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练小号[红楼]》TXT全集下载_13(1 / 2)

《我在红楼练小号》作者:Fahrenheit

文案:

非快穿,脑洞大开。

本来叫“我在红楼教小号”更直观,但是用“练”这个字似乎更传神,又名“教你优雅又科学地氪金改命”。

女主十二钗之一,男主南安郡王。

金手指粗大,苏爽甜,1V1,HE。

内容标签:红楼梦情有独钟穿越时空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卉,贺启楼┃配角:太多写不下┃其它:

一句话简介:乖,我教你。

第一章

被撞飞的时候,苏卉惊异地看见了自己的半截身体……她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继爸妈意外离世之后,终于轮到我了?瞧我这一家子的命。

好在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全都不在了,我也没来得及结婚生子。

会为我意外身亡而难过的,大约只有三五好友。

不过他们各有家庭,各有人生,总不会为了我难过太久吧。

……好吧,距离我看到自己的半截儿身子有多久了?居然还能思考,八成……是没死吧。

白遗憾白难过了,浪费自己的感情!不过纵然没死,最好的结局也是瘫痪,活受罪也许还不如一了百了呢。

苏卉试着睁开眼:很好,眼前一片模糊。她现在最多只能称为“有光感”。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却并不能动弹……哦,不,她可以转头,可以发声……然而一声奶声奶气却穿透力十足的“啊”过后,苏卉意识到自己可能兴许八成……算了,她现在绝对是个奶娃。

只是不知道她是穿了还是重生了?

苏卉的疑问马上就来人帮她解答:她这“啊”的一声,招来了个陌生的小姐姐……为什么是小姐姐,因为她虽然基本看不清,可一听声音就知道啊!

小姐姐轻轻抱起了她,“姐儿莫哭。”

这声音又柔又糯,带点儿南方口音,却不难听懂。

苏卉是个大学老师,从碴子味儿的普通话到□□再到粤语……她连宁波话都能听懂一点,小姐姐这点口音实在难不倒她。

被仔细查看过一回,发觉她既不饿也没尿,嚎上一嗓子大约只是闷了,小姐姐便抱着她晃悠了好一会儿才把她放回床上。

脚步声渐远,但是刚刚抱她的小姐姐肯定没走远,因为片刻后这小姐姐就与小伙伴聊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苏卉就静静听着——虽然她有点疑惑,自己这个奶娃似乎听力也太好了点,感觉比成年人还好。

她这一听可不就听来许多“情报”?

首先她这辈子的娘出门“约会”手帕交去了。

她是她亲~娘~的~第三个孩子,她前面有两个哥哥,可惜都没活过五岁。现有一兄一姐,都是庶出,这两个跟她一样,都还没断奶……

而她爹现在正在城外赈灾:前些日子大雨倾盆,下个不停,而她出生的第二天雨就住了。

家里人都觉着太太所出的姐儿是个福星,但家里人想归想,却没谁到外面乱说。

其余的就是些张家长李家短,苏卉觉得以她这辈子的身份无需放在心上的东西。

一个下午而已,断断续续得到了这么多消息,苏卉已然很满意了。

然而随着一声“太太回来了”,阵阵脚步声过后,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苏卉已经压抑着的情绪也一下子上来:我就这么穿了?!莫名其妙地穿了?!穿到了一个她都不知道的时代?!

“不是莫名其妙哦。”

小女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看不见对方的样子却能听出对方兴奋的情绪,“你是?”

“为人师表系统精灵向您问好!”

苏卉立即问:“我会穿过来就是你的功劳吧?”

“是哒。主人你是老师,积攒了许多师表点数,为了挽救你的性命,我就带你来到这里啦。”

苏卉大概心里有数,“没让我原地复活,却让我穿越时空从奶娃活起……难道穿越时空花销比原地复活还大?”

“当然!您被撞成了两半,脑袋也碎得不成样子,而且事发地点在闹市区,又是下班高峰,目击者太多,修复身体的花费就远大于重新挑选一具,再加上修改所有目击者的记忆,瞒过当时的世界意志……我就选择穿越时空让您重新开始啦。”

苏卉叹了口气,“你说服我了。好吧,你让我重新开始……再当老师吗?”

这系统叫“为人师表”啊,肯定要她重操旧业,而且显然不是啥乱七八糟抽取气运功德的黑系统。

“是哒!不过现在您首要的任务是长大……在您十二岁之前不会有正式任务下达,在此期间学习也有点数增长,只不过增长缓慢而已。”

“为什么是十二岁?”

“经过测算,当您满十二岁,身体就能经受多次灵魂转移。”

苏卉一听也好奇上了,“啊?还要再穿梭时空?”

小精灵连忙解释,“不是哒,穿行只在本世界,只不过是魂穿不带身体呀,所以才对身体素质有要求,不然魂魄离体就咽气,魂魄归来再恢复,最起码会把周围人吓个够呛。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对异常现象的态度太容易走极端,要么敬畏要么欲除之而后快……为人师表系统可是正经系统,绝对不会对主人有害!”

小精灵说起“正经系统”的时候语气特别骄傲,苏卉忍俊不禁,“对,你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随后在小精灵的解答之下,苏卉在脑内看完了系统说明。

获得的点数系统和她一人一半,而点数可以兑换太多太多,甚至连起死回生都可以。当然,不同程度的起死回生需要的点数差别也……天差地别。

想也知道,刚死的和死了老久的价码必须不一样。

苏卉大致看过兑换界面,又问小精灵,“点数这么厉害,居然能做这么多事情。”

“传道可是大功德,所以为人师表的点数也非常金贵啦。”

为人师表系统显然是个非常强大的金手指,代价也是努力当个好老师。苏卉接受起来毫无障碍,她刚把注意力从系统里~抽~出来,就发觉自己扎进了一个微凉且卷着股子水气的怀抱。

“姐儿乖不乖?”

随着这声问话,苏卉就被亲了好几口:这还用想?必须是这辈子的亲妈啊。苏卉前世父母没得早,没享受过几年爹疼娘爱的滋味。

这一世要是能补回一些……也挺不错的?

苏卉努力回应起亲娘,咯咯出声。

旁边就有婆子开腔,“可是母女天性,姐儿一见太太就笑得这样开心。”

苏卉感觉自己被轻柔地颠了颠,又听她亲妈道,“我的宝儿最乖最贴心最聪明了。”

这几个评语……妈啊,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了,苏卉只和亲妈相处了小半天,她就知道她妈简直爱死她了:换过衣裳就抱着她,“审问”起今天看顾她的丫头婆子,那事无巨细劲儿,苏卉深深佩服。

晚上她更是睡在她母亲身边,擦身换尿布都是亲妈亲自动手。

第二天傍晚,她爹回家了……一身汗臭味儿还带着胡茬的亲爸抱着她蹭了又蹭,颠了又颠……父爱终究做不得假。

系统也是会挑。虽然这是个比较传统的封建官员家庭,有妻有妾有嫡出有庶出,但显然父母关系极好,对夫妻所出的女儿疼爱无比。

过了些日子,苏卉双眼渐能视物,她第一个看清的就是母亲的脸:杏眼雪肤朱唇的大美人!再扭过头看看她爹:也没有让她失望,是个面白无须长眉凤眼的帅哥!

她对自己的相貌也有了十足的自信,然而她再往她爸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封面上一瞧,她就兴奋了:这他喵的是世说新语啊!每个字她都认得!

她奋力地往她爹身边爬,伸出小肉手捏住她爹的……袖子,“哦?”可怜她现在还说不了话。

她爹把书往桌上一放,笑盈盈地抱起了她,“宝儿想爹爹啦?”

苏卉再次努力伸出小手,指着桌上的书继续“哦哦哦”。

她爹又不傻,明白了闺女的意图还对身边的老婆笑,“这么不丁点儿就爱看书啊,将来一准儿是个才女。”

苏卉她妈就笑,“老爷可得好好教她。”

她爹笑着应下,果然把书放在女儿小手边儿上。苏卉笨拙地借着父亲的手翻了几页,刚好翻到品藻这一篇,看见陆绩、庞士元、顾劭这几个名字,苏卉暗道:稳了妥了。

她曾经问过小精灵现在是哪个朝代,小精灵只回答她现在的朝代并不存在于她前世的历史之中。

苏卉也觉得自己这一胎投得十分给力,没有生存压力,那么花时间探索也蛮有意思,于是就没追根问底。

现在……她的确得到了一些探索的乐趣。

然而很快她发现乐子大了。

因为半个月后她老爸当年好友带着家眷到杭州任职,这一日路过苏州便要跟老友相聚……老爸跟他的好友在前院书房“相会”,她娘自然就在后宅接待老爸好友的家眷。

做客的这位太太也是美人,不同于更婉约柔和的母亲,这位太太是那种英俊爽朗的美。而这位太太刚好也有个还在吃奶的女儿……

苏卉是个假奶娃,跟真奶娃显然没啥共同语言。她就老老实实地听着她妈与做客的太太闲聊,当她听到母亲称呼这位太太为敏敏,她就吃了一惊:诶?这太太姓贾,闺名一个敏字……联想到老爸的好友姓林……

苏卉有了个了不得的预感,之后她就听贾夫人叫她闺女黛玉……

行了,也不用预感了……苏卉戳了戳身边的真奶娃:这真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十二钗之一,超级好猜的。男主是南安郡王。

这个故事黛玉宝钗和湘云都父母双全,至少会双全到关键人物都各自成婚。毕竟要教小号,大号不多不厉害怎么显得出老师的重要性哈。

第二章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奶娃就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苏卉忍不住……就又戳了人家脸蛋好几下。

这时的黛玉可是肉肉的又嫩嫩的,小姑娘脾气也超好,戳了半天小姑娘也只会“啊唔”和“咯咯”地笑,不哭也不闹。

苏卉戳得特别满足。

看在两位母亲眼里,便是两个奶团子十分合得来。

贾敏笑道:“我们黛玉就喜欢漂亮小姐姐。”

苏卉她娘汪桐语把手放在亲闺女头顶上,柔情满溢而出,“她们两个倒是投了缘。”

两位母亲都是三十上下才得了这么个爱若珍宝的闺女,自然极有共同话题。

相对而言,苏卉她娘汪桐语更苦逼一点:前面两胎全是男孩儿,全都没活过五岁!

她当时都快心疼死了,一个想不开差点跟着二儿子一起去了。

得了可爱的女儿,汪桐语提起往事尚算平和,“眼见着我们老爷就过了三十,我给他寻了两房姬妾。”

苏家是书香门第,家规写得明白: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林家的规矩跟苏家也差不多。汪桐语这话贾敏亦是感同身受,“妹妹,我懂。”

汪妹妹总归是怀了,还生下两个哥儿,可惜没站住,她之前就是压根没动静!

她何尝不是亲自为丈夫置办了两房良妾,只为尽早为林家开枝散叶?不管这两妾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她都会稍微轻松那么一点。

幸好,老天有眼,老爷都没往那两妾屋里坐过几回,她便怀上了黛玉。有了闺女,她迟早能再生个男孩儿。

汪桐语此时想的只是闺女能平安长大,嫁人生子就好……她这个当娘的根本不敢奢求太多。

苏卉不知道母亲的心声,靠在母亲身上跟小精灵闲聊,“后悔了,早知道刚才黛玉她爹来的时候应该多看几眼的。”

小精灵默默把刚才的若干截图发了出来。

苏卉惊喜不已,“你太全能了!么么哒。”

看着林海与贾敏的同框截图,她都不得不赞上一句:夫妻俩都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当真十足般配!只差一点就赶上她爹妈啦哈哈哈。

小精灵听见夸奖自然要骄傲一下,“使用基础功能与调用基础信息不消耗点数。这是给优秀教师的一点小福利。”

苏卉“啊”了一声,“我是优秀教师?”

“对呀,你不知道你多受学生欢迎吗?”

苏卉也很高兴,“谢谢,我对将来更有信心了。”

可怜苏卉那小身板,精力并不能支撑多久,跟小精灵聊着聊着就昏昏欲睡。

等她再醒来就发觉黛玉正在……戳她的手:你个小丫头还记仇了不成?!

然而此时黛玉……尿了。

苏卉闻到味道了:绛珠仙子的黑历史……哈哈哈。

两个妈妈正有说有笑,丫头们都站得稍远……苏卉要是不想一直闻味道就得出声提醒一下。

不过她现在不满七个月,开口说话是不是有点惊悚啊?

小精灵就劝她,“确实比较早,但你又不是生下就能开口,再加上你前阵子一直坐在你爸爸腿上看书……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你爸妈不会太惊讶的。”

“想想也是。我现在说上几个字,他们一定会又惊又喜,然后愉快地接受闺女是天才这个设定。”

“没错!”

苏卉在外地做官的祖父好像是二甲第二名,她爸是榜眼,她舅舅是传胪——这些都是她坐在亲爹腿上,被亲爹源源不断地灌输而来的。三十出头的亲爹固然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但是半岁就能稳稳坐在他腿上像模像样地看书的女儿,他不仅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样的人家出个天才没人会觉得意外。

苏卉就指着黛玉,挤出了一个字,“尿。”

奶娃特殊的嗓音……谁都不会错过,哪怕汪桐语与贾敏正谈笑甚欢。

汪桐语最先反应过来,“诶?”端着苏卉的小脸儿问,“宝儿怎么了?”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贾敏赶忙抱起女儿再往后座儿一捞……还真尿了:黛玉怎么也不吭一声。

话都说了,就不装怂了。苏卉迎着母亲的目光,眨巴了下大眼睛,“妹,尿。”

汪桐语一把抱起闺女,不惊只喜:她现在觉得闺女看书未必只是爱看书上的插图。

晚上林家一家三口告辞后,苏卉的老爹苏泰和先到方姨娘那里看了看庶出的龙凤胎,统共坐了没有两刻钟,就回到内宅正房的老婆和闺女这里。

话说汪桐语当初为丈夫纳了两房良妾,其中方姨娘运气很好,生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均安。

而一对庶出子女刚出生,苏泰和便送了两百两纹银,把另一位姨娘打发出府:凭着给知府大人做过妾的这段经历,身家丰厚的她足够再到殷实人家做正头娘子了。

所以这位开开心心地走了,不带一点留恋。

至于方姨娘,她出身贫寒又颇有姿色,虽然大字不识,但却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怀孕之后,老爷只定时来看看她,再无近亲之举,她就清楚自己怕是很难再得到老爷宠爱,所以她不争宠,平素行事老实收敛,绝不去碍太太的眼。

因为女人不靠丈夫还可以靠孩子!

生了一对儿女,只要养得好些,入得老太爷和老爷的眼,将来苏家必有她的立足之地。她急什么呢。

方姨娘识时务,苏泰和与汪桐语乐见其成:不然收拾一个不安生的姨娘也不费事儿。

作为较为开明的土著士大夫,不能指望苏泰和会推崇并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过苏泰和把嫡庶分得极清,让他在嫡出庶出儿女之间一碗水端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他堂叔就受过庶出弟弟的多方拖累扯后腿,堂叔一生中难得的狼狈时刻与些许污点都要拜他那几个庶出堂叔所赐。

前车之鉴在这儿摆着,他老子就他一个儿子都没纳妾:不过他老爹有他的时候二十二,他都三十出头还没儿子,所以妻子说纳妾他就顺水推舟了。

现在儿子出来了,他就不能让珍爱的妻子再伤心为难了。

却说苏泰和回到正房,就见妻子抱着闺女笑得前仰后合。

苏泰和就问:“怎么这么开心?”

汪桐语把苏卉往丈夫怀里一塞,“你好好哄哄咱们宝儿你就知道了。”

苏泰和接住女儿,跟苏卉来了大眼瞪小眼儿,在看看妻子因为兴奋而微红的小脸……哄闺女等于哄老婆了,“宝儿今天做什么啦?”

每天都要被亲爹胡渣蹭脸,苏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唔。”

苏泰和接着问:“吃了多少呀,睡了多久呀?”

汪桐语笑道:“哎呀老爷,你问什么咱们宝儿都懂呢。”

苏泰和倒是听了进去,也不知忽然想起什么,就问,“爹爹殿试考了个什么,你知道吗?”

半岁上下是教孩子说话的好时候,这个时代的父母,尤其是她这对“高知家庭”的爹妈,已经有这个概念了。

比起亲娘,亲爹更为絮絮叨叨。大约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对啥也不懂的女儿说些什么,于是就讲述起苏家的荣光。

苏卉估计是她爹是想尽早熏陶一下女儿的家族荣誉感,但对半岁的女儿说这些,这个爹也是画风清奇。

不过父子两个,也就是苏卉的爷爷和爸爸,一个做封疆大吏一个做知府……嗯,的确值得骄傲一下多念叨几回。

话说亲娘都说她听得懂了,苏卉总得给亲妈面子,于是她由衷地吐了两个字,“二,爹。”

榜眼就是第二名啊!苏泰和震惊了:他就记得跟闺女说过她是榜眼……但他应该按顺序跟闺女说过状元榜眼和探花?

与其相信闺女生而知之,不用教就知道榜眼是第二名,他更愿意相信闺女已经识数了。

汪桐语也瞪大了眼睛:她跟丈夫的猜测完全一致……七个月会说单字,会识数?

苏卉连忙在脑中呼唤小精灵,“灵灵,快截图!”经典表情包素材啊这是,以后可以经常翻出来看。

“好咧!”

话说苏卉这勉强算是兵行险着,然而事实跟她预料得一模一样。她爸妈非常开心:宝儿不愧是咱们的女儿……

因为苏卉晚上就睡在爹妈卧房边上的暖阁里,爹妈说啥她都听得见。

不过苏卉才七个月,夫妻俩已经商量起启蒙事宜……还是亲爹苏泰和亲自出手。

她爹苏泰和身为苏州知府公务繁忙是真的,却也能挤出时间教教亲女儿,而亲娘汪桐语也没少给亲闺女开小灶……于是刚满一岁,走路还不是太稳的苏卉已经能出入父亲的书房,爬上父亲的椅子,趴在案上翻书以及写写画画了。

却说这一日风和日丽,一家子出门踏青……方姨娘没跟着,但比苏卉还大上半岁的龙凤胎却是要带上的。

因为方姨娘够识时务,所以汪桐语对这对龙凤胎还算不错,苏泰和偏心苏卉却也不会对庶出儿女视而不见。

这天去的正是穹窿山,苏卉在路上就跟小精灵聊天,“我记得穹窿山就三四百米?不过有我们三个奶娃在,最多就是在山脚下逛逛,吃点东西而已。”

可不一如苏卉猜测的那样,连上真观都没进去,不过在山脚下走一走看看风景,她爸就跟她妈说咱们回去吧。

苏卉正让她爹抱着,忽然小精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震得她发晕,“坏了!一定组织你爸妈启程,回城的路上有一段会垮塌……”

苏卉半天没言语,“我不管的话怕是要全灭了?”

“你应该没事,家里的丫头婆子长随什么的,也会活下来好几个。按照我的推测,垮塌下来的石头正中你爸妈的马车。因为前阵子有人盗墓,用了~黑~火~药破坏了部分山体结构才有这么一出!我说带你穿越过来消耗这么少呢!”

便宜归便宜,你还是会预警啊。苏卉心碎乱,但也挺宽慰的,“你会一直预警吗?”

“第一次意外救不下你,我已经很内疚了。第二次还保不住你,我这个系统精灵还是了断了吧。”

苏卉笑了,“小灵灵么么哒,我会当个好老师回报你的。”

从系统里出来,苏卉立即开始耍赖:她觉得这里好,她不想走。

这半年来爹妈好感度苏卉已经都快刷抱了,因此一直都很乖巧贴心的女儿忽然闹个小脾气想要多在外面玩一阵子……夫妻俩都觉得:那……就多玩一会儿呗。以后看来得多带孩子出来逛逛。

苏卉努力拖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一脸汗的管家——这汗不是因为一路小跑而是……吓的。

听说前方回城山路忽然被落下的巨石和沙土掩埋了一段,苏泰和汪桐语齐齐望向苏卉。

苏泰和动作更快更猛,牢牢抱住苏卉,“宝儿!简直是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PS1,男主是女主的学生,就是学宅斗的那位,所以这勉强算是师生恋,但他俩的生物学年龄一样。

PS2,宝玉依旧是备受疼爱的小儿子好孙儿,但因为贾珠存活,所以光宗耀祖没人指望他。宝玉依然不做官不上进,但他会在后面想起自己“神瑛侍者”的身份,从而成为……真神棍。

PS3,黛玉也会逐渐想起她的前世,她会报恩,所以本文宝黛配。

PS4,宝钗进宫待选,被指给皇子做侧室,后来成为侧妃。

PS5,湘云嫁给卫若兰,日子过得挺不错。

接受不了以上走向的小天使咱们江湖再见,觉得有趣的相好……那咱们就接着约啦。

第三章

被亲爹又抱又亲又颠,苏卉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不怎么眨眼更不说话。

刚刚劫后余生,面对恩人,虽然这个恩人是他亲闺女,但这个态度真不过分。

汪桐语见状,直接把闺女从那个傻蛋爹怀里抢了出来,抱在怀里好一通安抚,“宝儿不怕啊,你爹只是太开心了。”

惊喜与后怕交织,汪桐语的双手有点抖,双腿也有点软,但是她还有力气抱得稳孩子。

苏泰和此时也回过味儿来,拉着苏卉的小手道,“宝儿不怕啊。”

其实苏卉双眼发直,只是因为她的精力都放在跟小精灵说话上了。

小精灵这会儿正在郑重解说她的行为准则:她会保证苏卉以及苏卉认可的家人不因意外而死,但是自己作死,恕她无能为力。

而且她再三强调,这个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跟苏卉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一样真实。

不要因为遇见了跟《红楼梦》里同名同姓甚至同背景的人物,就觉得自己身处虚幻世界,而这些与《红楼梦》里名字一样的人……他们不是人物,言行未必会一直符合《红楼梦》的叙述。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小灵灵对她的优待,毕竟系统使用说明白纸黑字,里面可没包含“伤及性命的意外会预先提示”这一条。

小精灵能感觉到苏卉对她的感激之意,有付出有回报,于是她又骄傲上了,“能优惠的能免费的,我都尽力了呀,主人你要好好工作,给我赚分成!”

