈,五皇子对兵事比较感兴趣不说,而且果然跟他爹以及两个叔伯一样,对外是个彻头彻尾的鹰派。

然而比较有趣的是,三皇子心里也是想战的。想想也不奇怪,这位皇子的年纪,满腔热血还不曾冷呢。

听到这里,贺启楼也不惊讶,“这次事成事不成就无所谓,逼着两位皇子对立,最终你死我活有你没我,才是他们的目的。”

苏卉笑道:“就是逼着三皇子母子两个上贼船,再断了他们母子的后路而已。”

五皇子当时身边只有百多人的精锐,连夜赶路,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时代的官道也不过是相对平整而已,至于路灯,苏卉那个时代也没彻底普及——哪个城市没有一小块没路灯没监控的地段?

贺启楼摇了摇头,“三皇子又不是死人。”他会反抗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正事,贺启楼就想腻乎住姐姐~温~存~一小会儿,然而苏卉偏不:这么宝贵的机会,你要学习!毕竟婚后你想来上课都不行了呢。

搞定继母之后,贺启楼的教学任务业已更新:成为声名赫赫的亲王……任务难度嘛,其实不那么高,只要军功足够,爵位手到擒来。

现在系统为贺启楼提供的教材也是以武学和初级急救为主:贺启楼科研方面的天分远远不及贺甯,而武功天赋则刚好相反。

眼见姐姐板起脸,贺启楼立即老实,“姐姐我爱学习!”

这么有眼色也无法阻止我留作业!

苏卉看着贺启楼~持~刀,大开大合地劈砍,不住地点头:在军中真本事最让人服气。

正是因为贾琏功夫相当出色,很是服众,才在西北军中短短一年里就打开了局面。他在酒桌上得知了不少旧事,对他爹怨气更大,也对他爹和他叔叔的怂劲儿有了真切的体会:比如他爷爷若干旧部遇事求救,不过是在京城送送礼说说话表表态的事儿,都未必真要他爹真正站出来撑腰,他爹都生能不闻不问……

等人家自己解决麻烦,已经不再想跟荣府往来的时候,他爹居然还能打发人来讨消息,还是些颇为不好宣之于口的消息——要孝敬这种事儿,除了自家的庄子,贾赦和贾政纵然开口也基本要不到了。

这都不是后话,因为贾琏本就不是很能存得住话的深沉人,所以他在又气又怒又羞愧的时候,不会写信质问他爹,而是找堂哥贾珠抱怨、告状。

贾琏的确不太精明,而苏卉在教他骑射之余还教他认准精明人,然后果断抱大腿。而在亲族之中,最可靠也最有本事的,贾琏就认准他的堂哥贾珠了。

却说收到贾琏家信之时,贾珠正听李纨给他念叨礼单。

殿试早就放榜,贾珠中了二甲第十五名。原本他在会试名次堪堪过半,殿试一下子提升将近三十名……贾珠也打听了一下,听姑父林海说他是圣上专门提拔的。

贾珠不用姑父特地提醒,就决定留京,在翰林院待上三年再说。

从父亲要送探春做姨娘,还有宝玉救人反挨打这两件事儿上,贾珠深知他父亲短视又摇摆不定,又有姑母贾敏明白告诉他多留意弟妹亲事,此时离京外任,他是死活都不能放心。

这会儿又接了堂弟一封情意满满的抱怨信,贾珠下决心再次“收紧些”:绝对不给他伯父和父亲发挥的余地。

顺便一提,宝玉因为救下蒋玉菡而被贾政暴揍,之后不仅北静王比以前更频繁地下帖子邀请他,他上姑父姑母家也比以前更容易。

宝玉时不时地往姑父家跑,苏卉自然常在林家遇上他。

贾敏当初还有意隔开宝玉黛玉,如今却对这个侄子大为改观,宝玉黛玉亲近,她干脆睁一眼闭一眼。

白天吃了大半天宝玉黛玉两小无猜的养眼狗粮,回家备了备课就到了上课时间。

今晚轮到了贾蓉。

蓉哥儿颇受义庆王赏识,原本做大内侍卫也是为了在圣上跟前晃一晃,镀层金之后就转到京郊大营去,万没想到贾蓉这手百发百中的神射功夫也得了圣上青眼。

贾蓉的定位类似于王牌狙击手,轻易不出动,但一旦动了,差不多都是“擒王”这一类的任务。

这一次他领命出阵,就是要替五皇子“讨个说法”。

贾蓉当着苏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京畿素来安生,哪怕列为将军各为其主,也不会在这地界上生事,所以郑家和忠顺王府这次得罪了不少人。说是什么‘北狄人骑兵绕过大关直奔殿下而来’,砍倒了殿下身边的十几个侍卫,又故意丢下一堆北狄人制式箭枝弯刀,害得殿下连夜返京……幸好殿下洪福齐天。”顿了顿他才又道,“一查,方知道这队几百人的骑兵全是化整为零,扮作商队护卫通过大关,另一些就是各家豢养的死士。”

苏卉听了就问,“罪魁祸首跑出关了吧?”

忠顺王府的人暂时动不了,那只能先砍了那位郑家人。而且这个郑家人死了,郑家也能推说这人大逆不道,早已叛族而出。

贾蓉点了点头,“这次就是要杀他,”说着他灿烂一笑,“幸不辱命。抄家时,”他略略羞涩,“很是发了笔横财。”

苏卉秒懂,“有银子有官位,又刚刚立了功,思~春~了?”即使可能是多此一举,但苏卉还是补了一句,“你瞧中哪家姑娘,记得请义庆王给你保媒。”

贾蓉脸更红了,忙不迭地点头,半晌后他平静少许才道,“老师担心我……”他又笑了,“自打我手上沾了血,我父亲也和气多了。”

要不是这笑容隐隐带着狰狞,我就信你了。

按照她那个时代的说法,贾珠贾琏宝玉贾蓉他们叔侄几个,原生家庭都是相当糟糕的那一类,父母言传身教哪个都沾不上一点边,反而要儿女不停给作妖生事的他们擦~屁~股。

话说贾蓉看中的正是义庆王的庶女……这个庶女的身份也值得简单说一下。

贺歆汇是义庆王世子,他上面还有个庶出的大哥,而贾蓉想求娶的这位正是义庆王庶长子的同母妹……别忘了宝钗给贺歆汇做侧室可还没几年。

苏卉预感到这家子今后也有乐子瞧。不过义庆王名头足够大,而这门亲事贾珍这个当亲爹的……按照贾蓉的说法就是“屁都不敢放,他欺软怕硬惯了”……

固然粗俗,道理没差。

贾蓉这次娶填房,动作很快,而比他更利索的则是贺启楼。小公孔雀跟苏卉打过招呼就去了西北,转眼两年多过去,跟着大军捞了若干战功,整个过程无惊无险。

顺便一提,贾琏也在贺启楼麾下。

苏卉眼见着要满十八,回京面过君述完职的贺启楼则更为意气风发:妈呀,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娶到仙子姐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月亮超圆!

然而我的屋子朝西,看月亮要到阳台,扭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就累死了……

第四十六章

婚期定在了秋天。嫁给宗室比皇家要自在得多,挑婚期两家也能有商有量。

两年前,贺启楼从皇帝那里拿到了正式的世子“上岗证”,因此苏卉出嫁要按照世子妃规制……光那个珠光宝气分量实实在在的头冠,苏卉爹妈都不会让闺女在热天受这份罪。

南安王对苏卉这个皇后都青眼有加的儿媳妇十分满意,不仅议婚全程通情达理得不得了,聘礼更是大手笔。

苏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所以南安王投其所好,聘礼中有相当比例的名家书画与十分难得的古籍善本。

饶是苏大人汪夫人见多识广,都边翻看聘礼边感慨万分:这也忒下本了,南安王不再给儿子娶媳妇了?

当然,后半句是调侃。收到聘礼后的第三天,贺启楼的信才姗姗来迟。

贺启楼在信中很耿直地表示:他们一家子全都是粗人,姐姐尽管拿那些东西借花献佛。总之得意洋洋还求夸奖的意思贯穿于字里行间。

凭苏卉对贺启楼的了解,作为宗室里甚至说是京城年青一代里少见的有担当的力派,如果这份聘礼大部分是由南安王提供的,小公孔雀还真不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

苏卉当即写了封热情洋溢的回信,随后更对自己的祖父祖母亲爹亲妈夸奖起了贺启楼。

苏家这种典型的士大夫家族,对勋贵包括大部分皇室成员的态度……都不怎么样,认为这样的人家家里抛去数得过来的几个老狐狸小狐狸,剩下的都是本事不大事儿还不少的纨绔子弟。

说句老实话,自家姑娘便宜了贺启楼,苏家上下其实都不太乐意,包括苏卉的一对庶出兄姐在内,哪怕南安王是宗室里难得的不摆架子的务实派,而贺启楼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

不过比起嫁给五皇子……苏家人一致认定:那当然要嫁给贺启楼啊。南安王府再发达,就算从郡王升到了亲王,苏家依旧有底气——如果贺启楼对自家姑娘不好,就把贺启楼拾掇得狗血淋头!

却说苏卉揣着贺启楼这封信刚走到爹妈屋子的窗根底下,就听她爹大声道,“婚期越近,我瞧南安王那张老脸就越不自在!”

贺启楼的颜值无需赘述,他亲爹的脸……也不用怀疑,平心而论,苏卉这位未来公公长得比她亲爹还精致几分。

此时汪桐语跟前的大丫头已经撩起帘子,笑盈盈地招呼,“姑娘来了。”

苏卉冲着大丫头笑了笑,迈步进门,对着她爹道,“我常回家来呢,不会让爹娘太想我。”

苏泰和想了想,“这还差不离。”

苏卉亲娘汪桐语一努嘴,把手往嘴边一搭,“都别扭一个上午了。”

苏卉道:“难得休沐一回……我得去舅舅家一趟。”说着她轻车熟路地从书案上找出那张聘礼单子,在上面圈了几样出来,“这几样舅舅也喜欢。”她动作夸张地从袖里摸出书信抖了抖,“让我借花献佛,还说他那里有些压箱底的,回头偷偷给咱家送来。”

苏泰和看了看书案上摊着的那本字帖,沉默了一下:吃人嘴短嘛。

转念一想,他又小小地恼火了一回:还以为闺女要说跟他们夫妻两个好生亲香,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也只得道:“早点回来。”

今天也是苏卉舅舅汪槿和休沐的日子。

话说今年开春,有位阁老致仕,汪槿和便入了内阁,排位最末,却也是阁老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与此同时,南安王府里的父女两个也在议论这位最年轻的阁老。

贺启楼的亲姐贺启瑞比贺启楼大了好几岁,她议亲的时候正逢南安王大败而归。前途未卜之际,南安王从亲友中挑了个十分靠得住的人家把闺女嫁了过去。这家虽然门第低了点,但果然一如南安王所预料的那样,沉得住气又不大势力。

贺启瑞的公公在与南安王府结亲后的十来年里,从道台做到了布政使,今年正好布政使任满要回京述职,而且如无意外,他要留京为官了。

早就知道儿媳妇的弟弟今年成婚,贺启瑞的公公大手一挥,就打发长子的大儿媳妇一起先行进京,与亲戚们走动往来是一桩,同时家里在京的宅子也空了好些年,正该好生修整一番。

别看贺启瑞在广西待了十来年,消息一点都不闭塞。

说起弟弟这门婚事,贺启瑞哪里都挺满意——皇后娘娘都取中的儿媳妇她非要挑剔……她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这会儿贺启瑞的丈夫还在外建工,看着自家宅院的修整情况,书房里就父女两个,正适合说些体己话。

贺启瑞又是军功起家的宗女,当着她爹,也没啥不敢说的,“娘娘的眼光真是好。”

女儿的心思简直明摆着,南安王笑道,“汪大人新入阁,我这个亲家怕是要外任。”

苏大人这回升不上尚书……听父王和她公公的意思,这一年的六部尚书早早都定准了人,但苏大人离京起码也是个封疆大吏,纵然捞不着江浙,起码也会指道两广。

皇子们年纪还小,除非皇子外家,不然谋划从龙之功为时尚早。大约这十年里苏大人都会官运亨通,又有汪大人做后盾,莫说她弟弟,她公公和她丈夫兴许都有仰仗苏家的地方。

贺启瑞唯一迟疑的地方,也就一样,“娘娘那边……”

南安王摆了摆手,“若是郑妃挑中的姑娘,我如何许你弟弟胡来?皇后的气量郑妃可比不了。郑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大好时候,郑妃和三皇子再怎么有心劝着拦着,不迟足些苦头哪里能收敛。”

贺启瑞听了也吃了一惊,“前些年五皇子那出……不是杀了打了罚了好些人?”

“郑妃那一支,还有与嫡系交好的那几房做官的做官,掌兵的掌兵,哪里就那样见识浅薄?”

“我就说。”贺启瑞应道,“三皇子当时不过二十,圣上又是盛年,自是不至于冒险行大逆不轨之事。以后……日子还长着。”

南安王点了点头,“横竖你弟弟正带兵,咱们家跟苏家结了亲,进退都有余地。”

父女两个说话正说在兴头上,贺启楼带人带车“大包小包”地回府——跟前世大不一样,他肩上不再背负着自己乃至于整个王府的未来,奔赴西北也不是什么拼死一搏背水一战,这辈子他地位稳固,仙子姐姐还在京城等他成婚,他离京纯是去捞战功的。

虽然南安王府跟忠顺王府某种程度上都为难兄难弟,都是因为当时的当家人战败而导致声势大不如前,但宗室就是宗室,原本的门人家臣大多都在,因此贺启楼到了西北,从上到下就没人敢把他往危险的地方放。

西北将军们的这份谨慎,贺启楼求之不得,不过不做前锋,也不耽误他搂钱:打仗来钱真是快,按照姐姐的话说比吃孝敬,比抢银子可都快多了。

话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一提打仗他就怂,自然给了西北关外的异族与部落们充分的发展空间和时间,北狄人时不时来侵扰不算,更能一路往西劫掠西域诸国——这时候的西域诸国那也是很富裕的。

于是几十年下来,北狄人大多身家不菲,圣上这些年坐稳了江山,又攥住了“枪杆”,对外政策也越发强硬。

这几年里西北大将军揍了两个部族,扣住王子,讨要赎金;还有若干看不清形势非要头铁对着干的走私大商人也抄了几家,这些贺启楼都有亲身参与,其中金银宝石大多上交给圣上,至于珍品古玩名人字画……默契地扣下了不少。连苏泰和夫妇都感慨良多的贵重聘礼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当然,贺启楼不会一次性把好东西全放在聘礼里,这次弄回来的就是留下来预备让姐姐开心的另一批好东西。要是姐姐还想送礼,他回到西北再抄……再立功嘛。

反正贺启楼这一路想得美滋滋,回到家里衣服没换,就让老爹的心腹内侍请到了书房。贺启楼接了亲姐姐递来的茶,随意地坐在他父亲的下手,润了润喉就笑问,“大姐哪天到苏家去认认亲戚?”

贺启瑞听了就冲南安王无奈道:“这是他想他媳妇了,倒拿我说事。”

楼哥儿他是越看越满意,南安王道,“我记着苏泰和就这几天的生日,到时候咱家都得过府道个贺,你们姐弟两个提前走一趟吧。”

十天后,苏泰和五十大寿,就算苏家自来都比较低调不张扬,这一日也来了许多达官贵人。

如今凭苏卉祖母,汪桐语以及苏卉三个的身份,能让她们亲自接待的贵客也是数得着的,剩下的……自是由苏卉的大哥苏岩他媳妇代劳的。

苏卉秋天出嫁,因此她屋里坐着的一众小姐妹都挺想八卦一下她的婚事准备。

话说苏卉这个闺蜜团里的小姑娘对内对外都快两副“嘴脸”了,对内都是耿直率真的“小公举”,对外个个都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当初苏卉就可着劲儿地忽悠她们,这辈子连个说真心话的姐妹都没有,活得也忒惨。

总是将近十年相处下来,姐妹们之间颇有点“有事为你两肋插刀,没事就爱插~你~两刀”的意思。

今天姐妹们就先纷纷表示:情投意合又门当户对什么的……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苏卉假惺惺地“坦白”:当初我跟南安王世子合得来就是觉得他长得可真好看!此言一出,愉快地拉了一波仇恨。

既然说起婚事,黛玉忽然道,“听说……我二舅舅想把探丫头送进北静王府……”

北静王他是有老婆的!

苏卉皱眉道:“他想出仕,再没旁的法子了?”不管历经多大风雨,也扑不灭贾政这颗火热的卖女求荣的心。

苏卉的姐姐苏卓则补刀道:“前几天是听说荣府二老爷上了我伯父的门。”

苏卓嫁了苏泰和同窗好友的庶子,而苏卓的公公的亲哥如今可是吏部侍郎。

今天是苏叔叔的好日子本不适合说这个,黛玉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而湘云年纪最小又心直口快,“我娘昨儿还上门了,说是北静王妃也就这几日的事儿。”

恰在此时,小灵灵推送过来一个任务:帮助荣府再次改命。

苏卉倒是能理解贾政此举八成要得罪北静王,但是涉及“改命”两个字,可见北静王妃那边是个大坑无误。

唉,今天晚上又得调课,把小公孔雀丢一边,给贾珠~插~队~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还说婚后十万字以内完结,现在看来十万字完不了啊……整理大纲而已,却越写越多,我也很无奈。

第四十七章

如今荣国府的长房和二房分别由贾琏和贾珠当家作主。

贾赦和贾政兄弟两个彻底赋闲在家,并逐渐远离朝堂,亲友故交已经偏心到了贾琏贾珠那边,老哥俩同病相怜,可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改变不了他们说话越来越不管事儿的现实。

许是认清了现实,这几年除了偶尔刷刷存在感,比如让王夫人进宫给元春带几句话——横竖不过是“你爹我还没老得不能动,还想再为圣上分忧”之类的陈词滥调,贾政比贾赦还安生几分。

而赦大老爷的不安生也大多集中在找亲儿子和亲侄子要银子要丫头以及要古玩字画上。不过赦大老爷身份“尊贵”,并不愿意亲自开口,总是打发他媳妇邢夫人出头找小辈讨要花费。相较而言,贾政在吃穿用度上可就朴素多了。

不管怎么说,老哥俩就是折腾,也无非折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贾琏和贾珠兄弟势头不错,不差人孝敬,因此长辈要这要那,哥俩瞧着差不多也都满足了。

贾琏和贾珠偶尔在苏卉的课堂上情绪到位,抱怨上几句,苏卉就当清风拂耳过,彼此都不大放在心上。

正因为如此,苏卉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比较诧异:贾政已然面对现实了好几年,总才不会心血来潮地再次想起卖女求荣……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缘由。

顺便一提,这个时候迎春都已经出嫁。

贾琏虽然对庶出妹妹感情不深,却也会真正为妹妹考虑。迎春的丈夫当然不再是红楼判词之中所说的孙绍祖,而是嫁给了亲哥贾琏的副手。现今小夫妻俩的家就在西北——迎春这个新媳妇连婆婆都不用伺候。

不得不说,这辈子的迎春性子依旧挺“面团儿”的,万幸丈夫本事不小又对她颇有几分真心,再有哥哥贾琏照拂,凤姐儿也时不时地上门探望,总之迎春婚后小日子过得比在荣府时更自在几分。

迎春“稀里糊涂”地改了命,自小就在为自己的人生拼搏的探春……就坎坷多了。

当晚,苏卉踏入课堂,就见贾珠坐在课桌前,眉头轻蹙,两手全按在太阳穴上。

苏卉故意调侃道:“这些日子光看你意气风发,愁眉苦脸还真难得。”

贾珠长吁短叹,对着仙子老师他当然能安心坦诚心事,“我以为我爹早歇了那份心!可怜我妹子,”他捏了捏眉心,“我这妹子生得好人又明白,反倒……奇货可居上了。三丫头若真是跟迎春一个样,我爹绝不会想着拿我这妹子攀个高枝儿!这些年我爹拿我,拿我弟弟都没什么法子,骂他又骂不过,也只能打打儿子出出闷气。”

苏卉插了一句,“你爹也只能打你弟弟……他早就惹不起你了!”

贾珠闻言苦笑连连,“他能拿我弟妹作伐子!在大比之前,弟妹全是我来教导,我这庶弟庶妹素来懂事又乖巧,我冷眼瞧着,他们更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我不说一定给他们个好前程好去处,总得对得起他们喊我这一声大哥。”

苏卉也是冷眼瞧了好多年啊:贾珠绝对当得起“长兄如父”这四个字。

“抚养教导弟妹,一样小十来年,怎么处不出感情?让你弟妹没好下场,差不多就是剜你的心了。不过……你爹固然指望不上,但也不至于没事找事。”

“仙子懂我。”贾珠说着就又愁上了几分,“我也是今天刚知道前因后果。”不用追问,他便主动娓娓道来,“当年下旨令贵人们省亲,家里好些年都就没件扬眉吐气的事儿,于是花了大笔银子,几乎掏了大半家底造好了院子,偏生贵妃因为生小公主没回来,但银子花都花了,前前后后我娘和琏哥儿媳妇那边又因为银子惹出不少官司……家里一日难过一日,又没个好进项,我爹和伯父商量了一阵子,就收了一家送过来的孝敬,常年往来于关内关外的人家的孝敬。”

苏卉听了就笑,“往来于关内关外,人家靠什么挣银子,你伯父和你父亲能不知道?”走~私~暴~利啊!贾赦贾政兄弟的确不聪明,但总不至于到智障的程度,“那样的生意,他俩真有那么本事和底气照应一二?”

贾珠十分果断,“当然没有。那会儿我舅舅钦差西北,找不上我舅舅的门路,那就退而求其次,跑我家套个关系。”

“你舅舅在西北显是捞过不少,”苏卉点了点头,“早些年,你舅舅这官做得很不容易,你母亲和你姨母还都接济过你舅舅。”

贾珠点了点头,“郑家在西边和北面有好几个大商队,做着正经生意,也少不了贩卖些不能拿在台面上说的货物。我舅舅跟郑家交情一直不错,自打他升了一品,就鲜少帮人补缺,商家的那边的孝敬也不大收了。”说到这里,他都笑了,“舅舅前阵子还特地写信来劝说,有些横财捞一次就得了,切莫贪心。”

这话实在。

圣上本就不好糊弄,以前位子没坐稳,碍着太上皇也碍着一堆老臣,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如今太上皇日薄西山,圣上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自然越发杀伐果断。

不管是王子腾还是郑家,都看透了这一点,圣上越英明果决,他们这些重臣世家就越得表忠心,于是他们近些年不再靠着卖官搂银子,哪怕类似原著里提及的“龙禁尉”这种纯粹名声好听的虚衔,他们都不大理会了。

贾珠的意思,苏卉听得明明白白:自打三年前五皇子出事,也就是之后贾蓉领命,亲赴北面大关击杀那个郑家子弟那回,郑家以及与郑家站在一起的王子腾就干脆地收敛了起来,不说彻底断了从走私这条路上敛财的心思,但太出格的东西他们是绝对不再买卖了。

贾赦贾政兄弟数年前再次惹上义忠王,王子腾便与荣府逐渐疏远,但随着贾珠中进士,元春在宫中地位稳固,王子腾……就又跟荣府恢复了往来,只不过这份亲戚情分基本全落在元春与贾珠身上。

贾珠对此并无抱怨,“我舅舅这个人品行……暂且不提,但这回他劝得真心,我爹自是更不自在。从商队那边得来的进项不菲,我伯父和我父亲自然舍不得。”

“关键是从商家那边得来的银子,是你伯父和你爹的私房钱,他们当然舍不得。”苏卉笑道,“再说你舅舅如今只看重你,你伯父和你父亲怕是心里嫉妒得不行。你瞧瞧你父子两个,与太上皇圣上父子,是不是颇多相似?”

贾珠脱口而出,“我爹能跟太上皇比?!”

苏卉大乐,笑够了再来句大实话,“你跟圣上能比?”

贾珠趴倒在桌面上,有气无力道,“扎心。”

苏卉拍拍贾珠的肩膀,“你还是太仁义。”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学生也落不到她手里就是。

贾珠扭过头来低声央求道:“老师帮我出个主意?”

“你伯父那边你暂且不好手伸太长,得跟你兄弟好生商量商量。但你爹这边就好说多了,”苏卉并不卖关子,“你爹不是官儿迷吗,把你爹打发得远些不就是了?”

贾珠听了又是好一阵感慨,“您以为我没想过啊?我一个翰林,哪里就有本事安排人呢?老师,我爹好歹也是五品!”

苏卉道:“傻了吧?你办不到可你有亲人办得到啊!”

贾珠晶亮的眼珠一转,恍然道,“我姑父?”

苏卉大乐,“孺子可教。”

话说宝玉与黛玉也是这半年里定的亲。

这门婚事贾母和贾政都求之不得,而王夫人不管她内心如何煎熬,喜忧参半,复杂得难以言表却又无人可抱怨,憋得她整日里都待在佛堂里对着佛祖倾诉……这门婚事她表面上也是礼数十足诚意十足地上门求来的。

平心而论,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吃亏在不大识字不大读书上了,即使出身不错,跟她们王家相近出身人家的女子比较,无疑也是眼皮子很浅的那种。

但眼皮子浅又不等同于脑残,王夫人在常年夫人社交圈子里明里暗里不知碰了多少次壁,从早先的各种头铁不服,到如今的识时务为俊杰……谁都能猜着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原著里荣府的这位二太太几乎不出门交际,她当然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一旦让婆婆督促着,儿媳妇央求着,不得不出门……她在吃了许多亏的同时,也的确长进了一些。

她宝贝小儿子跟她最不对付的小姑子的女儿结亲,王夫人心如明镜:宝玉再找不到比黛玉更好的姑娘,更别提两个孩子还情投意合。

丈夫的仕途到此为止,珠哥儿想支撑门户起码还得十来年……珠哥儿和宝玉的前程都得指望儿子的姑父提携照应,于是王夫人再见贾敏,可不就发自真心地的热切。

不过王夫人伏低做小,贾敏可不觉得如何得意……辖制她二嫂,对贾敏而言根本不叫事儿!她愁得是宝贝黛玉嫁过去,二嫂在她这儿不自在就报到黛玉身上。

黛玉自小就是夫妻俩的心肝宝贝,贾敏那是舍不得闺女吃上一点亏的,她许下宝玉黛玉这门亲事,也是看在娘家是两个出挑的侄儿管事儿,侄儿媳妇也历练出来不那么小家子气……

总之,就是闺女低嫁,她总归比较安心。唯一不那么安心的地方,就是她的二嫂。

贾敏就是单纯地觉得她二嫂蠢,而蠢人一般都不懂什么叫分寸。

眼见着闺女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她的闺女整日美滋滋地备嫁,一副全然没心事的样子……贾敏终于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林海刚躺倒床上,贾敏抬手按在丈夫的手臂上,“我越想越不放心。我那个二哥素来没轻没重,他没银子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林海如今依旧是御史头子,媳妇娘家这点事儿全在他肚子里装着,“西边的那家人纵然出了事,也牵连不到你二哥那边,横竖那点银子不值当的。”

贾敏坐起身,正视林海道,“这回也是小事……我是怕我二哥一来二去生了侥幸之心,当年惹到义忠王头上,最后不过是丢官,终究没动了我娘家的根基。”

夫妻多年,林海怎么不懂媳妇的心意,“那把他打发得远些?”

媳妇她二哥离京赴任,自然也得把媳妇她二嫂一并带走。

贾敏眨了眨眼睛,“便宜行事?”闺女上面没有婆婆,日子当然自在!

林海笑道:“比起赋闲在家,你二哥更乐意为国效力。咱们还得问问珠哥儿的意思。”

贾敏想了想道:“是得问一问。”

简而言之,就是林海能用在荣府上面的资源就那么多,林海若是帮贾政补了缺,那么日后贾珠升任亦或是外调,林海能帮衬得就相对有限。

于是在下课后的第三天,贾珠在下衙后直奔姑父家——这天林海休沐。

林海只不过把他们夫妻两个打算对贾珠提了提,贾珠便不掩惊喜之色,“全依仗姑父姑母!”

林海点了点头,懂得舍得才有好前程,“等人做满三年翰林,外放的时候恐怕捞不着江南的缺了。”

贾珠连忙道:“不敢太劳烦姑父,到时候总有章程。”

姑父能把他爹弄到偏远些的地方当官,那可太好了!姑父简直及时雨!

毕竟他爹得用的手下就那么几个,他爹走得远了,贾珠使手段就更容易,收拾住他爹的手下,阻断个把消息,全都手拿把掐。

说完贾政的前程,林海还“奉了他媳妇的旨意”,说一说探春的婚事。

贾政有心把庶女嫁给北静王,也得看人家北静王乐不乐意。总归这个意向也是王夫人透出去的,丢的也是贾政王夫人夫妻俩的脸面。

林海夫妇都觉着只要贾珠能看得明白,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有的没的。

贾珠说起自己的父母也不掩尴尬:王夫人还好,知道自己在外不大吃香或者说挺受嫌弃,而且还算明白外人不见得多嫌弃贵妃和贾珠,嫌弃的主要是他们夫妇二人。倒是贾政依旧端着架子,家里家外都不忘那点子官威,自以为丢人也丢的是出面的王夫人的脸面。总而言之,贾政就是自欺欺人。

只看所作所为,贾珠连劝他爹都懒得劝了,而是……直接出手。他爹又动心想卖女儿,贾珠早早就给贾母打了小报告。

林海问了几句,得知这婚事贾母绝不可能应允,而贾政又完全不是老人家的对手,林海便再次开口提点,“婚事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你姑妈不好再过去问话,也是怕家里嫌弃她这个出嫁女管得太多。”

贾珠道:“这次来本就想告诉姑妈一声,这事儿不成。”顿了顿又笑道,“祖母还念叨,姑母忙着婚事就不去瞧她了?”

媳妇哪里因为给女儿预备婚事而鲜少回娘家?以前约莫十天半月回去一次,这一次隔得时间稍微长了点,不到二十天……老太太想闺女了呗。

估计岳母这几天也没少生闷气,林海想着回头就跟媳妇一起回去坐坐。

贾珠一连去了两桩心事,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而林海贾敏夫妇哄好女儿儿子,就一起在书房里,贾敏亲自掌灯,林海则默默翻看起名帖。

林海情知二舅哥本事有限,他去职的时候是五品:那么这回帮着补来的缺不能是纯粹吃闲饭的,省得二舅哥闲来无事再作妖;责任又不能大,大了惹出事来他这个三品左副都御史也兜不住;太穷了二舅哥也吃不得苦,太富了又容易把他养肥再生出旁的心思,同时山高皇帝远,消息别那么灵通,同时又不能真偏远到能不问世事……

这个缺找的……林海为亲儿子谋划前程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心思过。

林海秉烛夜战,连续三天,最后终于不负这番苦心,在与湖南与广东交界,归属于江西的地方挑了个府丞,预备留给他的二舅哥。

原本此地府丞今年任满回京述职,空余下来的位置,对林海而言不难得到。

贾政这边算是告一段落,亲朋怕他再惹事送了他一个正经的官做,而探春再次躲过一劫……但躲得过初一再躲不过十五,贾珠与贾母再三商量之后,李纨进宫烦请元春出面给探春赐个婚:不用正式下旨,只要娘娘肯出面管一管探丫头的婚事就成。

元春倒觉得:探春若是真有本事管得好北静王的后院,也能笼络得住北静王的心思,北静王又乐意,这婚事也不见得不成。

然而她哥哥特地嘱咐李纨带进来的话,直接把元春拍醒了:咱家离着皇亲贵胄们远些好,义忠王那边尚且还没了结,跟北静王别接亲不成反结仇。

元春偶尔能听圣上提起义忠王与北静王,在当她伯父和父亲得罪其中一个且很难转圜的时候,她自然想娘家跟另一位再亲近一二。

此番被亲哥“点醒”过后,她也觉得真凑到北静王那边去,不仅吃相难看,北静王未必肯接纳……

暂且不提贾政让王夫人跑去北静王府透露点心意,结果全无下文,又让母亲叫到跟前好生教训了一顿,说他年纪越发越爱异想天开……总之这位二老爷心头万分郁闷。

不过二老爷“傻有傻福”,这股子不自在劲儿还没过去,就被“天降喜讯”砸得整个人都飘起来的。

林海的同僚,现任的佥都御史太太亲自上门来探口风,要为他家的庶子求娶探春。

千万别觉得贾政明明想着为探春谋划北静王妃,如今女儿要嫁给佥都御史的庶子,他就觉得配不上。

这位佥都御史太太又亲口承认,贾敏才是两家大媒,贾政听了自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心里还感谢了下妹妹和妹夫。

实际上贾政心里是很满意的:但凡能对整个家族,尤其是他的前程有所助益的联姻,他都看好也都满意。

荣府这边事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黛玉这个小喇叭转述的,苏卉暗道又可以安安生生地收课时费。

而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苏卉就在家临阵抱佛脚,加紧赶工绣点“面子工程”出来,这一日她刚把绣废的帕子丢在一边,丫头就来传话:爷爷奶奶要见她。

平时在家,苏卉吃过中饭也要跟爷爷奶奶腻乎一下,有话一般在午后就说了,今儿……这眼见着太阳要落山,苏卉怎么猜不着老人家想做什么?

要给她压箱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让她过去拣选呢,或者说不是拣选,而是一股脑全抱回来。

祖母那边准备的都是难得一见的首饰,而祖父这里……就是一件就够京城百姓一大家子吃一辈子的物件儿……

看见案上那个极其精巧的双耳茶器,尤其是那行“晋王恺珍玩”,以及下面还有一行更小些的“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再加上那三个当年看红楼时一个都不认识的隶字“瓣瓟斝”……苏卉拿着这个价值连城的茶器半晌无语: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不过妙玉在原著里年纪比宝钗都大一点?现在年龄似乎有点对不上?横竖不管了,有这个茶器在,起码证明了她投生在了哪一家。

就看原著里妙玉在栊翠庵品茶时拿出的茶器茶叶,贾府当时还风光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都不见得比得上,足见妙玉她家若是家人没死绝,又该是何等煊赫。

好吧,她爹眼见着任满要升迁外省大员,五十来岁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还有个已经入了阁的娘舅,荣府现在真是没法跟她家比……其实荣府现在跟林家都没得比啊。

不过不管怎么着,宁荣两府再怎么大不如前,这辈子总归不会再被抄家夺爵。

现在想想她或多或少参与过大幅改变过不少人的命运,苏卉搓了一把小灵灵,“改变原本的走向,就是系统能量来源……的大头吧?”

小灵灵痛快作答,“没错呀。”

这天晚上,又是贺启楼的课,美少年来到教室里,就觉得仙子姐姐今天有点不一样,而他……也跟以往不一样。

苏卉再怎么感怀也不会耽误正事,瞥见面红耳赤贴过来的贺启楼,她抬手就在他额头弹了弹,“中招了?”

贺启楼抱着苏卉的胳膊低声道:“没。就是药酒罢了,我还吃了一大盘子羊肉……我年轻火力壮……”他完全可以在上课前来了冷水澡或者预先收拾一下,但他就不,他就想看看姐姐对这个样子的他作何反应。

贺启楼继续道:“要迎娶仙子姐姐,好歹想在婚前知道姐姐是不是内外都是纤尘不染的真仙子。当然如果仙子姐姐就是真仙子,我也会清心寡欲,但是……也会有点……小遗憾,就一点点……”

声音越来越软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只剩了点未尽的吸气声。

苏卉大乐:我不提你倒先主动了!你这是提醒我先验货吗?

作者有话要说:瓣瓟斝,第一个字应该是左分右瓜,打不出来,用瓣字代替。本来“分瓜”就通瓣字。

还记得第一次看红楼梦妙玉跟宝玉黛玉宝钗三个喝茶时,那时还很中二的我看见这三个字就是一脸懵逼。不过我看的那版,记得应该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特别贴心的有注释有拼音,具体三个字怎么念我也没记清,就记得这三个字里有一个字是葫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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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能拿出那样茶器的妙玉她家,铁定不是一般人啊。

第四十八章

不过在课堂上验货,可能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别有一番乐趣,但对苏卉而言委实尺度有点大,亲亲抱抱举高高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还是找个机会实战一下吧。其实苏卉要求也不高,毕竟对着贺启楼这样没啥可挑剔的外表以及十分合拍的性情,只要贺启楼别有系统治疗不了的硬伤,就都不是问题……技术是可以练的嘛。

仙子姐姐先是盯着他的脸瞧,之后目光下移,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最终神情也由热切逐渐平复,再到释然……贺启楼马上就后悔起来:错失了!应该见到姐姐的那一刻就扑过去的!

自从他见到了仙子姐姐,眼里心里也就再放不下旁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贺启楼莫名有点委屈,但他绝对不是在生姐姐的气:憋都憋了这么久,能在大婚前让姐姐多哄哄也好啊。

这么一想,贺启楼沮丧得眉梢都耷拉了下来。

苏卉见状,实在忍不住好一通“哈哈哈”,“未免太可爱了!”关键是纯情得一目了然……她伸手一捞,就把小情郎揽在怀里,“你先小鸟依人一下,下课我再依你呀。”

贺启楼故作勉强之色,然而上挑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行吧。”说完就靠在苏卉怀里了,还蹭了蹭……

苏卉边笑边道:“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节操呢?”

贺启楼头也不抬,“节操掉着掉着,就忘了捡了……我不想改。”

得,贺启楼这说话方式也越来越偏向她了。苏卉一直都挺吃贺启楼这一套:软萌可调戏的小奶狗式男友,可遇不可求,必须得珍惜。

两人腻乎完就开始说正事:如今贺启楼的主要课程已经变成了兵法,包括练兵带兵排兵布阵等等内容。

这些东西苏卉上辈子几乎没接触过,借着教贺启楼的机会她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论理解力苏卉肯定是强过贺启楼的,但是因为没有实践,与其说是苏卉在教,不如说是两个人教学相长。

今天的课程完毕,贺启楼就问起来,“五皇子那边姐姐教到哪里了?”

贺启楼素来有分寸,连着两辈子的经历早已经让他明白“不该问的别多嘴”,今天他破了例,显然后面有话说。

苏卉告诉他,“药理,别动不动就让人毒死,天文地理,为王之道,也都讲了些浅显的。”

贺启楼当即说起他的新发现,“五皇子这阵子总往国师那边跑。”

“不稀奇啊。”学生们不管原本信不信神佛,见不见得玄妙之事,起码现在也是宁可信其有的,对那些冥冥之中的天道都存有基本的敬意,苏卉应道,“国师是很有本事的。”

本朝国师的实力真不在那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之下。所以宝玉的根脚,在帝后诸妃与诸皇子那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贺启楼继续道:“国师当然有本事。五皇子现在求子心切。五皇子比我还大两岁,两年前大婚,如今不仅有正妻相伴,有一直倾心的表妹,还有两个侧室,四个女人到现在肚子都没动静。三皇子现在嫡子庶子嫡女庶女全齐活,五皇子焉能不着急上火?”

能不能生,生得多少,以及生下来的娃“质量”怎么样,在封建时代都是评价储君的重要标准。

见贺启楼一脸认真的模样,苏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怎么说?”

贺启楼神色凝重,“他三天两头往国师那里……坐坐啊。”

实际上呢,依照在课堂上的表现,苏卉就知道五皇子绝没他显露在外的那样心急。于是苏卉笑道:“看来你们处得不错啊,我以为你只跟傻白甜贺甯是真哥们。”

贺启楼仔细解释道,“甯哥虽然天真了些,但我不用担心他会忽然在背后捅上一刀。”说起五皇子,贺启楼就似笑非笑,“五皇子……我确是没料到能跟他合得来。”彼此似乎都处出几分真心,“原本我以为他就算不记恨我,也得不自在一阵子。”

五皇子那在皇子之中堪称“鹤立鸡群”的功德与气运总和,绝不是只靠一句酸溜溜的“投了个好胎”就能解释的。

苏卉笑道:“他的气量是真的不错。你救下五皇子险些自己丢了小命,这等救命之恩一时半会儿怎么还?你挟恩求娶,帝后才不仅不气恼反而齐齐松了口气,硬要说,也就是皇后遗憾了几日。”毕竟是一连瞧着看了好几年,十分合心意的儿媳妇人选。

贺启楼听了也笑,“我正是打着这个主意。我父亲也瞧得透……却是没想到五皇子他……”

苏卉接话道:“他是真没放在心上。换个心窄的,哪怕你是救命恩人,他还要记你一笔夺妻之恨呢。”

实际上贺启楼敢求圣旨赐婚,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仙子姐姐:姐姐喜欢他,不喜欢五皇子。纵然是人间帝王又如何,能强逼玄妙无比的仙子低头吗?

他老爹与国师有些交情,曾经向国师打听姐姐的根脚,国师讳莫如深,再问就是但笑不言。

当然,他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姐姐的真正身份,越发看重总是没错儿。想到这里,他嘴角挑得更高……他明白姐姐并非无所不能,但是偶尔有恃无恐一下的感觉真爽啊。

贺启楼回味了一下:与五皇子亲近些,其实也是姐姐的建议。而五皇子这阵子总去“叨扰”国师,会不会也是姐姐的……意思?

于是他有话就问,当然最后小心地找补了一句,“我就是好奇。”

马上就要成婚了,他想试试身份变化,姐姐肯不肯对他再好些,说得再多些。

听起来像是得寸进尺,但配上贺启楼紧绷的神情还有灼灼的目光……苏卉失笑,“我没直接让他去找国师,只是暗示。国师有真本事在身,但鲜少有人能让他说真话,就算是五皇子也不行。”

贺启楼惊讶极了,“啊?!”

“宗室那边是不是有人嘀咕国师式微,逐渐不得太上皇与圣上倚重?因为几次大事他都没算准?”

贺启楼连忙点头:不然他何必特特跟仙子姐姐请教,五皇子总去见国师妥不妥当。

“安心吧。太上皇越来越瞧不上国师,这是真的。”苏卉笑道,“但圣上,乃至于义忠王都跟国师交情如初。他们大约是装出来的关系不复当初。”

实际上国师只管帝后皇子们免受邪祟所侵,至于这些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尤其是谁坐那张椅子,怎么坐上去的,他不会过问也不想过问。

贺启楼眨巴了一会儿大眼睛,忽然一巴掌糊在自己额头上,“我是真以为他昏了头!求子求得有些魔怔!姐姐,”他深吸口气,“你知道五皇子妃为求子,多少已经犯了忌讳!她私底下瞧着颇有昔日汉武皇后的意思。”

关键在这儿呢!

苏卉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三、五二位皇子都已成婚,却都不曾封王,也就是哥俩依旧住在宫中,还活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不过能打听道五皇子后院里的动静南安郡王府可不像他们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受待见”。

贺启楼道:“谁让五皇子妃她婶子总往宫里探望,大家又不瞎。”

“别谦虚了,”苏卉又笑了,“起码你爹和你都知道五皇子妃与她婶子‘私相授受’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贺启楼也就承认了,“五皇子宫中有位女官与我家有旧。”

看贺启楼略显尴尬的神色,苏卉心领神会:怕不是那位女官跟他……爹有旧。

苏卉见过南安王:与贺启楼同款精致容貌,再加上贺启楼所不具备的儒雅沉稳之气,连她这样见惯美色的人都要由衷地赞上一句,如果南安王乐意,情人遍天下也不在话下。他又是宗室郡王,经常出入宫廷,宫中女官为他心折也毫不让人意外。

眼见姐姐已经把“什么都别说了我懂”写在了脸上,贺启楼干脆破罐破摔,“自我娘去了,我爹他……相好是真的多……别看府里没几个人伺候,实则……”风~流~债~多到他自己未必记得清!这也是这些年他爹逐渐把亲信移交到他手上,他才察觉的。

未婚夫越说越结巴,小脸也越来越红,苏卉赶紧道,“我记下了。”

贺启楼听见仍不放心,坚定道,“姐姐,我跟我爹不是一路人。”

苏卉看了看贺启楼下意识攥紧的手,“我知道。”顿了顿又道,“回头我会问问五皇子究竟琢磨什么。”

贺启楼嘴角唰地一挑。

作为配偶,贺启楼不能再享受系统量身打造的顶级课程,但是了解苏卉稍许工作内容……也在系统默许之内。这些他并不知道,不过眼见着就要娶到朝思暮想的仙子姐姐,他多少都会暗自跃跃欲试,想着能再多了解仙子媳妇一点。就算他此举“过了”,总强过试都不试。

好在他这一赌,成了。

第二天排的是贺甯的课。目前太上皇还没到“老而不死”的地步,苏卉当然不会出头当恶人,检查了一番贺甯的功课,又开了新一章,一切按部就班地过去了。

之后,就轮到了五皇子。不超过三课,这个学生也把苏卉这个老师当知心人了。五皇子权未必重但位是真的高,可不正应了高处不胜寒这句话。

他年纪轻轻,又有城府,但他的心事也大多数都不能宣之于口,积攒下来可不憋得难受?有了苏卉这么个仙气飘飘却又隐秘无比的“心情垃圾桶”,没几次课下来五皇子就干脆放飞了。

今晚,五皇子被召入梦中课堂,就先直接“葛优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课堂内的场景可由苏卉随心变换。

苏卉略略打量,再根据系统内的评测,就调侃道,“这才几天不见,怎么面有菜色呢?”

五皇子伸出手指,一本正经道,“明面上我就有一妻三妾,还有好多贴身伺候的,”这位越来越敢讲,“求子心切,我媳妇和表妹总不好怠慢,见天不让人消停……补都补不来,只要跑到国师那里躲个清闲。”

苏卉笑道:“做缩头乌龟可还行?你媳妇都求亲娘讨来生子灵药,你偏不‘就范’,你三哥和郑妃又时刻盯着你,闹将出来大家都没脸面。”

“您果然连这个都知道。”五皇子显然心里有数,“我正要看看,我媳妇讨来的生子药能钓出什么魑魅魍魉。”

果然想钓鱼执法……不过你爹玩这个还成,你嘛……玩脱的可能性非常大。

查询过五皇子妃手里的“生子药”,苏卉关闭系统界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若不提醒,说不得五皇子要跌个大跟头——这得多谢贺启楼提醒了,毕竟是前世在后宅吃过大苦头的过来人,心思有时比苏卉还细。

而且依照苏卉的经验,价值一百块的消息,任其发酵,绝对能弄出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于是苏卉郑重道:“你忒轻敌。你媳妇高门贵女阁老孙女没错,可有大本事的是她祖父是她伯父,并不是她爹,再说她娘出身不高,在富贵乡里泡了这么多年还是难免时不时小家子气。”

实际上要不是五皇子妃娘家就这么一个年纪合适的嫡女,真轮不到五皇子妃嫁过来。五皇子妃也属于孺子可教那一类,只不过现在这位嫁入皇家将将两年的“新媳妇”还太年轻,太容易为人所趁。

五皇子闻言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自打他在国师那里见到了九天玄女的画像,他就认定了只在梦里出现教导他安抚他的仙子的身份。

顺便一提,在这个世界里九天玄女地位很高,而且普遍的认知是这是位超级能打的正义女神……所以五皇子几次课后对苏卉的信任值直接突破天际。

苏卉也不卖关子,“你皇祖父为求长生一直服着丹药,弄得有些喜怒无常,你媳妇弄来的秘药里也有类似的效用,除此以外这生子药比你祖父的神丹还霸道一点,因为它上瘾呀。”

五皇子瞬间就没了表情。

要不是五皇子跟他爹是亲父子呢,这爷俩露出这等表情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要开大了。

五皇子沉默半晌,忽地起身,深深一揖后也不抬头,“还请仙子教我。”

苏卉轻叹一声,“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多说几句。当年废太子,也就是你伯王,行事狂悖,不可理喻便是被同样的这么几位药害了,你皇祖父许多年后得知真相,悔之不及哪里想到同样的东西也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你父皇十分小心又无比自律,你母后有手段了得,你们一家子算是幸免,可你大婚你媳妇带了不少新人过来……这不又让人差点寻到了机会。我给你指条明路,那些药材多产自西南,只不过在西南它们也实属罕见偏门。”

五皇子坐回原位,自己揉了好半天太阳穴,才又问,“我伯王那会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说着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我家的家事,还要劳烦仙子,实在是父皇母后讳莫如深。”

“这不稀奇。你皇祖父在宫中可还有许多得力耳目,你父母再心知肚明可又怎么能把这些太上皇亲信换掉?直言你皇祖父无能轻信这种话怎么好大喇喇地告诉你?”苏卉笑了笑,“我大致说说。”具体细节什么的,苏卉实在是懒得氪金了,为救五皇子消耗忒大,短时间内她不想再在这位身上花钱。

废太子也就是现在的义忠王当年还是个一心为国一心为父皇的实诚青年,代父出征,不仅把外敌打了个屁滚尿流,更出重手打击、肃清了边境乱象……

不过他越是出色,他爹在欣慰之余就越是坐不住,另外义忠王几乎断了走私大商家以及这些大商家背后勋贵世家的活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别说你是太子,就算你是皇帝,他们也敢破釜沉舟搏上一把!

偏巧义忠王是位军~事~奇才,正面刚那肯定是刚不过的,那些“受害人”自然就阴招齐出,更别忘了不过是当年还是现在,那些不断往来于关内关外的商队之中有好几家都是王爷们的私产。

无须赘述,对于大多数藩王而言,哪怕同宗同族,也不希望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什么英主雄主明君贤君。因为英明的皇帝往往意味着乾纲独断,有这样的皇帝高高在上,王爷们又岂是一个“憋屈”就能形容的?

宗室的老王爷们成功忽悠着太上皇废了最出色的儿子,本想故技重施,再加上太上皇又逐渐糊涂不分亲疏的架势,可惜今上吸取了他哥的教训……滑头得很。

五皇子亲耳听到苏卉评价他父皇“滑头”,也忍不住展颜一笑。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苏卉还用委婉?

“最开始呢,是怕你跟你早早去了的哥哥一样,现在就是不想你重蹈你伯王的覆辙。当然你也别沾沾自喜,你父皇重嫡庶没错,若是你委实不是那块料儿,完全胜不过你其他兄弟,结局照样难料。”

五皇子又是半天没说话,但是苏卉这番话无疑是个定心丸,还是超大粒的,沉甸甸的莫名有安定感。

于是五皇子再开口的时候明显情绪好了许多,他刻意不再提起他父皇立储的话题,“仙子,您刚刚的意思是,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贼心不死,走我岳母这条路想着故技重施。”

苏卉应道:“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现在得学着齐家,跑到国师哪里躲清闲实则并不明智,也容易招惹非议。”

五皇子深吸口气,“是,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湿疹犯了,好烦。

第四十九章

说完该说的,苏卉在脑内看了看备忘录,发现并无遗漏,便打算下课。

看出老师的意思,五皇子不再默默纠结——就凭仙子老师这跟九天玄女神似的相貌,也值得他行险一招。这位仙子老师对他一直和气又耐心,就算有所唐突,也不至于……不肯再教他吧。

之所以说是行险,是因为生在无常天家,五皇子早就习惯了有所保留的倾诉,表露个人情绪也十分慎重,即使他相当信服眼前的老师。

除此之外,他自知想问东西玄妙非常,仙子不答也不意外,同时他又担心仙子以实相告会折了自己的福缘气运……

反正他复杂劲儿溢于言表。

苏卉见状干脆拖堂,调侃道,“有话快说,不问出来后半夜你可睡得着?”

五皇子听了再不犹豫,把心底疑问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国师他根脚如何?有什么真本事,一直深得父皇信重?皇祖父又为何这些年疏远……甚至是有点畏惧国师?莫非与当年伯王被废有关?”

其实这些问题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问过老师求个安生最好。

然而苏卉却有些惊讶:整个宗室包括皇子公主还有京中权贵都十分敬重国师,她还以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国师的根脚。

话说,在苏卉这里,国师包括那一僧一道的身份都不是什么秘密——在系统里他们的身份都非常不值钱……按照苏卉的经验,系统里不值钱的消息,一般而言,就是稍微有点家底的都知道得差不离,只不过大家不会随意当众议论的那种。

转念一想,五皇子结婚才几年,娃都没让女人怀过……帝后觉得还没到交代家底的时候,也挺说得过去。

稍微对照一下就知道:红楼原著里宝玉已然是毫无争议的二房继承人,作为贵妃亲弟,荣国府将来前程几乎都系于他一身的时候,荣国府的家底人脉宝玉照样一无所知。

也不能把锅甩在“宝玉全无权力欲,对仕途经济也无兴趣”这一点上,因为原著里贾政与王夫人夫妇从始至终并没有半点交底的意思。

实际上苏家情况也有些相似——苏家是这个时代最为开明的士大夫的家庭,然而苏卉能自如出入爷爷和爸爸的书房,翻看公文以及父祖与亲友同僚书信,纯是因为她过于不凡。想也知道,能跟她同等待遇的,必然是她爹苏泰和选定的继承人。

保险起见,苏卉还是花了点钱,从系统里查看了下五皇子当前的气运又扫描了下这位皇子的身体:气运浓厚,为所有皇子及亲王之冠;身体也相当健康,如无意外也绝对不会生不出来。

于是苏卉再不推脱,笑了笑道,“那我暂且越俎代庖。”

国师道号德平,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修道人士,预测天灾看相测字都是他的特长,炼丹和医术也相当过得去。不过身为国师,有资格让他亲自看相测字诊疗的,寥寥无几。

苏卉说到这里,特地提醒,“国师必要借助国运修炼,”她着重嘱咐了一句,“国师比你家那些‘志存高远’的王爷们都更愿意看到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五皇子听了,冷冷一笑,“老师最是知晓,我前些年遇刺,若非您特地出手,我这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那起子刺客没有我那些好叔叔好兄弟们‘睁一眼闭一眼’亦或是‘行个方便’,又如何通得过北面雄关?!把郑家个把子弟丢出来,便以为我能上当?!”

“秋后算账,你心里有数便是。”苏卉拍了拍五皇子的手背,又笑道,“国师算得准天灾,所以深受你皇祖父与父皇倚重。但人心莫测,国师进阶也照样算不出。国师测算天灾从无失手,可他再修为深厚还是得避开真龙天子的锋芒。当年,他正是前后劝了你皇祖父好几回,请他不要轻言废立。”

“果然如此,国师也是伤了心。”五皇子幽幽一叹,“想也知道,那会儿皇祖父正在气头上……彼时正是‘伯王谋逆证据确凿’,皇祖父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怕还得重罚国师……”

苏卉一摊手,“可不就是?后面的事儿我不细说你也猜得着。国师可是接连赔了两个好徒弟,就是曾经与你伯王和父皇都交情不错的弟子,弄得一死一伤,活着的那位到现在都鲜少能出门走动一回,当时连国师本人都险些地位不稳。直到你父皇坐稳龙椅,他方不复忧心,稍微过了些年的安稳日子。吃一堑长一智,哪怕你父皇待他十分亲厚,国师照旧谨言慎行。”

“这是寒了心呢。”五皇子再次长叹,他感慨不已的同时莫名心定,“三年前您救我性命,旁人不明就里,以为我命大,伤得不重,养了些时日便已然痊愈。父皇纵然认准了罪魁祸首又能如何,小惩大诫罢了,毕竟北边与西北一样,不好轻动。”

定罪要看后果,古今皆同,而且五皇子直到现在都不是储君。借口兄弟间不忿,打打闹闹,又没有严重后果,圣上再一贯爱惜名声……的确是找到了真正案犯也没能如何。

莫说五皇子心里憋屈,帝后还不是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不过憋屈归憋屈,但说起“不好轻动”,真就是……过谦了。皇帝跟义忠王暗地里早就做足了准备,堪称万事俱备,只欠个好时机。换句话说他们是在等这些王爷们先忍不住出手,因为他们一定要抢占道德制高点。

然而王爷们日子虽然过得越来越不滋润,却还没到铤而走险必须动手的地步。只是老王爷们能沉得住气,老王爷们的子孙可就未必。

藩王之中类似忠顺王这样虎父犬子数不胜数,偏偏皇帝与义忠王兄弟又比那几位别有居心,要封地有封地,要府卫有府卫的老王爷们年轻……得多。

所以政局大变也就是这么几年的事儿,不管是五皇子还是贺启楼,趁机捞足了~政~治~资本,之后别浪,基本也就妥了:反正想要的都能得到。

五皇子想名正言顺地当太子,而贺启楼则想再现王府荣光,乃至于更上一层楼,从郡王变成亲王。

从梦中课堂里出来,固然刚刚吃了好几口定心丸,五皇子躺在自己书房的床榻上依旧夜不能寐:太兴奋了,一样睡不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房中独自打坐的国师德平真人忽地心血来潮,他定了定神,走出房门,仰头盯着无云夜空,掐指一算……眼前展现的便是白衣黑发仙气飘飘的女子……

他快步踏入大殿,在后殿九天玄女的画像前站了好半晌:这画像上的女子与他衍算出浮现在脑海之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德平镇人郑重一礼,在心中默念:多谢神女相助。

话说系统内各色模板都是依照各个平行世界中极具人气的形象制作而成,比如酷似九天玄女外形的女性模板,也就是苏卉一直使用的这个;又比如那只二哈……

这一点苏卉并不知道,误打误撞之下她省却了好多解释的功夫……这个她倒是迟早能意识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苏卉现在白天要备嫁,还得顺便看一看五皇子“课后作业”完成得怎么样。

课后第二天,五皇子又去拜访了一回国师,之后就回宫致力于清理后宅的大事业。

其实五皇子有心寻些证据,好到时候给郑妃扣个“用药”的罪名。不过他和他的心腹们也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

明知道他那个不太精明的岳母,以及轻信又沉不住气的妻子手里的药必然过了郑妃的手,然而几番审讯依旧没有拿得出手的人证物证。

五皇子也就不再坚持,转而好生教导起自己的妻子,顺便向妻子的娘家当家人,也就是五皇子妃的伯父告了一状。

五皇子妃祖父是致仕的阁老,伯父是封疆大吏,现下的直隶总督;生父则是四品道台,目前在外任职——平心而论,这样的出身没得挑。

唯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五皇子妃母亲的娘家一点都不显贵——在外孙女嫁给五皇子之后,五皇子妃的外祖父才升到五品。

因此这样的人家尽可参考勋贵之中的破落户荣国府……说起来,这家子也是刚刚得势,还不如贾赦贾政兄弟,起码这哥俩在亲爹贾代善在世的时候,总归吃过见过。

若非五皇子妃伯父没有嫡女,也轮不到她嫁给帝后实际上的嫡长子。

可以想见,五皇子这么一状告下去,会在五皇子娘家,以及五皇子母亲的娘家掀起何等波澜:来历不可说的求子药也敢捎带进内廷,还要给五皇子五皇子妃服用……你不想活了不要牵连全家!