“好的。”苏卉笑得发自内心,“我的小债主兼小监工。”

却说夫妻俩细问过第二位赶来报信儿那位管家之后,越发后怕。

暂时跟小精灵告别后,苏卉就见她娘脸色越发苍白,而身边的亲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估计她爹妈也都发现事情不对了。

这儿可是江南,林木茂盛,河流密布,溃堤决口倒不算太鲜见,但你什么时候听说这里会轻易山石垮塌,直至掩埋住道路?

苏卉她爹别看才三十三岁,却已经做了将近五年的苏州知府。作为一位工作勤勉的良心父母官,甚至在离京上任之前,他就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谁的亲爹谁知道!苏卉在自家老爸的书房里看到过许多关于水利和地质的书,比如鼎鼎大名的《水经注》,还有《徐霞客游记》……

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明朝,但有驴友祖师爷徐霞客,而且没有因为清军攻城导致的城中大乱与大火,《徐霞客游记》非常完整。

而她爹书房里的书她都能翻来看,更不用说她娘亲。因此夫妻俩显然是猜到这次道路被断,背后必有隐情。

话说在这个时代,能造出黑~火~药跟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自制乍弹一个概念。

就看她爹能不能好好发挥了,发挥好了抓住机会,青年才俊的亲爹八成要更进一步了。

根据苏卉目前的理解,这个时代的中~枢~权~力~机构很像是明代内阁与清代军机处相结合的产物。

文臣想入内阁必是翰林出身,而只有殿试一甲加二甲前两名才有资格成为翰林。

她爷爷年纪过了,仍不够一品,入阁无望,但是老爷子肯定希望儿子能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道是出名要趁早,升官也要趁早啊。

苏卉此时正坐在她爹腿上,顺势往她爹身上一靠,小手往外一伸,“轰。”

苏卉咬字很是清楚,她爹听见就眯了眼:由不得他不迷信,他闺女刚刚救得全家性命,现在又别有所指……反正他是觉着没准儿女儿年纪小,能看见听见不少他们这些大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东西。

话说从穹窿山回苏州并非这么一条路,只是被阻断的这条路最为平坦而已。

绕了些远路,回到家中时月亮都挂在空中了。

苏泰和归家第一件事也是召集师爷们赶紧商讨出个对策;而汪桐语换过衣裳洗过脸,依旧没什么食欲,不过她想不吃却不能让孩子们也饿着。

她吩咐丫头们赶紧摆饭,还把方姨娘叫到跟前:她也不用方姨娘伺候,而是把今日经历捡能说的部分告诉了她,最后让她把孩子们带回去,好生照顾安抚一下。

苏卉的庶出兄姐都快两岁了,多少懂点事,这回也的确是一副吓着了的模样。

方姨娘没听完太太的话,就心脏乱跳上了。

不过她心惊肉跳,却依旧会来事儿:心知自己再怎么担心后怕也不如当时在场的太太,于是她也反过来安抚了太太几句,便果断带着亲生的龙凤胎回她的院子去了。

其实刚听说老爷亲自教导嫡出的二姑娘,方姨娘心里多少有点想法。

不过她生来谨慎,多方打听到二姑娘都跟老爷学了什么,老爷又是怎么夸赞二姑娘的……她不识字但可以找识字的人讨个明白。

方姨娘这两三年里贴补了娘家不假,但她娘家并不贪婪,从做妾的女儿这里拿到银钱后便买了地又买了个铺子,踏踏实实种地做点小生意,日子很快便滋润起来了。

方姨娘的父母以及两个娘家哥哥和嫂子都很念她的好,所以方姨娘派人出府让哥哥帮她打听什么,他们都很积极。

而这次打听回来的结果,让方姨娘彻底放弃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二姑娘可是真聪明啊。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把她的哥儿姐儿跟二姑娘放在一块。

其实这个道理莫说真心心疼儿女的方姨娘,苏泰和与汪桐语也是很清楚的。

跟天才在一起,永远是那个衬托天才的绿叶……对于比较要强的孩子来说,这会让人痛苦且心生挫败沮丧,很大可能把人逼疯。

庶出儿女也是他的孩子,苏泰和不会闲着没事儿坑他的孩子。

而汪桐语也没什么动作:靠这么天才的女儿来压制那对庶出兄妹……真挺掉价的。

话说苏卉当初对方姨娘是有所防备的,不过她连着花掉四十点数,差不多相当于四十块钱,来监听方姨娘那边的动静——十块钱能听三天,也就是十二天,她就知道方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方姨娘是有想法,但都是挺正当的愿望:没有给她的孩子灌输要防备嫡母和嫡出妹妹的想法,只是试着给她的孩子多争取一下教育资源……

考虑到方姨娘是亲娘挑选出来的,苏卉真是佩服母亲的眼光。

却说此时汪桐语并不知道闺女正琢磨什么,她喂了女儿些吃的,见女儿似乎也没什么食欲,她便搂住女儿柔声安抚起来:女儿虽然说话仍旧不太流利,但平时晚饭后女儿可是要跟她嘀嘀咕咕好一阵子的!

接受了“女儿是个奇才”之后,再接受“女儿其实……可能还是个神棍”一点都不艰难,对于夫妻俩都是如此。

尤其是汪桐语脑洞还比较大,她甚至猜测她闺女别是看见了自家马车被乱石泥土击中的样子了吧?

不过……闺女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吓哭啊?

亲妈这变幻莫测的表情……苏卉往她怀里一钻,不动了。事实上苏卉只是累了,想睡。

然而昏昏欲睡有时和萎靡不振差别不大,这次甚至连亲妈都没看出来……当然这跟亲妈现在心还乱有关。

汪桐语这边还胡思乱想呢,再一低头发觉闺女都睡着了:鼻孔出恰巧冒了个鼻涕泡。

如果汪桐语知道“浪费感情”这个词的话,一定觉得这个词就是她此时的心情写照。

等苏泰和回房的时候,苏卉都睡醒一觉了。

她爹抱着她颠了好一会儿,她又在父亲的怀里睡着……早上尿急醒来,她猛地发现左边父亲右边母亲……

她壳子里面装得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不过爹妈睡觉穿得都很整齐,她也就没啥可尴尬的了。

见爹妈睡得沉,她决定憋一憋。

醒都醒了,她就跟小精灵灵灵聊天,“你说他们两个谁先醒?”

“你爸。”

“那咱们等着吧。”

小精灵的声音很能表现她现在的情绪,“孕妇嗜睡,所以是你爹。”

苏卉一惊,“不会吧,难道昨晚……”

“怎么可能?我判断你母亲是否怀孕,要通过你近距离接触,我才能分析她体内激素分泌情况。”

而激素变化需要一个过程,这话就不用小精灵给她解释了。

苏卉又问:“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是个男孩。”

“这也能测出来,你真是越来越万能了。”

小精灵最喜欢被夸奖,“过几天大夫来府上,你父母也就该知道了。”

苏卉就笑,“我觉得营造一个神棍形象,对我暂时没啥坏处,有你做技术支持这神棍形象肯定能维持很久。毕竟装小孩又心累又不自在,还总有穿帮的一天。”

灵灵果断道:“我支持你。”

大约一刻钟过后,苏泰和果然是先醒的那个。

他一睁眼就跟闺女来了个大眼瞪小眼,此时他不是特别清醒,倒是记着伸手揉揉闺女的小脸,“饿了?还是……”

苏卉摇了摇头,小手轻轻按在她母亲的小腹上,“爹,弟弟。”

苏泰和没当回事,以眼屎正对闺女,“想要弟弟呀?”

刚好这点动静弄醒了汪桐语,她按住苏卉的小手,笑眯眯道,“娘给你生一个?”声音还有点含糊。

苏卉面无表情,心里在想:居然这就不信我了。我等着你们几天后被“打脸”的样子做表情包!

五天后汪桐语果然被诊出有孕,当时苏泰和正好休沐在家。

得到消息,夫妻俩全都兴奋不已,苏泰和又向来性格活泼外露,当即就抱着他媳妇转了几个圈儿。

苏卉被爹妈糊了一脸狗粮,捧着书依旧一脸淡定,“哼。”

夫妻俩对视一眼,汪桐语就扭过头笑盈盈地望住女儿,还是苏泰和脸皮更厚,他抱住苏卉,好声好气道,“宝儿。”

苏卉又“哼”了一声:我好想弄个刮胡刀出来,我爸这胡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八个月后汪桐语果然生下一个男孩儿,母子均安。

方姨娘得知此事,也是喜忧参半:太太生了儿子,不会再打她哥儿的主意;然而哥儿也就难继承家业了!

可她转念一想:能生不算什么,得能养活。这才哪到哪儿,且走着瞧吧。

弟弟满月后,小精灵才忽然提醒苏卉,“你这个弟弟身体素质不太好啊。”

苏卉马上回应了她,“啊?怎么说?”

“你从系统里兑换个养身汤药出来吧。你这个弟弟照此下去,未必能活得过三岁。”

她前面的两个哥哥没活过五岁,现在随着生母年纪增长……她生下的男孩儿能活的时间就越短了?

苏卉“纳谏如流”,按照小精灵的指引,在药物药方区找到了她推荐的方子:售价二十点数。

这也忒便宜了!

同时小精灵还告诉苏卉,等她能教课后,作为初级教师,每一堂课只要学生没拍案而起,她最少能入账十点数。

就是说满足最低授课标准,两节课就能换来救命汤药的药方。

苏卉越发觉得……这便宜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精灵就为她仔细解释,“你看看这药方,是由流传千年的经典药方修改的,上面的药材固然贵重,哪一样都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而且起效原理也很简单,没有超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认知水平。”

这个系统的兑换规则,或者说售价规则真是够厚道的。

苏卉立即兑换了药方——她现有的点数都是这两年多当好学生慢慢攒下的。

然而这点努力就能换回弟弟的平安,苏卉……对这个为人师表系统期望更大了。

拿到药方,她就要琢磨在什么时候把这个药方放出来:弟弟太小,你现在跟父母说弟弟体弱要喝补药,他爹妈八成不会当回事……她还是吃亏在年纪太小上了。

这阵子苏卉就边读书边考虑,在她打算买通个大夫的时候,她的弟弟忽然病了,还病得不轻,最后重金延请高手诊治,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这次发病也把她爹妈吓了一大跳:让夫妻俩想起当年连着死儿子,尤其对汪桐语而言简直是浸满了眼泪心伤的黑色过往。

话说苏卉降生后一直很健康,安抚住了她父母的心神,夫妻俩总觉得下一个孩子也会像宝儿一样,万没想到儿子刚刚满月就受了这么次罪。

苏卉心说不能再等了,弟弟再重病一次怕是要回天乏力。

于是她就在弟弟病愈后第二天,从老爹书房最角落处翻出了一本占满尘土的医术,她装模作样地随手一翻,夹在书页中因为年代久远而纸张又酥~又~黄的药方……就这么飘了出来。

发现父亲没理会她,她就拿着药方和医术走到她爹眼前,“爹爹,这个有用吗?”

家底丰厚藏书更为丰厚的书香门第里,许多子弟都粗通医理。

苏泰和并不是例外,女儿特地递过来医书和药方,他总要给个面子看一眼,再说……女儿偶然有神奇之举……好像都灵验无比。

毕竟医书比药方厚多了,苏泰和先看起药方,然后就……抬头直愣愣地盯住她闺女,片刻后狂笑不已,“宝儿,果真是福星!”

苏卉被“渣爹”,胡子渣超多的爹,牢牢搂在怀里,她……并不舒坦,伸手努力推开父亲的大脸,尤其是下巴,“哼。”

苏泰和对自己的医理还算自信,不过事关嫡子性命,他还是请来所有能请来的名医一起参详这个药方。

半天过后,这些老大夫只求抄下药方回去仔细琢磨,绝不会把药方私自外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话都说到这里,苏泰和如何能不应?再说苏家百万家产也不差药方这点盈利,倒是因这药方能多救些人,就当给儿子积德了。

这药方凑齐了价钱不菲,但也不至于让江南的富户都要咬牙切齿勒紧裤腰带,至多就是比较肉痛罢了。

不过考虑到这方子吃得好了能救人一命,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值当。

却说这药方熬出的汤药,苏卉的弟弟要都喝上半个月。

两个月后,祖父祖母那边的家信也“姗姗来迟”:他们也请了名医验看这药方……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老夫妻俩也都在用这个方子,感觉非常好!

苏卉的小弟弟毕竟不比祖父祖母,见效稍慢,但小家伙一天比一天活泼爱动,全家上下都看在眼里。

半年后,弟弟就跟同龄又相对壮实些的男孩儿无甚差别了。

在弟弟满周岁时,苏卉又提醒她娘,“又一个弟弟。”

她爹娘也真是够能生的。

第二个弟弟降生,依旧是母子均安,汪桐语出了月子,就迎来了好友贾敏。

却说林家在这三年多里便从杭州知府升任至巡盐御史,足见林海此人的厉害,尤其是苏卉亲耳听她爹在书房里提过一句:林大人简在帝心。

不过仕途风光得意的林海也有大愁事:年近四十,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本该欣喜,无奈女儿儿子自此便凑做一堆……动不动就一起生病。

几次下来可把夫妻俩都折腾得够呛:也许照顾孩子无需他们亲力亲为,不累身却是实在累心!

贾敏这次上门正是因为听说苏家有个独到的方子,养身益气固本培元,天生不足可以用,气血日渐衰败照样可以用。

不知多少人听说这药方效果惊人,但无人敢动歪脑筋,比如强取豪夺。

苏家父子一个封疆大吏,一个苏州知府,为了一张药方得罪这样的父子俩实在不智。

贾敏想要这方子给儿子女儿,乃至于他们夫妻一起补补,也是实实在在放低姿态地上门求助,并带来了足足一马车的“诚意”。

财物汪桐语不肯收,痛快地拿出药方还提点贾敏若干需要留意的地方。最后好说歹说,贾敏还是坚持留下了……半车。

贾敏来求药方,苏卉早就知道,她特地跟小精灵说,“送出药方只当积攒功德了。”

小精灵则道:“这药方适用范围非常广泛,传播出去对您的确更有好处。”

半年后,林海一家四口亲自到苏州来道谢。

再见黛玉,苏卉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林海贾敏固然都是美人,但黛玉绝对是父母俩的绝对加强版!

沉迷黛玉美色,苏卉看了人家好久,直到小精灵出面提醒她,“花草成精,化人后都长得非常好。”

至于黛玉同父同母的弟弟,就没他姐姐那么好看,但也是个十分精致的小男孩。

这姐弟俩见到苏卉,齐齐施礼,郑重道谢:她们兄妹已经知道救命的药方从何而来。

不说别的,只说苏姐姐没有钻那一次书架,从脏污的地方找出医书,这神方还不知道要蒙尘多久呢?

跟黛玉姐弟结下情义,苏卉求之不得:毕竟这是对看脸就能下饭的绝世美人姐弟。

话说弟弟喝药,效果极好,苏家又不差钱,一家子就全都吃起这补药。苏卉知道这药光有好处没啥坏处,于是她也捏着鼻子喝了一段时日。

然后在她满十岁的时候,小精灵就来恭喜她,“主人你的身体素质达到标准,可以开课了!”

十岁……比她预料得稍早。

苏卉对即将正式开启的授课系统非常感兴趣,然而一看说明,她就乐了:居然是在睡梦中授课,这不就是夜校了?

不过这样最是方便,省得魂魄在一边给人讲课,身体这边遇到了麻烦都不知道。

当晚苏卉就躺在床上,小精灵跑来跟她确认,“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咱们开车啦!”

第一次的学生和教学科目,居然都是……到了地头才知道。

“飘”在凤藻宫之中的苏卉望着脚下睡得眉头紧皱的元春,脸都有点抽。

片刻后她指着半透明的教学大纲和幻灯片问,“这是宫斗?!怎么看都像是房叉术基础!”

小精灵也挺委屈,“系统发放任务,尤其是第一次的任务,我不能干预啊。”顿了顿她又可怜兮兮地提醒,“你选个教学模型啊,你现在这副十岁女孩的模样,毫无说服力啊。”

事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苏卉随手挑了个带着兜帽身着白色长裙的形象……当然是这个时代的人稍觉怪异但却能接受的模样。

她就这么把心一横,遁入元春的梦境。

元春此时正迷惑无比,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并非如此。

四周烟气渺渺,而她只能看清身前的书桌,身侧的椅子,以及前面数步之遥的一块挂在半空的黑色板子。

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便干脆往椅子上一坐,然而她再抬头,就见一个一身白,用帽子遮住面容的女人忽然出现在黑板子之前。

她尚且来不及开口,就听对方问,“你在苦求得宠之道?”

这件事……元春发誓她跟谁都没透露过一点半点,因为这并不是个能说出口的愿望!

元春没答话,对方却又道,“圣上可是乘兴而来,不说败兴而归却也在那之后待你平平。明明论姿色你在宫中可谓数一数二。”

元春直接脸红了。

趁着刚才嘴炮的功夫,苏卉再次翻了翻教案,这次就觉得教学内容其实还好,对于现代人最多有点尴尬,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就尺度破表了。

不过为了点数不拼也得拼,而且元春长得又美又端庄,让她在宫中沉沦未免太暴殄天物。

关键是元春也不那么假清高……从她只是脸红却没反驳也没打算走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苏卉扭头就在黑板子上画了个示意图,“你自己先想想,愿意为得宠付出多少。想通了就照着这个图试一试。”

然后苏卉点了系统中的下课按钮,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清早,苏卉起床就发觉自己的余额多了二十点,明细上还写得清清楚楚,补习费……

而小精灵开口就是恭喜,“你成功了!我就说嘛。”

苏卉皱了眉,“成功的意思是……”

“贵妃娘娘还要再听你的课。”

这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明明画完图我就想敷衍的。

苏卉感慨道:“以后她的课我还是多在心理方面指导吧。”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6号的第二更。

PS,有火字边的bao和zha,这一章就特别容易高审,不管实际内容是不是真敏感,都是一审审个一两天不带放出来的。

所以我会用同音字抱和乍来代替,银替代三点水那个字也是一样的道理,下同。

第四章

灵灵就劝她,“你别退缩啊。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本就有人教,不然扬州瘦马是怎么来的?关键是谁会要教宫中娘娘们这些技巧?再说贵妃娘娘真要跟扬州瘦马那般行事,圣上就先饶不了她。”

苏卉瞟了一眼灵灵,把系统里的教师行为准则点开来,“这种容易擦边球的东西,我是不想走钢丝的。而且我大大方方对贵妃开车,贵妃八成要尥蹶子不干,所以我打算心理疏导。”

灵灵一想,就“屈服”了,“好吧,主人你说得是。”

苏卉轻叹一声,“你知道我昨晚教了啥?”

灵灵道:“不知道啊!教学内容是保密的,我不能看。”

“我画了个惊声尖叫的表情。”

灵灵半天没言语。

苏卉乐了,“在上课之前不是有学生的基本资料吗?我可是仔细看过了。”

灵灵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看到了。”

苏卉继续解释,“你想啊,元春都封妃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跟圣上睡……圣上虽然比她大了十多岁,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帅叔叔,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所以她真心没有不情愿。”苏卉顺手撸了把小灵灵,“圣上是过来人啊,该见过的也都见过了,该体会的都体会了,这把年纪最知道保养身体。教多了,比如按照~调~教~扬州瘦马的那些法子来讲课,假设元春听了也实施了,纵然元春把圣上迷得不想下床,虽然这不大可能发生,总之这么做肯定会弄巧成拙的。”

灵灵哀声道:“你把我绕糊涂了。”

苏卉大乐,笑得她脑海里的自己都要打滚了。

而灵灵气不过,化作一只喵主子扑到苏卉腿上,“快说快说啦主人!”

苏卉揉着灵灵的脑袋瓜,“你还小呢,所以不懂。圣上都四十了,早是……力不从心啦。”

灵灵“啊”了一声,“还是不懂!”

苏卉顿时有种~糟~蹋~系统花骨朵的轻微负罪感,“哎,你真要知道?”

灵灵一爪子戳过来,“主人不要再卖关子!”

“力不从心你都听不懂……”苏卉笑道,“好吧,瘦马什么的圣上年轻时肯定睡过,现在他当然不像年轻时那样~重~欲,跟自己喜欢的妃嫔那啥,都有可能敷衍,或者说应付差事一下。而元春遇到这种事就表现得太直白了,圣上当然不高兴,但因为圣上喜欢她,所以也就是不那么高兴而已。这个时候,元春正确的做法就是表现出‘您好凶您好猛’的样子来啊……”

灵灵呆住了,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来,“圣上好虚伪啊。”

这算啥虚伪?圣上算好的了。

这是位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所以没有一戳就破的脆弱自尊心。

苏卉揉了揉灵灵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所以压根不用那么复杂,只要元春以声音表现出‘陛下好棒’就足够了,既直接又简单,效果还不错……就是惠而不费啦。”

“你们人类太复杂了……”灵灵沮丧也只有一瞬,她转眼就开心起来,“主人你太棒啦!”

苏卉笑了,“我不棒。我教得那么隐晦,元春还不是一看就懂,或者说她下课之后琢磨了一下,反正她就是懂了。等她实践之后我想……她会给我补个好评的。”

这自信的笑容……太耀眼啦!

灵灵牢牢糊在苏卉身上,“我眼光太好了!主人你绝对会评上系统明星教师的。”

苏卉抱住灵灵,笑得露了好几颗牙,“借你吉言。”

脑海里跟灵灵磨叽了好一会儿,苏卉才慢吞吞地起床。

她都十岁了,每天早晨她妈依旧要亲自到她房里,抱抱她捏捏她,才肯放她去更衣洗漱。

至于她爹,她每天至少能跟她爹一起吃一顿饭,说上一会儿话。

如果她爹休沐在家的话,那就能一起吃三顿,然后还能在书房里跟她爹待上一整个下午。

为啥只是一顿?

因为她爹起得很早,吃早饭时他见识过几次闺女捧着小碗捏着小筷子都能睡着……深知闺女是个小懒蛋,早饭时他们夫妇就不忍心叫醒女儿了。

话说这九年里,亲娘给苏卉连着添了两个弟弟,同时她爹也迎来了品级两连跳:“连任”过苏州知府后,苏泰和升任江苏淮扬海道道台。

如今道台任满,全家就要跟着她爹回京述职了。

连续做了十几年的地方官,她爹苏泰和的考评大多是卓异。

顺便一提,第一次卓异就是她爹顺藤摸瓜,抓住那个用~黑~火~药乍山的盗墓团伙,连番突审后,居然捉到了一条大鱼。

他们为什么要乍山?因为他们要乍出一块藏在山中的地盘好存赃——存放偷来抢来以及走~私~来的赃物。

这个案子当时还挺轰动的。

苏卉在邸报上连着看到三篇相关的报道,虽然篇幅按照后世报纸来类比的话,都是豆腐块……

破案后她兴奋得都翘了尾巴的老爹更是没少用胡子蹭她。

气得她在她爹怀抱里都连着踹了她爹好几脚,然而完全不管用,她越踹她爹就又越爱拿下巴蹭她……

最后还是她用苦逼兮兮的小脸引来她娘,才终于得以解脱……她爹魔性的下巴。

苏卉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爹超级难得,根本不是打着灯笼能不能找到的问题,而是完全要拼运气。

所以……她捂着自己的小嫩脸,一通抱怨后又对小灵灵才道,“好吧,我愿意原谅我爹。”她翻了翻系统商城,又说,“等我攒够了点数,一定一个兑换个“绝毛水”对付我爸。”

绝毛水售价五十点……因为这玩意儿显然超出了这个世界科技水平。

话说连着“卓异”,按规矩她爹必要擢升,意味着她爹马上要升三品,转任京官了。

而她祖父在做了将近二十年封疆大吏,马上就要六十五的时候,老爷子要上表乞骸骨了。

估计致仕的折子很快就会批下来,苏卉她爷爷和奶奶早就打算好了:要在京城跟儿子一家团聚,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对苏卉的祖父而言,六十五的老头子哪怕凭着这些年和功劳和苦劳,必定能升任一品,但意义也不大。

反正他年纪超得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肖想入阁。

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腾出地方,在圣上那儿留个“识大体”的好印象,以及在若干同僚那里留点“香火情”呢。

这些年来,苏卉没见过祖父祖母几次,但是“神交”不断:她爷爷奶奶超爱给她写信,只看那书信的篇幅比写给她爹她妈加在一起都多。

话说苏卉前世也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自小也让父母报了许多特长班:琴棋书画四样每个都学过尝试过,然而哪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唯独在书法上有些天分。

她小时候毛笔字还拿过市级的一等奖。

这一世,她长到可以拿笔的时候,哪怕腕力不足就是“随便抹抹”,她抹出来的几个字都足够她爹盯着她看了许久。

生了个超级天才的女儿,还颇有神异之处,苏泰和和汪桐语不会四处乱说,但却绝对不会放过跟自家爹妈臭显摆的机会。

苏泰和在给父母的信上把亲闺女夸得天花乱坠,后面还附上苏卉亲笔给爷爷奶奶写下的几句问候。

你说,能养出苏泰和这样性格儿子的父母会是什么模样?

当时灵灵就回答过苏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继自家爹妈成为坚贞的“闺女吹”之后祖父和祖母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来,尤其是苏泰和尽量客观地向他父母叙述“女儿如何救得全家性命”以及“如何从书房里翻出救命的药方”之后。

话说刚想起自己的祖父祖母,吃过早饭的苏卉就收到了他们写给她的信:问她想要什么东西,他们给她带。

她并不急着回信,而是托着下巴准备下一次的授课:元春肯定不能教一次就拉倒啊。

《红楼梦》的情节她能记得大半:不那么隐秘的细节她都能想起来,再加上系统在上课前白送的基本信息,足够她推断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比如元春已经封妃,但却是刚刚封妃,还没回娘家省亲。

因为林家全家都用过那个神方,所以林家一家四口一个不缺。林海和贾敏都活得好好的,黛玉也不会像原著里那样被她爹送进京城的荣国府。

黛玉不在荣国府,只有宝姐姐一个……荣国府里只怕会少许多“戏”。

这一想苏卉就想得有点远:宝姐姐身为皇商之女,丧父后纵然身家惊人,她那个眼高于顶满心势力算计的亲姨妈一时也看不上她,因为宝钗于宝玉的仕途几乎没有助益。

这个时候苏卉根本不知道因为她弄出那么个药方,她印象中那些多姿多彩的美人们命运会专转变到何种地步。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午后她爹回家,轻轻抱过她之后,就跟她娘说,“林兄也要回京,算算日子咱们能搭伴一起走。”

而汪桐语跟贾敏一直挺合得来,一路上有个说话的姐们自是求之不得。

苏卉听了也不意外:原著里林海就是在黛玉十来岁的时候去世的,现在人家身体好着呢,哪能一辈子都做巡盐御史啊。

她爹苏泰和比林海小上几岁,二人不仅是同乡,更是举人同科,后来因为林海守孝而错过了一次春闱,所以论资历她爹这个年纪小的反而资历更深厚些。

这一次回京后,若是一切顺利,她爹也比林爸爸要高上那么半级。

定准了今年要回京,苏卉她娘便忙碌了起来:收拾东西打包,那些用不上的又不那么贵重的,先行走水路运回自家在京城的宅子。

半个月后,自家车队都走了两拨,苏卉终于又迎来了第二次授课。

她准点躺好,刚刚做好准备,小灵灵就把她传了出去——苏卉回头一瞧:灵灵双眼发亮,那股迫不及待的模样,真想拉住这小家伙的小爪子,把她扯过来按在怀里……揪毛。

还是同样的布景,同样的人……貌似这个系统锁定了只能是学生先到,老师后来。

苏卉依旧选择那个遮脸的人物模型出现在元春面前——虽说换皮肤不要钱,但她觉得真没啥必要。至于通过更换外形来向学生展示她这个老师如何神通广大……这种显示自己的手法逼格真心不高。

事实的确是如此,往往最简单的就是最深入人心的。

元春一见苏卉就脸红,“多谢先生。”

苏卉实话实说,“也是因为你灵透无比。”

元春很高兴,“我想再和先生学一学。”

苏卉笑了,“那要看你想要什么,又要为此付出什么。”

兜帽下鲜艳的红唇微微一挑……配上通身素白,饶是元春见惯了美人,都被这笑容晃了下神。本来她想以实相告,毕竟连那样“巧妙的手段”先生都提点了她。

生子,养大,夺嫡,封后或者更自在些,成为太后,拉扯下娘家,最后名留青史,她这辈子总不算白活。

可是这些愿望配上这个笑容,不知为何她就说不出口了。

实际上系统提供的所有模型都自带被动属性:魅力满点,哪怕是二哈外形的那个。

不过这一点苏卉完全不知道,小灵灵也忘了提醒。

要求人家直抒胸臆,总是要多点耐心。元春是贵妃,你敢信这样的女人没城府?哪怕刚刚帮过她一把。

所以苏卉依旧笑眯眯地等着元春开口。

元春直愣愣地看着苏卉许久,才长叹一声,随后她攥紧拳头,“我想活得快乐些。”

这话说的……苏卉还是比较敏锐的:元春这话不像是沾了多少野心的意思。

她便试探着问:“那就是想恣意而活了?”

元春连忙点头,随后也绽出了个娇艳无比的笑容,“先生果然懂我。”

“无欲则刚。”苏卉侧过身子,状似从黑板边上寻找粉笔,实则在眼前的透明屏幕上一通狂翻,然后……她卡了下壳。

原本在她备课的时候,系统提供的学生信息只包括名姓,职位,家庭情况这简简单单的几样,至于学生的家人和亲友状况如何在这个基本信息上并没有太多反馈。

元春的基本信息一栏上,已故的祖父贾代善就没有被黑框框起来。

然而在真正跟学生一对一的时候,系统明显能提供更多信息以供苏卉参考:比如学生当前的健康情况,上一次考核的结果等等。

诡异的是元春的信息栏上没有她的考试结果——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在结果那一栏却有“兄贾珠金陵府乡试第八名”这么一条。

贾珠在原著里不是早死了?

苏卉一下子就懂了点什么,她拿起笔在板子上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别管娘家。伸手必被捉,不闻不问圣上必有恩典。

然后她再次果断点击下课按钮。

在元春看来,就是先生在写下三行字后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她眼前……她盯着光点看了半天:上次先生离去时不这样!

直至光点全部消散,元春才看向黑板,然后她就愣住了。

不用等第二天早晨,元春直接做梦做到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子:先生还会读心术……不成?!

她正心脏砰砰跳,忽然一只胳膊搭在了她的小腹处。元春立即回神,对手圣上迷蒙的双眼,她又缓缓地躺了回去。

圣上翻了个身,问她,“魇住了?”

这几日圣上都歇在凤藻宫里,她本想趁机为父亲谋官的,被先生硕大的几行字震住……不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有神人在梦中助她,反正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元春决定不开口“多事”了:说真的,父亲在工部一待十几年,若非她封妃才升了一级,几乎就是自始至终纹丝不动……她哪里想不明白她父亲的水平?至少在圣上眼里,她爹也就这样了。

才疏学浅便是如此吧?

好在当初祖父余威还在,如今她又封妃,父亲只要不太贪,总归丢不了面子。与其拉扯父亲,还不如耐心些,等等哥哥呢。

心中有了主意,元春不再胡思乱想,贴在圣上身边,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而圣上望着元春熟睡的小圆脸,失笑不已:他在凤藻宫歇了好些日子,也没等来验证“贵妃最是恃宠而骄”的半点反应和举动。

话说这次下课后,苏卉没急着召唤小灵灵立即回去,而是抱着小灵灵留在凤藻宫转了转:老师下课后当然能在教室附近逛一逛了。

结果这一逛,果然有点收获,她清清楚楚看到:圣上如何盯着元春看,又如何笑着躺了回去。

圣上明显心情不错……

苏卉揉着小灵灵感慨了一句,“元春是个听话的学生。”

小灵灵好奇道:“那她要是不听话呢。”

“事不过三,”苏卉笑了笑,“不过就是再不教这个学生罢了。”

苏卉两辈子加一起,年纪给元春当妈都是够够的。对待元春跟看自家闺女的似的,真没啥毛病。

“也是。”小灵灵道,“师生相得也是要看缘分的。”

苏卉就笑,“天才不用教,蠢材教不会,这两种但愿不要找上我就是。”

小灵灵甩了甩尾巴,“主人你不怕一语成谶?怕是两种你都要教哦。”

苏卉也不生气,“莫非你还知道点内部消息?”

“也不是内部消息啦。”小灵灵继续甩着尾巴,尾巴尖儿不时地扫过苏卉的手腕,“给学生上过三次课,就可以再收学生啦。”

“所以这就是系统的准入制度?”苏卉一把抓住小灵灵的尾巴,用力撸了一把,“所以连忽悠学生耐心听三次课的本事都没有,还是别顶着‘为人师表’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了,对吗?”

小灵灵也不收回尾巴,“不用三次课程啦,系统给我回馈,你的学生对你很满意,你现在就可以挑选新学生啦。”说着小爪子虚点,一块半透明的液晶屏忽然出现,上面列着好几十条学生信息。

跟翻牌子似的……莫名有点爽啊。

苏卉随手翻了翻,边挑边说,“下一个也要年纪大点的,目前我可没心思关爱熊孩子。”

小灵灵立即接话,“可是教熊孩子收入高。”随后解释道,“元春给的多,那是因为她身为贵妃本就身家丰厚。而教熊孩子给的多,就是因为系统会给补贴啦。你早早挽救一个熊孩子,让他们早早脱离邪路歪路,不说将来一定上进,哪怕做个普通人,也……好处多多。至少省得熊孩子将来长大害死谁……”

苏卉把注意力从屏幕上收了回来,盯着小灵灵问,“我怎么觉得你意有所指呢。”

小灵灵马上献好,“我觉得这个就不错,要不要试试呀?”

顺着小灵灵尾巴尖儿的方向,苏卉一瞧:原来是贾蓉,加上补贴居然每堂课可以赚上四十块,都是元春的两倍了。

这个倒是可以有。

贾蓉这个美少年纯是被亲爹坑了,现在他老婆应该也死了:贾蓉的学生信息上,只有妻秦可卿这一条。

贾蓉现在应该憋着火,大约也想着报复回去?

苏卉能大致猜一猜,却不好再按照原著的性格和情节,再往这些人身上……生搬硬套。

抱着小灵灵传送回去,苏卉睡了个好觉,醒来一看,果然余额又多了二十。

她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把“绝毛水”买下来。反正也没啥要花钱的地方,买就买了。

拿在手中的绝毛水……苏卉只想给系统跪了:真的真的太壕气了!

绝毛水的瓶子居然是蓝宝石雕琢而成,而且附送的说明书长达五页,开篇第一句就是:这个绝毛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绝毛,纯品使用前务必慎重!

让亲爹彻底没胡子,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代男人下巴上连点胡渣都没……只能让人往公公这边琢磨啊。

苏卉拿着说明书继续往下看:需要软化发质胡质,请以以下比例稀释——这还差不多。

苏卉当晚配置了一点,用手蘸着稀释过绝毛水在她爹下巴上搓了搓:绝毛谁乃是系统出品,绝对不伤皮肤。

转天正好是她爹苏泰和休沐,她爹不用起早,于是在全家齐聚吃早饭的时候,苏卉亲手验证:她爹的胡子居然有了细软发质的手感!

系统出品简直感动天地!

苏卉摸着她爹下巴,嘿嘿傻笑。

家里嫡出男孩儿两个,加上庶出的兄妹两个,苏卉她兄姐弟四人齐齐向苏卉行注目礼:他们其实都挺淡定的。

父亲最偏心苏卉,对此他们早就习惯了。

但是这一幕方姨娘可没见过,她如常布着菜,心里也是彻底服气:她都没摸过老爷的下巴。

其实在苏家上下这不是啥秘密:老爷对哥儿姐儿就两种态度,对二姑娘的态度,以及对其他哥儿姐儿的态度。

苏泰和也知道自己今天胡子的手感不同以往:毕竟早晨起来他要自己洗脸擦脸。

他任由女儿划拉他下巴,也没说啥——他也知道自己的胡渣大约给女儿留了点心理阴影。

饭后苏卉一如既往,到她爹的书房看书,趁着她爹看信回信的功夫又摸了摸她爹的下巴,之后欣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书。

实际上她正在翻看绝毛水的说明书:软乎发质胡质,一次管三个月……

她就说这玩意儿八成没法儿一次性,不然弄个贴纸什么的岂不是更方便?

话说如果没别的安排,比如跟着亲妈出门走动,或者接待来访的小姐姐,苏卉都在她爹的书房里看书。

一来她爹的地盘鲜少有人敢来打扰,二来这间大书房是家里采光通风最好,同时也是风景最好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她端着本杂书装样子:实际上这会儿她在津津有味地看从系统里借来的图书。

为人师表系统不仅有商城,更有图书馆啊。作为员工福利之一,借书还是免费的!

话说苏卉看了一上午闲书,下午就要认真备课了:因为目前只知道下一个学生是贾蓉,不知道她要教授的科目……

那么闲着也是闲着,她就补一补《教育心理学》吧,谁让她下一个学生是熊孩子。

说是熊孩子似乎也不尽然,贾蓉在原著里那些不堪的举动,在苏卉看来有点“压抑着的反抗”的意思。

来自父亲的轻贱,让贾蓉的自我认知和定位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苏卉大概能猜到她需要教贾蓉什么了。

三天后的午夜,就是她给贾蓉上课的日子,教室还是那个教室,模型还是那个模型。

而需要教导的科目也出现了:自立。

其实系统给出的任务要求挺宽容也挺宽泛的。

比如教元春宫斗,苏卉就完全没按照系统给出的资料来上课。

连着两次课程说是苏卉点醒元春——苏卉都觉得这简直是往她脸上贴金,她只是连续避免“元春在刚刚封妃后就立即失宠”的这种可能而已。

然而不管是学生元春还是系统都对她的成果表示满意。

苏卉自觉她摸着了点脉络。

教贾蓉自立,要么让他离开宁府自立门户,要么就是把贾珍从宁府主人的位子上拉下来。

想拿好评价和高……补课费,肯定是要选后者。

贾蓉并不像他姑姑元春那样主动坐在课桌后面的椅子上,而是见到苏卉,就上前拉住苏卉的手,眉头轻蹙,嘴角微挑,“哪里来的小娘子……”

苏卉抬腿就是一脚,贾蓉弓着身子足足飞出……摆得下五个课桌……那么远。

这是系统架构的入梦教学,因此她这一脚完全不会伤到人,但足够把贾蓉踹得……正经一点。

见贾蓉缓缓站起身,苏卉轻描淡写道,“你老子睡了你媳妇,你总不能照样睡回去……”她嫣然一笑,“但你可以好好‘孝敬’他,把他‘孝敬’到再也睡不了别人的媳妇和他自己的媳妇……为止。”

贾蓉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哈哈大笑,“还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系统提供的辅助方案一大堆,苏卉粗筛了一下:其实就两个方向,让贾蓉智力压制贾珍,或者让贾蓉以武力碾压贾珍。

前者……还是算了吧。

后者……武功苏卉也不会。

苏卉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种短平快的方法,足够证明她这个老师的实力,其实是系统的实力,还能让贾蓉开心一下。

苏卉二话不说就在黑板上画了个经脉图,然后在某个地方特地用红粉笔花了个大圈儿:这个穴位可以让某些身体部件因为缺血而状态不佳……

白衣女子走了许久,贾蓉还站在黑板前面,死死盯着那张图。

结束了授课,苏卉回家后依旧睡得很香,不知是不是踹过贾蓉意犹未尽,晚上她不小心踹了被子,虽然被半夜过来查看的丫头又给她盖了回去,起床后她就有点流鼻涕汤。

不过这显然不算什么,不仅苏卉自己连向来宝贝她不得了的爹娘都没当回事儿。

小灵灵更是直白道:“你喝了那么多补药,只能保证你体质没问题,但是主人你……太缺乏锻炼啦!虽然这个世界的女孩子都宅得可怕,但是你不能跟她们一样。”

这话在理。苏卉故意逗小灵灵,“这里没有推广广场舞的余地啊……”

小灵灵又伸了爪,“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图省事,用点数调整也可以,但你得保证每天都打一次八段锦。昨天你给贾蓉上课,系统提供的教学内容里都出现了武功,不求你真成武功高手,好歹能耍耍花架子嘛。”

“也对。”苏卉被小灵灵说服了,“说不得哪天些许手脚功夫就能救命……能救别人命也成啊。”

作者有话要说:PS,因为女主一直懒得换模型,最后才会被男主认出来。

PS2,女主的确一语成谶,天才和蠢材她都教了。

第五章

想练八段锦?实在是太容易了,因为苏卉她爹苏泰和的书房里就有相应书籍,还好几本。

以踹翻被子居然就冻出了鼻涕为名,苏卉强烈要求自己能适度强身健体——她爹娘再次愉快且痛快地答应了。

就在苏卉依样画葫芦,照着介绍八段锦的那本书上的小插图舒展身体时,她娘汪桐语边看还边嘀咕,“宝儿怎么都好看!”然后就车轱辘似的循环了好几遍。

苏卉实在忍不住,才出声打断她娘亲,“娘诶,我知道我很好看。”

汪桐语走到苏卉身边,帮着苏卉抻了抻胳膊,又抻了抻腿,才问,“宝儿,想学骑马吗?”