五皇子妃的亲祖母已然去世不过五年,祖父也没有再娶,因此教导处罚五皇妃生母的责任就落在了五皇妃伯母的身上,这位直隶总督夫人得了信儿便从保定府匆匆赶回京城——直隶总督衙门就设在保定府。

“三堂会审”之下,五皇子妃的母亲哪里扛得住?再说从五皇子告状那会儿起,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大错,而今终于明白自己这错处究竟有多大!

顺着五皇子妃生母的说法,五皇子妃的祖父老阁老亲自出手,命人追查:生子药过手的那些人,要么杳无踪迹,要么就干脆丢了性命……

消息传回宫中,五皇子妃一下子就病倒了:真病,又气又怕。她不担心母亲,她只担心自己,更没脸面对一直待她极好的殿下!

于是五皇子妃虽然性命无虞,但容色出挑的年轻女子短短半个月就瘦得不能看。

五皇子的贴心表妹何瑾探望过几次五皇子妃,觉得五皇子妃再病下去总不是事儿:她深爱五皇子没错,却也绝不会乐见五皇子妃就这么没了……大婚几年就丧妻,能是什么好名声?!

何瑾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当初她会亲近苏卉,如今跟五皇子妃处得也还不错,因为她再清楚不过,除非她生下的小皇孙能坐上那把椅子,不然肖想凤位……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与殿下情意绵绵,皇后没出手阻拦,也是因为她足够识相。

于是她从五皇子妃的院子出来就跑去求见五皇子。

五皇子这些天一直都住在书房,故意冷着他媳妇,希望他媳妇能好生反思,磨一磨性子:岳父兄弟几个就这么一个嫡出姑娘,自小金尊玉贵地宠着,难免经不得风雨。

现在这才哪到哪儿?再过些年,他和三哥万一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他这个媳妇可怎么撑得住?!

所以五皇子就坚定了磨练要趁早的念头,但他实在没想过换个老婆!

听过表妹禀告的五皇子妃病情,五皇子起身就直奔他媳妇的院子去了。何瑾颇有眼色,也就没跟过去。

回到自己的房里,她的嬷嬷还劝她,“该跟皇后娘娘禀告一回。”

何瑾挥了挥手,屏退丫头们,才正色道,“这是殿下的后宅。”

嬷嬷一怔,旋即就跪下了。

何瑾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妈妈,咱们不是在家里。娘娘也未必喜欢多嘴多舌的……”

她不信姑母在这宫里没有眼线耳目,而且她敢担保她前脚去寻姑母,后脚殿下就能得到消息,还是从姑母的人嘴里听到的。

话说经过丈夫一番开解,五皇子妃心病去了大半,她本就年轻,底子本就不错。安心休养,老实服药,五皇子妃果然大幅好转,五天后就能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皇后瞧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一会儿,才颔首道,“想开了就好。”

儿子成婚三年,又不是只有正经儿媳妇没有身孕,而是小五屋里所有伺候的都没好消息。皇后不会把无子的罪过丢在儿媳妇身上,于是儿媳妇急着乱投医,一个想岔了从而想剑走偏锋,皇后也不是不能理解。

婆婆如此和气,五皇子妃立时小脸通红,眼眶里的泪水忍了又忍终于没滴落下来,又羞又臊又委屈又后悔。好半天之后她才哑着嗓子道,“母后仁慈,殿下宽和,媳妇儿真是……真是……不知如何才好。”

皇后拍着儿媳妇的手叹道:“你有这份心思就好,身在宫中言行样样都得小心。至于子女总是要看缘分的。”

国师都说了小五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俱全,每样都不止一两个。

皇后心说:那我还急什么?凭白做一回恶婆婆?再说这次小五他媳妇弄来的求子药与导致当年义忠王癫狂,以及如今太上皇用着的丸药,其中有几位极为难得的药都对上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陛下那边记了一笔,小五这里吃了次教训自然有所长进,她不过是跟着担心了一回罢了。

只是郑家,虽说不上是心腹之患,但是每次他家总有人牵扯之中……想到这里,皇后微微一笑:只怕郑妃与三皇子也头疼不已。

五皇子齐家告一段落,苏卉在家闲来无事,通过系统查看了下几位皇子的近期动态,看来看去,她也对郑家……很感兴趣。

话说郑家是在圣上登基前后才开始发达,依靠战功和庞大的商队,内有宠妃外有权臣,更有皇子,终于成就顶级权门。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在先帝以及太上皇在位时,郑家就已经是京里势头很不错的人家,而且历经三朝自始至终从没站错队……这家子把握不大的时候,宁可不站队,也不会赌博押重注。

不过一个从没走出臭棋的大家族,蒸蒸日上了几十年,先不说是否盛极转衰,只说这人口……就能说上一声尾大不掉。

而且人多,必然心不齐。

如今有两位流着郑家血的皇子,三皇子与八皇子。八皇子年纪小,作为郑妃幼子备受宠爱,因此性子莽撞且颇为娇气;而三皇子能跟嫡出五皇子一直放在一起比较,且不大落在下风,郑家上下倒是一直看好这位殿下。

而郑家心不齐,起码体现在这两个方面:想要三皇子做个好儿子,最终笑到最后,又或者是做个好孙儿,在圣上百年后登上那个位子。

郑妃与三皇子母子,以及郑妃的亲近,比如她的父亲哥哥,都想要三皇子做个好儿子。郑妃母子讨好太上皇,说穿了也是想为三皇子添些好名声。

不管太上皇服不服老,起码郑妃他们认定太上皇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就算临死一个想不开,想要他那群老哥们闹腾闹腾,逼得圣上让步,至多也就是给圣上添点麻烦,于大局无碍。

然而几乎无所不住的苏卉若是知道郑妃的想法,她肯定会说:郑妃毕竟半生困在后宅,见识还是差了些。

太上皇一旦什么都不顾,放手一搏,绝对有改天换地的可能。

不然圣上与义忠王义庆王兄弟早就大刀阔斧地切削那些藩王们的势力,又何至于慎之又慎,隐忍至今?就怕一个失误,难以收场。

郑家另一批子弟正是知晓太上皇的能耐,才会考虑让三皇子认真做个好孙儿而不是好儿子。

顺便一提,王子腾在几次摇摆之后,如今也是站定这一边:三皇子该做个“好圣孙”。而林海苏泰和他们这些简在帝心的官员,立场如何自然无须赘述。

偏偏荣国府的贾赦贾政兄弟显然没意识到这个关键分歧,这里得特别说一句,宁国府的贾敬贾珍父子却是看得明白的。

贾赦贾政兄弟,尤其是贾政依旧寄希望于交好林海且仰仗王子腾,来为自己起复伸一把手。

不过王子腾始终觉得贾政欲壑难平,没有分寸,所以压根没搭理他:若非贾珠大才,前程可期,王子腾都想跟荣国府来个切割。

对,他妹妹侄女委实孝敬过不少银子,可也借着他的名头惹了不少祸事,这位一品大员自认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

王子腾倒是没看错贾珠,贾珠看出太上皇和圣上迟早有真正斗法的一天,他……选择圣上!

于是在吉日倒数的第三天,贾珠在课堂上见到苏卉,先吃了一惊旋即就问,“老师这是喜事临门?”

苏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几天她……挺春意盎然,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今天特地给贾珠上课,也是好奇:她听黛玉说,黛玉他爹这些天已经帮贾政补到了缺,消息也传回了荣国府,苏卉就想知道贾珠的态度。

贾珠能有什么态度?不同于他爹欣喜若狂,他娘欲言又止,他真是……喜忧参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您遇上喜事,我就不吐苦水了吧。”

苏卉大乐,“谁说的,这个时候我就乐意听听你怎么觉得倒霉,好让我的幸福更幸福呀。”

贾珠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合适,心道:老师跟以前是不一样……但老师有所要求,还能拒绝?还想不想接着上课了?

他略略斟酌,才道,“离京到南边,那地方不富不穷,历来也无民乱,亦无说一不二致使政令难行的宗族士族,又距离金陵这等江南繁华之地也不大远……这个府丞之位,姑父也是费心了的。父亲沾沾自喜,差不多逢人就笑,我头回知道父亲也能如此……可见是在家憋得狠了。”他叹了一声,“我也就跟您嘀咕,就这城府难怪将近二十年都不得晋升。”

摊上这样专业拖后腿的亲爹,又能怎么样?认命呗。

苏卉便劝道:“不在京城,好歹省点心。山高皇帝远,不在重镇任职,也惹不出太大祸事,不然你姑父如何肯引荐,帮他跑官补缺?”

“正是这个理。”贾珠继续道,“父亲养着一群清客门人也是为了排解苦闷,我曾经还真以为他不慕权势。”

苏卉就笑,“针对仕途经济不感兴趣也是你弟弟曾经那副做派,你父亲若真是想做闲云野鹤坐看风起云涌,早去官不做。就看他丢官回家那股子郁气,你也知道他表里不一。”

贾珠摆了摆手,“横竖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说他……倒是我母亲……”

话说,王夫人这些年一直挺安生:侄女兼侄子媳妇远赴西北,她不能再用哥哥的名头放贷,又不再执掌中馈,手里没了活钱再加上不大管事,其实就是说了不大算,肯奉承她的仆妇依旧不少,但一门心思忠于她为她办事的,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老实说,苏卉一直觉得王夫人比她丈夫贾政更能面对现实,也更识时务,或者说能屈能伸。曾几何时王夫人还暗地里跟小姑子较劲别苗头,如今却也会认真讨好贾敏黛玉母女两个。

她也算看透了:她两个宝贝儿子的前程,不说林海一言可决,起码也要好生仰仗人家。

贾珠中进士后,她回过娘家,话里话外希望哥哥能颇多照拂,然而她哥哥对孝敬过大笔银子的妹妹也实话实说:勋贵做官,与科举做官,完全是两条路子。

王子腾更是实在,告诉她妹妹,别看他好似一路青云,但却差不离卡死在了内阁门外。他官居一品这么多年,论前景可远远比不上林海这位三品御史。

从娘家回来,王夫人又进宫瞧了回贵妃,从女儿那里得了“证言”,再回家就彻底认命,这次贾林两家结亲,她就表现得欣喜不已……从聘礼到布置新房都尽心尽意,都得了老祖宗贾母好几回夸赞,就连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贾敏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夫人也明白若非两家是正经姻亲,宝玉又与黛玉一起长大,不然凭荣国府现在身家地位,那是绝对娶不到三品官员的嫡长女为二房次子媳妇。

不过,操办婚事全力以赴,面子里子都占足,王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想过你娇宠长大的宝贝女儿终究是我的儿媳妇,不犯错则矣,犯了错总有让儿媳妇难受,也有让小姑子求我的时候!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成婚之前,小姑子夫妇给自家老爷补了缺,虽没明说意思已经到了:这是嫁妆的一部分!还不赶紧感恩!

王夫人白天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自在,到了夜里……她连着好几天都气得只能勉强合个半个夜的眼:老爷外任,她这个正经太太哪有不去的道理?!那不是便宜了赵姨娘这个小娼妇!一想起她若是留在京城,赵姨娘便能在外以正头娘子官太太的身份替老爷待客……她就不能不跟着老爷离京!

其实她就是想留下,贾母也一定会让她跟着去。

毕竟贾母人老成精,女儿女婿给二儿子补缺的真正用意,老太太琢磨了一下准能猜个正着:起码老二家的别想在两个玉儿新婚的时候逞婆婆的威风!

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亲外孙女,老太太的心往那边偏,那还用说?

老太太能看透的事情,就更瞒不过贾珠。他素来觉着母亲跟姑母不合,纯是因为嫉妒……就冲这个,贾珠都不想护着他母亲。

听到贾珠这番心声,苏卉故意问他,“不怕别人知道了,说你有奶便是娘,亲娘都丢一边?”

贾珠直白道:“不是我不孝顺,母亲一直嫉妒姑母也实在是莫名其妙!幸好姑母并不放在心上,撑死打发远点也就是了。”

就冲这话,苏卉就能断定:王夫人曾经伤透过贾珠的心。要知道能一直给她当学生,还始终都没被踢出来,道德水平和节操值必定高于平均水平。

贾珠此时又找补了一句,“黛玉是下嫁,母亲有什么不知足的。祖母和父亲谁不是欣慰非常?”

果然……苏卉也把疑问问了出来,“你母亲怎么得罪你了?”

“得罪说不上,”贾珠道,“记恨……好像也说不上。前几天母亲犯错,祖母不许母亲再管家,我媳妇刚接手,不明就里地弄走了母亲几个陪房……都不是母亲的陪房,而是陪房的亲戚,惹得母亲大怒,几番折腾,害得当时重病的兰儿差点……”想起这个,贾珠垂了眼,“从那会儿我便知道,不止父亲,母亲也会不分轻重地犯糊涂。”

兰儿说得当然是贾兰。

原著里,没有老师,在荣府那样污糟的环境下,几乎纯靠自己闭门钻研,贾兰都能考出个举人来。

这一世有亲爹抚养教导,贾兰自然更为出色,也就是宝玉在大哥引导下走了正道,在宝玉才气的映照下,贾兰才没那么显眼,可他爹却是深深以他为荣,且自认后继有人的。

对了,比起八股文,宝玉还是要甘拜侄儿下风。

昔日婆媳斗法居然耽误了贾兰的病情,还差点让贾兰丢了性命……贾珠对生母恐怕是非常失望了。

于是苏卉提醒道:“爹妈不同时糊涂也就罢了,若是赶巧一起,一事不烦二主,你赶紧找你姑父,找几个靠谱的师爷跟去。未必惹出大祸,就是弄出些小乱子,还不是得你来收拾残局,也影响你姑父和你的声名。”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名声臭了,官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

贾珠现在还在翰林院供职,暂时不需要帮他处置公务的师爷,因此他也没想起这一茬。

老师这么一提,他恍然想起,他爹一直养着的清客门人都是吃拿卡要样样在行,遇上正事儿争先恐后……往后撤的!

妈的!这是亲爹上任还是从儿子外任?!

此念一出,贾珠顿时哭笑不得。

贾珠的表情说明一切……苏卉也忍不住发出万分怜悯的笑声:原著里荣府一窝坑货,这一世坑货大多数还是挺坑的,然而聪明人贾珠和元春都活得好好的,有机会变得不坑的宝玉他们兄妹也都往贾珠这个方向成长,于是荣国府有八成机会……大船不沉。

苏卉又道:“有你们兄妹在,荣国府不会败落,贾赦贾政兄弟俩怎么招惹是非,日子都还过得去,就是你们难得省心就是。”

贾珠此时干脆趴在了桌案上,“劝是劝不回来的。眼界就那样……我伯父想做官,可不是想进展平生所学,也不是玩弄权术,而是能多捞银子买古董文玩,多纳妾。我父亲就更不用提,他怕是一辈子都没反思过为甚管路不顺。”顿了顿,他又唉声叹气道,“就拿这回姑父援手来说,父亲喜不自胜,却从没想起过姑父为他补缺从没问过他的意思……正应了老师教我的那句话,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欺负贵贱,全在贵人一念之间,父亲不是不以此为耻,而是他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不妥。”

看吧,苏卉就说贾珠是个明白人。

不到三十,在她不多的引导之下就能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做主,不枉费她花费的这么多心血。

苏卉点开系统,挑了套管理学教材出来,“这是我压箱底的学问。”

贾珠只翻了个引言,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黛玉与湘云等几个小姐妹联袂到来。

黛玉直接道:“出嫁后就不容易相聚,起码不能说见面就见面。”

湘云也笑嘻嘻道:“恭喜苏姐姐啦。”

小姐妹们知道苏卉与未婚夫婿在订婚前就情投意合了,婚期临近苏卉更是堪称粉面桃腮,小姐妹们恭喜起来也很真心,调侃起来也没啥负担。

送走一众小姐妹,天色尚早,苏卉的祖父祖母把她叫到了眼前。

祖父吃了口孙女亲手泡的茶,才道,“你爹娘给你预备的嫁妆是他们给的,爷爷奶奶另有好东西给你。”

说起嫁妆,爹妈预备的,加上舅舅舅妈给的,苏卉粗粗一算也有二十万两……苏家在苏卉这一代之前,单传了好几代,作为官宦世家,家底不用说;而苏卉舅舅舅妈没有女儿,苏卉又救过舅舅好几次,结果舅舅舅妈添妆堪称大手笔——别忘了苏卉舅舅都入阁好几年。

说起来苏卉在富贵乡里长大,见过不少好东西,然而爹妈和舅舅舅妈给的,也让她啧啧称奇:至少有一半物件和字画都有资格在后世的故宫博物院和~国~家~博物馆里展览。

到了爷爷奶奶这里,苏卉也对他们要拿出的好东西……万分好奇。

从爷爷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苏卉打开一瞧,是个犀牛角的茶具,她刚刚上手,就见小小茶具上三个篆字:点犀乔……

最后那个乔字苏卉印象再深刻没有!

因为当年看红楼到这个一章节,妙玉与宝钗黛品茶时,拿出的三个茶具好几个字苏卉都不认识!

好吧,苏卉外表平静,内心……其实也没什么波澜:她对自己的身份早有猜测,不管怎么说能与黛玉宝钗湘云都有数面之缘,乃至于情分不浅,怎么说她也得是十二钗之一。

却说苏卉这一走神,当然让爷爷奶奶瞧个正着。苏卉祖父轻咳一声,嘱咐道,“南安王爱茶,你把这个送他。”

苏卉一听就故意道:“这是给我的嫁妆吗?不是让我借花献佛?”

苏卉她爷爷又从身边掏了两个装卷轴的盒子出来,郑重递了过来,“回去好好收着。”

看爷爷这态度,苏卉也不由严肃起来,她狐疑地瞧瞧爷爷再看看奶奶,展开卷轴……就说不出话来了:颜真卿真迹……另一个,赵孟頫真迹。

幸亏圣上并不痴迷于书画,要不然就这俩卷轴,他都能惦记上:唐太宗用《兰亭集序》陪葬,乾隆着魔似的往传世名作上“哐哐”盖章……苏卉一想都觉得恶寒。

苏卉半天没言语,苏卉的奶奶轻哼一声,“南安王父子不是粗人,不然这两样宝贝奶奶准会嘱咐你不让他们知道。”

苏卉听了小心放下两件当之无愧的国宝,一手挽住一个胳膊,一会儿靠在爷爷身上,一会儿又倚住她奶奶。

却说万事齐备,终于到了出嫁这一日。苏卉大哥把她背出了门,一路花轿苏卉忍着饿,可算忍到了地方。

按照流程,她还得啃一口生点心,然而……吃到嘴里,确是熟的,热乎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苏卉三口两口吃完点心,喊了声“生”,就微微仰头,通过盖头寻找小孔雀的身影……一身红万分好找,就在苏卉把视线落在他身上,贺启楼立时咧开嘴笑了。

不得不说,贺启楼喜笑颜开的样子,透着股傻气。苏卉其实最爱他高冷状态……不过大喜之日让他绷着,他也绷不住就是。

之后就是挺漫长的等待,对苏卉而言这段时间不难打发,她抱着小灵灵,边撸猫边用系统看视频……快进着看完了一季十二集,贺启楼终于卷着股子清冷的酒气姗姗来迟,不,乳燕投林……

苏卉默默地把小灵灵松开,揉了两把贺启楼的脸蛋,“怎么这么爱撒娇啊。”

贺启楼贴在苏卉胸前,红着脸低声念叨,“姐姐,我开心死了!”

自从自家世子进门一扑,精准地扑到了世子妃怀里,丫头婆子们就极有眼色地悄声撤了:在新房里伺候的,要么是苏卉的大丫头,要么就是贺启楼的心腹。

从入秋开始,苏卉就结掉了贺启楼的课程,没了梦中相见的机会,贺启楼就趁着苏卉出门的时候堵人,还一堵一个准。

因为之后苏卉有约,又不想二人相会为人所知,于是苏卉故意做出一副时间紧急的模样,尽情对贺启楼搂搂抱抱捏捏亲亲,于是好好的未婚夫妻见面,居然弄出了点~偷~情的意趣。

苏卉乐此不疲,贺启楼锲而不舍地坚持堵人……足见他也乐在其中,只是嘴上不肯大方承认而已。

却说贺启楼早就知道他的小姐姐内里跟外在那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大不一样,然而不大正经的姐姐偏偏让他更为沉迷。

如此几次相会下来,亲亲抱抱就再满足不了他,而且在姐姐面前,他从把持不住到溃不成军也不要半柱香的功夫,如今终于不用再忍耐,他猛地直起身子,掀开盖头,又贴心地帮着姐姐卸掉了凤冠珠钗,再好生给姐姐揉了好一会儿地脖子与肩膀。

苏卉就闭着眼受用:嫁给郡王世子,这凤冠就压得她脖子生疼……幸好平时不用顶着这玩意儿四处走动,要不然……真够要命的!

话说贺启楼在军中待了好几年,再怎么小心,磕磕碰碰跌打损伤都在所难免,加上梦中课堂也有不少浅显的按摩课程,总之贺启楼除了给自己减轻些病痛,还没对谁亮过这一手。

他按揉得差不离,苏卉岂止是昏昏欲睡,而是直接浅眠上了。

效果这么好,贺启楼十分欣慰,就守着他心爱的小姐姐,一直盯着瞧,越看越爱,越看就越心旌荡漾……他笃定有姐姐在,这辈子才算没白重活。

苏卉打了个盹儿,醒过来就对上贺启楼目光灼灼地大眼睛,她通过系统问小灵灵,“我睡了多久?”

小灵灵笑答,“十五分钟,您睡得很香呀。”

苏卉眨眨眼睛,再问向贺启楼,“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贺启楼径直起身,端了交杯酒回来,互相喂酒,同时一饮而尽,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到了拉帘做正事的时候,苏卉还没如何,贺启楼又自己闹了自己一个大红脸。

苏卉一瞧,哪能不知道新婚夫婿刚才脑内不知怎么浮想联翩……讲真,不管是苏妈汪桐语提供的画本子,还是贺启楼拿来自学的图册,在苏卉这里都过时了几百年起码。

不过毕竟彼此都是初哥,还是选择不会出错的吧——苏卉从没担心过自己因为太奔放从而把贺启楼吓跑。事实也是,贺启楼坚定极了:姐姐怎么样都好极了!

这一晚苏卉挺满意。

第二天一早,贺启楼先起身,笑盈盈地望着苏卉,也不耽误他自己穿衣服。

苏卉故意赖一下床,而小灵灵则从外间轻盈地摸过来,蹲在拔步床的横梁上问,“感觉如何?”

苏卉实话实说,“感觉相当不错呀。”

老公颜值高身材好,再加上是真爱,越看越顺眼,再说他又这么愿意配合,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苏卉越说心情越好,她眯着眼睛揪住小灵灵的大尾巴揉搓了好一会儿,“这个老公选得实在是太好太妙了,多谢你这个大媒!”

小灵灵骄傲地眯起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尾巴。

贺启楼不知道小姐姐正在和小灵灵点评他,他自己穿好衣服,就问,“是不是累着了?你多歇歇……横竖也不着急,我爹平日里起得也不算早……”说着他脸又红了,“用不用我帮你画眉?”

“我觉得你给我打水更实在一点。”老公的化妆技术并不值得信任,苏卉抬手摸了摸贺启楼的脸蛋,笑道,“你的心思怎么都藏不住?”

贺启楼连忙辩解,“我只对姐姐这样。”

对着丈夫晶亮晶亮的双眸,苏卉沉默片刻,只得转头再跟小灵灵系统交流,“我这个小老公有点好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婚啦。

第五十章

岂止是有点好玩?

两个人腻乎了一会儿,苏卉懒洋洋地起身梳洗,等贺启楼洗脸梳头换衣服全都齐活,苏卉才刚刚坐在梳妆台前。

贺启楼此时粉面桃腮,对着大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位心腹大丫头收到信号果断后撤,贺启楼微微点了下头,站定在苏卉身后,拿起梳子仔细为苏卉梳起长发——手段可以说是极其温柔,苏卉自己梳都难免薅断好几根,而贺启楼上手她没有一点扯断或者拔起头发的痛感。

但是贺启楼也就仅仅会用梳子梳梳头,盘发……未免忒难为他,于是只好不情愿地“让贤”,坐到苏卉身边默默看着,目光灼灼一直盯着看。

苏卉能怎么办?任由自己的丫头给自己收拾头发,她的手就不闲着:左摸摸新婚夫婿的小脸蛋,右抠抠人家的喉结……直到贺启楼咧了嘴,也出手把她的手按住在脸上才算暂时“休战”。

却说贺启楼的丫头们把世子和少~奶~奶这番亲近全看在眼里,没人上前打搅。

自家世子爷自来就不好色,再在圣旨赐婚之前就对大少~奶~奶情根深种,这几个也算老资历的大丫头哪能不心知肚明?丫头们早年亦曾心高气傲,然而一旦摸准自家世子爷的真心,便先后自行掐断美梦,面对现实起来。

别忘了,贺启楼前前后后赶走了十好几个继母和庶母安插来,以及随着时间流逝为他人收买的钉子,如今这几个丫头仍能贴身伺候,那是因为她们心里透亮也够识时务。

顺带一提,王府上下现在称呼苏卉都是“大少~奶~奶”——世子夫人是诰命,想让全家上下恭敬地喊上一声“世子夫人”需要贺启楼上表请封,并得到圣命诏准后才行。

而苏卉的丫头们则是一派平静:世子爱咱们姑娘那是应该的!跟在苏卉身边这些年,几个十几岁的丫头全都成了苏卉的脑残粉,她们坚信不喜欢姑娘的,一定有眼无珠。

而且贺启楼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痴迷和敬重,足以让苏卉的丫头们力压贺启楼的心腹们一头,也许都不止一头。

却说丫头们正各自思量,贺启楼已经攥着苏卉的手,把人拉了起来,并主动解释道,“我爹……父王说要跟咱们一起用饭。”

苏卉估计也是,她可绝不会像原著里黛玉那般初入荣府步步小心,“那咱们这就过去?”先敬茶再一起吃饭呗。

二人相携缓步往王府正房走——整个过程贺启楼一直脸红耳朵更红,苏卉一个忍不住就又手欠拨弄起贺启楼的耳垂……

贺启楼忍了大约七八步,终于按捺不住软语求饶道,“姐姐非要我丢丑吗?”

眼见着小公孔雀的耳朵已然红成猪肝色,而且腰部以下……苏卉一下子就想去昨晚战况:羞涩又兴奋,虽然大战三个回合,但因为贺启楼是个初哥前两个回合难免悲剧,直到“最后一战”才算暂入佳境。

他面对自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害羞……颜值高身材好尺寸合适,最关键的是配合度满分,又极为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苏卉现在当然要选择放过他啊。

总之,二人踏入正房,南安王见到的就说儿子儿媳妇皆是满面粉红,二人几乎是同时俯~下~身去,他叫起后两个人又是齐齐抬头再默契地相视一笑,而后南安王都忍不住笑了:他儿子拉住了儿媳妇的手,而儿媳妇一脸坦然。

不仅如此儿媳妇还笑眯眯地让他傻儿子拉了好一会儿小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而身边端着茶盘的丫头更是目瞪口呆,却一声都不敢言语。

至于旁人心里再怎么想,终究连露出一点半点的念头都没有。南安王也是没想到儿媳妇是这样的脾性,他只好再咳上一声。

苏卉无奈,只得稍侧过头,“还不松开?”

她哪里看不懂贺启楼这是故意在南安王面前给她站台呢?显而易见她公公,也就是南安王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对她比较满意,反正是非常非常给面子的!