苏卉这次是真惊讶了,“哈?”

汪桐语划拉着闺女的小脸,“娘会点骑射。旁的不说,就说娘肚皮这么争气,八成是因为我当年没少跟着你舅舅骑马出门玩。”

苏卉笑道:“肚皮争气也太远了啊娘。”

汪桐语下面才是真心话,“关键是当时可开心啦。小姐妹们都不好出门,听你提起出门骑马的经历,羡慕得不得了,更添一份开心。”

娘诶,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哈哈。

苏卉抱住汪桐语的腰身,“我听娘的。”

汪桐语笑道:“放心,我去跟你爹说,一定不告诉他是你贪玩。”

不愧是我亲妈!

苏卉完全不虚,“告诉就告诉……”她笑得超级甜,“最多就是不让我一个人骑马,而是让爹爹带着我骑。”

“就你心眼儿多!”汪桐语“狠狠”在苏卉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结果苏卉她爹不仅同意闺女骑马,甚至把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当礼物送给她。

她的兄弟姐妹也跟着沾光:苏卉就能学骑马出门踏青或者郊游,他们几个……“待遇”也差不多。

话说苏卉的庶出兄姐比她大半岁,不到十一,两个同母弟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全都启蒙开始读书。

总共兄妹五个,请一个先生也就够了。

虽然苏泰和不像林海一样,直接请了个不得志的进士给儿女开蒙,却也请到了位举人教导子女。

在这位先生达到苏府的第一天,苏泰和就特别嘱咐:他嫡出的二女儿跟别人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呢?谁教谁知道。

举人先生翁鸣瞧着东家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默默的提高了心里的警戒等级。

话说苏泰和与汪桐语真是对不走寻常路的父母。

苏卉还是比较收敛的,但她忍了又忍,还是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小学一二年级的学习能力和知识水平。

苏泰和与汪桐语差不多被自家这个闺女震惊到麻木了。

两个人闲暇时除了再教女儿认几个字之外,就是……给女儿讲史了。

夫妻俩还不是给苏卉讲讲那些比较好理解,且不缺警示作用的神童轶事,比如甘罗、曹冲、晏殊还有那篇大名鼎鼎的《伤仲永》,而是直接抄起《宋史》来讲。

这个世界的宋朝还跟地球上的那个宋朝没什么差别,但到了元朝……历史的车轮莫名拐了个弯:这个世界的元朝比地球上的元朝还短命,而灭亡元朝并抢下江山的自然就不是朱元璋。

元朝之后则是大燕,也就是前朝,而现在的国号则是周。

本朝的故事不好讲,前朝的故事也稍微有点敏感,再往前倒,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外加一个隋,要么~政~权~更迭太频繁,说起来琐碎又复杂;要么就是那个朝代实在画风太清奇,一说就容易毁三观,所以夫妻俩不约而同选择了《宋史》。

话说通过一个人看待某些史实的态度和看法,就能大致分析出这个人的三观以及双商水平。

听父母讲史之后,苏卉倒是跟自己的爹妈更亲近了。

作为回报,她也要像模像样地表述点自己的看法,借着童言无忌的名头,她“瞎说”了不少大实话,闹得自己的父母都有点尴尬,比如欧阳修这种名相,为什么非得诬陷狄青,跟这位第一名将过不去?宋仁宗以仁宗为庙号,又缘何最终容不下狄青?

不过尴尬归尴尬,原本苏泰和与汪桐语就很器重这个女儿,听过女儿若干“胡言乱语”之后他们两个倒是对女儿更多了点尊重,对成年人的那种尊重。

这是苏卉一直都在努力追求的:要是她真正成年后父母才会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她……她就不混了!

话说苏泰和请来的先生翁鸣考教过苏卉之后,便果断决定单独教导苏卉了:兄妹几个书还是要一起读书的,但是下课后苏卉都要留下来跟翁先生再“聊聊”。

苏泰和请来的先生必然不是腐儒,苏卉跟翁先生在求教之外经常闲聊,果然这天就有了别样的收获。

翁鸣今年不到三十,金陵人,出身于相当富裕的士绅之家。

苏泰和身为淮扬道台,驻在淮安府。而淮安距离金陵不算远,翁鸣来苏家坐馆,干脆就把妻儿也一并接了来。

却说这一日翁鸣刚收到家信,跟苏卉闲聊时便带了几句出来。

原来他家在金陵的邻居姓薛,是位挂名皇商,一早这位薛老爷就打算把女儿送入京中待选。

不过宫中大挑小选各有条件……大挑是给皇帝挑妃嫔,给宗室包括皇子们选正室,或者给公主选伴读;而小选通过后要么做宫女或者女官,要么就是成为宗室的侧室。

薛老爷为了能让女儿能参与大挑,只能走买官这条路。

原本薛老爷的大舅哥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会帮忙,却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他大舅哥又变了卦,薛老爷无奈之下只能发动人脉……甚至有点急病乱投医的意思。

不过薛家有钱,用金子给女儿铺出一条青云路,薛老爷也乐意。

这些事翁鸣自然不会全部告诉苏卉,他只是有感而发:好好的女孩儿何必非得送入宫中,再说你怎么笃定自家女儿进宫后就能“喜鹊登枝”?

对于部分读书人而言,送女入宫,尤其是为了家族更进一步而主动送进宫里伺候圣上的,跟卖女求荣差不多了,都很让人不齿。

反正苏家和他翁家都不干这事儿。

翁先生虽没明说,可他的看法都写在脸上了。

苏卉只是觉得:居然跟原著对上了一半——现在原著对她而言就是个辅助参考。

薛家应该说的就是宝钗她家吧。

薛老爷在为买官而忙活,八成也是拿到了那个药方:老实喝药,果然现在活得好好的。

薛老爷为买官请托贵人,王子腾是首选。

然而不知为什么,王子腾没有答应……苏卉估计薛老爷再找找门路若是还没结果,只怕就要全家启程,进京投奔荣国府了。

现在荣国府虽然也不如以前,贾代善去世多年,贾赦与贾政兄弟,在仕途上差不多已经到头了。

但是下一代,也就是玉字辈,有元春在宫中为妃,又有二十多岁便已经中举的贾珠,更有个生带异象的宝玉,总之看起来挺美,荣国府最起码也是后继有人。

就别说宝钗她爹薛老爷了,连苏卉现在都挺看好荣国府的。

白天听了薛家的少许八卦,晚上她给元春上第三堂课的时候,又被薛家“阴魂不散”了一下。

其实前两节课,苏卉和元春的对话,加起来两只手差不多都能数清了。

但是元春就是莫名地信任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第二课,她说了自己心底从不曾对别人说过的愿望,这一次……她还想跟先生抱怨一下:但愿先生不要嫌我烦。

苏卉听到元春这个要求,经过系统幻化出了把椅子,干脆坐在元春对面,“我很有空。”

这个回答……元春笑了,把心声说了出来,“先生莫要嫌我烦。”

苏卉也笑了,“我也是女人啊。”

此言一出,二人相视而笑。元春更真诚了几分,“我母亲今儿进宫来瞧我,自打进宫后就难见家人……”她神色复杂,“母亲却问我能不能在大挑时留下我表妹。我表妹是我姨妈的女儿,她家跟我娘家交情不错。”

苏卉立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你才入宫几年?何至于这时候就弄什么保障,你母亲总不至于不心疼你,别是不得不如此,或是你表妹并不打算伺候圣上?”

让宝钗进宫来跟元春争宠?王夫人若是乐意那才见鬼呢。

不过王家人各个贪财,王夫人不是例外,这一点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所以苏卉猜测:王夫人应该是收了薛家一大笔好处费,才进宫跟女儿说项:不伺候圣上,伺候宗室王爷或者运气更好些,直接让哪位皇子看上,不就更好了?

当时元春没想那么多,只是气到有点糊涂:母亲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大喇喇地给我拖后腿?!

如今让苏卉这么一劝,她倒是想起来,“母亲让我打听宗室里有哪些……不错的。但这些她是提起‘我娘家堂哥忽然遍寻名医,但人瞧着不像是哪里病了’之后才说的……”

这个娘家堂哥说的肯定不是贾琏,而是贾珍。

看来贾蓉美少年该出手就出手了……嗯,也是个可造之材。

宁国府的事情回头再说,苏卉听到这里就问,“怎么听着像是语无伦次?”

“我想着娘家出了我这么个贵妃,必定想自家的姑娘也嫁得风光些!”元春细细想了想,又道,“母亲她好像真有点心神不宁。”

王夫人的心思苏卉还真能猜个差不离:毕竟这位荣国府二太太可是出了名的精明……通身全都是小精明,大智慧她真是一点边儿都不沾。

苏卉干脆一针见血,“你姑妈要回京了吧?许是你祖母在家里没少念叨。”

本来元春听到一半就瞪大了双眼。

她想说先生:您简直料事如神!但转念一想这位教她的东西以及来去的手段……好像先生什么都知道才是应当的。

于是元春很快就平静下来,“正是这个理。”

苏卉心说我还知道你娘家缺钱呢,没了原著里林家的家产,修造个省亲别墅都够你娘家伤筋动骨的。

所以薛家很可能给了你母亲一大笔好处费,拿人手短,你娘便只能硬着头皮进宫跟你含混一提,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宫里除了你这个贵妃,还有个同样从荣国府出来,尤其是曾经跟在老太太贾母跟前伺候的抱琴。

若是元春你心生疑虑,经过抱琴与抱琴的父母,你母亲王夫人在宫中提起的这些话终究会传到贾母耳朵里。

苏卉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现在可不是王夫人在荣府后宅称霸的时候,因此贾母知道二儿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少也是一顿数落,外加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为啥?

因为林海没死,贾敏也没死啊!

林海与王子腾都是荣国府的姻亲。

林海目前是巡盐御史,正四品,今年就要入京;王子腾已经是一品高官……看似没得比,不过林海比王子腾年轻得多,按照现在的苗头,他是有望入阁的,而王子腾……似乎希望渺茫。

对贾母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国公夫人而言,偏向女婿还是儿媳妇的娘家哥哥,还用问吗?

不仅于此,苏卉还有些不知道的,也让贾母看似对两边都很亲近,但实际上在心底早分清了亲疏远近。

贾琏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婿。

这都多少年了,贾琏身上的那个同知依旧是捐来的。

而贾珠到金陵乡试,亲舅舅王子腾帮不上忙,姑父林海却帮他引荐了名师名士,让他结交了若干好友同道,中举后更是让林家的管家亲自送回京城荣国府。

这就不怪贾母没事儿总在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这儿念叨她的宝贝闺女贾敏,以及她的宝贝外孙子外孙女了。

总之荣国府这点事儿仔细想想真不难掰扯开。

苏卉又道:“别怨我交浅言深,你年纪还轻,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妨问问你祖母。你祖母是你娘家之中见过最多世面也最明白的老人家了……比你还有见识。”

这话元春认。

他们兄弟三个,哥哥贾珠,她,还有幼弟宝玉,哪一个都不是他们的亲娘教养长大的。

见元春会认真考虑她的建议,苏卉便点了点头,打算继续她的课程——圣上是位明主,而明主的~后~宫~大多比较安生,虽然人多的地方一样免不了~撕~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打小闹,直接害命情况基本没有。

所以元春还可以继续稍微娇憨耿直一阵子——毕竟荣国公是以军功封爵,她的孙女也不像某些诗书传家的世家女那样浑身心眼儿。

苏卉转念一想,说不得圣上就喜欢这种画风:内里留点心眼,大致言行风格保持不变就行了。

元春也是挺心大的,让苏卉稍微开解了一下,她又坦诚道,“好歹是表妹,我会替她打听一下。”

其实宝钗真挺适合入宫或者混在皇子以及王爷们的后院:不敢保证这姑娘一定是最后胜利者,但过得一准儿差不了。

苏卉笑道:“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也该帮帮忙。”

她姨夫家倒是真有钱。她娘若真是收了银子才如此为表妹说话,元春反倒不难过了。

于是她也笑了,“先生说得是。”

苏卉走回黑板边上,又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若干课程,她想了想便在黑板上写:多培养些心腹。

元春的心里话居然只能跟我这个只见过三面的老师说……作为贵妃,这像话吗?

而培养心腹肯定要花钱,与其让薛家的银子都便宜了你娘和你另一位表姐妹兼嫂子,苏卉又在黑板上写,“该张口就张口。”

苏卉都写得这么直白了,元春哪能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娘家荣国府渐有坐吃山空之相,元春看得明白:只要跟黛玉一样,稍微算算收支就知道了。

而想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无非开源节流两条路。

节流只怕娘家上下都做不到,开源……元春想了想,只能指望哥哥贾珠了。她就坐在椅子上端着下巴思量,片刻后又问向苏卉,“请我嫂子进宫,我母亲怕是要生气。”

元春与荣国府的消息往来,这条线王夫人一直都想牢牢抓住,且只抓在自己手里。

对此元春也早有所觉。

苏卉道:“你哥哥刚中举,多好的借口。”

元春想了想忽然抬头,“先生今天居然还没走。”

苏卉答道:“到今天为止,满了三堂课,我很高兴你没有‘开革’掉我,而我也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教你。”

如果元春不能继续升职或者生下皇子,我估计继续给她上课也只能是一节二十块上下,有点浪费时间……虽然给元春上课十分安逸,但实在比不过教贾蓉的收入。

元春吓了一跳,“先生你不想教我了?!”

苏卉笑了,这笑容又把元春晃了一下,“我在继续观察你啊美人……”说完,她就再次烟消云散了。

元春端着脸连回应都忘了。

抱着小灵灵回家,苏卉说了她真实的感受,“元春是个挺不错的姑娘……教得简单所以收入也少啊,我有点纠结。”

小灵灵就劝她,“再看看贾蓉那边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弃了呗。不然以后课程排得太慢,每晚都有课,也是够你喝一壶的。”

苏卉就笑,“可怜我在回京路上依旧要讲课。”

“也是。”小灵灵接话道,“要坐船回京,一路上要是睡不好吃不好怎么讲课?商城里有晕车药和助睡眠的药物,都很便宜。”

苏卉捏捏小灵灵的爪子,“谢谢提醒。十年来,余额不过百……我是不太舍得有事就花钱的。”

可你买绝毛水时一点都没犹豫……爪子被主人捏在手里,小灵灵也只敢腹诽。

就在苏家启程的前一天,苏卉跑去给贾蓉上第二堂课。

不用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贾蓉现在正神清气爽。

他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苏卉,随后起身拱了拱手,“多谢了。”而后不用引导,他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贾蓉总有凑近他父亲的机会,在出手之前他暗暗练习了好几次:拿自己练,不敢用力。

梦中习得对付父亲的法子……这事儿太离奇,说出来不止没几个人能信,还得把他自己坑进去:比如下人们会众口一词,说大爷别是癔症了吧?

这话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能要吗?他也是要脸的啊。

话说牢牢记住那个穴位,贾蓉发现即使不用力,效果……都已经非常明显。

于是他越发有信心:凭着这神奇一指,给他父亲点真正的教训。

恰巧这日他父亲为给贵妃修造省亲别墅而见了好几拨人,行走匆匆之间小厮长随跟得不紧,贾蓉找到机会就出了~黑~手。

这个手法更精妙的地方在于,刚刚点中地方,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想展现威力至少要在第二天……

第三天他父亲就开始遍寻名医了。得知此事贾蓉在自己房里蒙着被子狂笑不已。

贾蓉笑得得意,却免不掉那笑容里的一丝扭曲……苏卉忍不住怜爱他三十妙,“可怜的娃。”

贾蓉立时大怒,“什么?!”

苏卉字字清晰,“你这只能闭门偷着乐,值当你得意这么久?什么时候你才能让你老子明知是你做的,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贾蓉一听,就坐了回去,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略有沮丧,“真能有这么一天吗?”

“你不试试,”苏卉走至贾蓉身前,“那你就注定永远被他踩在脚底下。”苏卉特地给了贾蓉点考虑的时间,片刻后见贾蓉表情逐渐平和下来,她才继续道,“科举和~从~军,你得挑一样。”

贾蓉又惊又喜,“你能教我读书,保我中进士?”

苏卉平静道:“虽然我和你都身处于你的梦境,但你刚刚的愿望,我只能建议你……换个姿势,重新再睡。”顿了顿她不忘再给个当头一棒,“你祖父便是进士,年纪轻轻不就出了家?”

贾蓉立即辩解,“我祖父那是……”

“夺嫡失败受牵连?保得性命,家里爵位没变,就该偷笑……人不能不知足。”这是苏卉在当年看《红楼》时的猜测。

贾蓉不吭声了。

一看这反应,苏卉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准。她显然不会穷追猛打,“所以你只能习武~从~军。”

贾蓉立时又来了精神,“那个指法……”

“那个是最简单的。”苏卉道,“你想学点穴,不是不能商量。”

贾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什么商量?”

他终于想起来对方的一踹之威……虽然并不疼更别提受伤,但是他的确是被……踹飞了出去。

单说这一脚,学来防身也挺不错的。

然而那一脚……出自系统,只对魂体有效。

现实世界中想练出这等腿力,至少十年以上苦功。

苏卉若是知道贾蓉所想,倒是不觉得美少年总想不劳而获,而是……果然还是中二叛逆期没过去的熊孩子——因为那一脚超帅啊。

却说此时苏卉拉住贾蓉的手腕,另一手随意一挥:场景骤变。

好好的学堂瞬间变成了校场,眼前一溜箭靶子一字排开……苏卉道:“箭术最速成。”

根据系统推断,贾蓉在箭术上的天赋还不错……相对于其他武艺而言。

贾蓉一怔,“速成?”

苏卉再没别的话,丢给贾蓉一张弓一壶箭,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实她压根没走,只是处于隐身状态,她要多观察贾蓉,看看他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如果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贾蓉只是浅尝辄止或者今天就半途而废,那她就会果断结束贾蓉的课程,哪怕教贾蓉有挺丰厚的补助。

实际上……贾蓉真的让苏卉刮目相看。

他精神集中,神情十分严肃,不多时就用光了一整壶箭。

虽然至少有一半脱靶,但贾蓉走到靶子跟前,一一拔下箭枝,并走来走去把脱靶的羽箭也一一捡了回来,然后……继续练习。

认真的男人最美丽。

贾蓉那副没正行的样子,难道还是为了自保?贾珍有这么丧心病狂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最后贾蓉因为疲惫被系统踢了出去,苏卉按照系统提示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送了他一句话:好好练,马上就有用处。

之后苏卉便暂时“功德圆满”地回家了。

小灵灵这次难得抱怨了一下,“都这么拖堂的话,你可怎么休息?”

苏卉也感慨道:“所以说不能排满课程啊。”

可惜这一夜剩下的时间不多,苏卉只睡了一个半时辰便醒了过来……要准备起床了。

林家准时与他们一家子汇合,两家人加在一起足足几百口子,要一起乘船经由运河回京……

苏卉在船上凭栏远望,数着身后排得整整齐齐的航船,她才有切身的感受:家里人真是够多的,这还没算上要留在苏州看房子的好几户人家将近五十口子。

苏卉这边一言不发,她的庶出姐姐苏卓又素来是个闷葫芦,黛玉左看看右看看,便对苏卉笑道,“想什么呢?离家还不舍了不成?”

苏卉无奈回道:“淮安又不是我家。”苏卉和林黛玉都是苏州人士,真正的老乡。见黛玉一脸喜悦,苏卉又道,“我看你倒是挺高兴。”

“难得出趟门,你不高兴?”黛玉仔仔细细把苏卉打量了好几回,她忽然一针见血,“昨晚没睡好?那还强撑什么,赶紧补一觉。”

因为两人的父亲一个在淮安,一个在扬州,距离不远却也不能经常见面,于是苏卉与林黛玉主要靠写信来联络感情。

两人写信写得极勤,因此见面毫不生疏。

黛玉拉着苏卉的手,两个人一起往船舱走,她还边走边嘀咕,“这一路还怕看不完水上倒影岸边景色?”

苏卉快走两步,从后面抱住了黛玉:即使黛玉现今身体不错,小腰依旧不盈一握。

黛玉不以为然,“就知道你累了要撒娇。”她大大方方地拖着苏卉往前走,“卓姐姐也不肯帮我。”

“难不成你跟我姐姐还要一人抓手一人抓脚?”苏卉轻声道,“你们好残忍!”

黛玉便道:“听听这是什么话!”话虽如此她也不急,反而稍微放慢了步子。

苏卓在后面跟着,忍不住拿帕子堵了嘴:谁的妹妹谁知道!她这个嫡出二妹见到漂亮姑娘就要黏着人家……横竖现在也没一个比林姑娘更美的……

三个人的丫头都跟着自家小姐,脸上都没断了笑容。

到了能暂歇船舱……汪桐语和贾敏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她们走过好几次运河,风景都快看腻了。

这回见三个女孩儿全回来了,而且女儿还贴在黛玉背上,汪桐语便问,“宝儿怎么了?”

贾敏乐见黛玉跟苏家的姑娘亲厚,再说黛玉跟宝儿“动手动脚”她都见了不知多少次,横竖没外人,她和桐语都不想拘束了这几个小姑娘。

贾敏仔细瞧了瞧,便道,“怕是累了呢。”

苏卉收回手臂,规规矩矩地向贾敏行礼,再跟亲娘打过招呼,她就问黛玉和庶姐苏苏卓,“一起歇歇?”

今天苏家上下已经起得够早了,林家则是从扬州赶到淮安与苏家汇合……亏得黛玉现在精神这么好!

黛玉挺好说话,“那就歇呗。”

苏卓心里的小人立时欢呼上了:终于能补觉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苏卉她们几个让丫头们一一叫醒,起来梳洗更衣,再漱漱口,苏泰和那边已经打发人来说:可以入席了。

话说这次翁先生也跟着他们一起进京——翁先生准备得差不多,打算明年应试。

两个进士一个举人,也挺有话题可聊;女眷这边则要热闹得多:男孩儿最大的不过十一岁,不分开坐也没什么。

再说大家都是熟人,也就不讲究那么多。

吃完苏卉稍微消化了一下就打算继续睡,然而她刚躺下,迷迷糊糊的时候,小灵灵就弄醒了她,“临时任务,报酬丰厚……贾蓉可能救下个大人物从而开启仕途生涯,或者因为这个大人物而死无全尸……你去不去现场指导啊?你不去的话后者可能性超过五成。”

苏卉没二话,“走走走!早完事儿早回来睡觉。”

却说贾蓉此时紧攥着长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而他身后那位大人物……伤口依旧在流血,大人物的侍卫也没剩下几个了。

“你好像有麻烦。”

脑子里传来这一声时,贾蓉直接因为惊吓,手一抖,松开了架在弓弦上的羽箭尾羽:然而这一箭就像是黏在了弓弦上动都没动……

“放心。”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贾蓉此时就一个想法:幸亏不是梦!居然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赶上周四的编推,我这一晚上写了一万六,两个八千的章节,相好的们别看漏了……

上章我自己觉得比这一章更有意思。

第六章

贾蓉此时一脸汗,脸颊和下巴上还沾了些灰,发髻因为之前的逃命而稍微松开,一撮呆毛正随风颤动……

他知道那位神奇的白衣人物就在附近,但身后还歪着个大人物,他也不敢四处寻找。

因为这次是临时任务,不算正式授课,所以出来时抱在怀里的小灵灵现在依旧趴在她怀里。

苏卉揉了揉灵灵的脑袋,再看了看那位大人物:很好,衣裳上有龙纹……她就问,“这是谁?能告诉我吗?”

小灵灵爪子动了动,“我查查……皇帝他弟,异母弟,义庆亲王。”

“跟义忠王同辈吗,”苏卉又问,“这位王爷跟他皇帝哥哥关系怎么样?”

“相当好。”

“有雍正跟他十三弟那么好吗?”

“差不多。”

苏卉笑了,“蓉哥儿运道不错嘛。”

小灵灵正色道:“主人你级别不高,所以系统不会给你‘扶不起的阿斗’这种学生。”

“那就是说以后会有。”

“嗯……”

苏卉又乐了,“挺好,你这么一说,我居然斗志满满了!”

这就是她喜欢她主人的原因!小灵灵尾巴也甩了起来。

话说苏卉与小灵灵这一番脑内交流,从开始到结束……刚好让贾蓉额角的冷汗流到腮帮子上。

苏卉抱着猫,翻着系统,能现学现卖又立即建功的东西实在不多,她又点开商城,认真考虑贴钱帮贾蓉一把值不值得。

实际上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苏卉只要买得起,就保证能用,但是拿给她的学生用,限制不仅超多而且加价五成,而且……不能赊账。

看来看去,苏卉叹息一声,“只有这个了。”

系统里可以给学生使用的“气定神闲丸”,加价后售价三十块,能够在一分钟内大幅度提高肌肉力量和神经反应速度,没有副作用。

这个玩意儿能让贾蓉在药丸起效时间内出箭超快,至于精准度……就只能随缘了。

考虑到上一次课程结束时,贾蓉依旧会偶尔脱靶,所以这一次也只能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贾蓉并不欠缺拼搏的动力和勇气,这是苏卉在看他练习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无疑的了:希望这次投资不要蚀本,更希望宁国公在天有灵,能保佑自己的子孙吧。

苏卉兑换出“气定神闲丸”,直接拍了下贾蓉的肩膀,就把这丸药融入了贾蓉的身体。

给学生用药,尤其在苏卉魂魄前来的这种情况下,系统很贴心地提供了数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药方式,只不过系统的这种方便并不免费。

又多花了五块钱……苏卉现在也只能抱猫观战了。

却说贾蓉还在诧异那位神人怎么说了两句话就不说了,肩膀冷不防地挨了一下,旋即他就发现双臂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而刚刚还在颤抖的双手也稳得……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机会来了!

贾蓉猛地站起身子,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瞬眼之间十几根羽箭就飞了出去。

原本贾蓉身后蹲着的大人物护卫,以及贾蓉的长随,见贾蓉忽然起身正要扑过来好避免他打草惊蛇,怎料贾蓉双臂动作快到……好像出了残影,片刻内便羽箭齐发,犹如雨点似的飞向那正四处搜寻他们的甲士……

护卫们除了瞪大眼睛之外,不能也不想有别的反应。

至于那位大人物因为失血而全身酸软无力,此时见到贾蓉的英姿,也双眼冒光。

一轮十几根羽箭飞出,贾蓉自觉仍有余力,便紧接着又来了一轮,这一次足足~射~出十支羽箭……他猛地发现自己的箭囊已然空空如也,而双臂忽然酸痛难忍,连持弓的力气都快没了。

“大发神威,总有限度。”

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贾蓉忽地一笑,轻声道,“知足了……多谢。”

他这次感激就真诚多了,苏卉回了他一句,“表现不错。”

贾蓉“凭感觉”~射~出的二十多支箭,箭无虚发……那不能够,但是因为集中且密集的两轮攻击,不仅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有了意外之喜。

其中一箭居然就一箭封喉,正中搜寻小队的头目。

这位头目就在身边袍泽又惊又怒的目光中,硬挺挺地从马上跌了下去,再不动弹。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头目死了,还死得干脆到来不及说上句话,余下的甲士心神大震,加上数人都身带箭伤,正是慌乱的时候,那些护卫们见机,得了自家王爷一个眼神便齐齐冲了出去。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在京城也就是天子眼皮子底下,想瞒过重重耳目出动上百着甲轻骑,简直白日做梦。

因此二十来个带伤跑不动的轻骑对上五十来个王府精英侍卫……胜负已分。

贾蓉的长随也算忠心,不想着上去抢功劳,而是牢牢扶住自家的少爷。

气定神闲丸没有副作用,但是一口气连续射出将近三十支箭,贾蓉只觉得肩膀上像坠了两根铁棒子,他眼巴巴地看了眼大人物,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圆满结束,苏卉抱着猫回魂儿,一觉到天亮。

两天后又到了给贾蓉上课的日子,苏卉翻了翻日程表,就问小灵灵,“贾蓉这边马上也满三次了啊。”

小灵灵道:“对啦,你现在就能选择下一个学生,元春的课程你要中止吗?”

“看看新学生再说,毕竟教元春是真省心啊,万一哪天状态不佳,我还能通过她来调整状态。”

“我觉得也是,难度得有梯度……那就先留着。”小灵灵又问,“你不更换形象吗?”

苏卉惊讶了,“啊?能换形象?”

话说苏卉选择的这个人物形象固然戴着个兜帽,但这个兜帽可以选择露出或者遮住大半面容,又或者直接摘下来改成披帛……

苏卉第一次在这个人物形象上花了点精力,又发现换衣裳换个妆容也都不在话下,而且不要钱。

苏卉暗道:你个为人师表系统为何还要加载“奇迹暖暖”……一类的插件?

反正这个模型跟她本人一点也不像,她就不装神秘了。关键是露出面容,她就不用透过那层薄纱看人了。

于是这次她再次出现,贾蓉第一句就是,“先生你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我也不知道可以变装啊。苏卉笑了笑,“回府去了?”

学生从哪儿来到教室,系统倒是有记录。

贾蓉颔首笑道:“今天刚回。我还没好呢,赶着来奉承我的已经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他又比划了一下,“名帖堆了这么高。”

苏卉又问,“感觉如何?”

“我那老子一下子关怀备至,”贾蓉揉了揉眉心,并不如何得意,“只怕仍旧是不安好心。”

他老子可是会卖儿子的人……在王府不过养了两天,就被灌了好几耳朵的要紧消息。

今天看来要稍微开导一下贾蓉,然后再让他尽心练箭。

苏卉道:“你祖上靠着~军~功给儿孙挣来了这份家产,到了你爹这一辈,他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偏以为自己怀才不遇。”

其实贾赦和贾政也这个毛病,总以为自己怀才不遇,二十一世纪那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键盘侠想必跟这对兄弟有不少共同话题。

苏卉继续道:“也就是摊上了个好家世,反倒让他们总想些有的没的,之所以怀才不遇八成是没才。哦对了,你爹总算是矬子里的将军。”

亲爹被人骂成这样,贾蓉跟他爹再不合也会稍微维护一下,然而他在义庆王府待了两天,再回宁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更清醒还是更糊涂,总之他……觉得王府中人不会骗他,眼前的先生也不会骗他。

骗他能有什么好处啊?爵位钱财人手,他一样不沾。眼前的先生,还有王府的那几位说得都差不多,好生有道理!

眼见贾蓉一脸的生无可恋,苏卉嫣然一笑,“莫要灰心,你想出挑甚是容易,毕竟你救了义庆王一回。”

说起这个,贾蓉立时来了精神,“我得好生练练,上回……”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先生,我也没有这等机缘。”

不错,是个实诚的小伙子。

苏卉把手一挥,“来吧。”

愉快的结束课程,苏卉回到自己的身体,入睡前不忘跟小灵灵嘀咕一下,“贾蓉的课程现在也轻松起来了。”

小灵灵笑了,“你让他~从~军,他总是要当真的,到了战场上你就轻松不了啦。”

“给加补课费?”

“那当然。”

“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完贾蓉,趁着临睡前这点功夫还能看看新学生的资料。

一看名字,苏卉来了兴趣,“贺启楼,这个不认识。”再往下看,“南安郡王嫡长子?我就记得南安太妃,认探春作义女,再把人家远嫁的那位。”

小灵灵提醒道:“你的学生可不是他继母生的,所以这才你要教宅斗,因为你要帮他袭爵,最好不降等。甚至不用达成这个目标,只要有达成目标的可能,你就能升级啦。”

记得红楼里有这么一句话,说是四王八公到了现在只有北静王因为功高才仍旧袭王爵。

如果这个贺启楼与水溶同辈的话,那么到了他袭爵的时候,前提是他能袭得到,也就是个国公命了。

想不降等,只有走贾代善那条路,用~军~功来堆。

原著里的南安太妃的儿子似乎就是因为战败,才不得不贡献个女儿出去和亲——至于是南安太妃的亲儿子还是原配生的儿子就不知道了,但是南安太妃会打探春的主意,说明她至少有个女儿。

不然和亲的又不是她闺女,她何必出面?

苏卉把她知道的这段红楼剧情和她的推测说了出来,小灵灵也挺干脆,“相差不多。南安郡王是宗室,主人你升级以后我才能告诉你更多信息。”

苏卉知道小灵灵作为系统精灵肯定比她~权~限~大,从系统里能看到的知道的都比她多,但也同样因为~权~限问题小灵灵不好多说。

所以,她还是努力教课努力升级吧。

转眼就到了给新学生上课的日子,苏卉刚刚出现在教室里,她就看见个美少年正在抹泪……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来了。

第一次见面男主就在哭鼻子,就问女主你印象深不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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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更新时间一半是下午到晚上。凡更新必有新章节,不会出现更新只是改改错字什么的,除非……螃蟹来袭。

第七章

爹妈兄弟姐妹全都是美人,再加上美人闺蜜黛玉,黛玉的美人爹妈和弟弟……反正跟苏卉经常打交道的无一不美。

她开始教课,遇到的学生也是贾元春与贾蓉——贾家人品行头脑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但有一点却是共识,那就是贾家人就没有长得不好的,连个路人颜都没有。

所以苏卉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外貌评价体系,比如黛玉是“好看”级别,而现在这个美少年则是“挺好看”级别。

上一个得到“挺好看”评价的是元春。至于贾蓉,也没眼前这个长得好。

美少年抹泪也挺赏心悦目,苏卉就弄出把椅子,坐在美少年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抹泪。

其实贺启楼在发现自己忽然换了地方,眼前又出现了个白衣姐姐,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回过神来,就想借着抹眼泪的功夫再……看一看,一会儿会不会在出点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件儿。

毕竟是个在王府长大的孩子,只有十一岁也有些城府了。

美少年不时从手指头的空隙偷看他,她笑得更温柔了一点,“看够了?”

贺启楼也不装了,放下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神仙姐姐?”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苏卉一眼就看见这娃缺了的那颗尖牙。

她立时就笑了,“嘴可真甜。”

话说苏卉现在的“壳子”也在换牙,她是周围唯一一个缺了牙也能笑得坦荡的小姑娘。

其余姐妹在这个时候都会用帕子挡一下嘴;她的兄弟们则会尽量避免大笑或者说很多话。

美少年大方露牙,这画风苏卉就很喜欢,“今后要在梦中跟我学些东西。”

贺启楼就问,“神仙姐姐能教我什么?”

苏卉反问回去,“你这些日子在愁什么?缘何哭得这样伤心?”

贺启楼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我娘了……”

你还没满周岁你娘可就没了,你能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子吗?

苏卉终于切身的意识到:系统和小灵灵为什么让她先教元春和贾蓉了。因为这两位都是耿直系的,两人未必没心机却是更爱直来直去的主儿!

而这个十一岁,好吧,周岁才十岁的郡王嫡长子,就在试着跟她绕圈子。

苏卉有点感慨,“所以就……委屈了吗?”

贺启楼点了点头。

然后……一行鼻涕……淌过了嘴唇,贺启楼只觉得嘴上一凉,伸手一摸,再瞥了眼指尖,小脸立时红透了。

苏卉弄出帕子递给了他,“可见是真委屈。”

神仙姐姐没有笑话他,他擦了擦鼻子,终于小声道,“今天和二弟出门,不知怎么惊了马,我和二弟都坠了马,二弟只有皮肉伤,我却要好生养一养……王妃拎着二弟上我屋里,嘴里说着要二弟给我赔罪,更当着我的面儿收拾她儿子,然后王爷就来了……偏巧这个时候过来看我。”

苏卉笑了,“你爹可是说你不依不饶,没有当兄长的样子?”

贺启楼用力地点头,“我……疼得睡不着。”他想了想,还是红着脸道,“委屈也是有的。”

好的,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哭起来的。

苏卉点开系统,一查:美少年是骨裂,很轻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第三个学生,她也马上就要晋级的缘故,这次系统把前因后果都列了出来。

南安郡王两个嫡子,一个原配所生,一个继妃所生,兄弟二人一起出门游玩,居然能遭遇惊马,这件事……本身就很“呵呵”了。

而且兄弟俩坠马,都有各自的侍卫小厮牢牢护住,继妃所出的二少爷在草地上滚了几下,便落在了自家侍卫的怀里;贺启楼的小腿迎面骨偏偏就撞到了一截断木……幸亏两个侍卫眼疾手快,拉了少爷一把,才没让贺启楼把整个身子都狠狠撞上去。

设计之人一定是个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学霸!

而现在的南安王妃更是位影后。

这位新学生显然不用拿他当真正的小孩子看待,苏卉想了想,就把自己的猜测细细说给他听。

“你可知道你伤势如何?”

贺启楼点了点头,“太医说虽是伤了骨头却不大碍事,只要仔细将养即可。”

苏卉笑道:“的确如此,但要小心小伤养成大病……”

贺启楼不吭声了。

苏卉继续道:“说中你心事了?你生母总得给你留下几个信得过的老人吧,比如曾经的陪嫁?让她们盯住了那些入口的东西,上药的时候也多留个心眼。回头我给你个有助筋骨伤的方子,你可以找相熟的太医问过再用……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贺启楼眼睛好似闪着星光,他笑得更比刚才真诚许多,更郑重施礼道,“多谢神仙姐姐。”

苏卉也笑了,“你家当初不过是闲散宗室,靠军功得以封王。你爹几年前带兵出征,大败而回,虽然过错不都在你爹身上,但是南安王府想再风光却也难了。你爹不会让残疾的嫡长子袭爵,当然也不乐见对亲生兄弟都下得了手的儿子。”

贺启楼静静听着,眼角上挑的凤眼眨都不眨。

在地球上看多了眼皮子割得像肚脐眼的网红,现在面对这样纯天然的单眼皮大眼睛……关键是这双眼睛还超级有神,苏卉决定再多絮叨一点:都是美目害我拖堂!

“你爹都败了,在圣上那儿面子里子都丢了,没被撸掉爵位就要烧香了,哪里还敢嚣张?”苏卉笑了笑,“说得难听点,要一直夹着尾巴过日子。又如何见得哪个不安生,非得弄出事情来,给御史现成的把柄?所以别委屈了啊。”

贺启楼明显兴奋了几分,“我爹要给我出气吗?”

“会帮你出口恶气,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你爹不会动的。”

贺启楼沉默了片刻,终于再次开了口,“那太丢脸了……我明白。”

苏卉忍不住捏了捏贺启楼的脸蛋,“你爹差点把整个王府都赔上去,所以选谁袭爵,他会相当慎重。你跟你爹处得再好,本事不如你兄弟,肯定还是不行。对了,当时出手拉你的侍卫,你要多看顾一下,你那个继母受罚之后怕要拿这两个出气。”她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糖果,“尝尝看,神仙姐姐的糖是不是比你吃过好吃?”

贺启楼把全部的糖都抓在了手里:岂止是好吃,这糖简直甜到了心里。

话说入梦教学,就是很实在的魂对魂式的教学。

系统说明是这么写的:学生上课时的外形和状态是他当前身体的完全映照,映照后面有个括弧,里面是健康两字。

这段话如何理解?

打个比方,就是现实里没了条腿,那么上课时这条腿依旧完好:因为都少了条腿肯定不是健康状态。

所以贺启楼上课时腿是完好的,但是换牙不影响健康状态,所以他该缺牙就缺牙……

下课后,苏卉又默默翻看了一遍以前没怎么细看的系统说明,然后再点开系统商城:找到了合适的药方。

系统一向给力,加速愈合并止痛消肿的药膏配方只卖五块!给贺启楼上一节课她就能收到五十块补课费。

苏卉果断买了下来,之后就是把药方传给贺启楼了。

可看了系统说明,她就无语了。

小灵灵尾巴尖指着一行字:商城物品传输,对~肉~体,五块起;对魂体,五十块起。

她上次给贾蓉送药,可不就是一巴掌把药拍进了人家的身体里?这次哪怕在课堂上把药方给贺启楼,也要五十块。

居然赔了五块!

“很好,”苏卉的指尖在贺启楼的名字上划了划,“作为第一个让我赔本的学生,我记住你了。好吧,霸总的台词我说起来真是没啥气势。”

小灵灵甩了甩尾巴,蹭了蹭她,“不过我觉得这个不会赔呢。”

“我也觉得。”苏卉也笑了,“他有个影后继母,我就教他做老戏骨怎么样?难得他有天赋。”

小灵灵也笑,“好呀好呀,我给您找资料!”

这边苏卉还没编写完《一个郡王戏骨的自我修养》,就又到了给元春上课的日子。

元春见苏卉到来,便道,“先生我叫了我嫂子进宫说话,果然我母亲收了我姨夫家的银子。”她叹了口气,“我嫂子说,是我哥一定要她过来传话的。”

贾珠果然拎得清啊。

苏卉笑道:“你哥也是心疼你了。”

元春摇了摇头,“我姑母一家子要进京了,我母亲颇不自在。听说……她在外面放印子钱,被苦主告到了衙门。”

这事儿这么早就揭出来了?