为什么这么说?苏卉一进门就迅速地扫了一眼:一直被关在王府小佛堂的王妃当然不在……

话说这位填房王妃的娘家固然不太强,却也绝不可能在得知自家出嫁的姑娘被丈夫关起来仍旧不闻不问的地步。

只不过继妃的哥哥找上门的时候,南安王一点没有遮丑的意思,把继妃谋划贺启楼的证据,尤其是带着指印的口供拿给继妃的兄弟看,结果就是南安王的继大舅哥气势汹汹地问罪而来,灰溜溜地逃离而去,之后几乎就没再上门过。

书归正传,苏卉和贺启楼进门,眼前蒲团的正前方只坐着南安王一个人,而王爷的两个侧妃则规规矩矩地站在王爷身后……

虽然苏卉本来也不用跪拜丈夫的庶母,但是公公特别拎得清,还是让她心情愉悦。她一开心,贺启楼就更开心,南安王见儿子儿媳妇情投意合也只有满意欣慰的份儿,至于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就是跟丫头和内侍一起“罚站”的两位侧妃了。

但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王爷亲口留下世子夫妻俩用饭,两个侧妃就各回各屋子。

出了正房,那位昔日管家时给贺启楼弄了好几个钉子的侧妃趁着左右都是她的丫头先酸了一句,“这就要越过咱们去,马上就管家说了算呢!”

另一位侧妃垂了眼,“小哥儿听说不太好?姐姐不回去瞧瞧?”直接就把对方噎了回去。

望着连背影都透着羞恼的姐姐快步远去,这位心里也在念叨:亲爹眼见着就要位列封疆大吏,还有个阁老亲舅舅,这样的出身嫁皇子都够够了!她又怎么不服?

王爷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再现王府昔日荣光,世子爷求来了这么个百里挑一对王府大有助益的儿媳妇,王爷夸奖器重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我这样的驳了人家的面子?

再往深里一琢磨,她就一个宝贝闺女,无论如何都挡不了世子的道儿:谁会听你一两句挑唆,就跳出来跟新少~奶~奶作对?

没错,这阵子正是这位侧妃管家,眼看要交出管家权,她也不甚留恋。王爷的慈父之心几乎全都放在了原配王妃所出的一儿一女身上,她们这些侧室生育的子女,包括被关着的王妃所出的那位哥儿,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上出嫁的大姑娘,更不用提世子爷。

从正房出来,贺启楼与苏卉回到自家的小天地,那当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了……

到了中午,苏卉表示要亲自下厨,给贺启楼露上一手。

世子的院子当然配有小厨房,苏卉一本正经道,“我需要点神秘感。”说完就把厨娘丫头婆子们一口气全哄了出去。

少~奶~奶这样浑闹,世子什么反应?世子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好,对对对,都听姐姐的。”

这群仆妇又能说些什么?

不过苏卉在小厨房里还没捣鼓一会儿,蹲在灶台上的小灵灵忽然开口提醒,“你老公偷摸进来了,他想打下手嘛。”

苏卉猛一扭头,正对上贺启楼那张……带着狐疑的俊脸。这没什么大不了,比较大不了的是苏卉手里还拿着盒咖喱——后世超市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方便咖喱块,带包装盒的……

实际上贺启楼也正是盯着那盒咖喱,特地压低声音,“这是……”他又仔细瞧了一下,才伸手往上指了指。

苏卉笑了,“你都瞧见了,我又没躲没左右避讳……横竖你别让旁人知道就好。”

贺启楼非常享受和他的仙子姐姐一起保守秘密地感觉:他蹲在地上帮着烧火不说,更是反复确认咖喱块的包装盒以及里面的塑料托儿全在炉火焚烧下彻底化为青烟……

苏卉不停搅拌,生怕糊锅,同时不忘跟小灵灵嘀咕,“我怎么觉得他都肯帮我毁尸灭迹……”

小灵灵艰难地把扳过头,不再去盯着苏卉身前那口香气袅袅的锅,“本来就是啊。”

等一大锅咖喱煮熟,贺启楼端着盖着盖子的热锅回到房里。

苏卉亲手舀起浓稠且料足的咖喱搅在已经早预备好且快凉透的米饭上,笑着端给贺启楼。

贺启楼那一瞬间的表情很是微妙,不过他还是抄起勺子舀起一大勺塞进嘴里,“烫!”咖喱新出锅但米饭是凉的,所以烫不过一瞬,之后……就是香了。

他粗粗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双眼一亮,“好吃!”

苏卉笑着亲了下贺启楼的脸颊,“总算没白忙活。”

而几乎把脑袋沉浸在锅里的小灵灵更是无暇理会他们。

说真的,咖喱的卖相实在是……哪怕香气不凡,贺启楼仍旧毫不迟疑地吃了一大口下去——真爱无疑了。

苏卉感慨了一下,也坐在贺启楼身边吃起饭来。

后世征服了无数肠胃的咖喱在现在基本也无往而不利。

而且这个时代香料都是很贵重的,于是贺启楼一边大吃一边默默感动:这东西姐姐也不易得吧。

转眼就是回门的日子,这天贺启楼不仅要拜见苏卉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更有额外加试:苏卉的舅舅舅母也来了。

不过贺启楼在几座大山的加压下过得有多水深火热,有多度日如年,苏卉都不大在意,她此刻被亲姐拉住,还被追问,“小日子过得怎么样?”

深知姐姐也是存了逗她说话的心思,苏卉并不讳言,“吃饭睡觉~玩~老~公啊。”

苏卓立时闹了个大红脸。

姐姐苏卓娃都怀上了,结果还是不能打……苏卉故意啧啧两声,“娘不好意思问?”

苏卓嗔道:“偏你聪明!”

其实苏卉爹妈一直对苏卉的所谓前世根脚有所猜测,夫妻俩不怕女儿出嫁过不好受欺负,反而担心女儿上辈子只怕没经验,这辈子万一因为极有主意而亏在“床笫之间”……若真如此,真就是冤死了!

他们夫妻早有默契:既然托生成人,只怕大多数时候还是得按照人的规矩来过活。

爹妈的心思也不难猜,加上姐姐不怎么委婉的提醒,苏卉便道,“姐姐放心,一会儿我跟娘说去。”

都结婚了,贺启楼也见识了点我的真面目,对爹娘何必藏着掖着?总之,苏卉并不担心自己豪放一下会吓到自己爹娘——她爹娘真都是大心脏。

苏卉猜得不错,汪桐语的确没被吓着,她只是喜忧参半,再加上点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有二更。明早来看吧。

第五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在分割线后已添加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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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对不住,这么长时间没更,因为我治湿疹去了,现在也没好利索,但起码不那么影响心情和状态了。湿疹谁得谁知道,犯病最厉害的时候那痒的,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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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在作话里放了三千字,想当做免费福利送给大家,万万没想到直接被审核员贴了个红锁……明明以前在作话里放番外都没关系的。

让养在身边的庶女打了个前锋,得了回信此刻心里有数的汪桐语仍旧要亲口问:“他对你好吗?”

这个“对你好”就是在问贺启楼在那啥方面是不是也对她好。

苏卉一听就笑,压根不用揣度就明白娘亲在担忧什么,她甚至猜得着这个问题她爹也很关心。

谁让贺启楼是宗室,又背负再现王府荣光的重任,不得不早早上战场练兵领兵?

哪怕他长得精致说话也很和气,她爹妈还是怕这女婿在那啥的时候又糙又粗鲁,若是再有点乱七八糟的“坏习惯”……

苏卉此刻反问一句,“娘,万一……你跟爹真肯换个女婿?”

一听闺女这话,汪桐语提着的心起码放下一半,不过她依旧诚心道,“若当真糟蹋人,爹娘可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苏卉大乐,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开明士大夫父母想得果然“周到”,苏卉也不怪自己爹妈想得太多:文人儒士才子癖好怪异脑洞清奇的就少了吗?这可是有各类小说为证,尤其是大才子写就的那几本传世笔记体小说。

从初中时看的三言二拍,再扩展到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以及袁枚的《子不语》……年纪还不大的苏卉自此踏进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相较而言,《红楼梦》绝对是点到为止,相当小清新了。

而与这些才子作者们活在类似时代环境的富贵人家的公子们……想也知道,精神一点都不贫瘠,那啥的花样也完全不逊色于后人。

偏偏贺启楼是真单纯:上辈子艰难,还被继母和异母弟联手算计致残,没心思也没“本钱”琢磨儿女情长。这一世,他对苏卉自始至终都是极尽温柔……好吧,就算他有什么特别癖好,也不敢对着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仙子姐姐显露半分。

苏卉想到这里,还回味了一下:贺启楼脸美人甜声音低,什么时候看过去听过去,都悦目悦心……

为免于贺启楼以后莫名背锅,也安一安爹妈的心,苏卉实话实说,“世子很乖,对着我他哪里都乖。”

汪桐语一听又纠结上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担心错了人?

对上女儿黑漆漆的双眸和上扬的嘴角,汪桐语想了想,满腹心事最终汇成一句,“罢了,横竖你也吃不了亏。”

苏卉一头扎进亲娘的怀里,大笑不已。她边笑边蹭,汪桐语从来都扛不住闺女这一招,便搂住女儿嗔道,“都成婚了,还这样撒娇!害我和你爹白担心一场!”

跟亲娘腻乎了一会儿,等亲娘给她理好头发,苏卉才又问道,“娘这是有感而发?”

随着亲人们日渐老去,在维护他们健康上的花销必然越来越大。苏卉与贺启楼结婚,又少了个稳定的课时费来源。她这一年里基本不再潇洒氪金来寻求“细枝末节”的答案,而是量入为出,能省则省——舅舅入阁,自家的情报网说是“平地飞升”倒不至于,但绝对是进化到了一个新层次。

对亲闺女,汪桐语自是有问必答,“还不是宫里那位大师?净出幺蛾子!”

苏卉第一反应就是,“终于正经出手了?”

如今太上皇身边可有位医学药学水平非常值得一提的道士,而且这人自始至终都知道他炼制的是什么玩意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位神医道人与他的师兄弟当初不管是自愿也好被逼迫也罢,进宫伺候了太上皇好些年,深得太上皇信任,他们几个地位尊崇,连带着他们出身的宗门也水涨船高。

地位高了,野心也跟着上来了:原先只求活命,现在么……起码得谋求一下国师之位。

话说爱嗑药的皇帝,可以参见嘉靖,六十岁就凉了。

不过嘉靖皇帝痴迷炼丹嗑药,总是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称得起“中兴之主”。这里多啰嗦一句,了解和评价一个明代的皇帝,可千万别只以清代编纂的《明史》为准。

太上皇没嗑药之前,比不了没嗑药的嘉靖,也差不多少。

他在位期间作出的大多数决策可谓不过不失,当然废掉太子绝对是他人生最大昏招——他自己都承认这一点。

太上皇醒悟过来自然无比后悔,只可惜这份歉疚以及退让之心,随着时光渐渐流逝……长夜漫漫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回想当初,在懊悔之余又恼火于嫡子多年都避着他,进宫来见他一面也总是来去匆匆,不肯多坐坐更不肯多说几句话,似乎心结仍在,就是原谅他这个当爹的!

平生最大恨事不能释怀,偏偏当了皇帝的儿子声威甚重,渐有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的意思。

权柄一去不复返,又亲身地感受到自己逐渐老去,太上皇越发不甘心,从而钻起牛角尖,再采取些行动,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现在苏卉通过系统多番认定,太上皇对着亲近他的孙儿们绝对是没安多少好心,他的心态大约就是:我控制不了儿子,还控制不了“很傻很天真”的孙儿们吗?

当然,太上皇在退位后的若干年里,曾经是非常真心且用心抚养教导孙儿们,尤其是他的嫡长孙贺甯。

苏卉看着太上皇,只觉得老而不死是为贼不是白说的:她那个让贺甯看清祖父真面目的任务到现在也没完成!

因为太上皇哪怕身体大不如前却还算沉得住气,没出什么招——能让苏卉大大方方做文章的招儿。

于是苏卉对贺甯的教学内容也仅限于教书,不好育人。

亏了家人健康状况都算稳定,苏卉花销不大,又有狗大户五皇子足够她吃上好一阵,弥补贺启楼成为老公而损失的进项,指望不上贺甯这边的收入苏卉也不伤。

不过随着这位学者型世子日益沉迷科研,苏卉觉着纯教书也能割上几茬韭菜——是的,苏卉特地引导贺甯关注起青霉素。而贺甯也没辜负苏卉的期望,在集中精力攻坚青霉素的同时,也没丢开让他扬名的止疼药……的研发。

若是真能弄出临床可用的青霉素,贺甯获得的功德气运总和都能力压五皇子一头了:五皇子可是经过系统认证过的目前为止最为出色的皇位继承人,贤君~预~备~役。

自从贺甯展现出,不夸张地说,同时代里医药方面几乎无与伦比的天赋,他本就爱子如命又十分识货的爹妈对他态度就更为慎重,不仅疼爱更多了许多尊重。

因为半年以前,一位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差点就要装裹了放进棺材的义忠王心腹爱将,让贺甯用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半成品青霉素“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义忠王原话。

青霉素需要皮试,不宜口服,也不宜外敷,但在这个时代,讲究不了那么多。仅仅是外敷,再配以口服汤药,就有如此神效,不知惊掉了多少下巴:前阵子就要咽气的将军个把月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同僚们庆祝他“逃过一劫”的筵席上……这如何瞒得住?

贺甯自此坐实了神医的名头。

京城里像样点的人家对贺甯的评价也不再是“世子有福气,有义忠王夫妇这样天下难寻的好爹娘”,而像样点的人家闲话起义忠王府最后不会再感慨一句“可惜了虎父犬子”。

贺甯声望渐隆,苏卉心里也很畅快:贺甯的气运功德那可都能转化成课时费啊!

不过碍于制备和使用青霉素的技术不成熟,距离推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自然也有持续挖掘气运功德的价值。

这种课时费的大宝库,苏卉不能说是盯得很紧,却也会隔几天就点开系统关注一下。

照亲娘刚刚的意思,苏卉心里有数:正是因为贺甯医术突飞猛进,太上皇才有意减少与这个孙儿相见相处的时间。万一被孙儿一眼看穿,太上皇绝不仅仅是没面子的事儿。

苏卉想得再多,不过数息的功夫,她又添了一句,“这出招……要紧吗?”

她打开系统的问答页面,随手一搜,想初步了解太上皇的“神药”计划就要两百块,她心说好了,娘你不用答了——系统标价直白地证明了这个问题的价值。

做个类比吧,王子腾的真正“恩主”这个问题也需要氪金三位数,须知这位一品大员因为这些年来成绩可圈可点,兼与诸多贵人交好,哪怕入阁无望身价可是一路看涨呢。

说不得王子腾在往上爬的过程中,给哪位或者哪几位贵人做了马前卒,也很难讲他又给那些势力做过代言人,不过一旦升为一品,不是虚衔的那种——皇帝都不好说自己能让人家一品大员想干啥就干啥……这些曾经与王子腾有旧的贵人或者势力想绑定他,那……还是洗洗睡吧。

正是因为这位背后太复杂:不说他早年发迹的过程,只说近年来他跟有资格跟五皇子夺嫡的三皇子,以及三皇子的母族郑家扯到了一起,又曾督军西南——也就是忠顺王的地盘,苏卉就没了对这位追根究底的兴趣。

她依稀记得不知是脂批写明,还是有名的红学家推断,王子腾的结局是暴毙……反正依照这一世王子腾所作所为,落得暴毙这结局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王子腾这种典型的“利益动物”言行全都有章可循,而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太上皇,以及十分重情的贺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头脑一热,做出点超乎预料的事情。基于太上皇的身份地位,真要做点什么,不说惊天动地,起码也是影响时局的大事。

直接探查太上皇的花费太大,苏卉这几千的存款也不是这么浪的。她现在还是先看好自己的学生们,

这边苏卉打定主意,汪桐语就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回头你们进宫……在帝后那里无碍的,但是到了太上皇那边且小心些。”

苏卉道:“还能逼人试药不成?”

再荒唐还能超过嘉靖?结果话音未落,就见亲妈牢牢盯住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家里出来一直到返回王府,贺启楼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几乎固化的愉悦……因为苏卉的爷爷和老爸都明确地表示对他挺满意。

苏家这种老牌书香门第兼官宦世家,不会像暴发户那般端着个架子,而是十分和气可亲,表达好感也都比较直白。

苏卉给贺启楼顺了顺毛,获得一个热烈的公主抱加亲吻……苏卉被亲得面颊微红,靠在贺启楼胸前边喘边嘀咕:新婚嘛,先让你开心几天。

小夫妻俩这边你侬我侬,苏卉爹妈这里……也没差到哪里。苏泰和和汪桐语夫妻俩能始终感情深厚,凭的就是志趣相投。

却说汪桐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苏泰和近在咫尺,闭眼等了约莫半刻钟,他媳妇折个五六个饼子才徐徐道,“愁什么呢?”

汪桐语推了丈夫一把,“你不好意思提的,我帮你问了!”

苏泰和再怎么开明,也是不好意思跟闺女讨论女婿技巧水平的,不过看看今天女儿女婿相处的模样,他也就不担心了。此时老婆甩锅求表扬,他就轻咳一声把锅又推了回去,“看还看不出吗?偏你要问。”

汪桐语又是一巴掌糊到丈夫的肩头,掐了掐,才道,“我就白做小人了?”

苏泰和哎呦一声,边护着肩膀边低声笑。

有了这么个轻松自在的开场,后面的话汪桐语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横竖都厚脸皮问了女儿房内之事,之后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了。”

苏泰和立时敛了笑容,“宝儿再通透不过,能有什么事瞒得过她?”

汪桐语却没丈夫这样信心十足。

“我哪里是担心她看不透!”身为世家贵女自有丘壑,琢磨了好一会儿汪桐语方郑重道,“宝儿再怎么来历不凡,根脚惊人,终归是托生在了咱们家……”

言外之意就是:宝儿既然来了尘世走这一遭,她再厉害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下凡的仙君何尝不应了这个理?

苏泰和越琢磨脸色就越凝重,跟老婆对视一眼,两口子齐齐坐起身来。

夫妻俩坚信这世上就没谁能真正能难为他们家宝儿,但是宝儿在人间总不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因此吃了亏,哪怕是个小亏,也会难受……宝儿嫁给了宗室,夺嫡之争躲都躲不开!他们做父母的如何不忧心?明年开春,也就是三个月后,苏泰和定准了要升官,离京去做封疆大吏。天高……离得远,真若是出了事,莫说帮衬援救,只怕消息都得不着及时的。

夫妻俩相对无言,半晌过后苏泰和一句话就落了锤,“我这就找亲家好生聊聊。”

“太上皇的坏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听得且接得住的,毕竟绝大多数人,哪怕是历经宦海多年的老狐狸,对皇权总是有所敬畏的。

苏泰和拍拍老婆的后背,“正好再细细探探,看看亲家的眼界气度,若是不成,他非得挡着路,想办法让咱们女婿直接顶上来就是。”

汪桐语点了头,“横竖女婿年纪轻,合适慢慢教导。”

却说苏卉不知道自己爹妈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会深深感动,而后……添砖加瓦。

实际上苏爸苏妈要做的,和郑家一直在谋划的,也没啥本质区别。对于一个有野心有实力的世家来说,这种事儿……当真算得家常便饭。

又甜甜蜜蜜地过了三天,贺启楼便得早起,早早到兵部点卯。已经入了冬,练兵也要放一放——比起几百年后的京城,可是冷上许多。

贺启楼去上班,虽然只有半天班,苏卉闲下来刚好撸着小灵灵,默默啃书:药物动力学,给贺甯上课前起码她自己得做到略懂,才好教人不是。

这天贺启楼下班回来,边脱外套边道,“咱们该进宫拜见帝后了。”

出身于王公爵位的宗室人家的嫡子,成婚后一般都要夫妻二人一起进宫拜见一下帝后。皇后说过,这叫认认亲戚。不得不说,皇后这话听着就让人舒坦。

不过现在能有王爵公爵在身的宗室人家,要么功高,要么就是皇帝的近亲。

苏卉跟贺启楼的婚事还是圣上亲自指的呢,所以进宫拜见也在苏卉预料之中。

婚后半个月才得了进宫的旨意,纯是因为皇后娘娘前阵子得了重感冒:烧了足足两天。直到皇后用了贺甯让他娘送去的特效药退烧药,果然药到烧退,之后安心休养到前天,已是痊愈。

另外,旨意上让他们夫妻俩进宫拜见的日子,也就是明天,正是太上皇每月面见孙儿们的时候。

话说这一年里,顶着“专心清修,人老也不爱热闹”的名头,连以前最得宠的贺甯,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每月只能见上太上皇一回,至于其余皇子们更是想到太上皇跟前尽孝都不可得。

听贺启楼慢条斯理地解释完,苏卉放下笔,把教案缓缓合上,放小灵灵下地,才同样慢悠悠地问,“还得见太上皇?老爷子这么赏脸?可若是被我瞧出什么,我就未必给面子啦。”说完她侧头嫣然一笑。

作为一个今穿古的穿越人士,哪怕没有日天日地的金手指,对皇权也不会有太多敬畏。

贺启楼自认确定姐姐身份,当然不觉得姐姐这话的内容语气有什么不妥,“早看出来早放心,用不用有啥说啥……姐姐你看着办。”

“偏你嘴甜,”苏卉眯了眼,“这回都听你的。”

贺启楼闻言就蹭了过来,本来他就嘴大,这次俩嘴角简直要咧穿腮帮子。

既然是认亲戚,少不了要到郑妃面前打个转:不过郑妃这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距离夺嫡图穷匕见的时候还早得很,郑妃何必平白无故得罪人?所以苏卉觉得被郑妃拿捏一下掂量一下的机会都未必有。

但到了太上皇跟前,有点祸福难料。不止苏卉这般思量,她公公南安王亦然。

为此,南安王特地把小夫妻俩叫到书房里,好生嘱咐,“多警醒些!太上皇倒还罢了,真要折腾小辈也轮不到你,但是太上皇身边那几个牛鼻子,素来不安好心。”

贺启楼应得痛快,转过头就盯着苏卉傻笑。

当然,只有苏卉戴着有色眼镜,觉得贺启楼是在傻笑。她故意不搭理,见公公只当眼瞎儿子犯傻……心说我公公果然是个明白人。

贺启楼却不依不饶了:当着他爹,他怎么能怂呢?于是他猛地抓住苏卉的手……

然而抓手也不敢使劲儿,苏卉当着公公的面儿,对贺启楼甩了个白眼,之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见多识广的南安王忽然觉得他刚刚还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亲儿子……有些碍眼:臭小子果然情根深种!不过儿媳妇本人还有出身,又没什么可挑剔的,他挺看好儿子的眼光:这才像话……果然是老子的种。

思及此处,他便摆了摆手,“开不快走?”若不是儿媳妇也在,他就不会说“走”而会换成“滚”。

小两口立马手牵着手麻溜儿地跑了。

贺启楼与苏卉前脚走,老王爷的亲信,王府大总管后脚上前凑趣,“世子成婚后便体会到王爷一番苦心。”王爷与世子爷这阵子愈发亲近,他们这些王府老人自是乐见。

南安王并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往后一仰,靠住椅背,端起茶盏:他在婚事上成全了儿子,父子之间的隔阂几乎消失不见,儿子如今更肯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小儿女模样……儿子“英雄气短”,他这个当爹的却瞧得老怀大慰。再看着楼哥儿几年,就能安享子孙绕膝的晚年了吧?

贺启楼与苏卉手牵手回房,梳洗一番再换过衣裳,一起乘上马车进宫拜见帝后。

今天没有大朝会,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圣上就在乾清宫的书房里召见了他们小夫妻两个。

圣上当年便是靠着不凡的军事天赋入得太上皇之眼,因此在宗室后辈之中,圣上更偏爱能打且性情直率的:贺启楼不是例外。

圣上夸奖了一下贺启楼在西北战场上的武勇,又说起~太~祖在马上打下的江山,年轻人却有些忘本,勉励起贺启楼堪称慈眉善目。

期间苏卉都老老实实地当布景板,扫描过皇帝的气运和功德之后,她就跟小灵灵脑内聊天,“皇帝金光闪闪,只要别抽风做出什么事儿惹得天怒人怨……”

小灵灵接话道:“我觉得想靠着太上皇掀翻皇帝龙椅的那群人,挺可怜的。”

话说贺启楼面对皇帝并不拘谨:把讨好他岳父的小手段一一摆出来……圣上也挺吃这一套。

足足两刻钟过去,圣上才笑盈盈地把他们两个“打发”到皇后那里去。

到了坤宁宫,郑妃元春等高位妃嫔都在,贺启楼与苏卉进得门后自是一番见礼。

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坐在各自婆婆的手边,礼毕苏卉坐到了五皇子妃的身边,与贺甯他老婆遥遥相对。

至于贺甯他老婆身边那位有些面生,不过有万能的系统在,一块钱就查出来对方的身份,还附赠气运:这位是贺歆汇他老婆——宝钗便是嫁了义庆王世子贺歆汇。

听说,这听说来的消息源于黛玉和湘云,宝钗日子过得挺不错,深得宠爱不说,也颇得丈夫看重。只要生个儿子,就侧妃手拿把掐。

贺歆汇老婆据说很厉害,能管住丈夫的那种厉害。正因为她厉害,更显得宝钗会做人会来事。这一点,黛玉和湘云都是发自真心的佩服。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贺歆汇之妻身量丰润且时刻带笑——许是因为刚生了儿子,她的笑容发自真心,不像在场的大多数贵妇人,脸上挂着满满的恰到好处的“商业性”笑容。

偏巧,苏卉与贺歆汇之妻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贺歆汇之妻笑得更灿烂了几分,苏卉愣是从这位的脸上看出一番“来跟我说话呀,咱们才是一伙的”的意思来。

贺歆汇成了义庆王世子,其妻罗氏有得力的娘家更有个大胖小子,夫妻感情又颇为和睦,这会儿怎么会把一无所成的侧室姨娘们放在心上?

纵然她知晓丈夫宠爱的侧室薛氏未嫁时,与眼前的南安王世子妃有些矫情,但她坚信南安王世子妃不会为了个小姐妹而拎不清,枉顾二位世子,也就是她家世子爷与南安王世子的交情。

苏卉自来喜欢爽利人,对面的罗姐姐这样明晃晃地释放出善意,她没道理不接招。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五皇子妃左看看右看看,也掩唇一笑。

话说,不仅是贺歆汇他老婆想跟苏卉抱团取暖,贺歆汇和贺启楼也要在拜见太上皇之前并在站在一起,彼此安抚一下小心灵。

这阵子负责宗室密谍年轻成员的挑选和操练,手底下都添了许多人命的贺歆汇,比三五两位皇子知道的隐秘腌臜事还多;贺启楼底气挺足,但他不想给心爱的姐姐找麻烦,于是打定了主意小心谨慎,脸上的笑容也淡淡的。

不是他俩胆小没经事,而是……实在是两位皇子也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五皇子就在交泰殿东面的大路上吸气定神,好生酝酿一下才算是做足准备——这还是他坚信有位九天玄女给他压阵的前提下。

五皇子这么紧张,三皇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说这一两年里太上皇好似更偏爱他,然而三皇子哪会这么单纯?他敏锐地看出太上皇越发喜怒无常,以前的皇祖父可不是这个样子。

唯有贺甯无所畏惧:祖父待他一如往昔,就算太上皇服用仙丹出事……疑难杂症他在行的啊!

引路的太监出自乾清宫,惯会察言观色,眼见几位殿下世子爷都神色不同以往,他默默放慢了脚步,还轻声提醒,“昨儿听说太上皇身边的大师得了一炉绝妙好丹,圣上那儿已经得了……”

这事儿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知道的:若非那丹药委实无毒,而且昨日太上皇也好好的,不然今日圣上不会允他们几个过去拜见太上皇。

当年,太上皇退位便主动搬入养心殿——养心殿位于乾清宫的西南,他身边的道人但凡出入,就会落在值守乾清宫的侍卫眼中。

信重的道人几次劝说过后,让太上皇也觉得“活在儿子眼皮子底下”很不自在,老人家便去了距离乾清宫更远且地盘要大得多的宁寿宫居住。

借由移宫,身边伺候的换了一茬,尤其是宫女,几乎全部退了回来——让皇后的心血付之东流。

说是帝后监视太上皇也不尽然,这对至尊夫妻当真是担心心灰意冷的太上皇为贱人所惑。相较于对玄学将信将疑的皇后来说,圣上可是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一代英主。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圣上相信国师,也知道国师一脉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但是他未必按照国师的劝说和提醒行事。

而太上皇不信国师,则是觉得国师立场可疑,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真正明白太上皇和圣上这点心思的,如今在场的只有五皇子一个,所以他此时也是异常为难:他有个仙女老师还被人家救过命,这位偏偏仙女还告诉过他国师很有些本事……想三边都不得罪,基本没戏。

五皇子揣着心事,与兄弟们到了宁寿宫,之后他不用为难了。

一个月未见,太上皇没胖也没瘦,甚至比以前更和气几分,一一问过亲孙和侄孙的近况,便对角落里站着的心腹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躬身出了房门。

除了贺甯跟太上皇有说有笑,五皇子他们哥几个都在迟疑太上皇今儿为什么这个和气,工作原因凡事儿不爱往好处想的贺歆汇甚至想起了“无事献殷勤”这句话。

片刻后,贺歆汇的预感成真。

太监回转时手里端着个金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五个描金匣子。三皇子五皇子见此,难得默契地心头猛跳:他俩老爹案头的“仙丹”也是同这样匣子装着的!