苏卉看着元春又笑了,“怕是你因为你,这些日子太得宠了呢。”

元春捂住脸,“先生也这样说……”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就是个戏精,还是女主亲自教出来的戏精2333333

第八章

说元春是因家世而封妃,谁信啊?

元春虽然出身国公府,但祖父贾代善去世多年,她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嫡女——对了,这个五品还是元春封妃后才捞着的。

因此元春这个贵妃,说是因爱而封还靠谱点。

苏卉记得有些红楼解读认为元春也有因功而封的可能,并提供了些原著里没提到的证据。

不过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这回事。

不仅因为系统里没提,更因为废太子被废都十年来了,元春这个年纪不太可能出面告发已经行将就木的废太子,也就是圣上的哥哥,如今的义忠王。

第一,对贾家来说再次出卖旧主毫无意义;第二,圣上不会乐见臣子对已经翻不得身的哥哥落井下石。

苏卉弄把椅子坐在元春身边,“你且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听说你初封贵妃,宫里那些伺候圣上好些年的娘娘们心里只怕顿时一个‘咯噔’,来了劲敌……”

这话说得活灵活现,元春听了就“扑哧”笑出声来,“真让先生说了个准。”

“只怕这些日子圣上没少在你宫里歇着吧?”

元春脸红了,“十日里总有五天……”

苏卉也笑了,“那宫里身居高位又老资历的娘娘只怕心里要说,得出手压一压了。”

提起这个,元春也没什么脾气,“既伸了手,就莫要抱怨。再说她跟我……许是不好意思,也是避重就轻的。”

说到这里,元春心里也抱怨上了:她又不是猜不透她娘的心思。母亲必是以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到圣上问起来,抹平了也不过她这个贵妃一两句话的事儿……

苏卉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瞧着元春。

元春脸又红了,“我也知道娘家这些年不大容易,瞧着风光内里却是有些强撑的意思了。明年我又要回去省亲,修造园子又是一大笔银子,先生你说我若是不护着点儿,也不成吧。”

苏卉点了点头:元春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她想了想,也以实相告,“我又不知道你娘家怎么跟你说的。不过,太太~奶~奶们若没太好的门路,拿嫁妆银子出去放贷,总不鲜见。只不过国公府的太太与~奶~奶这么着委实掉价,但这不是罪过啊。若有御史非要参你爹一本,能说什么?治家不严吗?甭管哪位娘娘要压一压你的威风,哪位御史又肯拿这种鸡毛蒜皮向圣上告状?”

这番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母亲和嫂子先后传话过来,她光想着这事儿难看死了……但忘了这事儿也就是丢点面子,实则不痛不痒,说不定圣上还能拿这个当笑话看呢。

元春捂了捂脸,“多谢先生教我。”她猛地回过味儿来,“什么御史?”

苏卉一听,就知道王夫人没跟元春说实话。

她每节课之前系统都会更新学生状态,大约因为她这几次课效果都不错,系统逐渐就不那么“惜字如金”了。

比如这一次,在元春的基本信息栏里,伯父贾赦,这四个字的边上就多了个小叹号,点开一瞧,闭门思过中。

一等将军贾赦闭门思过?必然是被御史参了一本啊。苏卉不用动脑子就猜着是王熙凤包揽诉讼事发了——其实现在的荣国府也就这件事值得一参。

于是苏卉对元春照实说了。

元春听了半天都没言语。良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声,“母亲竟也不和我说。”

“因为你娘想护着你琏二嫂子。”

王熙凤挪用公中银钱出门放贷,肯定瞒不过王夫人——连赵姨娘都能知道的事情,王夫人会一无所知?

这位管家太太只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谁让凤姐儿拿回来的银子总要头一个孝敬她呢?

拆散一对有情人,最终导致二人殉情,王熙凤从这件事儿上收了三千银子……就事论事,王夫人当初还真就不知道。

但现在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却依然要元春出面小事化了,纯是因为在王夫人乃至于王熙凤眼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哪怕因此没了两条人命。

苏卉依稀记得原著里馒头庵老尼姑央求凤姐儿的时候,凤姐儿就说过一句“只是太太再不管这些事”。

这话说得好生微妙。

什么叫“再不管”?怕是以前管过,现在懒得为这些事惹上一身腥而已。

苏卉不等元春回答,又找补了一句,“怎么,你舅舅也不管吗?”

这话就一针见血了。

伯父挨参,还是因为琏二嫂子挨参,朝堂上的事儿偏要她这个身在后宫的妃子~插~手……

元春此时就一个想法:母亲糊涂!

元春此时的苦恼溢于言表,苏卉就提醒她,“遇事不决问你哥啊。再说……沾了人命,未必真会领什么罪,但也不好脱身。”

能怎么样?最后无非是赔钱丢面子,却不至于让荣府伤筋动骨。

说起来凤姐儿特像后世那些大~贪~官~的老婆,帮着收赃揽事儿最后跟丈夫一起进去的那种老婆。

可惜凤姐儿志向远大,却没有一个身处高位助她事先平生所愿的“好丈夫”。

这节课就在元春的思量中结束,苏卉回魂儿之后就告诉小灵灵,“元春我打算继续教下去。”

虽然补课费是真的少。

其实不用小灵灵直说,她也猜得着元春的课应该是收入最低的那一档了。

小灵灵摇着尾巴问:“难道你被元春迷住了吗?”

“我是觉得她挺不错的。”苏卉对小灵灵说了心里话,“我对大部分贾家人的印象都不怎么样。当初教元春的时候就想着早点完事再选个合心意的学生,所以我给了个提点,等下课按钮亮起我就走人了。”

“于是现在有了意外之喜了吗?”

“好吧,的确是教出了点感情。后一个学生是贾蓉,这才几次课?我就对贾家人印象改观了不少。”苏卉搓了搓小灵灵的爪子,“我现在觉得系统和你都是故意的。”

小灵灵眯了眯眼,“当然啦!我给你挑选的都是值得一教的呀。其实你也能给贾赦、贾政和贾珍上课呢。”

“给他们三个上课?”苏卉正色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小灵灵咧了嘴,“我也这么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不过贾家年青一代几乎都在列表里,主人你才上了几次课?居然全都是好评!你早已经达标,只要积攒够课时就能晋升啦,也就是最多再上三节课就行了。”

“升级了有什么好处?”苏卉按照小灵灵的引导,翻开系统的相应条目看了起来。

最直接的好处不是补课费增加,而是可以再接手两个学生,同时能够自行决定每一节课的间隔。

正式教师每晚依旧只能教一个学生,每完成三节课,都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结束课程——这两点倒是都跟以前一样。

却说苏家与林家两家人所乘坐的航船过了黄河,也就是给元春上完课的第三天,苏卉就要“夜会”贾蓉。

贾蓉一见她,就管不住嘴了,“先生,我叔爷爷因为我婶子,被御史参了!隔壁闹了好几场,我爹从隔壁劝架回来,就乐得拍了桌子。”他也笑了,“我好像明白我爹为何总想着折辱我了。”

折辱这个词用得十分精准。

苏卉相当配合地问:“嗯,怎么说?”

“他不得志,袭爵这么多年,连个正经官职也无,不睡女人,不冲我撒火,又能怎么样?瞧瞧,”贾蓉冷笑一声,“荣府出事他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子。”

苏卉真想给贾蓉鼓个掌:贾珍还真就是因为怀才不遇,闲得难受从而放飞自我。

贾蓉看透他父亲,就要面对抉择:将来跟他老子一样,还是成为一个和他老子完全不一样的人。

显而易见,贾蓉选择了后者。

因为救过义庆王一命,他至少有一次机会,可以无视他老子对他的安排,走他自己想走的路。

所以苏卉就问,“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贾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去京郊大营。”

这是个好地方,因为义庆王便是京郊大营的掌印大将军。

再看着贾蓉练了会儿箭术,这一节课也结束了。

苏卉这一夜睡得很好,然而第二天她发现贾敏眼底下多了对黑眼圈——当然,这位太太也不屑用脂粉遮掩。

可见贾赦贾政的求救信贾敏收到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嘛会出门浪一浪,所以更新的时间会稍晚,不过日更是肯定的。

第九章

原著里贾母当众说过她最疼女儿贾敏,这些年贾敏跟她娘汪桐语往来不断,那亲热劲儿不比苏卉与黛玉差上多少。

苏卉跟黛玉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两个妈偶尔也会“动手动脚”,比如现在。

汪桐语拉拉小手,又拍拍肩膀,问起贾敏,“怎么气成这样?”

贾敏愤恨道:“还不是我那个好嫂子又作妖!”

贾敏不仅仅在丈夫和儿女面前,在好友面前也不避讳她跟她二嫂不合这一点。

不愧是元春的亲姑姑,也是个响当当的耿直系女人。

此时苏卉、黛玉还有苏卓都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竖着耳朵听着呢。

汪桐语暗笑一回,才又拍拍贾敏的手,“女孩儿们都听着呢。”

贾敏看了看苏卉与黛玉,“这有什么可避着她们说的?眼见着都要成大姑娘了,听听也好。”

汪桐语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

她命好,丈夫是独子,也没个爱生事的嫂子弟妹大小姑子来堵她的心。可她哪里保证得了宝儿能跟她一样命好?

想到这里,汪桐语便郑重道,“也是。咱们两家的姑娘太顺遂了些。”

这话真是说到贾敏心里去了。

她点了点头,“正该让她们知道些世故人心。我这个二嫂出身不坏,沉稳话少,总是未语先笑,我想着二嫂也会跟大嫂一样好相处。我说的大嫂,是我大哥的原配,不是现在的这个填房。”

依照苏卉对贾敏的了解,这位要是真心夸奖绝不会用现在这个说法。

果不其然,苏卉她们几个女孩儿就听贾敏话锋一转,“哪里想得到我竟看走了眼!”

家世不凡,博学多才,与丈夫情投意合,又亲自生育了儿女,看这四样,就知道贾敏为何能与汪桐语结下深厚的友谊,更别忘了二人的丈夫更是同乡,同为一甲进士,品级也差不多……

正是因为同样的道理,贾敏跟王夫人死活都合不来。

说起来王家教育女孩儿跟贾史薛三家全然不同:王家按说不至于请不起先生教导女孩儿读书,可从王夫人姐妹再到王熙凤,不要说学问,她们压根都认不得多少字。

可想而知,王夫人刚刚嫁进荣国府的时候,只怕连贾母与贾敏母女闲谈时的笑话都听不懂。

当时,王夫人是高嫁,本就有些自卑……人一自卑就容易敏感,净想些有的没的。

贾敏与王夫人肯定会在些鸡毛蒜皮上闹得不甚愉快。

苏卉想到这里,就听贾敏继续道,“有一日我从北静王府回来,我二嫂正跟我娘说,她也是见着大姑娘的气度了,一眼瞧过去全都是丫头婆子。后来我才琢磨过来,她许是怨我去北静王府没叫上她?”

汪桐语眨了眨眼,她其实挺难以置信的:王府没下帖子谁敢去做不速之客?别说王夫人这个国公府二房太太,就是她婆婆正经的国公夫人都不能想登门就登门啊。

又无礼又没见识……汪桐语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二嫂就是想跟你出去逛逛?”

贾敏再次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她是正经的国公嫡女,未出嫁时很是结识了些好姐妹。到了现在,这些姐妹们也大多都在走动或是书信往来。

苏卉小姐妹三个则面面相觑。

二十多年前,王夫人刚嫁入荣国府的时候,王子腾应该还没发迹。王夫人应该是……很想早早踏入一流人家的交际圈吧?

按照原著的说法,这个目标似乎到荣国府败落的时候都没有实现。

《红楼梦》里女孩子们基本没有跟长辈出门交际过,再看看与荣国府走动的亲戚又是些什么人……这些都跟荣国府在京城勋贵之中的边缘地位挺相符的。

贾敏继续道:“后来我娘也带她出门四处走动了几回,我这二嫂子在外面话就更少了。过了些日子,就有人说我排场大,当时我已经订了亲也就没理会这个。”

苏卉观察了贾敏好一会儿,她觉着贾敏就是这么想:看我不顺眼,你就大大方方跟我说,咱们痛痛快快怼一场啊!结果在背后玩什么手段,折腾半天还不痛不痒。

所以贾敏就更看不上王夫人了,连带着也看不上王夫人所出的宝玉。

汪桐语也劝,“过去的事儿你再计较颜面也不好看。”

贾敏道:“我也就跟你提一提,让姑娘们也长长见识。这回我这二嫂的内侄女,也是我大哥的儿媳妇,因为包揽诉讼让御史拿了把柄。我这个侄媳妇也是好的,着人送信用的是我侄儿的帖子,这时她倒是记着不用她们王家的名号了。”

王子腾发迹后,王夫人肯定没少挺直腰身说闲话,所以贾敏才这样语气含怨。

苏卉直觉贾敏还会再抱点料儿。

贾敏又道:“原先王家便是借了我娘家的力才有今天的风光,我大哥身上只有个爵位,我二哥又在工部,我爹的袍泽后来给我大哥写信,我们兄妹几个才知道王大人弄了不少自己人在身边,倒是我家的老人被顶下去好几个。”

贾史王薛,这四家人的名头汪桐语自是如雷贯耳,但这四家的风光……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这四家里最顶尖儿的也不再是贾府而是王家,也就不怪敏敏怨气这么大:王家说不上恩将仇报,行事上却也落了下乘。

这次敏敏大哥挨参,敏敏也是出手不甘心,不出手不忍心呢。

贾敏知道好姐妹懂她,“横竖我大哥也不会怎么样。我只是怕帮了大哥,我这心宽胆大的侄儿媳妇会变本加厉。”

她太知道娘家怎么回事儿了:大哥二哥这辈子仕途也就这样了,大侄子贾珠刚中了举人,二侄子贾琏连个正经官职还没捞着,这个时候娘家绝不会得罪王子腾。

母亲纵然生气,也不能如何:因此琏哥儿媳妇这次最多吃几句挂落而已,会不会让她把那些银子退出来都还两说。

想想她二嫂一脸慈悲,实则把“你能奈我何”写在脸上的样子……贾敏就气得胸闷。

贾敏把娘家人的反应猜得极准,但她偏偏漏算了两个人:贾珠贾元春兄妹两个。

凤姐儿自作主张,顶着贾琏的名头为她自己谋利,贾琏自是真心愤怒,但他……显然不能怎么样。

但是贾珠不然。

贾珠可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同时他最是清楚自己的路:科举做官,那么他就得尽量跟自己的勋贵出身划个界线。

他在南下乡试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想要仕途上走得远些,还得离舅舅远一点。

同样看出家人心思的贾珠果断找人把消息递到了妹妹元春眼前。

结果大半夜的,苏卉就因为接了“临时任务”而一举传到了元春身边。

元春想了大半夜都没睡着,这点心思不知跟谁说更合适,她……只好“烦劳”她先生了。

出现在元春对面的苏卉没睡醒,猛地就听元春问她,“先生,我想申饬我二嫂。”

啊?你别冲动姑娘。

苏卉赶忙道:“倒不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你申饬了你二嫂子,娘娘们必定又有动作。”

“姑父姑母和哥哥都不高兴。”元春端着下巴,“我气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进家门都十一点了,这是睡过一觉后起来写的。

这章少了点,下次补上吧。我先去睡个回笼觉啦。

第十章

元春把“姑父姑妈”排在最前面……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卉就问:“哦?这从何说起?”

先生现在露出了整张脸,神情一览无余。这一脸调侃……可真是……

她们一见面就莫名亲近,元春素来都信自己的直觉。她轻哼一声,小嘴一撇,“先生逗我说话吗?”

美人撒娇别有意趣……苏卉笑道:“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元春小脸一红。

得空撩一撩美人学生,果然心情愉快。苏卉随口就忽悠道:“跟着圣上最涨学问是吧?”

这话忒直白,但理真是这个理……

元春老实道:“圣上常到我那儿坐一坐,免不了跟我说些闲话。”

苏卉就笑,顺势拉住美人的双手,“为什么好多勋贵人家都想把自家姑娘往宫里送,不就是图这个?后~宫~虽不好~干~政,但伴君总逃不开一个消息灵通。”

元春感慨万千,“谁说不是?”她望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圣上问起我娘家,一问一答地自然越说越有兴致,”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又道,“圣上很是欣赏我姑父,但提到我舅舅……”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卉只能赶紧引导了,“我瞧着你说起你舅舅都一言难尽,更别说圣上了。”

身在~后~宫,总比元春未出嫁时待在自家后宅时知道得多……得多。

守着挺愿意跟她说说话的圣上,单论见识比她亲哥都不次,“这说来话长,早年……早在圣上登基之前,我娘家、舅舅家都属意太子,后来太子因为行事狂悖被废,幸好当时我祖父还在世,娘家总归没有伤筋动骨。舅舅那边却没有我祖父这样能镇得住的老人家,许是无奈吧,他也只能另投明主。”

王子腾在太子被废之后,另投的“明主”肯定不是圣上,否则元春不会说是“无奈”,而会说“因祸得福”之类的。

而且王子腾现在绝对谈不上“简在帝心”。这位王大人的才干毫无疑问,但在十年多的时间里起码三易其主,难免给人留下见风使舵的印象。

苏卉便道:“圣上夸谁,你就跟谁走得近些,担保不吃亏。”再说她来都来了,不多说些话是不是有点亏啊,“你姑父和你舅舅,甚至于你伯父你父亲,都是朝中官员,圣上若是心里没你,如何就肯跟你分说一二?隐晦地分说也是分说啊。”

元春发愁的就是这个!

她也觉得圣上那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只可惜这些话她纵然传回家里去,娘家人……哪个肯听?哪个认头?

旁人不说,就说她的伯父和父亲,都是心比天高的人物……他们两个现在瞧着舅舅,许是心里还有些不忿呢:靠着不停换主子换来的风光,算什么本事?!

这话并非元春胡乱猜测,她想了想又对苏卉道,“我嫂子不是进宫来了吗?不仅能替我哥哥带几句话,更能顺便带几句我父亲的嘱咐来。原先只有我母亲能入宫,这些话自是传不进来的。”

苏卉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继续问呢?

“都说了什么?”想了想,苏卉又启发道,“你伯父和你父亲仕途上不甚得意,但未必没在这条路上悟出什么要紧的道理啊。”

“说得是啊。”元春越说越胸闷,“就是说得有道理啊。我父亲托我嫂子来告诉我,我舅舅这般行事,不留余地,恐不能长久……”

王子腾在红楼原著里必定不会是什么好结局,他要是始终身居高位,凤姐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都不会被休。

苏卉特地翻了下元春的资料,在舅舅那一栏里,王子腾后面表示官职的括号里已经是九省统制了。

这个活儿很不好干。钦差下基层最后工作不得展开,灰溜溜地回京,这种事又不新鲜。

遥想她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纪~检~委~都是怎么开展工作的?那是到了地方你想搞谁就搞谁?

再结合一下圣上如今微妙的态度,甚至连贾政都要特地提醒身为贵妃的女儿:你舅舅这样行事我看不能成……

往靠谱点的地方猜……苏卉就问,“排除异己得过头了吧?”

元春点了头,“到了圣上都得当笑话跟我说的地步了!”

圣上的意思还是挺明白的。在闲暇时跟元春提一提,本就存了让元春传消息回去提醒一下的意思。

这法子算是很温柔很留面子了。

不过手段太温柔,对于正志得意满,颇有些暴发户心态的王子腾夫妇而言只怕还回不过味儿来,元春这些话纵然传回去,别说王子腾夫妇了,恐怕连王夫人都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

意识到自己说话恐怕不管用,元春自是要气上一回,除此以外还有让她大为光火,乃至于非要正式处罚了凤姐儿的一件事儿……

元春继续道:“我舅母只消一句娘娘慎言,后宫不该过问朝中事,就足够把我顶回来了。所以这阵子我压根就懒得见她!”她反手握住苏卉的手,“先生不知道,我那琏二嫂子居然说我封妃全靠我舅舅!”

这话就太扯了……霍光那种独揽大权的真权臣,女儿想当皇后一开始不也没成?

你王子腾何德何能,仅仅依仗官居一品手握实权,说外甥女封妃,圣上还就看你的面子封妃了?

好吧,退一步说,王子腾真想向霍光看齐,你好歹也看看霍家的结局啊——几乎被族灭了好吗?

说真的,看看王夫人与王熙凤言行,就知道整个王家都正浮躁着呢。因为包揽诉讼而被罚,凤姐儿只怕不能服气,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也不稀罕。

苏卉听了这么多,反倒挺赞成元春出手了:只是第一次……总得向圣上看齐,温柔一点。

要么把王熙凤召进宫里亲自教导一番,要么就让抱琴出宫传她的口信儿——这是苏卉的建议。

元春选了后者。

开解过元春,紧急任务完成,苏卉回去先睡了一觉。

再醒来,尤其吃饱喝足血糖上来,她就有心再细想想了:她可还记得圣上便是当初唯一一位亲自上过战场且称得上知兵事的皇子。

这样的人不可能怕杀人。苏卉怎么看王家人行事的作风,都不像是能善终的做派。

按照原著的时间算一算,黛玉大约是十五六岁过世的,随后宝玉与宝钗成婚,那时贾府要么已然败落要么正在败落,不管贾府是否败落,王家都是倒在贾家之前的。

而现在黛玉十岁多,虚岁十一……按自己这个算法,王子腾撑死也就七八年寿数了,别忘了官员的一任任期又是多久——当然这个仅供参考,不能完全当真。

苏卉这么一琢磨,难免出神,黛玉盯着她好半天,都没见她吭声,便忍不住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还不是好奇你外祖家的破事儿?

苏卉便问:“姨母好些没?”

黛玉毫不掩饰,冷哼了一声,“还能如何?不管不成,管了又得生闷气。父亲上折子求情,之后就没放在心上了。横竖大舅舅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儿丢了爵位,我那位表嫂仗着谁行事……”她笑眯眯地指了指眼睛,“哪个不清楚呢。”

就这语气,苏卉就能断定林家跟王家不是一路人。因为贾敏活着,许是因为耳濡目染,黛玉对朝中事也挺通透,对王家似乎……自带负好感。

这样的黛玉到了荣国府还能不能跟宝玉看对眼?

苏卉感觉宝玉前途多舛,不过……跟黛玉相处这么久,她感觉黛玉跟现代校园里的女孩子审美品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嗯,就是看脸看才华……

实际上,可不又让苏卉猜了个正着。

林苏两家抵达京城,因为林海与苏泰和都是任满回京,都得等等圣上的旨意,于是两家人全都先在驿站落脚。

贾珠和贾琏一起来迎接姑父姑妈一家,帮着把箱笼等重物件先运回了林家在京城的宅子。

因为抵达京城的时候尚早,所以林海与苏泰和全都“排上了号”,面君后便能和家人一起回府歇着去了。

苏府与林府离得挺近,当然林家离荣国府更近。

到家的第二天,东西还都没解包,苏卉就收到黛玉的信,说是这一日她要跟着父母见外祖母去了,并兴冲冲地表示回头就给她讲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哥是怎么回事……

确实,宝玉衔玉而生,这事儿苏卉在江南尚且听说过,须知苏家可跟宁荣国府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副标准看热闹的心态……总觉得黛玉越来越像她娘,率真又耿直。

转天,从荣国府回来的黛玉就跑来找她说话了。

黛玉道:“姐妹们都很好。我那个表哥那玉……我是没瞧出哪里不寻常。”

这话里话外听不出半点厌恶,苏卉就问,“怎么说?”

“和气有礼,”黛玉轻声道,“瞧着挺好的。”

也就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不然黛玉不会跟她分享对某个男子的看法。然而她对宝黛初见就是很好奇啊,苏卉继续问,“然后呢?”

黛玉仔细想了想,答道,“他说我面熟,许是哪里见过。”说着她也笑了,“我瞧着他也面熟。回来跟我娘一提,我娘就说你这个表哥长得最像你外祖父,你娘我也长得像你外祖父……我这个表哥和我娘长得还真是有六七分相似呢。”她又指指自己的脸,“我算是一半像我爹,一半像我娘吧。”顿了顿她又道,“我那些姐妹们说好了要常见面说话,回头她们到我家去,我也叫上你们姐妹两个,人多才热闹。”

苏卉听了这番话只觉得黛玉多少还是对宝玉有些好感。因为黛玉对她看不上的人,就是干脆地不屑一顾,提都不提。

到了晚上,苏卉正准备去给贺启楼上课,小灵灵忽然提醒她,“你要是好奇可以再接个学生,这个学生就不错。”

苏卉一瞧,又乐了:贾琏,这个学生倒是真心教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整整躺了三天,主要是一直在吐,吃不下东西,于是整个人头昏眼花出虚汗,本来以为躺两天能好,结果第三天似乎比前两天还重……因为一连饿了三天,整个人更软了……

不过第四天也就是今天,能喝粥了,反正不晕就能码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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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熬夜了,所以今天略短,这两天我调整一下争取把欠账还一还。

第十一章

再给贾琏排课之前,她要先把贺启楼的课上完。

只消一眼,就知道半大不大的美貌少年他心情极佳。

打过招呼后,贺启楼便兴冲冲道,“全都让仙子姐姐猜着了。我救回了两个侍卫,幸好去得及时,他们只是皮肉伤,如今已经养好了。”

“虽然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尤其在你周遭,恩将仇报都不鲜见。”苏卉还是要提醒这位王府继承人不要太天真,“但对你的属下们好一些,会有回报的,尽管免不了有人背主。”

傻白甜郡王嫡长子,必然害人害己。

贺启楼就问:“那如何分辨?”

这就说来话长,而且也……超纲了。

苏卉直接摇了头,“要说太多话,我累。”

贺启楼一听就呆滞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嫌累?我没听没错?这个仙子姐姐一下子就落入凡尘了,只是……他就够得着了。

贺启楼顿时喜忧参半起来。

苏卉哪里管得了美少年此时的心情,她撑着下巴道,“换个问题。”

贺启楼想了半天才问,“我继母……缘何害我?我还小,前程未定,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苏卉这次可是听到了贺启楼的潜台词,“确实该有个缘由。这……怕是要问问你父王了。”她尽可能掰开揉碎地解说,“必定你父王当着你继母的面儿夸过你,或者说过他器重你,才逼得你继母忽然铤而走险。”

我那会儿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学问武艺师傅都没夸啊。

贺启楼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十来岁的小少年,完全没有因为苏卉这么一引导,就信口开河,自吹自擂。

这点苏卉相当欣赏。

都决心认真教课了,苏卉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敷衍一下就点击下课按钮。

既然贺启楼问起了他继母的心态,苏卉缓缓道,“你都十一了吧?还能在后宅住几年,只怕两三年后她就鞭长莫及,可不就要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苏卉忽然想起来……原本,别是这位南安郡王嫡长子挂了吧?!所以原著里那位南安太妃才会为她的儿子女儿出面收养探春?

真是越想越合理……苏卉看了贺启楼好半天,直到看到人家下意识地抹了抹脸,“你继母不安好心,但你完全能不变应万变。”

课程主题是“宅斗”,苏卉点开系统查了查辅助资料,配套选修课程里面居然有个武功小项……

好吧,宅斗,谁都没说过兴文斗不兴~武~斗啊。要是能把所有对手敌人一拳撂倒,必然就是宅斗胜利者。

其实配套课程里还有八股速成,厚黑学等等小项,考虑到不要荼毒美少年花骨朵,苏卉就……有机会说说给这个学生讲讲这两门的概论吧。

贺启楼有心计不假,但他却没太多坏心眼儿。

作为顶尖勋贵,郡王府的继承人,靠科举出头纯是做梦,唯有从军才是贺启楼的真正出路。

而且他显然时运不错。

圣上经过十来年的励精图治,现在大周总体称得上太平,但在大周之外,草原上的北狄、大金,南边的南越全都不安生起来,大周边境渐有战乱将起之势。

话说圣上这些年一直采取怀柔~政~策,乃是因为昔日太子被废太上皇一怒之下虽然称不上牵连多广,但实在是出手极重,不少人家因此元气大伤,勋贵人家更是“重灾区”。

太上皇当年出手重到满朝文武都对太上皇的做法颇有微词……好吧,颇有微词实在是太客气了,实则就是心怀不满。

对此太上皇与圣上皆是心知肚明。太上皇如今都心生悔意,圣上更是干脆地为老爹擦~屁~股,还一擦就是十年。

当初被牵连的人家要么老实认罪,要么另投明主,要么立时反抗,要么逃出京城,找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立门户……十年过来,后者多少也生出了气候,因此不止大周之外,之内亦有用兵之地。

苏卉好歹也在老爸的书房里看了十年的邸报,再参考系统给出的一二信息,便能得出这些结论。

她细细给贺启楼分说了一回:权贵高门人家的孩子成熟得早,也不用担心贺启楼听不懂。

说完她贴心地给了贺启楼点时间,才又引导他道,“你将来总要带兵上战场,这么耿直憨实可不好啊……你要蔫坏才吃得开。”

贺启楼明显卡了下壳,“我还以为你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卉仿佛把“这种废话我会专门说”一行字写在脸上,“为了让你能有四处去蔫坏的本钱,我先教你点防身的本事吧。”

这……总觉得哪里不对!

贺启楼终于还是懵逼了,“教我武功?”

教武功对苏卉而言是现学现卖,还能教学相长……总而言之在梦里能运动运动,何乐不为呢。在梦里勤奋锻炼,可对意志和反应速度都有相当程度的提升。不然贾蓉为何在梦中课堂练箭“上瘾”,因为只要一次他就尝到了大甜头。

于是苏卉带着贺启楼……依照系统的提供的图片,仔细认真地做起健身操——虽然练起来真的跟中小学保健操谜之相似,但是效果完全无法相比。

不知道贺启楼那边感受如何,反正苏卉想小灵灵反馈:练完又累又爽。

这一夜苏卉睡得比以往都沉,睡得神清气爽早晨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贺启楼那边却远没有苏卉这边“平和”,他在半夜就开始守着马桶煎熬:拉肚子这种事完全不讲道理,也不以他的意愿为准。

俗话说得好,好汉经不住三泡……你懂。连着拉了小半夜,贺启楼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然有气无力。

因为惊马坠马一事,南安郡王这阵子很是留意自己的嫡长子:大少爷拉肚子完全止不住这种事儿自是在一早就有管事报到了王爷这里。

由不得这位王爷不多想,他连忙赶到长子的院子,亲来看看长子。

南安郡王也是在王府长大的,他老子当年也颇有几个手段厉害的侧室,听完长子贴身伺候的那些人的回报,他果断让管家拿了他的帖子去请太医。

太医仔细看过贺启楼,就去了王爷的书房。

王爷送走太医,怒火就蹭蹭往上冒:忍了你一次,那是为了王府的面子,这回要是再不压一压,她就要骑在自己脑袋上了!

话说,南安王妃在后宅说了算没错,但一手遮天……把王爷又往哪里摆?

所以下毒什么的,还真没有,没事儿咒咒贺启楼倒是真的;但她又没请哪位高人来正经作法,仅限于口头上咒咒图个痛快罢了。

贺启楼这些年吃了许多冲克之物,确是王妃的杰作:比如这些日子贺启楼的餐食里多少~壮~阳~之物。这些东西若是常年吃下去,难免给外人留下个大少爷沉迷~女~色的印象,而且必会损伤根本,有碍子嗣。

只是这次真不是王妃所为!

南安王妃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连续两次向南安郡王挑衅。以前往贺启楼饭食里加料……那是以前。

所以南安王妃这次被夺了管家之权也说不上太冤枉。

借此事上位的则是王府一位老资历的侧妃,资历老到在原配进门之前就伺候南安郡王,而给贺启楼下料的真正幕后黑手,南安王近日最爱的侧室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

苏卉看着贾蓉练了一课时箭术,她顺顺当当地升级了。

顺便一提,现在贾蓉已经是个正经的大内侍卫,不仅能在圣上眼前晃一晃,偶尔还能远远地瞧见一回自家姑姑贵妃元春……整日里都忙正事的贾蓉无暇理会自家后宅里的那点子破事。

所以宝黛相见,黛玉在荣府有何“待遇”,问贾蓉他肯定一问三不知。

但是苏卉学生满意度极高,她升级后,系统提供的学生介绍更是充满了良心细节。比如贺启楼的家庭这里,就贴心地提示他家后宅现在的真正“掌门人”,在健康一栏里也写着排毒中,并在括号里表明导致贺启楼不得不排毒的罪魁祸首……

嗯……感觉自己可以做名侦探了。这是苏卉当时的第一想法。

至于剩下的那些细枝末节,都是苏卉跟着亲妈四处走动时当八卦收集来的:南安王妃被夺了管家权,这事在宗室女眷这边的确都当个笑话来说。

原本林海和苏泰和都觉得面君后,能有些日子轻松一下,四处探亲访友之类的,结果两个人在家就待了五天,吏部就来了文书:林海升任左都副御史,苏泰和做了工部右侍郎……

没错,苏泰和做了贾政的上司。

而林海到了都察院,可把荣府上下高兴坏了。

黛玉从荣府回来就跟苏卉念叨,“我舅舅们都有点酸呢……打量我娘瞧不出?前几日回去,我大舅二舅还问我爹娘怎么个打算。”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

林海刚回京的时候,贾赦和贾政兄弟话里话外没准儿还有想帮衬林海寻个缺的意思,毕竟林海帮了贾赦——贾赦上过自辩的折子,罚了俸禄,治家不严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

苏卉就笑道:“他们许是想亲近亲近。只是高高在上惯了,让他们放下架子只怕不自在。”

黛玉想了想,才道,“也是在理。”

送走黛玉的当晚,苏卉要给贾琏上课。初见贾琏,苏卉多少有点惊讶:翩翩佳公子啊。

原著里说他见了美色就有想法,香的臭的都要往屋里拉……这个完全看不出来,苏卉光能看出他心情不怎么样就是。

学生档案的状态里写得明白:他刚跟凤姐儿掐了一架,目前夫妻分居中……

作者有话要说:状态还行,明天开始补欠账……

第十二章

贾琏发现自己身处何方,尤其是周遭环境后,顿感无力。

瞧瞧吧,书案,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圈椅,以及书案之前凭空挂着的黑色板子——一望便知,这板子上面可以写写画画或者贴些什么……

这越看越像学堂,亦或是考场的布置,贾琏实在无话可说:他并不太懂梦里的自己。

明明他最怵头学堂和考场!

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周遭的模样正应对着他这颗急切地想要出人头地的心。

如果他已然出人头地,他媳妇断然不会那样说他,但……也该是梦到校场才更为合适吧。

然而正是这套书案圈椅加黑板的布置,奇迹般地让贾琏那股子怒火散去大半。须知在被传送到课堂之前,他正气得辗转反侧呢。

不然一个正处于狂怒状态的纨绔公子见到个白衣美人,天知道他脑袋一热会说出些什么来。

当苏卉出现的时候,贾琏已经比较平和,所以她对贾琏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

话说苏卉升级后,闲着没事还仔细观察过她一直使用的“模板”:学生眼里的她,属于美得没有侵略性,十分可亲,比较容易搏得信任的长相,除了美得不高冷这一点之外,居然还自带些许仙气。

就在那个时候,苏卉才从小灵灵口中得知,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有魅力满点的隐藏属性。

这个魅力满点可不是说谁见到她,都会爱上她,而是让对方更倾向于说出心里话的那种魅力。

所以苏卉站到贾琏的对面,贾琏端详了苏卉片刻,内心怎么想另说,但他的确是毫无银邪之意。

苏卉笑了笑,弄了把椅子坐在贾琏对面,“夫妻不和?”

贾琏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你会看相不成?”

甭管男女,心平气和的时候,面对美人总会比较有耐心。

“不会。”苏卉摇了摇头,“你是荣国府长房嫡子,你同母兄早已夭折,若无意外,你要袭爵。不过你家的爵位……甚至你家隔壁宁府的爵位,现在只剩了个空架子,只有个还算好听的品级罢了。”

苏卉说到这里,贾琏面色依旧: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太好,但就此翻脸还真不至于。

这一点苏卉挺欣赏:气量暂且不提,她在课堂上接触过的贾家人,从元春、贾蓉再到贾琏,都有个共同的优点,不太玻璃心。

贾琏心情有点微妙:甭管这女人从哪儿来的,她说的都是实情。自打祖父去世,家里……越发爱自欺欺人,但这又如何,他总归是没什么办法的。

他在迎娶凤姐儿之前,家里前前后后给他花了小一万的银子,给他捐了个五品同知,如今他依旧是同知,这个缺说什么都补不上,哪怕他娶了一品大员的侄女。

然而他最为恼恨的地方就是如此。

他媳妇平日里常以娘家为荣——这本没什么,但是包揽诉讼时她用荣府的名头,好处她自己收着。

当祖母命她闭门自省的时候,她固然老实遵从,偏偏恰逢王子腾王大人正好升任九省巡检,许是有了底气,回房后凤姐儿便因为恼火而出言不逊,竟说娘娘封妃也有她伯父的功劳。

这话彻底惹恼了他。

想起前几天王家来了女眷探望过二婶与他媳妇,贾琏自觉该谨慎些,便把凤姐儿这话告诉了堂兄贾珠。

后来再听嫂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娘娘也知道了。

若是一味忍气吞声那也不是娘娘了,如今已成女官的抱琴奉贵妃旨意回了荣国府,好生跟他媳妇说道了一回。

他媳妇自然不会对抱琴如何,甚至只能听着而一句话都不敢回,但抱琴回宫,他媳妇翻脸就跟他吵了起来。

他媳妇纯粹是恼羞成怒,但说的那些话实在很扎他的心。

贾琏从面无表情到神情略显落寞……苏卉不想知道这位公子哥经历了怎么一番心里斗争,她就想试探一下贾琏是不是也受他老子和他叔叔影响,只贪图享乐,现在已然破罐破摔。

因为贾琏的课程主题可是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光宗耀祖。

苏卉笑了笑,“你家因军功封公,你想出头必是要走你曾祖和你祖父的路。”

这话贾琏认同得很,他苦笑一声,“我哪是做学问走科举之路的料儿?家里还有个堂兄在呢。”

苏卉就问:“你可甘心?愿意一直做你家的大管家?”

愿意才有鬼啊!

贾琏才二十出头,正是满腔雄心壮志的时候。

小时候他爷爷还在,那时也是他家最为显赫的时候,很是体会过最最顶尖的衙内滋味。

苏卉又道:“你为个空头爵位甘心为家族跑腿儿?坐视堂兄功成名就?你老子是一品将军,你珍大哥哥是三品将军,你二叔虽是工部官员,可如今哪位能~日~日~上朝?”今上勤于政事,每日一朝。

贾琏闻言神色微变。

苏卉在贾琏眼前的桌面上轻轻拍了拍,“跟我学武功吧?从军是你最好选也最容易成事的路了。你侄儿蓉哥儿遇了大机缘,未必你就不成。”

珠大哥和蓉哥儿……

贾琏心中羡慕,却不得明说。也正是这两位渐有朝阳之相,把他比得……不成样子,他才会被他媳妇追着骂:骂他没本事没志气。

只是蓉哥儿的那场机缘,其实自家人都知之不详!

贾琏猛地盯住苏卉。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无法把这份“梦中经历”告诉他人,不过这种程度的“明示”,显然并不犯规。

苏卉“嘘”了一声,“只要你不怕吃苦。”

经过简单的测试,苏卉得以确认:贾蓉在箭术上颇有天分,而贾琏则比较擅长用刀。

教室秒变校场,欣赏过贾琏一脸懵逼的表情包后,苏卉就被这位红楼里著名的公子哥儿手持长刀,大开大合的身姿帅了一脸。

她教过的贾蓉和贺启楼年纪算起来一个大约刚刚高中毕业,一个还没上初中,哪怕容色再好,也敌不过贾琏这个真正~成~年帅哥的魅力。

更别忘了还有这么句话,认真的男人最美丽。总之就是苏卉对贾琏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依样画葫芦,贾琏先跟着苏卉练了一套保健操,随后就是跟着苏卉练刀。

即使是在梦里,彻底活动了一回,贾琏还是神清气爽。人心情一好,就愿意多说几句。

贾琏扶着墙边喘息,“我要是厚着脸皮去求蓉哥儿,让他帮我在军中寻个缺……可还妥当?”

苏卉道:“比你央求你媳妇她伯父妥当。”既然贾琏问到了她,她也就顺嘴提醒一句,“你媳妇她伯父那官职,威风有实权有,得罪人也海了去了。你老子和你叔叔兄弟两个看似清高,实则跟王子腾几次示好,甚至渐生投靠之心,只是因为国公府门第,再加上宫里的贵妃让他们不好太轻易低头‘就范’罢了。不过他们的心即便都偏过去了,依旧觉着王子腾这些日子行事很不妥当。”

说着苏卉把她手里的长刀入鞘,比了一根手指出来,“你放心,为了服众做表率,王子腾的‘第一刀’必要对着曾经的自己人。我猜过些日子,你祖父的旧部你家的老交情会写信来跟你老子和叔叔抱怨。”

贾琏累到不行,此时干脆半边身子贴在墙上,结果……越听心越累。

昔日宁荣两位国公连带着史王薛三家,其实都以北静王府为主。

现在北静王府行事越发低调,王子腾不仅想取代宁荣两府,更有胜过北静王府的野心。

苏卉觉得……王子腾的目标没准儿就是北静王府:北静王能混个异姓王,他王子腾为什么都不行?