而贺启楼和贺歆汇正用眼神交流,此时一见这几个匣子,齐齐吸了口凉气,唯独贺甯……在太监举着金盘恭恭敬敬呈上来的时候,甚至不等太上皇开口,他就伸手抓过了个木匣子,笑眯眯地打开,果然匣子里放着颗嫣红又在阳光下微微流淌着光芒的丹药。

贺甯二话不说,捏起这颗大药丸就往嘴里一放,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太上皇也笑了,指着剩下四个盛药的描金匣子道,“你们几个也尝尝吧。”

下午,贺启楼回家后,在夫妻俩合用的书房里,抱着苏卉的胳膊学舌道,“姐姐,我终于知道‘气氛几近凝固’是什么意思了……”

苏卉大乐,配合地追问,“然后呢?”

贺启楼胳膊一伸……轮壳子他俩同岁,然而身量上,他足足高了苏卉一头,于是双臂一伸……苏卉就像是扎进了他怀里一样,这还不算完,他又低头在苏卉头顶和额头轻啄了几下,最后干脆脸贴脸,搂住苏卉缓缓晃悠。

不过以这么苏炸天的姿势搂着老婆,贺启楼嘴里说的却是,“吓死了!当然是我们几个全都吃了……”

贺甯会带头嗑这个一看就不大对的“仙丹”?

相对而言,苏卉这堆学生里贺甯的确是心眼儿最少的,但他这个心眼儿少更像是保有赤子之心,而非愚蠢脑残。

所以苏卉才说:“不应该啊。他许是存了一手?”

贺启楼笑道:“在太上皇宫里他粉饰太平呢,把我们几个全骗过了!出了宁寿宫的地界,站到乾清宫跟前,他唰地沉了脸。”

苏卉止不住惊讶:她真是头回知道贺甯也能有演技。

贺启楼继续道:“甯哥脸色难看极了,我们哥几个都得去坤宁宫接媳妇,再跟帝后道别,临走到坤宁宫门口,他才低声告诉我们,这事儿他管了,解药找他拿。”说到这里,他再次亲了亲苏卉,“当时的确吓着了,在太上皇眼前不吃都不成。可仔细回味一回,我觉得倒还好,精神头不错,更没觉着哪里不自在。”

苏卉抓过贺启楼的手——她在出宫后两人同乘的时候便已经给贺启楼做过全身检查,现在装模作样地再诊诊脉,毕竟隔空扫描诊断的能力,对于依旧顶着~肉~体~凡胎行走的苏卉来说,实在是太过了。

“提振精神,补元气,有微毒,”苏卉放开贺启楼的手腕,“有微毒不算事儿,上瘾才是要命的。”

这个时代的医生早已经普及了朱砂有毒的概念,太上皇那位专用丹师精通医理药理,无论是给太上皇服用的,还是送给圣上以及几位皇子世子的“好丹”在朱砂剂量上都很谨慎,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成瘾上面,而且长期服用对神经系统有损害。现在的太上皇在精神状态上已经有点问题了,但目前他还能自控,等到他身边的大师需要挟“太上皇”以令天子与诸侯的时候,当然就难说了,而且结果……完全可以预计:不搞出个天下大乱来,人家未必干休啊。

挟持个傀儡,太上皇若不成,起码能试水练手,坑掉圣上,再扶个皇子上来,显而易见这位皇子不能太聪明,甚至正常智商都最好不要有,司马炎那个傻儿子司马衷无疑最为合适……但想在如今的皇子中挑个脑残的,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那位丹师大人靠的就是先用利益捆绑,之后“神药仙丹”长期上阵,最后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

这个套路嘛,还真不常见……生活在一个非修~真~世界,能有这样的思路,苏卉不知道该夸他们是天才还是太异想天开,亦或是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苏卉又有点不淡定,想要氪金求明白,然而这个答案需要三千块……验证了这个问题的价值后,苏卉也反思了一下:她有些太依赖系统了,实际上……除了治病救人,其他的并没这个必要。

却说苏卉半天不说话,贺启楼忍不住了,“姐姐,我今天受惊受委屈,你给我压压惊。”

他不是猜不着姐姐正琢磨着要紧事,但是眼见着姐姐越来越凝重,他的不祥预感也渐渐浮上心头。

苏卉闻言,回了神,毕竟恋爱好些年,丈夫的心态很好揣摩,“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说着还顺便拍拍丈夫的胸膛,“做点好吃的,给你压惊啊。”在此之前,她正好趁这个机会,见一见五皇子。

五皇子此时用了些解~毒~药——其实就是催吐药,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屋里点上助眠香料,闭目养神也养一养身。

此次苏卉入梦算是强行接入,因为五皇子并没有睡着——不带任务的强行接入,不算进教学时间里,因此每分钟都是钱!扣苏卉的钱!

苏卉把刚刚自己猜测出的丹师一脉的“骚套路”简单地说给五皇子,也不管五皇子消化没有,转头就走。

仙子的身影犹如青烟般消散,五皇子猛地惊醒,他坐起身子,才发觉自己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群道人能挟持皇祖父,还想毒杀或者刺杀父皇,再推个傻皇子上位……前朝无人与他们勾结,又如何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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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两三年,没孩子,也没得到父皇册封的五皇子依旧稳得住,言行举止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能这么沉得住气,盖因心里有数:皇祖父偏心三哥是真心实意也好,不得已为之也好,父皇只要没发话,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有深得圣心且地位稳固的母后压阵,本人也不曾有半点失德之处……要越过他这个实际上的嫡长子,册封其他皇子为太子,非得寻到他“不堪其位”的确凿证据,并且让百官信服才行。

而算得上“不堪其位”的错处,哪有那么好找?

简而言之,五皇子依旧正气定神闲地看着三哥十分努力地与一众宗室权门以及高官们周旋,百般用心地讨好父皇……

他不是没暗暗嘲讽过:有朝一日,三哥所有心血付之东流,那表情一定很好看,绝对能回味很久。

他甚至想过:到那个时候,作为胜利者,他还是会给他汲汲营营的三哥一个体面的身家地位,前提是他三哥别过界。

五皇子靠在引枕上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从默默瞧了他好半天脸色的五皇子妃手上接过茶碗……抬手一口气吃了大半盏,先润润喉再说。

眼见着茶碗里的温水见底,五皇子妃终于开口:“殿下身子可自在些?”

五皇子闻言笑了笑,“不碍事。你这么小心翼翼作甚?你我夫妻不当如此。”

五皇子妃听丈夫这样说,果然松了口气,“你魇着了?”殿下刚刚那分明是“惊坐起”,哪里真就没事?

五皇子妃深知在“求子”一事上,她母亲和她都做了大蠢事,得亏没被旁人捏了把柄……

在五皇子与她恳谈之后,感动于丈夫的体谅与宽和,她几乎是立时打起精神,乐意与丈夫交心,“前儿我娘进宫来还说,她都快没脸见人了。我伯父特地让我娘传话,要谢谢殿下。”

媳妇她伯父这么说,就是记下了这份人情。

五皇子心道:总算没白白用心替媳妇她母女两个收拾一场残局。

自打楼哥儿“横刀夺爱”,母后看好谁也不再那般明晃晃。在大婚之前,她媳妇家里有些门路,也得了些消息,但一直以为他媳妇能捞个侧妃,正室还真没敢肖想。

结果指婚圣旨到家,媳妇娘家主事的几位老爷全都“一脸懵逼”——这词儿他还是从他仙子老师那里学来的。

严格论起来,见识眼界,他这个媳妇比起她表妹都略有不如。因为他与表妹稍显亲近,表妹便得了舅舅舅妈们的精心教养。

不过他的妻族本来也比不上母族,三哥媳妇娘家还要更差一点。

尽管不那么满意,好歹媳妇真心十成十,看好家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于是五皇子拍拍媳妇的手,“这阵子咱们宫里出入你盯得紧些,”夫妻一体,媳妇办了错事,反而让他更信任几分,“我从哪儿回来……你总是心里有数。”

五皇子妃一听差点跳起来!

别说五皇子妃这样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就算素有城府的五皇子他们哥几个,从太上皇宫里出来走到圣上的地盘上,还不是各个都脸色难看?

五皇子妃紧皱着眉头,暗道:太上皇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了!整日里让什么道士大师弄什么神丹,而炼丹所用药材也是那起子人偷偷摸摸地捣鼓……母后又管不到太上皇的宁寿宫!

五皇子妃隔了一小会儿才镇定下来,对着丈夫郑重地点了头,“你放心。”

眼见媳妇想明白轻重,五皇子又嘱咐了一句,“别太露了行迹,我寻思着三哥那边也必不得安生。”

却说五皇子与五皇妃在正房里说体己话,侧妃何瑾跟自小就伺候她的大丫头也在说话。

这位心腹大丫头低声道:“这位可比南安王世子妃差远了。”她说的正是五皇子妃。

亲眼见到苏卉一人从水里救出她家小姐,这丫头再看苏卉就自带崇敬光环。

何瑾对苏卉原本还有点防备,但各自成婚再没利益冲突。她摆了摆手,依旧挺客观地说道,“在这位手底下过日子不知容易多少,”她笑了笑,“那位我越琢磨越觉得……眼里不揉沙子。”

南安王世子远近闻名地洁身自好,何瑾估摸着苏家大姑娘与南安王世子早有往来……世子这般行事怕也是苏家大姑娘强硬所致。

何瑾想到这里又道:“若是换成那位,也不会有那般错处。”

当时五皇子查出五皇子妃母子为了求子夹带进来的东西,面上没显出什么,实则心里恼火不已。憋了几天,憋不住了,他就找表妹何瑾来诉诉苦。

何瑾等表哥五皇子抱怨完,情绪平复不少才徐徐劝解,“若是换了我,只怕更糊涂的事儿都做得出。”

她进门可比五皇子妃晚了一年多。

事实上,五皇子完全没看错人:论远见,何瑾的确比五皇子妃还强。

因为何瑾目前为止都是以整个“五皇子府”的得失来考虑的,就凭这眼界,她必定不会想着在五皇子妃之前有孕,更不会认定弄倒五皇子妃她就出头了。

话说苏卉对狗大户五皇子很有信心,她深信一句话:气量和眼界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而且五皇子的确是个会认真听取意见的那种上位者,别忘了五皇子这个年纪搁在~天~朝叛逆期可能都没过。

果不其然,提醒之后,她发现五皇子的课时费立时涨了二十,她心满意足地退出系统,准备做好吃的哄哄老公。

苏卉这边撤出系统,在贺启楼看来就是忽然回神,于是他满怀期待地问,“咱们吃点什么?”

瞧这点出息!

苏卉抱住贺启楼的脖子,“你没吃过的。”说完,还用脚尖戳了戳椅子底下正摊成一张猫饼的小灵灵。

小灵灵立马起身,绕着苏卉的小腿蹭来蹭去。

其实苏卉一直挺诧异的,小灵灵这种纯粹的能量生物会痴迷于食物。小灵灵还完全不挑嘴,不管好吃难吃,就是纯走量不在乎质量的那种“大橘”。

然而,宠不随主,苏卉就比较挑剔一些。

实话实说,苏卉跟贺启楼结婚,搬来南安王府,最让她满意的地方就是饮食了。

苏卉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甚至家里的仆从们,都是包邮区土著……从小到大,家里没有特殊情况,她都是跟爸妈一起吃饭。作为一个坚定的咸辣党,肯定“不那么满足”,于是在家时她会偷偷加餐。

至于最多十天就要去一趟的舅舅家……舅妈是在无锡长大啊喂!

贺启楼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不大嗜辣,但可以吃,且毫无疑问爱咸不爱甜。总而言之就是夫妻俩特别能吃到一块儿。

顺带一提,贺启楼本就有个小厨房。

婚前,为了讨好他心爱的仙子姐姐,已经特地从苏州请了个名厨备着。

结果他惊喜地发现:哎呀,居然没有用上!姐姐跟我偏好完全一样,这可真是太好了!

此时此刻,贺启楼就在期待:今天姐姐要做什么吃?上次那个再吃一回也好啊,好吃也不费事儿。

早年处境不太好的时候,他那个继母也不敢短了他的吃穿用度。他会表现得特别捧场,八成因为的确喜欢,或者给自己面子。

苏卉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个新鲜,绝顶美味……完全称不上。

这回吃小灶,依旧是小灵灵蹲在小厨房门口望风。

苏卉要做可乐鸡翅,鸡翅腌制好,丢进锅里之后,她“凭空”变出了一桶可乐,特地在浇鸡翅之前,拿给贺启楼尝了尝。

第五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增加了将近三千字内容,大家看一看。

另,我查了查,玉米红薯土豆西红柿基本都在明朝中后期传入了我国,推广没推广种植另说哈。因此在红楼这种根据康雍乾时期人文风土为背景的架空时代里,这些外来作物我都按照存在且不罕见来写了。

(上一章末尾添加了部分内容)

贺启楼也不瞎讲究,接过来就对瓶吹——老实说碳酸饮料第一次接触,多少有点不习惯。

“吨吨吨”一大口过后,贺启楼微皱着眉,把可乐瓶子递了回来,然而手伸到一半,他就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情。

差不多下去四分之一,肯定够他尝出味道了。

苏卉直接把剩下的可乐推了回去,又兑了一瓶出来,倒了一半进锅,再把这瓶可乐瓶子也给了脸上分明写着“意犹未尽”的贺启楼。

贺启楼立马就笑得无比灿烂,比可乐都甜。

可乐作为首席肥宅欢乐水,在这个时代照样能倾倒众生。

苏卉兑换出来约莫二两大小和牛十块,卡式炉以及不粘锅——系统商城里的食物全是白菜价,和牛十块还送酱料包,也只要二十块钱。

顺便一说,商城里也有苏卉完全不了解的食材,比如三尾虫腿肉,一份就要五十块。

这价钱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但明显散发着不明意味的材料,对这个世界的人们可能就是“一辈子只能吃一次”的品类……

她扭头看了眼已经干完小半瓶可乐,正看着她撕牛肉包装的老公,再次坚定了只投喂老公熟悉的东西的想法。

农耕时代,肯定是严禁屠宰耕牛的。不过贺启楼这种特权阶级,吃牛肉的机会不太少,倒不至于想要立时就有,但是吃牛肉的次数足够他分辨牛肉好坏。

贺启楼果然开口赞道:“好肉!”

苏卉道:“帮我切点西红柿。”她指着案板上的牛肉,“一半煎一半炖,咱俩不好吃独食,分出点给父王尝一尝。”

她挺乐意讨好她公公的。

就看在敬茶时她公公都没让侧妃们坐着,她就得记下这份心意,然后礼尚往来:煎牛排也就算了,红烩牛肉分点给公公肯定没问题……南安王父子两个处起来依旧有点小别扭,然而贺启楼十分乐见姐姐真心待他老爹。

西红柿已经传进来好些年,在市场里可能没那么常见,但对王府而言就不算稀罕了。

贺启楼娴熟地把西红柿切成整整齐齐地小方丁,“你亲手煮的,父王知道必定欣慰。”

苏卉夹起牛排往煎锅里放,“我还会往里加点料,让父王吃着觉得好,身上也舒坦些。”

话说苏卉她公公南安王当年带兵上阵,大败而回,但基本上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南安王兵败,罪不在他身上——当时在位的太上皇非要亲手排兵布阵,结果外行指挥内行,可不一场见胜负……幸好她公公亲历的这场败仗只是折了锐气,伤筋动骨倒不至于。

换了今上登基,这些年总体而言西北鲜少有大规模战事,但“小打小闹”没个停休……南安王其实前些年也有“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的心思,然而雄心刚起,他骤然发觉四十不到就得了痛风……

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得了痛风都特别糟心,特别折磨人;在这个时代,南安王可不就只能用心培养儿子,并把振兴家族的希望全数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苏卉指着汤锅道:“我尽量让他苦痛削减些。”

今天这一顿饭算上锅碗瓢盆也才三十,给公公兑换了一包痛风治疗药剂就要八十块!一个疗程要二十包,两个疗程包好……这个药的科技水平都超越了苏卉原本所在的时代,所以这个价格苏卉觉得很值,还好不免肉痛。

在贺启楼跟他同父异母弟弟决出胜负之前,他并不知道亲爹的身体状况,等他知道了,自然就心疼起老爹,心中的不满与不甘也散去了大半。

此时哪怕他知道痛风病人不大适合吃肉,也果断点头,“姐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既然是吃小灶,当然不适合让旁人知道,再说贺启楼也知道不提鲜嫩多汁的大块牛肉,那些锅啊小炉灶啊喝完的瓶子啊……让别人看见了实在不好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吃完了,贺启楼刷碗刷锅,而小灵灵负责收拾……藏好这些锅碗瓢盆,以及毁“尸”灭迹,处理掉垃圾什么的。

贺启楼为了少刷碗,也不讲究了,直接把白饭倒在乘着番茄牛肉的锅里,抱着锅吃拌饭。

当然,给南安王的已经单独分出来了,苏卉也不介意从贺启楼手边抢肉吃……不管怎么说,这个盛世美颜的老公很接地气,可爱到爆!

毕竟蜜月期,老公怎么看怎么顺眼,等怀孕有娃,还觉不觉得他可爱,就难说了。这么一想,苏卉立时就镇定了下来。

话说苏卉那盘子番茄牛肉是大丫头红因端过去的。

南安王正由侧妃伺候着用饭——生了个儿子因而生了点小想法的那位侧妃,她也是有日子没得王爷召见,正使着浑身解数打算讨好王爷。

红因经过通报进得王爷屋子,双手奉上还热乎的牛肉,“这是我们世子妃亲手做的,还请王爷赏光尝尝。”

南安王一听就笑了,“这是我儿媳妇原话吧。”

侧妃掀开盖子,香气氤氲而上,味道好是好,但王爷……不能吃肉,她忽地开口,“世子妃的心意领了,王爷不能吃。我拿走赏人去,必不会浪费了。”

南安王一听这话,立即飞了一眼刀到侧妃身上。

侧妃一哆嗦,手里的碗盖差点掉了。

侧妃的心思,南安王怎么猜不透?这是他把管家权一股脑儿全给了儿媳妇,他这个侧妃心里有气,不敢抱怨他,却正好拿了今日的“错处”好给儿媳妇甩风凉话,儿媳妇又理亏,也只能受着。

其实这个侧妃,王爷挺喜欢的,尤其是她身上的那股子温柔小意劲儿,但与此同时这个侧妃又相当的小家子气。

南安王的理智永远大于情感,要不然何至于非得让爱妻给他生的嫡长子和继室的儿子争一争锋,才肯定下继承人来?

因此王爷再偏爱侧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放任侧妃打儿媳妇的脸,尤其还是侧妃先撩的时候。

儿媳妇有个视她如亲生的阁老舅舅,还有个即将外任做封疆大吏的亲爹,而他这个侧妃娘家有什么?靠着王爷的名头才用钱当上的六品小官儿吗?

于是王爷看了看那碗明显让人升起食欲的硬菜,笑道,“一会儿我得尝尝。”

男人少有不爱吃肉的,得了痛风各种忌口,见着这一大碗牛肉,王爷的内心其实正在激烈挣扎:尝一口没事的!

红因瞄了眼被王爷一记眼神吓得说不出话,面色绯红的侧妃,心中暗爽,接话道,“王爷知道我们世子妃略通歧黄之术,这碗肉羹是加了药材的,世子妃说王爷先吃着看,若是见效,她再给您仔细调调。”

听了这话,侧妃两颊有如火烧,心中更是大怒不已:故意的!让我在王爷跟前出丑!

她却也不想想若非她着急抢话,红因后面半句不会这会儿才说。再说了你个侧妃,值得世子妃正经针对?世子妃要防着的是被关着的继妃,以及鲜少露面的王府二公子。

王爷此刻则是大笑不已,“不用诊脉便晓得我的病情,直接下了药材吗?”

苏卉自小就神异,她的爹妈舅舅舅妈都快成她脑残粉了,别提她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头:这几个丫头都有点后世~邪~教粉丝的做派了。

红因此时“护主”心切,当着王爷她都敢辩一辩的,“舅老爷便是按照世子妃的方子吃了药,才如此康健。”

虽然那药方是我们姑娘从书里找的,但舅老爷用药的时候也没犹豫,我们姑娘也没过去望闻问切啊!舅老爷还不是干干脆脆地养好了身子?当然,这些话红因也晓得分寸,没有说出口。

南安王听说笑得更为畅快,“难不成还是祖传秘方了?保证有效,那我还真得试试。”

番茄牛肉本来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好吃的菜,王爷又有段日子没沾过这么硬的荤腥,再加上儿媳妇的丫头说了这菜是食疗,结果王爷一开心就全吃光了。

红因捧着空碗回去复命不提。

侧妃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敢多说什么,但她心中还咬牙切齿地等着王爷犯病的那一刻:且让你得意一会儿!

然而王爷这一个晚上……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无比轻松无病无痛,活动自如,这种感觉……久违了啊!

所以儿媳妇还是个神医不成?!说神医也不尽然,但起码在几样病症的诊疗上怕是能吃遍天。

王爷思量了一会儿,再三确认这无比良好的感觉不是什么幻觉,他也就忍不住了,命内侍把自己叫了过来——在此之前他已经把侧妃打发回房,连软萌白嫩,正是好玩儿时候的小儿子今儿都没兴致看了。

贺启楼正跟苏卉腻乎呢——贺启楼真的自律,新婚期间他都照常~操~练:婚假时不用到城中大营和兵部点卯,在家却依旧要跟他的亲兵一起~操~练,且强度并无降低。

但新婚嘛,他还是希望能比平常更轻松一点,于是晚上就不看兵书而是要拉着苏卉……一起玩……

苏卉这里抱着个系统大宝库,掏出手机电脑来实属过分,但是各类益智棋牌应有尽用——这些毫无疑问也是白菜价。

夫妻俩玩着尽兴:贺启楼输了,苏卉正往他脑门上贴红纸条,王爷内侍就到了……

被打搅的贺启楼不大高兴,内侍长着眼睛自然瞧得出来,一路上都在给他赔不是。可贺启楼抱怨的又不是他,因此也没难为这个只管跑腿儿的老爹心腹。

南安王自打儿子进门,就知道自己大约坏了儿子的好事:都是男人,都是过来人……王爷饶是脸皮够厚也有点不好意思。

饶是如此,王爷还是兴奋地搓了搓手,开门见山,“你媳妇是神医?”

贺启楼不想多说:他爹再怎么靠谱沉得住气,他仍旧不想给他爹机会,让他爹拿他的仙子姐姐讨好结交旁人去——虽然他也知道,值得老爹去讨好结交的人物,不说一言九鼎却也起码是说话算话手握重拳的人物。

“不比甯哥儿差什么。”其实甯哥儿是我仙子姐姐的学生,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姐姐医术真传!

他跟贺甯是好哥们,但关系再好,也不影响他酸一酸。

说起这个,南安王便问,“那丸子你媳妇没说什么?”若不是你说起你媳妇一脸骄傲,我险些信了!可见神医无误。

贺启楼也实话实说,“这会儿不妨事,以后就难说了。每次拜见太上皇,老人家就给颗丸子,你吃还是不吃?”

南安王沉默片刻,才又问,“老爷子究竟……”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贺启楼会意,依旧十分直白,“老爹,老爷子都多大了?!”言毕又低声道,“好丹药的皇帝,有几个长寿且善终的?”

这个善终主要是晚节得保的意思。

南安王听得出来:总体而言,南安王府是跟在皇帝身后的,但是身为宗室,与宗室里那些老王爷老公爷们也免不了来往。

对于绝大多数势力而言,两面下注是常态。宋代高宗孝宗父子俩的实例就在那儿摆着,父子俩最后是谁都没得什么好,但大家可不想跟着一起两败俱伤。

如今~政~局~虽稳,但人心隐隐浮动也是这么来的。

南安王也觉得圣上有些妇人之仁,然而面对传位给他,且在他继位之初几乎私心地扶持他的亲生父亲,他也很难狠得下手。

贺启楼的意思也很明白:老爹,太上皇越老行事就越发出格,连给小辈送药的招数都使出来了,非得到太上皇折腾到人人自危才动手吗?到时候万一那老爷子给皇后还有五皇子他们一人一颗药,逼着圣上立下什么旨意,圣上怎么办?咱们家又何去何从?

知子莫若父,南安王反问道,“万一老头子故意这般,就等你们按捺不住动手呢?”顿了顿他刻意提醒道,“宗室里那帮子快入土的,眼里就剩银子,暂且不说了,还有些人与关外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能没有勾结?偏生这些人银子多势大,圣上尚且不敢轻动。”

如果太上皇与圣上父子冲突明面化,太上皇身后的那些势力可能故意放草原部族铁骑入关……江山危矣!

贺启楼掷地有声,“正是这种形势未名的时候,咱们才该有个明确的说法儿。父王,”他郑重道,“若是再两不得罪,咱们家以后也就是恐有爵位的勋贵,不会比宁荣国府强哪儿去。”

贺启楼能用宁荣国府说事,还是因为他仙子姐姐的手帕交,林家大姑娘眼见着要嫁进这个“破落户”。

宁荣国府的现状委实令人唏嘘。

昔日,南安王与宁荣二位国公一同封爵。这才到第三代,尤其荣国府上一代依旧是国公,如今还有个姑娘在宫中为妃,却依然没落成什么样子?在京城几乎是仰人鼻息才能站住脚跟……

南安王叹息一声,望向锐气无比的儿子,“将来这个家也是你说的算,就按你说的办吧。”

身在京城,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横竖自家有个宗室的保命牌,赌输了撑死就是从头再来。

忽然被老爹叫到内书房,却得了个意外之喜,贺启楼定了定神,自然不难发现他老爹远比平日里状态要好……得多。

他暗道:姐姐这个药未免太神奇了!

然而他这边默默思量,南安王先摆上手了,“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赶紧回去找你媳妇!”

贺启楼习~惯~性~哼唧一句,“还不是你叫我来的?”

南安王忙道:“快走快走,别耽误你给我生孙子!”

贺启楼依旧哼唧一句,“知道了。”说完,就跟脚底抹油似的,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同样是这个晚上,五皇子专门与皇后一起用了顿晚饭:仅仅是皇后与五皇子母子两个一起吃饭,连五皇子同母弟此时都不在。

儿子莫名其妙被喂了颗药丸,皇后无论如何都得叫儿子过来问问,同时心存担忧的还有皇帝,只不过此时皇帝不好出面而已。

儿子从太上皇那边出来,夫妻俩就把儿子叫到跟前问询加问诊,传出去未免太难听。

五皇子再次向母亲仔细解释,“儿子是看甯哥儿痛快吃了,我们哥几个才跟着吃了。甯哥儿在这方面都是大家了,总不会坑我们。”

不管是帝后还是五皇子其实都挺看不起下作的争权夺位方式,比如~下~药~比如~暗~杀,就算成功也难服众,且后患无穷。

唐太宗这种数得着的明君大帝,夺位时选择跟自己的兄弟正面杠,还杠赢了,之后~执~政~治~国的水平公认的高,依旧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唐太宗尚且如此,威望不足的人搞下作手段,基本都是乱臣贼子的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此时此刻,三皇子在自己书房里也正琢磨这个:他是想要皇祖父给他撑腰,但皇祖父眼见着……要疯。

那么就算皇祖父把他扶上了位又如何?到时候背了黑锅,他说话又能算数吗?

至于太上皇在想什么?他老人家只是看着儿子孙儿因为他一个小手段而忐忑不已心绪不宁,从而开心不已。

老人家闭门修炼这么多年,眼见着人生要走到尽头,他忽然不甘心安详死去……回想自己循规蹈矩的一生,越想越觉得没滋味,他就算死也起码死个惊天动地!

苏卉要是此时肯花大价钱,根据这些年太上皇具体言行揣摩一下这位老人家的心态,就是寂寞到有点~变~态,临死想任性一下。

却说太上皇喂药一事表面上就此截过,至于平静表面下的暗流爆发则需要时间和时机。

宫中至尊们的心思举动暂且搁在一边,因为苏卉一时顾不过来:黛玉要结婚了,她收到了喜帖。

话说这个世界的宝黛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相知相爱并决定最终相守的,如今跟丈夫一起参加宝黛婚礼,苏卉也难免激动一下,回忆了一次往昔,弄得小姐妹两个全都眼含热泪。

不得不说,有爹妈在的黛玉,与宝玉的感情堪称水到渠成,顺利得不得了,完全没啥戏剧性。

而原著里宝黛真爱的拦路虎王夫人哪怕心里再怎么嘀咕“我们宝玉能找到更好的”,明面上这话却是半句都没透出来过。

虽然不太想承认,王家人,包括王子腾、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乃至于宝钗在内,也都是理智大于情感的那种人,当然这个特点直接理解成“势利”也没啥毛病。

黛玉真的活成了小仙女小公主,她爹妈为了让宝贝闺女嫁人后继续这样的人生,默许女儿嫁到没落但对于林家夫妇来说十分好拿捏的荣府。

为了不让黛玉刚嫁过去就被王夫人立规矩,林海特地给贾政补了缺,宝黛婚后贾政便要带着王夫人一起离京赴任——其实林家夫妇就在京城,让王夫人给黛玉立规矩,王夫人都未必肯……这么明白地得罪小姑子一家,王夫人没这么傻。

其实就看黛玉那提前送进荣府实实在在的六十四抬嫁妆,二十万两银子都不止,王夫人就不会给黛玉没脸。

而贾琏王熙凤夫妇为了这场婚礼,也专门回京了一趟。

总而言之,婚礼上的黛玉虽然双眼含泪,却是满心喜悦。婚后回门再次相见,就是从林家出来,宝黛夫妇特地上门拜访:黛玉越发容光焕发,而宝玉走到哪里都要黏着黛玉……

送走新婚幸福小夫妇,苏卉就打趣贺启楼,“黛玉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你……都没让我这么好看!”

黛玉我没敢正眼看,我哪儿知道人家怎么漂亮,还婚前婚后不一样的?

贺启楼无语凝噎,半天后才道,“看我行动!”

好吧,幸福的日子总是比较短暂,这么说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苏卉亲爹苏泰和要外任了,这一走,一家子全都走了……

苏卉在送别的时候狠狠哭了一场。

等岳父岳母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贺启楼刚要再劝劝他媳妇,冷不防他媳妇的舅舅走上前来。

苏卉她舅舅看了看外甥女红肿的双眼,想了想才道,“别哭了,上舅舅家玩儿呀。”

贺启楼之前没见过苏卉跟她舅舅如何相处,如今一见,亲如父女大概是没错的。他此时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换个手绢给媳妇擦眼泪。

苏卉破涕而笑,“舅舅我几岁了你还这么逗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阵阵惊呼:世子妃!

叫我?苏卉猛地回头:等这几骑飞奔而至,下马……她才知道义忠王病危。

她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系统查看:贺甯的课时费正不停波动,从一百多瞬间跳到二十,再跳回去,如此反复。

看来义忠王是生是死,对贺甯的命运气运的影响都是决~定~性~的。所以为了课时费,上吧……

第五十三章

从京郊回内城的路上,贺启楼也不骑马了,而是坐在马车里守着他的仙子姐姐,更不掩忧虑之色,“义忠王这一关可过得去?”

这可不是小公孔雀沉不住气,而是义忠王这次的确凶险。贺甯固然在他一众兄弟里显得比较傻白甜,但真不是沉不住气的那种人!

贺启楼满眼的忧心,苏卉看在眼里,她靠在贺启楼肩上,一手拉着丈夫,一手撸着小灵灵,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系统里查询五皇子目前的气运,不,课时费。

当前课时费多寡,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跟学生当时的气运相关。苏卉一眼扫过去,心说果然:跟贺甯一样,五皇子的课时费也在上下波动。

五皇子的气运必须受他老子皇帝的影响,皇帝的气运显然又与亲哥义忠王相关:谁让皇帝和义忠王铁了心要同进同退,于是这哥俩的气运在很大程度上也进行了绑定。

有氪金就无所不知的系统撑腰,苏卉很笃定:这哥俩联手,天下我有。太上皇跟他那几个老狐狸一般的老伙计再怎么刷存在感,折腾作妖,抢权夺利,终究还是敌不过今上与义忠王。

当然,苏卉也得承认,说起玩阴的以及把握人心,至尊兄弟俩也的确逊色于那群老家伙,但是……这哥俩掌兵啊!哥俩能立于不败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有十足底气以力破巧。

这哥俩在这数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清理了边军与禁军,并大量启用少壮派年轻人。

她老公贺启楼十五六岁就能上战场带兵,且立功后提拔飞快,就是实例之一。除此以外,对于在太上皇在位时期就很是糜烂的各地驻军——本朝跟宋代一样,也叫厢军,也适度地换了换血。

话说,那一大堆被禁军边军里踢出来的各位二代三代们,总得有个去处不是?

毕竟这些人大多是功勋之后,混得不好但起码“薄有身家”,他们的长辈又多在帝后面前有些脸面……经历过大起大落而性情略有些偏激的义忠王都不打算对这些人“一刀切”,皇帝自然就给他们寻了个有些油水的地方继续混日子。

皇帝和义忠王哥俩这一系列操作,在苏卉看来那是万分稳妥的,太上皇年纪在那儿摆着,再搞东搞西不过就是过些年三五两位皇子来一番夺嫡之战——好吧,这才是重头戏。

苏卉甚至做好到那个时候豪迈氪金的心理准备:关键时刻为五皇子保命。哪里想得到,她积攒的大招兴许要先用在义忠王身上,有多不甘也不至于,最多就是有点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无奈而已。

苏卉这边看似十分淡定,心里也是非常有谱。

贺启楼呢,心里不说慌得不行,却也相当忐忑,因为甯哥儿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可他见姐姐跟平时无甚差别,他也能克制得住:姐姐果然有法子。

这小夫妻俩的举止神色,落在外人眼中心里,自是另一番滋味。

起码义忠王府的大管家觉着南安王世子与世子夫人要么是天生冷漠,要么就是极有城府不浅,要么……就是人家极有把握。

大管家想到这里多少轻松了几分:他们出府来请人之前,世子千叮咛万嘱咐要礼遇,要客气!

世子在他们这些王府老人看来,还是年轻了些,但说起医术,连陛下身边的那几位老人家都是服气的!

义忠王府大管家估计是讨了令牌,于是一路狂奔畅通无阻。

苏卉觉着就这赶路的~粗~暴~程度,换黛玉来,一准儿给你吐车上……反正进了王府,苏卉扶着贺启楼的手下了马车,脸色发白。

贺甯这会儿脑子里都是他爹,不等苏卉站稳就冲上来,伸手……在伸向苏卉手腕之前想起不妥来,转而一把抓住贺启楼的小臂。

贺启楼看着好兄弟脑门子上的汗滴,以及微红的眼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于是贺甯拉着贺启楼,贺启楼牵着苏卉,三个人练成一串,一起奔向义忠王夫妇的卧房。

还没踏进王府正房,路两边守着的侍卫气势衣着已经肉眼可见的“与众不同”,贺启楼与苏卉对视了一眼,默契在心:陛下都来了啊。

皇帝当然得来了,他怕他不来就见不着哥哥最后一面了!专给他治病的国宝级老太医瞧过义忠王,只打发徒弟回宫报信儿,皇帝心里便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驾临王府,见到哥哥如今的病容,再听了老太医与甯哥儿的诊断,说实话皇帝都有点绝望,直到他听甯哥儿说最后的法子就是请楼哥儿媳妇来瞧瞧,没准儿还有救……皇帝直接让身边的禁卫将军取了令牌,“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苏卉也是在给义忠王看诊过后,才从心神大定的贺甯口中得知自己是“奉旨看病”。这都是后话,暂且说苏卉进了义忠王卧室的门,见礼后微微抬头,看到忧心忡忡的陛下,以及已经哭肿了双眼的义忠王妃,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四个字“尽力而为”便坐到义忠王床前,摸起了脉。

话说苏卉这个老师不是白当的,这么多年为了能现学现卖教贺甯,不知道啃下了多少教材和资料,如今就算不仰仗系统,她也能靠着一手绝妙医术横行天下了。

更别说为了万无一失,苏卉果断氪了金:结果不出她的预料,义忠王内出血,失血到了快把自己流死的地步。

这种情况搁在二十一世纪,都很棘手,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不就是基本无解?

而且大量失血,就别指望义忠王还能保持清醒,这也是皇帝到来之后什么要求都照准的关键:皇帝对他这个哥哥,是很有真心的。连亲哥遗言都没听到,他怎么忍心?又怎么甘心?为了这个,礼法规矩暂且都能丢一边。

连个屏风都不预备,苏卉看诊,从皇帝到贺甯他老婆外加几位王府心腹以及大内内侍侍卫,全都“一览无余”地盯着她施为。

身为众人焦点,苏卉依旧不紧不慢,她轻轻放下义忠王的手腕,迎着义忠王妃的殷切目光道,“有救。”

王妃蹭地站起身来,并没二话,“快去预备笔墨!”

她话音未落,贺甯一溜烟儿地跑出屋门,亲去拿笔墨纸砚过来。王妃一见,对苏卉医术更添几分信心。

一般情况下,义忠王妃当着皇帝的面儿在诊疗前就说明轻重再许个诺:治好如何,治不好又如何。然而苏卉是贺启楼的媳妇,不是外人,威胁啊画大饼啊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

反正义忠王妃心潮起伏,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儿,最糟糕的……她不是没想过,哪里想得到楼哥儿媳妇瞧了王爷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就嘎嘣脆地来了这么个结果。

苏卉不管那么多,她系统里的余额给了她无限的底气,这会儿贺甯已经当了马前卒,她要再使唤人就……使唤起她老公了,“世子,烦劳你去咱们的马车上从箱子里取那个描金匣子过来,”见丈夫立时起身,又嘱咐了一句,“灵灵守着的就是。”

贺启楼应下,瞄了眼陛下,得了个点头,便扭头出门。

氪金之下,用系统完全扫描诊断,根本不要一秒,诊疗花费的大约五分钟时间,她其实都用在选择治疗手段和方法上。

成为一个在皇帝和义忠王这儿都挂上号的绝世名医,对苏卉来说也是“固所愿也”的事儿。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无论古今,神医的地位总是比较超然。

不过苏卉并不想当个太出格的神医,于是她花费了整整一千块兑换一个“神针”技能,又额外花了五十换了个当前医学水平可以理解的调养药方:大补气血,力道猛,见效快,成本贼高,关键时刻可以吊命的那种。跟她之前养好爹妈舅舅以及几位皇子,外加不知道多少贵人的那道温补神方侧重大有不同。

正是有那道方子打底,再加上贺甯力荐,苏卉才有让王妃“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至于那道方子究竟怎么来的,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是“苏卉从自家藏书里翻找出来的”,对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而言,就是“自由心证”了。

话说贺甯回来的比贺启楼快,苏卉便提笔写下药方,贺甯亲自给她磨墨,更是眼珠儿不错地盯着……直到苏卉放下笔,贺甯猛地抬头,双眼发光,而后抄起这张方子,冲着皇帝和王妃道,“陛下,母妃,这方子神了!”

皇帝也粗通医理,接过方子一瞧,果然神妙,便对义忠王妃道,“嫂子尽可安心,楼哥儿媳妇确有大本事。”

义忠王妃乃是权门出身,接受这个时代的精英教育长大,又有个多病多灾的老公,论医理药理,她比皇帝更为精通,再说她又不近视,皇帝捧着药方看的时候,她也瞧了个正着,默默推衍一番,自然难免脸上带上几分喜色,“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内侍,去宫中药库取来方子上的关键的几味药。

内侍前脚领命而去,贺启楼后脚进门,当着陛下的面儿把描金的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型号银光闪闪的银针。

皇帝在就是碍事儿,苏卉等皇帝点了头才接过装着银针的匣子,从匣子内层拿出个同样银亮银亮的小酒壶,盖子一揭,身边人都知道这小壶里盛的是烈酒。

苏卉装模作样地给针消过毒——系统出品的高价银针,是带有自洁功能无需消毒的高科技产品,然后轻描淡写道,“先让王爷醒过来再说。”

此言一出,满屋静寂,全员齐齐精神一震。

苏卉装作啥都没看见,抬针对着义忠王的眉心就怼了下去,第二针扎在喉结处,三寸长的银针扎下去至少三分之二,之后的两针则进了义忠王的太阳穴……

说老实话,对义忠王的脑袋下针,搁在平时,起码要半个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坐在一处,辨证过才敢动手,她能凭着身份和之前积攒下的口碑,不汇报不解释直接扎下去,也得多谢皇帝与王妃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上位者的气量总是妥妥的。

苏卉这个念头闪过,她手边的义忠王已经……唰地睁开了双眼,跟苏卉来了个四目相对。

嗯,系统说针到病除,诚不我欺。

苏卉看着随着义忠王微微侧头,而震颤不已,仿佛触角的银针……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义忠王明显恢复了神智,他是记得起自己病重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这会儿一睁眼就瞧见了苏卉,他酝酿了一下才开口,“楼哥儿媳妇?”声音干哑得听着都替他难受。

贺启楼与苏卉新婚,不仅要进宫认亲,更一一拜访过与南安王府交好的人家,义忠王府就在其中。

又因为贺启楼与贺甯哥们情深,他们小夫妻还来了好多次……每次来,都得拜见一下王爷王妃,义忠王自然认得苏卉,而且印象还挺深刻的。

苏卉点了点头,就起身站到边上,露出自己身后的皇帝与义忠王妃……等。

皇帝先唤了声皇兄,得到了回应……义忠王现在只能点点头,外加用很轻的声音回应:陛下。

皇帝一下子……就乐观了起来,不过他还算谨慎,问向苏卉,“已经醒了?”

这话实际是在问“会不会再昏过去”。

王妃同样也有此问,两位贵人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在苏卉身上。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她回话道,“不好说,喝了药,晚上若能安生歇下,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安生歇下说得是睡下,而不是昏过去。这话屋里待着的全听得明白。苏卉转过头对义忠王道:“您且忍着些……”话音未落,眼疾手快地一针戳向了义忠王的锁骨窝,之后左右各一针插进了对方的掌心。

针下,义忠王……眼圈儿瞬间红了,那一声“嗷”分明就憋死在喉咙口……

苏卉好想截个图,配行“是什么扼住命运的喉咙”,就是一张传世表情包!她屈指轻弹义忠王喉结处的银针,义忠王猛地起身,吐出一大口淤血来。

苏卉故意舒气道:“吐出淤血,您就能好生说话了。”不等询问,继续嘱咐,“这针过会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会痛会痒,这就是好处,一会儿药汤煎来,您用了,怕是隔上一二时辰就要吐上一两口,这也是好处,只要今晚不见鲜血,您这回我就有十分把握。”

说完,她一鼓作气道,“您用了汤药我再来给您取针,”又望向义忠王妃,“王妃,我有些倦了……”

王妃闻言就嘱咐她的儿媳妇,贺甯他老婆,“安排个院子,让楼哥儿小两口都歇歇去。”

显而易见,义忠王清醒后必有要紧的话与皇帝说,苏卉还在这屋里杵着自是大大的不妥,不过按规矩,“你们说你们的我这样的闲杂人等撤了”不该苏卉主动说,但她现在神技在身,不需要面面俱到,因此说了就说了,她笃定皇帝与义忠王夫妇不会计较。

贺启楼与苏卉相携离开,自去休息,就是开了个“好头儿”:闲杂人等一一散去,直到屋里只剩皇帝与义忠王兄弟两个,而正房之外则由禁卫与王府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了外人,皇帝开门见山,“怎么回事?出了父皇的院子,回府你就出事!难不成还指望瞒我什么?!”

哥俩如今穿的是一条裤子,义忠王听见这话并不以为意。他手上还扎着银针,也不耽误他喝水润喉,之后慢悠悠地回答他弟弟,“父皇不是让那个道士撺掇,送药给孩子们吃吗?我去瞧他,就说不如父皇也赏我一粒尝尝,横竖父皇也不会再坑我一回。”

皇帝听了,半晌无言,“你这又是何苦激他?”

“老爷子没吭气儿。”义忠王轻声道,“这是咱们父皇的老毛病,举棋不定,爱令名却又做不出多少让人跳不出毛病的事儿来。”

这明显话里有话,皇帝耐心听他哥哥仔细解释。

“老爷子风痹有些年头,那道士也是有些本事,我讨来的那丸药祛风活血是没错,但能让我差点性命都交代了……”义忠王顿了顿才道,“想弄死我总不在这个时候。”

确实如此,要摘桃子,也得在义忠王领兵大胜之后。

太上皇这边老狐狸一窝又一窝,玩弄权术各个都是一把好手,然而别说让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的子孙小狐狸们,目前也没有能在义忠王倒下后立时接下兵权的。

接不下兵权,架空陛下就无从谈起……所以义忠王才说“不在这个时候”,相对于正攒钱攒兵酝酿大战的皇帝与义忠王兄弟而言,老狐狸想小狐狸们顶立门户,更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太上皇身边又被人掺进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沙子”……义忠王也不是不后怕,“哪怕猜得着老爷子现在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了?”

皇帝一听,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小命玩没了!”亏他以为他哥另有成算,谁想竟是误打误撞!

不管怎么说,宫中又多了股势力……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却说至尊兄弟交谈的内容,苏卉并不知道,不过她凭借她已知的消息加微氪购买,基本分析出了来龙去脉。

她比至尊兄弟知道得还多点儿:就是这股势力……跟王子腾有些牵扯。实际上她也承认,自己有些低估这位堪称“白手起家”的一品大员,不仅仅是低估了人家的能力,更关键的是低估了人家的野心。

火中取栗嘛……既然你们宗室内部父子两代争斗不休,那不如我联合些老伙计,激化下矛盾,趁你们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来个一锅端,岂不妙哉?

苏卉低估王子腾,那是因为这位气运值一直都没到让她侧目的地步,至于皇帝和义忠王没留心,估计就是王子腾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郑家身后。

王子腾似乎表现得大多数时候跟郑家同进退,但有分歧的时候也并不太隐忍,能据理力争……毕竟一品大员,行事真像个马前卒,郑家肯定不信。

偏偏郑家又是皇帝亲手扶持起来的……

王子腾不愧是据说在原著里要逼得贵人把他“暴毙”的能人!

苏卉靠在引枕上默默思量,贺启楼则任劳任怨地给媳妇捏肩捶腿。

苏卉忽地起身,摸了摸她老公的脸,“咱俩怕不是也要上必杀名单了。”

贺启楼一点也不意外,反手轻拍他媳妇的手背,“还怕了他!”

苏卉盯了素来温柔体贴的俊俏老公半晌,才道,“你杀气有点重啊……”

贺启楼赶忙挤了个笑脸出来,换了话题,“今儿是不是累着了?”他的看法跟苏卉爹妈不谋而合,不管仙子姐姐根脚多厉害,这辈子终究托生成了人,再怎么不凡,她也是人不是仙。他迟疑了片刻,“别是有了吧?”

然而真的没有。

苏卉捏了丈夫的后腰,“想得美你!有没有我能不知道?”

贺启楼也不失望,反而笑嘻嘻道,“迟早的事儿。”实际上再次深切地体会到仙子姐姐医术的玄妙,他放心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惜言犹在耳,苏卉第二天起来发觉自己被打脸了……被自己打脸。

她搂着小灵灵嘀咕,“好好的,还真怀上了……”

小灵灵用毛蓬蓬的大尾巴扫着苏卉的脸,“很健康的呀。”

话说苏卉她公公昨儿还在京郊的温泉庄子,得到义忠王病重儿媳妇过府诊治的消息,今天一早便匆匆赶了回来。

苏卉正抱着小灵灵别扭……她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别扭:兴许是怀孕了,唤醒了自己潜藏多年的矫情因子?贺启楼已经把他老子从半道儿接了回来。

苏卉抱着小灵灵见过公公。

南安王没问昨天在义忠王府诊治的经过,倒先关心起苏卉,“怎么?楼哥儿媳妇累着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是有了吧?”

苏卉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但是说起怀孕,她似乎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于是她瞄了眼贺启楼,才一本正经地回复她公公,“好像是真有了。”

南安王还没说话,嘴角先挑起来了,而贺启楼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把苏卉牢牢裹在了怀里。

小灵灵尾巴一扫,把贺启楼的胳膊稍微弹开了点儿,她轻盈落地,顺势跳到南安王的腿上。

南安王撸了两把儿媳妇的灵猫——儿媳妇很是不凡,儿媳妇的猫也不是寻常猫,这点南安王早瞧出来了。

他还问呢,“你说他俩能抱多久?”

小灵灵“咪呜”了一声:直到我主人掐疼他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消失这么久,跟小天使们道个歉。家里老人又犯病了,折腾了一个多月,暂且算是不用跑医院在家静养了……

人到中年,独生子女,在这个时候是真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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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已经怀孕了,所以没几万字就该完结了……说是完结倒计时也差不多。

第五十四章

基本上,对苏卉抱有善意之人,小灵灵都会很赏脸地给抱给撸,但他人的投喂它是大写地拒绝,除非苏卉让它给点面子。

小灵灵的咪咪呜呜,南安王自然没听懂,但他起码知道儿媳妇的灵猫是在回应他。

苏卉却是听了个正着。

若说在自己爹娘面前随便跟老公腻乎,苏卉还真是做不来。因为她跟贺启楼拉个小手被她爹瞧见,都能收获拉长脸且面露凶光的爹爹一枚,但在慈爱的公公面前,她就没这种压力了,所以公公求翻译的眼神,她只当没看见,反正很快公公就会自悟的。

虽说入了春,但天气还是挺冷的,老公热乎乎的怀抱她很是乐意多待一会儿,更何况她的老公大概正脑子里一片白,开心到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只好死抱着她不放手……

南安王见儿子儿媳妇没空理会自己,他也不生气,转而低头撸起好大一只的灵猫。

他老人家把小灵灵从耳尖上聪明毛到尾巴尖的长毛毛来来回回撸了足足三遍,再抬头就见儿媳妇小拳头正轻敲他傻儿子的腰眼,然而他儿子依旧没放手,面皮微红目光呆滞……要有孙儿了,南安王也欣喜不已,但他总归绷得住,便忍不住调侃一下儿子,“瞧把你美得,手足无措不说还要语无伦次不成?”

贺启楼激动得小心脏扑通通,他想的是:呀,姐姐那是仙子本仙,虽然如今托生成人,那和我的孩子……起码是个半仙,下辈子是不是依旧有缘分在一起?

这会儿听见老爹的调侃,他低声道:“老头子你是不知道你儿媳妇和你要降生孙儿的根脚!”

南安王“呵呵”一声,意味深长:儿媳妇不是一般人就算我当初不知道,如今多少也瞧出几分!吃了几次儿媳妇做得炖牛肉,痛风在整个冬天都没再犯,我能不明白儿媳妇来历不凡?别忘了昨天义忠王太医们束手无策,都委婉地劝说他家预备后事,竟让儿媳妇药……针到病除,于是南安王日常怼他儿子道,“我还没瞎,也没聋。”

贺启楼也回敬了他老爹一声悠长的“呵呵”,“但愿如此。”

他老子整个冬天都不再犯病,其实他又开心又放心。

苏卉看着这爷俩的互动,顺手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灵灵,边撸毛边笑,“父亲和三郎的感情真好。”

她去年秋天嫁过来,她公公南安王便勒令侧妃教出账册和对牌,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带过来的大丫头和管事大致摸清了王府的家底。如今都出了正月,苏卉自觉给足了余地,足够她公公的侧妃和侧室们清理好各自的收尾,还好王府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轻重,也有点自知之明,剩下的几个非得试试撞南墙的滋味,苏卉也不吝惜亲手成全一下。

她公公知道她不会再留手,便故意又卷走比较“乖巧”的几个侧室以及不想认命的“愣头青”,一起到京郊温泉庄子待了小半个月,足够苏卉把那些不听话的蛀虫彻底清洗了一番。

而那些犹不死心的侧室们跟着南安王回到王府,也是大势已去,徒唤奈何。有公公和丈夫的双重支持,苏卉没费什么力气,就基本把持住王府的中馈,在人事任用上也能说话算话。

在苏卉看来,虽然南安王会这么“善解人意”跟自己的出身和实力不无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南安王都相当体贴开明更没什么架子。要是本朝评选“感动天下好公公”,她公公绝对够格儿当选。

却说小夫妻俩跟南安王报过喜,就一起回房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都做做个人的日常,比如苏卉要听听管事们禀报庶务账目,而贺启楼则要关注兵部户部应下的补给,哪一条哪一项都进行或者说落实到了哪一步哪个人头上。

其实到了初夏,贺启楼便要带着他休整完毕的手下们一起返回西北前线——他能初夏离京,都是陛下开恩,为新婚小夫妻着想,须知苏卉她爹她娘都比同僚们稍晚离京赴任。

偏巧苏卉有孕在身,不能陪伴姐姐,又因为成婚从而不能梦中自如相见,狂喜的劲头渐渐退去,贺启楼这就……郁闷上了。

丈夫的笑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苏卉摸摸丈夫的脸,柔声劝慰道,“夏天走,秋天就回来了,横竖耽误不了什么……”顿了顿更笑道,“你还怕谁欺负我吗?”

其实想在梦中相见还是没问题的,氪金就行。

即使给公公南安王还有义忠王治疗救命,花了不小一笔积蓄,好在出手后,她的几个“狗大户”课时费也跟着水涨船高,苏卉对自己的收入总归十分乐观,因此夫妻分离彼此思念,还不是想见就见咯。

仙子姐姐对自己的情分,贺启楼总是有点自信的。一见姐姐全无忧虑的模样,他……也就放下心来:横竖姐姐准有法子。

眼见丈夫又扬起笑脸,苏卉亦笑:虽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还是觉得……怎么这么好哄呢!抛开贺启楼远超众人的颜值,这个脾气秉性,她是越相处就越喜欢。

想想肚里那个,如今连小肉块都不比不上的小家伙,苏卉轻抚小腹诚恳道:“我这里的小祖宗,但愿能博采他爹娘的长处,”她故意慢悠悠道,“性子像你爹才是最好。”

贺启楼一下子躺倒在苏卉的腿上,把手按在他仙子姐姐的手背上,嘿嘿直笑。

话说用过午饭,贺启楼陪着苏卉一起往义忠王府去——义忠王都没脱离危险期呢。苏卉氪都氪了,肯定要……送佛送到西不是?

这次是贺甯夫妇亲自迎出大门外。一夜过去,这夫妻俩黑眼圈依旧,不过情绪较之昨天苏卉告辞时上扬不少。

治疗重症以及疑难杂症……不好意思,苏卉基本还没教到贺甯,但是诊断上贺甯恐怕不比宫中经年老太医差上什么。

话说昨晚自有太医留在王府,但说起守在义忠王身边的还是贺甯这个亲儿子。他亲身感受了自己老爹如何从一脚踏上黄泉路,又被阎王爷退了回来。

所以今天再见苏卉,贺甯堪称目光灼灼。

按照苏卉的理解,对于贺甯,她的声望一夜之间从尊敬跃迁到了崇拜。只是她这个学生情商比起他一众好兄弟,实在是偏低了点儿,她不知道已经恢复神智的义忠王从贺甯口里打探了多少她的虚实。

而且从系统里得知义忠王性命保住,如今状态也不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义忠王肯定有话要问。

不过掉马她也不怕,有系统在身,苏卉撸了撸怀里懒洋洋的大橘小灵灵:她没到无所畏惧的地步,但翻车是不可能翻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车的。

等到苏卉与贺启楼,贺甯夫妇四人一起踏进义忠王夫妇的正房,就见义忠王妃守在义忠王床前,夫妻俩均是面带笑容。

义忠王跟苏卉的公公平辈,儿媳妇跟公公独处肯定很不合适,哪怕是为了治病。昨天那种“事急从权”的时刻,苏卉都是在皇帝与义忠王妃眼皮子底下下针的,今天……对于被围观扎针,她早有心理准备。

义忠王昨天苏醒后与皇帝说了会儿话,之后养精蓄锐了一阵子再服下药汤,感觉精神还行,便把儿子叫到身边,该套的话也套了个差不多。

与国师这种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贺甯与苏卉大婚,在进宫拜见帝后认过亲后,也要专门拜访国师,却阴差阳错,认定苏卉是九天玄女转世不同,贺甯跟他老爹义忠王,乃至于如今的帝后,都猜测甚至是笃定苏卉乃是天下的医仙药仙下凡。

医仙药仙,几乎是最最不容易惹到帝王权贵忌讳的身份,都未必有“之一”二字。

这个世界类似那一僧一道的真高人不多,但对知晓世间颇多隐秘的皇帝义忠王这类贵人而言,全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不说素有雅量的皇帝,就连经常摇摆不定的太上皇在位时,都没想过拿那些有些来历根脚的异人如何:只要不想惑乱天下,动摇他老贺家的皇位,他们都能睁一眼闭一眼,不计较不说,甚至能干脆装不知道。

因此被国师推算出确切根脚,生带异象且传到差不多天下皆知地步的宝玉,没展露雄雄野心,跟兵权一点不沾边,可不就活得好好的……毕竟不是紫薇星君转世……

于是苏卉坐到义忠王身畔,慢悠悠地用浸了烈酒的棉花团擦银针的时候,义忠王显得比以往更慈和且真诚几分。

一个仅有发际线不太理想的帅叔叔温柔地盯着看……苏卉一个绷不住也乐了。

然而这个笑落在义忠王的眼里,分明就是“我厉害吧,快夸夸我”的意思。义忠王稍侧过头,看向他的王妃,义忠王妃当即与丈夫默契十足,“瞧着没什么,实则神乎其技。”

这话的重点就在那个“神”字,感受到丈夫,义忠王夫妇贺甯夫妇两代好多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苏卉面色一如既往,慢慢地点了点头。

果然……承认了!

义忠王妃轻轻敲了下义忠王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既然要谢就诚心些,她丈夫亲口许诺方显真诚。

义忠王笑了笑,“楼哥儿媳妇你救了我的命,往后你有难处只管找我就是。”

苏卉毫不犹豫地应下,“成。”义忠王口碑一直很好,说话算话。银针落下,义忠王眉目越发舒展,苏卉边施针边琢磨:皇帝得知义忠王病情稳定,怕是这两天就要召见了。本来明天舅舅休沐,她想亲口告诉舅舅自己怀孕,现在看来还是面君后再见舅舅吧,省得这点狗屁倒灶的破事牵连到舅舅身上。

一如苏卉所料,隔天她给义忠王施完针,改过方子,正准备跟丈夫回家,陛下跟前的大总管直接“堵门”相请。

义忠王还笑眯眯地解释道:“时辰还是我说的,”他看向苏卉,明显话里有话,“省得他不放心。”

苏卉和贺启楼只得跟着大太监进宫——夫妻俩对于要往宫里走一遭早有预料。不过老狐狸南安王都没特地提点过儿子儿媳妇,苏卉她进了内阁始终消息灵通的舅舅也一直没吭声,足见进宫全然无惊无险,还……能捞点好处。

绕过乾清宫直奔坤宁宫……苏卉她们两口子就明白帝后跟义忠王夫妇一样,都要摆出一家子聊聊家常的姿势来问话了。

见礼后,苏卉耐心地向皇后答疑……当然,皇后问的也是皇帝想知道的。

义忠王的情况,留守王府的太医们自然不会断了回报,还是专家会诊后的回报,不过即便心里有数,帝后还是想听听医仙转世的主治医师,他们侄儿媳妇有何看法。

苏卉做了个简述,皇后忽地拉住苏卉的手,轻声问,“这些日子,楼哥儿他们拿回去的药丸你瞧着如何?”

话音未落,皇帝便微微皱了眉,贺启楼更是直接扭头迅速地瞥了眼皇后……其实是瞪了一眼,只不过贺启楼低头掩饰得够快,皇后纵然眼观六路也没瞧个正着便是。

话说苏卉“好为人师”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系统不氪金,对于周遭变化已经十足敏感,更能犀利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此时她心里就在笑:皇后也许是关心则乱,但她可真没皇帝还有义忠王夫妇厚道。

义忠王在太上皇宫里吃了丸药,出来就躺了,送到府里险些咽气……从病危到转危为安这几天,皇帝还有义忠王夫妇可是一句都没问过“义忠王缘何有此一难是不是中毒,又是中了何毒”这类话,实际上他们不是不好奇,不想求个明白,谁让苏卉已经背书医仙转世了呢?

他们这几个当长辈的,抛开利用之心,也多少都有些真关切,的确不想苏卉他们小两口牵扯进“太上皇与皇帝义忠王父子争锋”的乱局里。

不过皇后勉强也算金口玉言,直言询问,苏卉不答的话就是不识抬举。

“世子只要带回家里,我都瞧过,都是些不错的滋补丸药,去岁秋末,还领过滋阴润燥的药膏呢。”平心而论,那些丸药的质量比太医们专门配制的还要强些。

皇后的暗示,苏卉视而不见:第一,扣屎盆子也要讲~基~本~法;第二,想我为你当出头鸟?呵呵哒。

固然太上皇身边的那位道士很有些雄心壮志:想用~禁~药控制将来的统治者,然而到目前为止他提供的丹药确实没什么问题。

如果皇帝派下去的心腹稍有不慎,只怕会被误导成太上皇重新的道爷与郑家勾结:先下手为强,削去皇帝左膀右臂义忠王。

不过苏卉觉得皇帝不至于这么好骗。

皇后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她想听的话,本想再引导一二,转念一想过犹不及也不好。楼哥儿媳妇医术玄妙,往后用到这孩子的地方未必少,人家不情愿,也不要苦苦相逼。

于是皇后转而问起那些丸药有何出挑之处,苏卉笑眯眯地答了。

傍晚,苏卉和贺启楼刚到家就被南安王叫了过去。

老王爷揣着手炉开门见山,“皇后没难为你?”

苏卉摇了摇头,“皇后何至于这么耐不住性子?”

贺启楼向他老子复述过今日宫中情形后,才对苏卉道,“我当时真怕你气着。”

苏卉捏了捏丈夫的脸,“你耷拉着一下午的脸了,我没气着,倒是你……记仇了吧?”

贺启楼老老实实地点了头:让皇后吃瘪很不现实,但让皇后娘家人不大痛快,他很有把握。

苏卉不知道丈夫打什么主意,不过丈夫在西北待了好些年,“混”了一堆战功,得了皇帝亲口嘉奖,她无须担心。

第二天上午,黛玉上门了。

苏卉拉着黛玉坐下,“你成了稀客。”

黛玉眉目如画,双颊粉嫩,“公婆前脚赴任,大哥那边听说也定准了,最晚明年也要外放。大房那边的二哥二嫂又回不来,大嫂子这些日子便带着我,让我学管家呢。”

苏卉脱口而出,“到时候你管着中馈,可别想着拿嫁妆填补亏空。”据她所知,贾珠奉行开源节流,但荣府经济情况目前为止依旧不甚乐观。想想也是,贾政赴任必然带了一笔银子,贾珠自己外任,照样也得适度银子开路。

黛玉一笑,“哪能?”顿了顿,她挽住苏卉的胳膊,“我原是来提醒你的。听说你医术不凡,薛姨妈……便是我婆婆的亲妹子,想求你过府瞧瞧呢。”

医治薛蟠?苏卉十分好奇,果断氪金查了查:薛蟠身子骨好着呢。

黛玉不等苏卉回应,自顾自道,“我爹让我来报信儿,说是王家求到薛姨妈头上,薛姨妈才央求到我这里。”

苏卉看着黛玉并不说话。

黛玉眨了眨眼,“总之你别应就是。我爹说王家上下都好着呢。”

苏卉越发好奇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王家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贵人想要求得我出手?直接求上门难不成得让我家打出去?”

苏卉和黛玉四目相对,想的一样:八成是南安王的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收尾,两口子加老王爷肯定要一家子一起上一次战场……

第五十五章

苏卉现今是南安王世子妃,亲爹是巡抚,舅舅是内阁大学士,这样的身家一般人如何请动她上门诊疗施治?退一步说,品级或者交情不到,贴子都递不进南安王府。

而且苏卉把一脚踏进阎王殿的义忠王又拉了回来,这个消息只会流传于京城“像样”的人家之间,小官小吏平民百姓必然一无所知……他们大概连义忠王病重都没资格知道。

而宁、荣两府这种~政~治~上不敏感,消息也不甚灵通的勋贵之家,即使现在贾蓉、贾珠、贾琏这三位悉数为官,宁、荣两府仍属三流人家: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近~政~治~核心。贾家能知晓苏卉的“光荣业绩”,并非是从黛玉口中,而是李纨刚从宫里探望贵妃元春归来,才有所耳闻。

黛玉放下奶茶杯子,用帕子按了按嘴巴,感慨道,“还是你这儿的奶茶好喝,我照着你教我的方子煮,怎么也差点意思。”

苏卉笑了笑,“走时我给你带一罐子炼奶走,煮完你加点,味道就上来了。”

不管是平时夫妻两个喝还是招待密友,她的奶茶都要加炼奶加奶粉,味道自是这个时代无人能及的香浓。哪怕她时刻记得要留着点儿家底以备不时之需,但怀孕了嘛,在吃喝上本来就不怎么省,现在更是想吃啥就买啥——因为系统商城里食物便宜得……四舍五入简直等于不要钱啊!

黛玉也不客气,“那我笑纳了哈。成了婚,住得远了些,上门找你来蹭吃蹭喝好不方便。”

苏卉还能说啥,反正她自己煮奶茶一煮一大锅,便吩咐大丫头红因道,“还不赶紧给这小祖宗预备去?”

红因笑盈盈地去了。

黛玉跟苏卉说话一般也不会特地背着大丫头们,“我婆婆平时不大出门,经常往来的也只有至亲,”她仔细解释道,“就是我婆婆的亲妹妹,府里的妹妹们和我都唤一声薛姨妈。我婆婆她大嫂那里,当然要她亲自上门去。这不,眼见着要离京,我婆婆才懒得管些有的没的。我瞧着我婆婆的大嫂似是有事相求……因为实在没交情,实在找不到你这儿来,我婆婆又刚走,只得寻上薛姨妈。”

不用想就知道,有林海贾敏这夫妇俩镇着,黛玉嫁给宝玉,也不可能对公公婆婆兼舅舅舅妈又敬又畏。

有贾珠时常敲打,越发识时务的王夫人明白权势银钱,自家都得仰仗小姑子一家,她哪怕内心戏再多,明面上她对黛玉都非常好。

即便如此,林海和贾敏照样不放心——王夫人的品性怎么瞒得过这火眼金睛的两口子,不惜花费精力,给贾政~主~政~一方的机会,就是想把贾政与王夫人这两口子一起打包带走。

身为贾珍老师的苏卉,可是亲口听过贾珠对“姑父一挥手,爹妈一起外任,远离风云渐起的京城”喜闻乐见。

不止是贾珠,宝玉也乐见父母离京。

现在的宝玉可称得上通透。王夫人那点子私心和手段,在年轻一辈全体智商大提升的前提下,已经成了“司马昭之心”。

对于王夫人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管家太太,年轻一辈包括他们媳妇的看法都是“眼皮子忒浅”,儿媳妇和侄媳妇,包括在西北待了好几年的凤姐儿,心里可能都带了点不屑。

黛玉也不例外。让黛玉这等饱读诗书的真才女打心眼儿里尊敬一个半文盲,尤其是道德品行还……嗯……的半文盲,怕不是活在梦里。

所以黛玉提起公婆就这么直白,也不让苏卉意外。当然,作为礼尚往来,苏卉在嫁给贺启楼之后也没少跟黛玉嘀咕她公公那多姿多彩的侧室们。

见苏卉若有所思,黛玉刻意等了等才继续道,“我瞧着薛姨妈颇为犹豫,估摸着她家其实不想多管闲事,但委实抹不开面子。”

这是当然,宝钗姐姐的爹薛爸爸可是苏爸爸的人。

这次苏爸爸外任巡抚,“顺手”把薛爸爸也带走。如今薛爸爸应该正在衙门里交接,再过个半月左右也要离京到苏爸爸手底下做道台去了。

苏卉特地再试了试:系统里关于王子腾那一派,想求个明白依旧要氪掉三位数。这对刚刚花大价钱买技能治好义忠王的苏卉来说,简直是不可承受之痛!

该花钱的地方她不会省,但若是能自己查探出真相,省一块也是省啊,一块钱在系统里能买好几样点心了!

黛玉忽然凑近,长长的的睫毛几乎要戳到苏卉脸上,她故意眨巴了好几下,“甄家你知道吗?这一家子跟我婆家原先极好,不过贾史王薛四家先后进京,甄家在金陵……少了些臂助,甄大人十年都不曾升迁。”

黛玉的潜台词是:甄大人仕途比她公公还惨。“我爹说,甄大人也跟王大人,就我婆婆她大哥,越走越近呢。”

“林叔叔就这么让你传话?”苏卉笑了,“甄大人是有真本事的人,”起码才干见识都比贾政强吧,“五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一辈子都在金陵做清贵的闲官?必要火中取栗一回,万一……其实我也好奇呢,都要烧王大人这个热灶,是瞧不起一门双侯的史家吗?”

黛玉嘿嘿一笑,“史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抱上大腿的?”捧着奶茶杯子喝了一口,她舍不得放下热乎乎的杯子,“甄家大姑娘原也待选的,你可知最后她与谁成婚了?”

甄应嘉的嫡长女年纪只比元春小个两三岁,之前跟宝钗一样入京待选,只不过宝钗没进得宫门,却嫁进了义庆王府,给王府世子做侧室,也是求仁得仁;甄大姑娘则是“复试”没过,须知给王公贵族乃至于皇子作正室的姑娘肯定要多考验一两轮。

苏卉道:“你说,甄大人和甄大姑娘别觉着贵妃娘娘挡了路吧?”

黛玉答:“谁知道呢?我娘都说,甄家这些年与我婆家不复往昔亲厚。”而后她就揭晓了答案,“嫁给东平郡王家的嫡长子啦。”

“正室?”

黛玉点了点头,“正室。”

原本东南西北四王的年青一代,唯有北静王能袭王爵,而其余三家再袭爵起码要降指公爵,当然南安王府在贺启楼这一代仍袭郡王爵都是定准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让苏卉不开心,是想断了向苏卉这位绝世神医求医问药的门路吗?

苏卉想了想又道:“东平郡王家地盘在两广,王大人许是要把甄大人安排到两广为官?甄大人又成了东平王嫡长子的岳父……所以王大人也把东平王府拽上他的快车了?”

不管是原著里,还是现在这一世,苏卉都觉得王大人这趟是奔向黄泉的灵车……她忽然琢磨过味儿:王子腾的靠山需要氪金三位数才能知道,也是这几百块不是说他背后之人有多要紧,而是……数量众多且能严重影响证据吧?

想到就去做!苏卉打开系统,再次提问:东平王是不是已经上来玩王子腾的灵车?

系统果断刷出了付费按键:一块钱……

苏卉付款后得到了两个字的精准答案:是的。再问一次王子腾背后靠山是谁,系统给出的售价果然比之前少了三块。

也就是说背后靠山分量不同,拆分出来的售价也不同。之所以东平王在苏卉问起系统的时候从三块钱变成一块钱,无疑是她在已经有靠谱猜测的时候,系统就会酌情降价。

越琢磨……苏卉就越觉得系统……挺好玩。招呼了声小灵灵,小精灵就从她椅子底下唰地窜出来,轻盈地跳到她腿上,然后一趴,水盈盈的大眼睛盯着她,冲她喵喵叫。

黛玉端详了好一会儿小灵灵,又揉了揉毛绒绒的脊背,“你的猫越长越大呢。”

小灵灵长了个美貌大眼大橘的标准相,唯独身材……是照着缅因猫来的。幸好小灵灵的身材也是循序渐进,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从一只手掌大小的毛团子一路“充气”,“充”成一只大型猫兽。

苏卉揉搓着小灵灵澎湃的胸毛,意味深长,“大,才好玩。”

黛玉噎了一下,旋即面皮微红,“信儿报完了,我走了。”

苏卉笑道:“回去玩老公吧。”美貌的才子,还年轻,绝对是最为稀缺的资源之一了。

黛玉已经起了身,顺手揪了揪小灵灵耳朵尖儿上聪明毛,“他是挺好玩的……”

送走婚后也掉了不少节操的黛玉,苏卉抱着小灵灵在系统里给自己定了十二种点心,外加五种奶茶,总共花掉四块钱。

怀孕就是苏卉放飞自我的最大理由。点心奶茶买下来她一一摆在自己眼前,然后……开吃!

苏卉本来不怎么爱吃甜,这次算是破了自己曾经的记录,有三块点心吃掉了一半,剩下的都挖了两三勺子,奶茶也喝掉了三分之一到一口不等……

嗯……看着依旧摆满大桌子的点心饮料,苏卉果断用刀给每样点心都切下一半,在放回原包装盒里——这是给一会儿回家的老公留着的,剩下的……全归小灵灵了。

于是贺启楼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仙子姐姐抱着正舔小爪爪的大猫,眨巴着眼睛冲他笑。贺启楼整个心立时全化成了水。

他在原地蹦了几下,又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自己的手,才上前求抱,“媳妇想你。”

他好像就出门了半天?

不过老公求抱,苏卉十分给面子地腾出手来,一把拖住老公俊俏的脸蛋搓起来看……怎么揉搓小灵灵的围脖就怎么揉搓老公的下巴。

她边搓边道:“胡子刮得好干净,手感好好哦。”见丈夫眯了眼睛,她往桌子上点心那边努嘴,“给你留着的。”

仙子姐姐嫁过来……贺启楼自觉长了好多见识:刚才进门就见到桌上这一堆新鲜物什,知道是给自己留着的,但不会主动厚着脸皮问。

贺启楼跟苏卉口味偏好如出一辙,都爱咸辣口儿,不过他比苏卉对甜食的耐受力高不少,胃口也好上不好。

十二种点心每种都半份,贺启楼能一口气全都吃完,抹抹嘴,还能调侃一下未出生的孩子,“一定是这小东西贪嘴了。”

苏卉搓着小灵灵的脑袋点头,“确实都怪他,平素我才不舍得费力气弄这些吃。旁的……倒也罢了,我就是嫌弃吃多了长肉。”

贺启楼求生欲早就被锻炼了出来,“姐姐太瘦了,就算胖了也是瘦。”

苏卉微微一笑,抬手抹掉贺启楼嘴角的奶油:甜死你吧。

贺启楼抓住这只手,低头就亲了一下。二人良久对视,彼此的眼神都快能齁死人了。

小灵灵则盯着桌上剩下的奶茶——全是带奶盖的那种,尾巴轻轻敲了敲苏卉的手腕。

苏卉无奈道:“都归你!”一个能量生物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只纯种吃货的?她本人明明没有特别爱吃……

小灵灵自行扫尾,贺启楼则拉着苏卉的手,柔声道,“原本我该过几天就回西北大营去。今儿正好伯王入宫,听说我在兵部,就召我面君一块说说话。陛下听说你有孕,便让人预备赏赐,还特许我初夏在启程。到了初秋若无战事,让我提早回来陪你。”说着自己也笑,“姐姐的神仙手段,让陛下和王爷心甘情愿地给咱们搞特殊。”

他话里提到的“伯王”说的自然是义忠王。

苏卉笑道:“我是大夫嘛。不过,”她话锋一转,“伯王出门居然都不提前给我打招呼?胆子不小啊。跟父王说一声,咱们得找上门讨说法去了!”

贺启楼当然说好,他先打发了个心腹跑去义忠王府报信,自己则陪着媳妇一起坐马车慢行前去王府。

义忠王妃听说贺启楼与苏卉夫妻俩上门,她迭声吩咐“快请”,让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到二门迎接——南安王世子夫妇的马车可以直接进义忠王府大门,小夫妻俩下了马车可以腿儿着或者坐轿子直达王府内院正房。

苏卉下马车,都是贺启楼抱下来的。双脚落地,苏卉一扭头,就见到贺甯夫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点小事她怎么会尴尬,“听说伯王今天进宫面君,还和陛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义忠王回府来就瘫床上了,一边倒气喘息,一边交代,“见着楼哥儿了,”后来更断断续续道,“楼哥儿媳妇一会儿就得登门问罪。”

贺甯回想起他爹的“壮举”,深觉老师兼弟妹来得正好,“都呼哧乱喘来……”他胳膊被媳妇一拉,顺着媳妇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素来爱穿带跟鞋的苏卉今天换了一双纯平底。

贺甯他媳妇生怕丈夫粗心瞧不出差别,还特地低声提醒,“平底儿!”

贺甯情商不行不代表智商也会是硬伤,他立即道,“恭喜啊。”

苏卉点了点头。

贺启楼从马车上亲自拿了媳妇看诊治病的小箱子,拎稳在手里才转过头,顺手扶住他媳妇,“看你行动。”

贺甯听懂了好哥们的弦外之音,登时脸皮微红——他是替他爹尴尬。

苏卉摆了摆手,为贺甯开脱,“他爹非要出门,能是他拦得住的?”

贺启楼也就不说话了。

贺甯也不为自己辩解,拉住他媳妇的手,在前引路。

话说两对小夫妻说着话,一直踏进义忠王夫妇的日常起居的正院。苏卉的心情还算不错,直到她一眼瞧见义忠王那仿佛随时要当场去世的脸色,她也是无语凝噎了。

义忠王妃比儿媳妇更心细些,见苏卉踩着平底鞋进门,也扭过头对着已经眼花的丈夫道,“楼哥儿媳妇有了,挺着肚子来给你看病。”

义忠王一听努力道:“又给楼哥儿媳妇添麻烦了……我这个做伯父的……甚是过意不去,你有什么要……”

断断续续说到这里,苏卉开口打断了他,“伯王,您若是真心疼我,就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她一努嘴,“赶紧躺平了。”

待侄儿媳妇把自己露在衣裳外边的地方,还有胸口,全都扎满了金针,义忠王只养了约莫半柱香的神,他自觉那股子心气已经提起来,而且从头到脚都涌动着热流。

底气上来,义忠王也不呼哧乱喘,他望着苏卉,声音却极低,“楼哥儿媳妇,你以前在上边……也是这样说话的?”

看看自己的存款,还有五皇子与贺甯如今极为丰厚的课时费,她还有什么不敢应的?

苏卉轻描淡写道:“是啊。”说着,又在义忠王眉心补了一针,找义忠王妃要笔墨纸砚,“得换个方子,一天两剂,起码五天不许出门!”

义忠王五官一抽,再睁眼双目晶亮,“我若是在这五天里不得已再出门……”他给了王府和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此时儿媳妇已经拿了方子亲自去指挥心腹熬药了,“有碍寿数不成?”

苏卉轻声道:“影响不大,只要别作,但伯王你这是在为难我!我怀孕了,天天让我挺着肚子来给你施针,改动方子,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义忠王大笑,笑得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都一通乱颤。

义忠王妃拍了下丈夫的手背,也忍俊不禁。

其实义忠王一家子对苏卉并非凡人,也早有猜测——对待凡人小辈是一个态度,对待手段玄妙身份不可说的小辈自然是另一个态度。

此时贺启楼也含笑上前给苏卉揉捻起了肩膀。

约莫两刻钟之后,苏卉为义忠王收针,预备起身的时候,正巧四下无人——贺甯拉着贺启楼在外间闲话,而王妃则和她儿媳妇一起去库房给苏卉挑礼物,义忠王忽然低声又问,“天命所归?”

苏卉并不正面回答,“您和陛下都一样,问问自己的心,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她的本意是不用再顾忌太上皇……

依照苏卉的判断,太上皇清醒的时候已然不太多了,再姑息下去,他身边牛鬼蛇神会发挥出真正大搅屎棍的力量……无论百官还是百姓,包括陛下和你兄弟俩,又有谁是真正经得住狂风暴雨一般的折腾?须知太上皇如今身边聚集的那批人为达目的相当不择手段……就算你们这对至尊兄弟能及时压制住,总有乱局要收拾。

义忠王笑了笑,“受教。楼哥儿媳妇,你这话我会说过皇帝听一听。”

苏卉点了点头,亦笑,“您瞧着办呗。”

话说苏卉与贺启楼一起坐上马车,她忽然收到了系统提示:一千块进账。苏卉十分惊讶,“这是哪儿来的?”

小灵灵从她脚边立起身子,一爪子按上苏卉的手,“主人你也不想想你刚刚教了谁,顺带着间接又教了谁?”

苏卉一怔,旋即就回过味儿,“这哥俩打算动手了?所以……是我刚刚那番话给他们的勇气不成?”

小灵灵认真点了头,“对啊。”

苏卉沉默了一下,对小灵灵假装不满,“有这种机会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

小灵灵还没回话,贺启楼已经发现他媳妇神色有异,连忙关心道,“怎么了?是……累着了?”他媳妇再厉害,这辈子还是顶着个凡人的身子,会痛会病会难受。

苏卉顺势抱住丈夫的胳膊,歪头枕在他肩膀上,惆怅道,“感觉错失了一个亿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倒数第二章,下一章完结。

下一章来一波逼宫乱局,女主站到台前来一波苏(爽雷)炸天,给至尊兄弟指一指开启大航海时代的明路,就可以圆满完结啦。

第五十六章

义忠王完全把苏卉的话听进去了,起码医嘱他听进去了。

他在家足足宅够了五天,期间两次朝会他都请了病假没去——义忠王和皇帝这哥俩当然有专门且隐秘的联络手段,证明就是五皇子不仅代他父皇探望了伯王义忠王,更在某天下朝后找上了南安王府。

五皇子进门按照流程先去拜见南安王……这会儿南安王正准备出门跟老友们在郊外踏青吃喝聊聊天。

五皇子一来,南安王便打发人去和朋友们打声招呼:来客了,他不去了。

话说南安王经过儿媳妇一通妙手“整治”,简直重新焕发了青春。

不说吃了儿媳妇一个冬天的药,他的腿脚包括全身几乎所有关节,只要不过度劳累,就和好人一样,只说他每天照照镜子,鬓角的头发都黑回去大半,整个人看着起码年轻了五岁。

切身体会过儿媳妇的神奇手段,南安王对儿媳妇捎带着儿子就越发维护:以前是看在儿媳妇出身不凡儿子又眼里里只有儿媳妇一个的份儿上,现在的维护则是发自内心的。

老实说,南安王对政局的敏感,要强出儿子儿媳妇好几条街——苏卉能啥都知道,是因为她有外挂也舍得氪金,但即便如此她也很愿意听取她公公的建议。

因此五皇子这么一来,南安王就笃定皇帝取中的是五皇子。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波中,五皇子表现好一点,别让他老子失望,不然将来仍有变数。

五皇子此来不是为南安王而来,因此叔侄俩说话目前也仅止于寒暄。

南安王端详了五皇子良久……平时上朝站班,南安王的站位距离五皇子要隔着好几个他们这样的老货,他又有了千秋,眼神不大好,能有机会细看,老狐狸一般的南安王不会错过。

南安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邪门之处:帝后前面两个嫡子明明好好的,只要一立太子,那孩子必然病亡。国师推衍过好几回,因此憔悴且苍老了不少,可惜他这等人物也无计可施,只说未来犹有机缘……现在想想这机缘不正是落在楼哥儿媳妇身上。

其实南安王并不想这么早就站队,作为宗室两不掺和,真真是立于不败之地。但儿子,好吧关键是儿媳妇,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想了又想不仅不想拆台,甚至还愿意做个推手。

南安王便问,“三皇子忙什么呢?”

五皇子精神一震,“三哥领了差事,这阵子总往大营里去。”

南安王轻飘飘道:“只怕边办差边联络勾通。”他现在都无需委婉了。

南安王虽然打了场大败仗,弄得他本人都颓丧好些年,不过他在军中人脉仍不可小觑。五皇子承认:起码比他这样年轻且军中无根基的皇子强。

五皇子很清醒:就算拿着父皇的旨意,军中老帅大将他也不能轻易使唤得动,更别说让这些在宦海混了起码十几乃至于几十年的老狐狸老油子跟你分享“不可对外人言”的秘密。难得有位宗族长辈愿意主动指点迷津,他……当然求之不得。

同为宗室有这么一点好,谈起自家人没那么多顾忌。

南安王道:“你皇祖父手里很有些家底,不然你父皇和你伯王不至于这样慎重,明知闹得不像样,还生生忍了这么些年。”

南安王对皇祖父怨气十足,因为当年那场大败亏输多有皇祖父瞎指挥乱用人的缘故在,包括南安王在内几位宗亲实际上是在替皇祖父背锅,这一点父皇早就对他们兄弟几个提过。

不管怎么说,今天南安王这份提醒的人情……五皇子正色道,“侄儿记下了。”

拜别南安王叔,五皇子跟着内侍踏进了贺启楼与苏卉的院子。

贺启楼见五皇子来了,想要起身见礼,被五皇子拦住了,“你我兄弟讲究这些虚礼作甚。”又对苏卉道,“你也待着,咱们谁都不来虚的。”

贺启楼也没客套:他跟五皇子、义忠王独子贺甯、义庆王嫡子贺歆汇,是实实在在有交情。他扭过头继续给媳妇捶腿。

却说苏卉要求义忠王宅在家里,她依旧隔天要去瞧一回。

昨儿刚从义忠王那儿回来,趁着天气极好,阳光明媚,两口子手拉手逛了大半天,当时觉得没什么,今天起床后小腿感觉有点发直。

其实苏卉只是小腿偶有隐痛而已,但是怀孕了嘛,她就理直气壮地娇气,理直气壮地向丈夫撒娇……贺启楼偏偏特别吃这一套,上赶着且无师自通地当起二十四孝老公。

讲真,五皇子进门来见楼哥儿正伺候着他媳妇,心里还担心了一下:楼哥儿媳妇……身份不凡,又不是什么娇气人。

不避着人,默许楼哥儿当着他的面儿捶腿,五皇子估摸着给伯王诊疗,是真耗费功力,听说伯王病得最重的时候都已经弥留了。

苏卉自从在义忠王那儿捞了一千块,她心里有底,也就越发放开,都懒得特地捂着马甲,“殿下若是心里觉得不大踏实,尽管问问父王,或者跟他聊聊。”说着她拍拍贺启楼的手背,抽回双脚,捞起身边的小灵灵起身就走。

五皇子的软肋正是对兵事知之甚少。他父皇最近又把他三哥指派进了大营……这份担忧贺启楼瞧得出来,他劝解五皇子道,“陛下许是在掂量三皇子的真心以及才能。”受他媳妇儿的影响,他现在说话也特别实在,“怎么也是陛下看重的儿子,这些年更亲近太上皇不假,可瞧着也没忘了陛下这个亲爹不是?”

五皇子闻言轻叹一声。

贺启楼继续道:“陛下不是让你探望伯王,顺便来我家瞧瞧?再说……陛下重用三皇子又如何?谁知道这不是顺手也考验考验你?”

为王为皇必有气度,五皇子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平常心,“伯王在太上皇宫里用了滋补的丸药,回府就差点……父皇和伯王后来都说是误会不足挂齿,怎么知道对方愿不愿当做误会?”

贺启楼这会儿也只能拍拍五皇子的肩膀,他理解五皇子:眼见着风雨欲来,五皇子手里没兵,尤其是与他竞争多年的兄弟进了大营,五皇子还能气定神闲,那真是神仙了。

转念一想,贺启楼暗道:仙子姐姐倒是自始至终都一个样子……因为仙子姐姐就是神仙转生!

说起来,他自己一点不虚,何尝不是沾了仙子姐姐的光?只是“你看我媳妇这么沉得住气,你也不用着急,出事有她护着你”这种话……真是说不出口。

贺启楼斟酌了一下,最后轻声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媳妇总能帮你治好……不就成了?”

五皇子盯住贺启楼,“一言为定啊。”

贺启楼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似乎按照仙子姐姐的话说,这是被套路了?果然皇帝老儿跟他兄弟还有他儿子,都是祖传白切黑!

送走五皇子,贺启楼就“嘤嘤嘤”地跑去找仙子姐姐哭诉:简直欺负老实人!

这会儿苏卉在南安王的内书房,给他公公复诊。

诊过脉,她正提笔写方子的时候,贺启楼进来了——当然,在贺启楼踏进院门的时候,内侍便在门外道:见过世子爷。

有个内侍提醒,苏卉头都没抬,“让五皇子套路了吧?”

贺启楼当着亲爹脸皮贼厚,“嘤!”然后就站在苏卉身后,等她撂下笔就给她按摩起肩膀。

苏卉面对笑意盈盈的公爹,只能强行给丈夫挽尊,“有喜了嘛,确实容易累。”

“你们小夫妻两个啊……”南安王靠在引枕上,笑容渐深,“我懂。”他看向满脸柔情蜜意的傻儿子,心情也很不错,“莫说楼哥儿的娘有孕时,新婚那会儿我就给楼哥儿他娘捏过脚。”

贺启楼立即接话,“对,家学渊源。”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弄得好像是她“小题大做”。苏卉强行转换话题,“夫君,五皇子让你答应什么了没有?”

贺启楼老实回答道:“关键时候救他的命。”

苏卉笑了,“真有那个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不仅是说给贺启楼,同时也告诉她公公,“我已经不惜展示真本事救下义忠王,那么陛下遇到非得我出手的情况,我也责无旁贷。老的我都管的,他们的孩子我也不好视而不见,就当好人做到底。”顿了顿,她抓住丈夫搭在她肩膀的手,“就冲我这无敌天下的医术,那起子野心勃勃的家伙也不好真为难我。更别说……医毒不分家。”

贺启楼很早以前就是苏卉的迷弟,这会儿他双眼水波莹莹,笑容更是温柔得要漾出水来。

没办法慕强是共性,更何况苏卉和贺启楼的感情摆在这里:互敬互爱完全称得上。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天下能有多少夫妇能用“互敬互爱”来形容?

南安王一点也不意外儿媳妇会有如此霸气的一面,他只是好奇,“甯哥儿只怕就学了你点皮毛。”

别的不说,起码苏卉兑换出的这套《金针术》——系统的名字就是这么朴素无华,是可以教给其他人的,只要具备相应天赋。

苏卉坦然道:“甯哥已是我见着的唯一一个有天赋的。我的医术实在不是谁都学得了的……需要点缘分。”

南安王笑道:“怕不是仙缘?”

苏卉笑了笑。

南安王也微微瞪大了眼睛,“看来我猜着了!”

话说随后的日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不通过系统,苏卉都看得出这是暴风骤雨前最后的宁静。

苏卉她公公南安王在她这里求个明白之后,肯定适度把她的身份透露给老伙计,以团结或者说稳定军心。

而皇帝与义忠王……大同小异。

趁着难得平静的时候,苏卉给所有的学生上了几堂课,贾琏贾蓉直接把教材讲完……该教的都交了,苏卉最后送了句明示:改换门庭,千万慎重!

贾琏和贾蓉能有今时今日,凭的是个人武勇才,但他俩带兵作战的能力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依旧进步有限……他们上升的空间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如果不借着一场“从龙”的东风,估计这辈子止步四品。

毕竟是从贾家人身上捞取的第一桶金,而且最初积累阶段这家人襄助她良多,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苏卉依旧要适当回报。

她本就有预感,氪金之后更为明朗:荣府尚好,因为贾赦和贾政二位老爷已经彻底被架空,如今做主的是贾珠以及贾琏,宝玉纵然娶了黛玉,照样一门心思跟着大哥混。至于宁府,势必会爆出一场父子反目。比起踏踏实实立功升职的贾蓉,贾珍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要命的是,身份有隐情的秦可卿死后,剩余的资源全落在了贾珍手里……

这点资源说实话,贾代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放在眼里。但是宁府已经没落几十年,贾珍把这点东西视作翻盘的筹码。

顺便一提,贾珍很早就在系统的学生名录里,只是他的课时费比贾环还低……不用系统,苏卉都能认定贾珍志大才疏,可以想见当风波来袭,他八成会站在王子腾与一众新旧勋贵和宗室一边,因为只有站在这一边他才有回报。

史家则是坚贞的纯臣,湘云嫁过去的卫若兰一家子一直跟史家兄弟交好……贾家完蛋,史家还有卫家都能过得好好的。

薛家……宝钗是贺歆汇的爱妾,安全无虞,至于薛爸爸则跟着苏卉老爹外任去了。这场风暴最多波及到黄河边,长江两岸甚至更南的东南与西南……基本只能看个热闹。因为得到一消息就派兵派人,一路疾驰,等赶到京城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

说起来苏卉还是比较安心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弟弟们都南下了,京里她只有分出精力保护好舅舅一家还有姐姐一家都尽够了。

给贾琏贾蓉的课程完结后,收取过课时费,苏卉便再次入梦给贺甯补课……万一到时候不能死的大人物垂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起码得有人搭把手。

话说在教过义忠王后,贺甯的课时费又小涨了一波,让苏卉万分满意:不白费劲儿教他。

至于五皇子,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只给他排了三次课:五皇子面对的是心境问题。可以说最容易教导安抚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

已然掉马的苏卉无所畏惧,在把能建议的建议过,能指导的也指导过后,她放了话,“别整天对我苦着张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呢……不能保证你们一定成功,但我能保证你们没到身首两处的境地就基本不会死,”见五皇子立时双眼冒光,苏卉赶紧打了个补丁,“寿数到了不算啊。既然都不死了,你们就有好几次重来或者翻盘的机会……这还是最坏的情况。所以你不安个什么劲儿呢?”

五皇子跟苏卉这个师傅已经熟得不行,闻言便反驳道,“父皇和伯王见多了风雨,还不是内心半点不平静?”

苏卉叹了口气,“他们主要是因为即将父子反目,内心可谓五味杂陈。”

五皇子一下子就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道,“可别无选择。”

苏卉忽然拍起手来,“既然你想要那个位子,起码要坚定。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五皇子慢慢露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经过好一番辛苦补课,苏卉的存款也升至四千多块,看着商城里那些可以瞬间鼎定乾坤的神级一次性物品的购买按钮全都变成了可点击状态,苏卉从没像现在这样信心十足。

转眼就到了贺启楼快要离京回归西北大关的日子,苏卉这会儿肚子依旧平坦,瞧不出什么起伏,她拉着明显恋恋不舍这几天一直黏着她的贺启楼一起去找公公南安王——这些日子氪金或者自行得知的消息经过汇总后,她有必要正式知会一下自己的公公。

至于皇帝和义忠王,苏卉特地准备了一封信,内容是她筛选过的消息,经过义忠王专给皇帝,以备不时之需。

实际上至尊父子反目正是板上钉钉,苏卉选择不再低调,最多是加快了这个分出胜负的进程,就算没有她,该打还是要打,毕竟父子间的分歧实在无法弥合。

而苏卉也是问心无愧,她站出来无疑降低了“风暴”的持续时间和伤害的范围。官员们大商户们倒也算了,毕竟大多数人都因为利益,或多或少,不管是明知道还是无意识,都牵扯进了这场风暴,但百姓何其无辜,苏卉能尽量压低这场父子大战对百姓的影响,实在善莫大焉——系统商城忽然对她打折了,就是明证……系统显然也觉得她做得对。

苏卉面对公爹和丈夫先正式介绍了下太上皇身边那位道士——这个道士有修为善医术,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人物。

“义忠王在太上皇宫中吃下的丸药,实际上正是专为义忠王配置。别人吃起来就是普通的补益丸药,全无害处,但义忠王吃下,就是剧毒。”苏卉点了点头,“这位高人论医术,起码在甯哥之上。不过义忠王中毒,又是个意外,高人和他的徒子徒孙绝没想这么早就发动,毕竟太上皇还没彻底糊涂,他们也没洗脑出一位真心亲近听信他们的储君。”

南安王听了,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我听说这位高人一直想要取代国师?”

苏卉点了点头,“我猜是的。得了敕封,便能以国师之尊借国运修炼。”

南安王终于神色微变,“原来如此!”

对此苏卉还有话要说,“现在的国师以及国师一脉,功法持正平和,也从不贪婪。他们借国运修炼,于国于天下全然无碍。而且国师对请托多有回应,且大多尽力而为。”她认真道,“换谁都不会比现在的国师更好。”

贺启楼冷笑道:“太上皇身边那位果然有所图,只怕那位十分贪婪,假使咱们大周能有五百年国祚,他和他的徒子徒孙还不一口气吞掉一半。”

南安王沉默片刻才道:“那位始料未及……自然是他背后那起子老东西等不了了。”

贺启楼也够直白,“毕竟太上皇都老糊涂了。”

不用细想都知道,逼宫的必然是太上皇一直牢牢捏在手里的半支禁军,外加那些参与进来的宗室勋贵权门家养的私兵。

实际上皇帝与义忠王手里兵最多,实力最强的时候正是秋末:每年边军精锐跟着各自的将领回京轮换和授奖之际。

回来的边军必是百战老兵,跟这样精锐之中的精锐对上,纵然太上皇那边颇有些知兵的能人,也是希望能避免则避免。

如今已然入夏,不知何时发动,也不知道发动时贺启楼能不能赶上——跟着贺启楼离京的那批人多是南安王府的府卫,有老兵有新丁,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支五百人的骑兵战斗力委实有限,跟那些老王爷家的府卫家丁不能比。

贺启楼轻轻推了推苏卉的手臂,“仙子姐姐也推算不出来吗?”

苏卉笑道:“看命。我并不会算卦。”

南安王则道:“横竖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王子腾要进京,不知哪天到,你若是赶不上可以在半路立即回返。”

贺启楼立时明白父亲的暗示,“知道了。”惦记这份功劳,更想亲手守卫家人,就离京后在京郊转悠几天呗。

南安王又道:“那起子人没少在关外撒银子,一旦他们发动,几处关隘必有战事,拖住守关精锐不得及时回京救援。”他看向儿子,“总有几股人数不多的骑兵能穿山过来,你也小心些,不要托大。”

却说这个家庭会议开完不过三天,贺启楼刚刚离开京城……就出事了。

王子腾根本没有回京,而是带人直奔京郊大营。京郊大营纵然早有准备,但这个多少算是措手不及的“意外”,还是打乱了些步调。

宫城直接被围,皇帝和义忠王有禁军拱卫必然无碍,但宫外……他们一时真腾不出手。

此时四个城门三个紧闭,唯一开着的那扇,则是预备给腾出手来的京郊大营勤王用的。

这个城门离南安王府不远……为了夺取这唯一一扇例外的城门,两拨人直接在南安王府外杀将起来。

苏卉就站在公爹南安王身边,“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南安王哈哈大笑,“果然都不敢小瞧你。”

苏卉轻声道:“夫君在外,他带兵时鬼精鬼精的,我并不担心……就怕他们拿了我舅舅来威胁我。”

南安王道:“你且在家等着。我出门找你舅舅去。”

苏卉一把扯住公爹的袖口,“我也去。”不等南安王阻止,她伸手摇了摇手指,“您知道我最有分寸。”

南安王还能说什么?有儿媳妇在,府里儿郎们能个个勇猛悍不畏死……带着府卫带着儿媳妇一起冲出去!

苏卉被安排在公爹的身后,极其安全的位置。她攥稳了缰绳,身前还有只超大的橘猫——前面的一对年糕爪正踩在马头上。

这个形象过于鲜明,实在比旗下的南安王更好认。于是一支冷箭……骤停在了南安王胸前……箭尾则被捏在了一只纤纤素手之中……戴着手套的纤纤素手。

南安王对着仍旧有点傻眼的属下们朗声大笑,“还真是死不了。”

苏卉把手里的箭枝随手一丢,正好落在身侧神射手的箭筒里,她还对这个双眼贼亮又面熟的神射手小哥道,“留个纪念哈。”

她心里跟小灵灵连声抱怨,“十块钱这就没了!连个响都没听见,准备的小五千块,根本不乐观!”

小灵灵则安慰道:“好歹半条命呢,这折后价很划算哒!”南安王不仅身着厚实盔甲,里面更有金丝织就的坚韧内甲,这一箭能穿透外甲但不能奈何内甲,不过这一箭忽如其来的冲击,也够南安王喝一壶就是。

却说苏卉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些许神异之后,一如南安王在府中所料,府卫全然悍不畏死,没花费多久,就无死有轻伤地帮着原本的守城军顺利保住了硕果仅存的城门。

整个过程花费了苏卉价值五十块的药贴和药膏。

一番沟通之后,南安王便直奔苏卉的舅舅家。

苏卉的舅舅都混到了内阁大学士,家里有权有钱,焉能看不出当今局势不早做准备?更别说苏卉也送信提醒过舅舅。

于是南安王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乱军不曾攻破舅舅家的大门。南安王指挥若定,府卫们轻车熟路,就清理了这批乱军,随后苏卉见到了她精神奕奕的舅舅。

这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汇合之后一起奔向宫城勤王去啊!

赶到宫城门口,城门大开,满地鲜血和遍地尸首,终于让苏卉顿感不适。

她现在的地位比大熊猫还大熊猫,脸色稍有不对,南安王和她舅舅全都关注了过来。苏卉摇了摇头,捂了捂嘴,“有点想吐,总体还好。”

她兑换了一粒止吐的药外加一瓶暂时强健精神的口服液,用手稍微挡着,一口气全服了下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药力上来,她也就面色如常了。

南安王直接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舅舅也颔首笑道:“很好。”

就在众人准备冲入宫中的时候,贺启楼与贺甯、贺歆汇一起到了——贺甯的爹,贺歆汇的爹这会儿也都在宫里,对方会选择这个时候发动,实际正是打着把皇帝,以及皇帝的左膀右臂一网打尽的主意。

队伍再次扩大,大家也没二话,冲吧。

苏卉此时被贺启楼、贺甯和贺歆汇一左一右一后团团护住,被三位美人同时也是宗室中最出色的三个青年才俊环绕在中间……忽然有点小骄傲和小愉悦呢。

距离乾清宫越近,血迹和尸首就越多,经过几波低烈度遭遇战,众人几乎无损地来到乾清宫前……此时守着乾清宫大门的已经是皇帝的心腹将领。

见到南安王……关键是从人群中准确地发现了苏卉,这位将军的大黑脸立时……灿烂了起来,“世子妃您终于来了!”

怎么说呢,这个结果正在苏卉预料之中,都已经反复提醒,皇帝也该做足了准备:连旧势力的拼死一搏都扛不住,皇帝简直是白吃干饭的!

不用力挽狂澜苏卉内心还是挺高兴的:能省钱凭啥不高兴?

然而被内侍和禁军将军们重重护持着来到皇帝身边,苏卉面色瞬间凝重。

皇帝胸口插着个匕首:没错,就插在了心脏之上。皇帝此时已经恍惚,神智也不大清醒,偏偏能在亲哥哥的怀里,面向苏卉边咳血边道,“来了啊……”

苏卉看了看皇帝身边的三皇子与五皇子,三皇子脑门肿得老高,破开的口子鲜血还缓缓往下淌;五皇子一身血迹,肩膀上还有个正冒着血的大伤口。

另一位仙风道骨一身道袍的……就是国师……可惜道袍上好多口子,透过衣裳的破口,无数细碎伤口隐隐若现。皇帝心脏破裂还能熬到她到来,必然是国师的功劳。

而义忠王看起来是最完好的,如果抛开他正颤抖的双手,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挂着的那行黑血的话。

估计分出胜负已然有段时候,乾清宫内不见尸首,也不见逼宫罪魁祸首,只有若干阁老还有义庆王、宗令等几位眼熟且位高权重的王爷或者一品大员在场……当然角落里还站着内侍、太医和禁军将领。

苏卉知道这是万一她救不回皇帝,即刻就要拟诏传位并任命摄政王和顾命大臣的意思。

然而她还有四千多块的存款,救回皇帝就是花钱的事儿……苏卉打开了系统商城,根据实际情况,她果断花了八百块买下一盒万能修复药膏,五百块的强心水一瓶,以及两百块的万能解毒丸一粒。

她装模作样地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药膏,然后对着贺启楼道,“夫君帮我。”

贺启楼立即上前。

苏卉用这药膏附赠的挖勺挖出一大坨药膏,随后一努嘴,“拔刀。”

贺启楼二话不说,手起刀起,苏卉眼疾手快,一坨药膏几乎是在匕首拔出的同时糊在了伤处。即便如此,那瞬间喷出来的血已经溅了义忠王一脸。

然而药膏糊上去,伤口……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止血了。

苏卉默默数到十,果然一如修复药膏的说明那样,皇帝猛地挣了眼,然后他……缓缓地坐起身来。

就算对苏卉本事有所了解的义忠王、南安王还有苏卉的舅舅都瞪大了眼,唯有贺启楼显得没那么意外,但一样吃惊:心上破了个洞,这都是立毙的!这一坨膏药上去,就……好了?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乾清宫一时落针可闻。

还是国师稍显与众不同,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无上天尊。”然后他旁若无人地找个地方坐下了。

苏卉也笑了,把手里的强心水塞给看了看自己胸口伤处再抬头对她笑得满满柔情的皇帝,“特别难喝,您有点准备。”

皇帝虽然虚弱,却还笑得出声,“究竟有什么你救不了?”

苏卉正色道:“身首异处,腰斩成了两半的不行。因为魂被拘走了,我救不了。”

小灵灵就在苏卉身边团着,还夸奖道,“这个瞎话好像真的。”

苏卉笑而不语。

皇帝若有所思,随后接过药水就是一仰脖。

苏卉再次默默地数到了十,皇帝面色骤变,他侧过身……就是一通干呕。片刻后,再扭过身来皇帝已经……不想说话。

苏卉笑道:“您都有底气干呕了嘛。”说着她把手里的药膏一股脑儿塞到皇帝手里,“我活了不到二十年,就炼了这么一小罐子出来,您这一回差不多就全都给我用完了。”跟真事儿似的抱怨完,她又道,“觉得干了您就再糊一层,对了,沐浴泡澡都无碍的。今儿闹成这样,回头不洗个澡谁受得了?”

皇帝亲手接过,虽然被那个药水恶心得不想说话,但仍旧扯出了个笑脸,“好。”

苏卉又转头对眯着眼挑着嘴角的义忠王道:“伯王,给您的解毒丹,只比陛下那个强心水稍微好喝一点,有限。”

义忠王能说什么?捏起一粒就往嘴里一塞,然后他就是眼前一黑,急忙扭身,就在地上吐了口黑血……吐完,就是立竿见影,他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后腰也不刺痛了。

虽然一样被恶心得不想说话,但给神医个笑容……这绝不能省。随后他跟皇帝对视了一眼,哥俩默契地回到两人该坐的地方……坐下来看热闹。

解决完最大的二位金主,苏卉又环视一周,看看眼下一堆人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她故意问,“用我给诸位弄点药敷一敷?”

有皇帝和义忠王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谁会不应?

都是大气运的大人物……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苏卉便从系统里兑换出了个药方:又耗费五百块。

在系统里读完药方,她便要了纸笔写下了方子。

这会儿宫里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毕,大太监在皇帝眼神示意之下,亲自跑去库房领齐单子上的药材和器具又飞速赶了回来。

材料用具齐备,苏卉当着众人,在贺启楼的帮助下,弄出了一盆黑漆漆还不时冒着泡,上面漂浮着若干药渣,味道令人作呕的药汤子。

虽然卖相极差,这完全不能影响在场众人——受了轻重不等的皮肉之伤的众人的热情。

不过按照次序,必然是五皇子最先,他依照苏卉的吩咐,用勺子舀出半勺药汤,往伤处一浇:明明毫不粘稠的药汤,遇血竟瞬间凝成了冻,血不流了,痛也……不见了。

轮到三皇子,药汤往额头一撩,直接就沾了上去。不止是瞬间止痛,他摸了摸额头,感觉肿胀都散去不少。

苏卉见众人有条不紊地自助疗伤,不忘吩咐,“敷着修复水的地方不能沾水啊……要洗澡切记避着伤口!”同时她手底下不停,在贺启楼的帮助下又配了一盆修复水出来以为备用。

她的活儿忙完,顺便瞧了三皇子几眼,等三皇子察觉她的视线,她大大方方道,“你中毒不重,擅长解毒的太医和甯哥都能治好你。我带的药已经没了,不然顺手的事儿。”

三皇子闻言笑道:“不敢劳烦弟妹,实在不行我再厚颜上门。”

苏卉应道:“成。”

能在刚刚那个时候守在皇帝身边,三皇子果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转眼存款见底,乾清宫中也井井有条,伤者各个活蹦乱跳,苏卉便对皇帝挥了挥手,“幸不辱命,我回去了。若有哪里不妥,再找我就是。”

皇帝点了点头,特地当着众人道,“大恩不言谢,你想要什么,尽管跟你皇伯父我说。”

苏卉笑道:“回头单独跟您说!”

皇帝特地安排了轿子,直接把苏卉送回了王府。而南安王父子则要留在宫中,帮着收拾残局,以及……“分赃”。

入夜时分,苏卉睡得迷迷糊糊,贺启楼回来了……

贺启楼再怎么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苏卉还是醒了:白天逼宫经过,苏卉自然很想知道。

仙子姐姐醒都醒了,贺启楼岂有不说的道理?

太上皇身边的那些人好歹知道自己这边不占优势,自然要想些歪门邪道出来。

那位高人先喂了三皇子一粒药,逼他去给乾清宫中的皇帝义忠王义庆王以及阁老们~下~毒。

实际上太上皇那边原想扶持的新君的确不是他——因为他已经二十了,素来有主意,自然不好控制。

想明白这一点的三皇子将计就计,把高人给的药丸加进了茶水,却在关键时刻掉了包,来了出反戈一击。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全在皇帝眼里,等那批人拥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太上皇逼宫时,直接陷入了苦战。

皇帝非要他们把太上皇抬出来,才好当着众人的面跟他的父皇决裂——绝不是他不孝,而是他父皇忽然糊涂……容不下他和他兄弟这几个儿子乃至于他们所出的孩子。

而皇帝胸口那一刀正是被高人的药物控制之下,神志不清的太上皇刺的。五皇子那深可见骨的肩伤则是为皇帝挡刀而落下的,义忠王则是吞下了有毒但能短时激发身体潜力的药丸,才能拿得起武器自保,不然他能不能撑到苏卉到来也还两说。

大局已定,随后苏卉就在家安心养胎,听着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大新闻。

就捡苏卉比较熟悉的说,比如皇帝接连削了好几家宗室和勋贵亲王的帽子,夺爵的夺爵圈禁的圈禁;当时就身死在京郊大营的王子腾被夺爵抄家,男丁一概发配,出嫁女倒是没被牵连;贾珍身上的爵位直接给了贾蓉,他自己则要被贾蓉看管终身;甄家家主甄应嘉则被判了流放,家也抄了,却留下了女眷们的嫁妆,日子起码比王家好过;东平王府则被削了爵位,成了原本东西南北四王之中最早败落的一家,不过只削爵人没事,可见这一家子固然上了王子腾的灵车,总归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荣府则基本没被卷进去,平安无事,几天后苏卉还收到了黛玉送来庆幸无事的书信。至于得到消息后的王夫人和王熙凤怎么痛苦哀痛,苏卉就不关心了。

顺带一提,宫里的娘娘们除了受了些惊吓,也基本安然无恙。而太上皇身边的高人以及他的徒子徒孙,在事败后齐齐自尽,还是国师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之后就到了“分账”时刻,皇帝先是立五皇子为太子。有苏卉在,皇帝倒是不怕立太子后嫡子再遭殃。

苏卉在家应皇帝的要求,没氪金而是自己做了粒丸药,送进宫里给太上皇服下。太上皇很快就彻底清醒,但……寿数无多。

想起自己亲手扎了儿子一刀,儿子那难以置信的神情整日里在他眼前晃悠,老爷子越发抑郁,而皇帝下旨立了太子,老爷子心情还稍有好转,随后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来,太上皇就终于肯见见家人了。

至于这至尊一家人会不会抱头痛哭不计前嫌……不关苏卉的事儿。

这时爹妈的家信姗姗来迟……他们是知道了全部始末才得以寄来这封家信,所以关心是重点,担忧什么的基本不存在。

再之后南安王府,确切的说是南安郡王府就变成了南安亲王府。这不算完,在皇帝差不多收拾完烂摊子之后,他专门召见了苏卉他们小两口,实际上皇帝是特地来问苏卉想要什么奖励。

乾清宫里,皇帝坐在主位,身畔还有义忠王作陪。而贺启楼这个原本的郡王世子一跃而成亲王世子,他也没什么得色,大多数时间都在凝望着苏卉,时不时地还在傻笑。

义忠王见状默默摇头:真是傻人有傻福,比不了比不了……

而苏卉想要的奖励,她也早就想好了,“我想办个学堂,教医术还有我心血来潮想教的科目。”

皇帝听出弦外之音,便问,“哦?神医有何教我?”

气运最强的两个人就在眼前,能不能一举捞回前阵子的花销就在此刻。

苏卉默默从袖里摸出了张地图:后世的精细地图此时印制在一张薄如蝉翼却相当的坚韧的织物上。

地图展开,皇帝和义忠王瞬时全都被这张硕大的地图吸引住了。苏卉则徐徐道:“这次逼宫,根本原因,”说到这里,皇帝和义忠王已经齐齐看向她,她也感受不到这至尊兄弟半点恼怒之意,“太多勋贵有爵位无官位,偏又极有家底,经过~走~私~等等赚取了大量银钱,有了钱怎么甘于没有权的日子?总之,”她把话一口气说完,“都是闲的,既然大周没有什么地方安排他们,”她指了指如今还是无主之地的澳洲,“就让他们开疆拓土去。”

封建王朝,在推进不到工业化的前提下,土地兼并问题除了乘着大航海时代的东风不停做大蛋糕之外,几乎无解。

不过若非确认皇帝是英主雄主,苏卉也不会这么说。

皇帝认真点头道,“我记下了。”说着轻点地图,“送我?”

苏卉“嗯”了一声,“皇伯父您占越多地盘,越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我就越有好处。”

此时义忠王忽然开口,“难不成是借气运……还是功德修炼?”

苏卉坦诚道:“是功德。”

皇帝和义忠王对视一眼,几乎齐声道,“难怪。”

从乾清宫出来,都是下午了。苏卉并不避讳,跟贺启楼手牵手,开开心心地回家去——系统通知她,至尊兄弟听取你的建议,决心开启大航海时代,奖励积分五千点。

半年后,苏卉顺顺利利地生了个男娃。娃不仅会长,挑着夫妻俩的优点长,长得总体而言还更像他爹一点,对此苏卉十分满意。

自从生了娃,她公公整日里抱着宝贝孙子不离手,而贺启楼整日里搂着他媳妇不松手……苏卉暗叹:果然还是家学渊源。

让丈夫亲手伺候完了月子,皇帝让已成太子的五皇子亲自带话:学堂修好了。

于是出了月子的苏卉在太子的引导下,她抱着小灵灵,贺启楼抱着儿子,一起验收学堂。这学堂就在义忠王府隔壁,苏卉一进正堂,就被高悬的匾额晃了一下:黑底金色的三个大字,天下师,皇帝御笔。

太子此时递过一本册子,苏卉单手抱猫接过来一翻,内页上有个说明:想教谁就教谁,义忠王亲笔。

太子更是适时道:“你看我能再续上几门课吗?”

“行啊。”苏卉顺势靠在最近一直都合不拢嘴的贺启楼身上。

儿子感受到母亲凑近,兴奋地挥舞起小手。苏卉抬头,对上贺启楼水盈盈的双眸,里面正映着她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我觉得女主已然天下无敌,完结在这个地方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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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又是多灾多难的一本书……都不想再回忆了,好在基本熬过来了……最后要感谢相好的们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陪伴,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如果觉得我写得还合口味……不如看看我正更新也已经挺肥的新文《红楼之穿成北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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