此时贾琏跟苏卉竟然完全想到一起去了,然后他就惊了:什么时候才会封异姓王?一般的从龙之功都捞不到个异姓王!

于是这一课上的……让贾琏喜忧参半。

感觉时间差不多,苏卉打算走人,他连忙问,“还能再见?”

苏卉应道:“能啊。”心说别忘给好评你就能再次见到我,她挥了挥手,“五天后见。”

梦里活动了个爽,苏卉必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吃饱喝足坐进老爸的书房,苏卉可以“堂而皇之”地放空自己的时候,她才从系统里看到贾琏的补课费,五十块。

这就有点厉害了。教贾蓉和贾琏似乎系统都有补贴,这很难不让苏卉多想。

“这补贴从哪儿来的?”

小灵灵扑到苏卉怀里,一本正经道,“这个世界不怎么唯物哟。”

有个为人师表系统上身,你跟我谈唯物……苏卉搓着小灵灵的毛爪子,“你不就是想说这个世界出现神神鬼鬼我也不要太惊讶吗?”

红楼原著也不太唯物,抛开宝黛“犀利”的前世不提,那一僧一道,甚至那位马道婆可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是呀。”小灵灵甩了甩尾巴,“我想说人家祖宗有灵啊,补贴大半都是从这里来,你教好他们的子孙,他们必有回报。教化可是有功德的,不管是何方神圣,但凡有些真本事,都不会对功德之人出手呀。”

“不就是护身符吗?”苏卉笑了,“系统挺贴心的,我知道。”她想了想,又道,“不用多说,我也能猜到这辈子的爹妈虽然逃脱了那一场的意外,但他们两个也都不是什么长寿之人。现在我爸年纪轻轻就点了工部侍郎,”对比一下五十多岁的贾政,苏泰和那是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按照正常流程,工部侍郎任满又要外任,想要更进一步,就不能贪图安逸。为了前程总要拼一拼的,这一拼就免不了伤身……我能想得到,教课赚来的点数大半都要花在爹妈身上。”

“你的预感很对。”小灵灵蹭了蹭苏卉,“你爸和林黛玉他爸都想入阁呢。”

显而易见,小灵灵比我想象得知道的还多。于是苏卉又问:“对了,朝堂上的事儿我能查询吗?”

小灵灵应道:“氪金可查。”

“好吧,听着就童叟无欺。”苏卉看了眼余额,立即信心满满,“还有推荐的学生吗?”

“稍等。我查查。”小灵灵爪子一挥,“李纨你愿意教吗?她的课时费也就二十块上下。现在丈夫病倒了,她正守着丈夫哭,心灵脆弱期间比较容易忽悠。而且教她比较速成,适合你赶紧捞一笔。”

贺启楼、贾琏和贾蓉……这三个一看就是长期事业。苏卉应道:“晚上就教她吧,争取三课时圆满收工。”

“她的任务也蛮简单,教她点药理和药膳就行。”

苏卉一听就能猜个七八分,“那授课目标就是不当寡妇之类的了?”

小灵灵眯了眼睛,“你最棒了!”

话说苏泰和就任工部侍郎,自然要跟上司同僚们……吃上几顿,也免不了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

因为圣旨来得太快,苏泰和也没做太多准备,导致师爷数目都不够……不得不请孩子们的老师翁先生临时搭把手。

所以这几天苏卉她们都在自习当中,好在无官一身轻带着老妻出门云游的祖父听说儿子忙得不可开交,让长随带信儿说他们不日即归,这才让苏泰和与汪桐语夫妇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苏卉的祖父祖母还没回京,她的舅舅汪槿和一家子先回来了——这位也是任满回京。

话说苏卉已故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只有一子一女:汪槿和与汪桐语兄妹两个年纪差了八岁,始终感情深厚。

苏卉从没见过舅舅,但是信写得不少,每逢年节她更会收到舅舅专门送给她的礼物——明显比其余兄弟姐妹都贵重的礼物。

知道哥哥回京汪桐语开心坏了,听说哥哥已然面君回了家,她都不愿意等,立时要拉着儿女到哥哥家里瞧瞧去。

亲妈有令,自是不得不从。

苏卉正让丫头们梳着头,小灵灵忽然出声提醒她,“有惊喜哟。”

到了舅舅家,一见着舅舅,苏卉立时明白了这是何等的“惊喜”:她舅舅是个美髯大叔,眼睛超美,然而……此时瘦得都嘬了腮。

苏卉她舅汪槿和这些年一直在西南打转,吃了不少苦,功绩固然不小——这次保准要升二品,但说真的他这副样子,只怕圣上看了都有些心惊。

苏卉此时问向小灵灵,“不知道我是不是自恋,如果没有我,我舅舅是不是活不到今天?”

小灵灵的答案永远简单直接,“对极了。他一直都在坚持用你兑换出来的那个药方。”

正好,汪槿和此时冲着苏卉招手,“宝儿过来。”

苏卉凑上前去,先攥了下她舅舅的手腕,“舅舅!你的手腕我都抓得住。”

汪桐语此时眼眶里的眼泪欲掉不掉,“瞧瞧,宝儿都心疼你了。”

汪槿和之妻,苏卉的舅妈许夫人直接抹了泪,“要不是宝儿寻到了那个神方,老爷……”说到这里她也哽咽上了。

许夫人一哭,她与汪槿和所出的小儿子见状直接侧过脸来,拉住母亲的手,眼眶微红。

而许夫人两个年纪大些的儿子则对望一眼,连忙开解,“姑母和妹妹都在呢……”

许夫人深吸口气,“是这个理,还没向宝儿正经道谢呢。”

苏卉与她瘦得风吹吹人未必倒但袖子怕是要糊脸的舅舅面面相觑,还是汪槿和道,“一家子难得见面,你们光剩哭了……”说着他还摩挲了下苏卉的脸蛋。

听着她舅舅舅妈跟她娘聊起家常之后就是人文风土,苏卉在脑子里点开了系统商城慢慢翻看。

商城里就有直接延寿的道具,这东西作用极其霸道,四位数的价格自然配得起它的效果……苏卉再教十个学生也只能望之兴叹。

她挑来选去,也只能继续选固本培元的神方。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相当便宜的药方,但是有一味药材必须一直从系统中购买;直接选择高价药方,药方中的所有药材都能在系统之外找齐。

前者总花销比后者多不说,每次拿出药材恐怕都得琢磨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所以苏卉自然选择了后者。

一口气花掉一百二十快,苏卉安心之余又了悟稍许,“这个药方还能二次利用吗?”

小灵灵道:“肯定有用处啊。但是目前为止,除了你舅舅,跟你相关的那些人还都用不上。”

这话苏卉听得好舒心,“在这个时代,我又不指望家人朋友都能活个~八~九~十,但至少活过六十……总不过分吧。”

她舅舅现在还不到五十呢。

想到这里,苏卉找舅妈要来笔墨纸砚,随后就把这个神方抄了下来。

汪槿和与许夫人夫妻,再加上汪桐语,全都粗通医理。

三人看了半天方子,都没吭声。直到汪槿和收起方子,捋着胡须打量着苏卉:外甥女实在是越看越喜欢。

“家里竟出了个女神医?”

幸亏舅舅舅妈早就被“神童苏卉”的神奇事迹洗脑了好多年,不然只会更好奇……反正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哄。

苏卉倒也不好居功,“家里有好些医书,这是其中一个略有些残缺的方子……”

苏卉这么解释,舅舅他们听进去多少她也管不了。

晚上归家,汪桐语拉住丈夫苏泰和又是一阵嘀嘀咕咕。最后夫妻俩竟然跑到家中摆放牌位的地方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当然,亲妈比较神道,亲爹主要是去作陪的。

苏卉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见书案上放着封信——这笔迹一瞧便知是黛玉。

信上黛玉说她珠表哥病了,用了那个药方似乎也不好,虽然舅舅家请得着太医,但她还是想问问苏卉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么,坚信她是神医的还真不止一个。

字里行间能感觉得到黛玉对贾珠观感颇佳。

苏卉心说黛玉你不用急了:晚上我直接教你嫂子就行。

然而刷出学生的资料,苏卉一看,险些喷了:贾珠这是得罪谁了?这病在这个时代……用粗俗些的说法就是……泥巴掉~裤~裆。

肾亏,险有~脱~阳之兆。系统后面的括号及时给出了真相:中毒兼诅咒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同一时间最多五六个学生,多余的会结业掉啦。

第十三章

作为开启“氪金就能知道一切”新功能的正式教师,苏卉很乐意花点小钱尝试一下。比如贾珠的中毒的来龙去脉,想从系统中得到反馈只要一块钱。

简直经济实惠!

苏卉交了钱,系统就在她眼前刷出一大堆文字,她直接看到笑出声来:居然是食物中毒!

贾珠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算好,搁在旁人身上可能也就是个消化不良,到他这里就得躺一躺吐一吐。

不过他这个食物中毒听着唬人,实在要不了命:不要太医,来个擅长调养的老大夫就能给他治得好好的。但诅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追查的诅咒的真相,需要五块钱。五块钱就五块钱呗。苏卉把钱一交,眼前再次刷出一大片文字。

这个……贾珠纯粹是代人受过。

“画个圈圈诅咒你”说得轻巧,实际上稍微一想就知道,抛开奇奇怪怪的用具和步骤手法,肯定也需要施法者付出一定代价。

按照系统提供的常识来看,哪怕诅咒一个凡人都很不容易,更别提善人、恶人以及贵人了。

善人因为身带功德,恶人是因为身有煞气或者恶事行得不多没有耗尽气运,贵人则是因为有祖宗余荫,想诅咒这样的人物,须得先把他们身上的功德煞气气运以及余荫消耗掉,才能咒出些效果来。

而这次贾珠中招,跟赵姨娘也没关系,纯是王熙凤惹来的麻烦。

凤姐儿包揽诉讼害死人命,苦主势单力薄,不能把荣国府怎么样,却敢孤注一掷,不惜代价让荣府好生痛上一痛。

因为凤姐儿行事,用的是贾琏的帖子,苦主就把荣国府恨上了:花了大笔银子,请了高人……说咒就咒上了。

荣国府的祖宗余荫还剩下多少,不言自明。而这一大家子里所有男性成员之中,就贾珠身体最弱。

偏巧这会儿他还食物中毒,干脆中招倒下。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不会由什么性命之忧,只要对症下药。

上课前了解过背景资料,面对李纨的时候,苏卉就更信心十足。

守着丈夫伺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时刻心绪不宁,半睡半醒之间被拉进课堂,李纨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呢。

说实话,苏卉对李纨印象很一般:这位珠大嫂子未免太爱“各扫门前雪”了。

不过考虑到她的处境和立场,倒也情有可原,但依照那首晚韶华里“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以及判词和曲子里提到的“枉做笑谈”和“虚名儿”,她在荣府败落后似乎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固然荣府绝大多人都活该,但巧姐儿等小姑娘,苏卉觉得她要是李纨,必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上一把的。

毕竟在红楼里,好人未必一定有好报,但是恶人总是必有恶报的。

苏卉静等李纨抹干净泪水,才道,“你该寻个高人瞧瞧你家老爷。”

李纨此时正是手足无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然而眼前的女子瞧着便温柔可亲……她正琢磨究竟如何开口询问,就被这么一句话生生钉在了原地。

苏卉笑了笑,“我说得准不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轻飘飘地一拂袖,实则是点击下课按钮,把李纨送了回去。

李纨几乎是瞬间惊醒——为了照顾丈夫方便,她就睡在了丈夫身边,她这一猛地坐起,一直就没睡着的贾珠自然要开口问询。

话说贾珠与李纨夫妻琴瑟甚笃,才子与才女自是有的话说。然而李纨正要跟贾珠说起这离奇的梦境,猛地发觉……她竟张不开嘴!

想起那女子提醒她,让她寻个高人来给大爷瞧瞧……李纨想了想,便试着开口,“大爷,你这病来得蹊跷,王太医瞧过也是语焉不详……不如请个大师来看看?”

只要不提刚刚的梦境,她就能如常言语。

贾珠不信这些,只是看着妻子泪痕未干,消瘦了不少的小脸,拒绝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他从枕边拿了块帕子,给媳妇儿擦了擦脸,“也好。”

省得你胡思乱想也成啊。

李纨在梦中擦了泪,梦外脸上的泪痕可还在呢——从梦中惊醒后她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此时她也破涕为笑,“明儿我打发人出门打听。”

贾珠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着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

他虽然说不上久病成医,却也通些医理,自觉病得不重,但就是怎么着都不肯好。

身子也始终都不自在,似乎哪里都痛,真正用手按过去,却又不痛了,还动不动要昏睡一阵子,偏偏只要醒着脑子便很是清醒……他虽然不信鬼神,却也不至于毫无敬意。

夫妻俩商量好,李纨便贴在贾珠的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李纨瞧着丈夫还好,她多少安心了些。伺候着丈夫梳洗,又看着他用了半碗粥,自己也草草用过早饭,李纨便带着丫头往王夫人院子去了。

王夫人这阵子心里也很不自在:凤姐儿这通折腾,闹得她在婆婆丈夫以及儿女跟前,里外都不是人。

于是她便更不爱四处走动,每日里见过婆婆就回房就念起经来。

这会儿王夫人刚刚摊开一本经书,金钏儿便来报:珠大奶奶来了。

珠哥儿媳妇一直伺候着珠哥儿,婆母亲口免了她每日请安。

王夫人平素事儿再多,也不会在儿媳妇伺候病中儿子的时候乱使绊子——珠哥儿媳妇又向来省事,此来显是有话要说。

王夫人忙叫金钏儿她们把人请进门来。

李纨见礼后,便坐在王夫人下手,先说昨晚贾珠并无大碍,其实也是不好也不坏,之后提起自己总觉着大爷这场病来得蹊跷,想着是不是请个高人来府上瞧一瞧。

说来也挺有意思,王夫人跟她长子贾珠相反,信鬼神却不敬鬼神。

但无论如何,儿媳妇这话总归撩动了她另一番心事。

她见识不多,却也不至于真瞎:她想要诰命夫人加身,在娘家嫂子跟前扬眉吐气,指望不了十几年都不曾挪窝儿的丈夫,但她能指望儿子和女儿!

因此她觉着哪怕不能治病,能除除晦气,顺便让那世外高人给儿子们再相一相,总是妥当的。

于是她果断应了。

要给珠哥儿除晦气,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当然是不成的……王夫人可不觉得马道婆多有本事,她坐着思量了一番,便拉着李纨一起去央求贾母。

贾母经得事儿多,也觉着安个心也好,于是便许了儿媳妇与孙媳妇。她亲自打发人去寻昔日国公爷的替身张道士。

张道士实在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精,知晓贾母为了贾珠请他寻个有真本事的出家人,他倒也没辜负贾母的期望,三日后果然回信一封……

然而这个时候贾珠已然昏迷不醒了。

荣府二房急得不得了,李纨以泪洗面不提,贾母也险些病倒。

此时张道士的小徒弟送信过来,贾母还没说什么,王夫人却是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连忙叫贾琏赶紧按照书信所说,到京郊请高人速来府上。

贾政瞧着王夫人状似癫狂,立时冷了脸,“还不来人扶住你们太太!”

贾母却觉得很不对劲儿,她这个儿媳妇跟往常不大一样。而且珠哥儿不太好,旁人都心焦得不得了,老二家的出声要请人来,琏哥儿都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偏生二儿子他……

她知道儿子不是不心焦:毕竟珠哥儿是他的亲儿子,但是心焦之余总是把府里的脸面摆在前头!

他定是怕为此再挨上一本。

贾母直接对贾政怒道:“太医们没法子,自是要请有法子的人来!”她转向孙儿贾琏,“你去请吧。”

贾琏抬脚就走——自从隔几日就要在梦中上学,他就坚定了鬼神之说。太医们都说不出所以然来的病,只怕当真不是什么“病”。

老太太发话,贾政自是无可奈何。

而王夫人也忽然就冷静下来……她倒也不说话,只是垂泪不已。

就在这个当口,贾敏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贾敏不大看得上宝玉,却挺疼贾珠的,听说侄儿病重,焉有不带着上好药材前来探望的道理?

带着一双儿女踏入贾母的屋子,贾敏先扫了眼面带忧色的大哥,再看看青着脸的二哥,便径直坐到贾母的手边,轻声劝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哥儿许是有此一劫,往后自会越加顺遂。”

贾赦跟弟弟贾政的确不大亲厚,但再不亲厚,他也不至于乐见一个出挑侄子英年早逝。

毕竟他是个爷们,固然也会泛酸,总不似邢夫人与王夫人那般整日里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想着胜过妯娌一家子就好,而是盼望府里兴盛人才辈出。

贾政则是在担忧:担心儿子真地一命呜呼,也担心侄儿带人出门请高人入府,被御史抓住把柄再参一本……府里难看,娘娘那边只怕更要难过。

见母亲劝解外祖母还得好一会儿,黛玉便拉着弟弟到暖阁里跟表哥表妹们说话。

黛玉不曾暂住荣国府,因此宝玉与三春依旧住在贾母这里,而贾珠的院子更是紧挨着贾母的院子。

此时贾珠病重,说病……似乎也不太对。

宝玉他们几个固然心焦,却也没一个能亲自过去瞧瞧——大人们怕他们过了病气。

黛玉有爹疼有娘爱,自然敢说更敢做。

前阵子她瞧过表哥宝玉的那块宝玉,对上面那几行字印象深刻,又得知大表哥贾珠的情况似病也不似病,她也是心中一动——贾敏这位三品淑人姑奶奶在娘家可不缺耳……

黛玉特地从表哥手里要过通灵宝玉,又再次细瞧了瞧,只觉得柔光闪烁……的确并不寻常。

于是她指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三行篆文,“试过没有?”

宝玉哪里听不懂黛玉的意思?他望着面带期待之色的黛玉,把心一横,“这就试试去。”

黛玉撺掇了表哥,自然不能躲在他身后,于是也要跟着宝玉一起过去看望大表哥。宝玉和黛玉都要去,探春也要跟着,于是三春便都紧紧跟了上来……

到了贾珠的院子,踏进大门,他们几个果然被贾珠房里的大丫头拦在了正房门口。

话说诅咒必然有个逐渐加深的过程,李纨被拉走上课的时候,贾珠在太医们看来还只是中毒加肾亏……

但凡中毒总免不掉伤肾,太医们按部就班地诊治开药,贾珠也老老实实地吃药修养,然而光吃药必定“不对症”,今时今日的贾珠不仅昏迷还彻底……显出一副~脱~阳~之兆。

太医们在此之前就明说贾珠这病看着蹊跷,如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说束手无策,却也只能凑在一处好生商量一番:这病来得好生厉害!

说老实话,这诅咒落在贾赦贾政哪一位身上,闹起来都够荣府颜面扫地的;落在贾珠身上,莫说荣府上下,只说认得贾珠的人,包括太医们在内,听说后心里必是觉着珠哥儿是为人所害。

太医们这边没什么好法子,李纨……泪都快哭干了:大爷自打中举回京,便鲜少出门应酬,多在家中读书,闲来无事也会教导下弟妹子侄——大爷晚上可都是歇在她的身边!大爷这样子若是让旁人见了,只怕百口莫辩!

偏在此时碧月又跑来禀报说,宝二爷并表姑娘以及三位姑娘过来探望大爷,如今正等在门外……李纨腾地起身,走出门外见到宝玉他们几个,也不再客套,“你们珠大哥哥还不曾醒……”

黛玉心知珠大嫂子轻易不会让他们见到珠大哥哥,于是她给了宝玉一个眼色。

宝玉果断上前,取了颈上通灵宝玉,“嫂子且看。”

李纨瞥见通灵宝玉上那几行篆字立时动摇了一下:她现在就是疾病乱投医!

想起宝玉生就异象,她心中升起几分侥幸:万一……呢。大爷如今难看就难看吧,横竖是自家兄弟,不怕丢丑……只要姑娘们别跟着进内室便是。

贾珠作为二房长子,院子不小屋子更不少:太医们在贾珠的书房里商议着下一步如何用药。

李纨在亲自为弟妹引路时,黛玉忽然问道,“大嫂子,太医们觉得哪里不对?”

李纨一点也不稀奇大爷的这位表妹消息灵通,“太医说是脉象与症状不符,不仅棘手也万分诡异。”

想起母亲让她多跟珠大哥哥亲近,黛玉便来了回心直口快,“兴许压根不是病呢。”她看了眼宝玉与三春,“谁知道是不是碍了哪一位的眼。”贾敏教导儿女素来尽心,请了先生教女儿四书,回头她还给女儿讲史……黛玉心眼很是够用了。

李纨这些日子压根没断了胡思乱想,闻言立时道,“我也这样想!”

其实包括宝玉在内,大家都这么想:若真是娘娘引来的官司,委实抱怨不得。如今谁都知道贾贵妃甚是得宠。

大爷二十出头便中了举,又才貌出众,宫中更有贵妃亲妹……长着眼睛的都知道大爷前程远大。现在算计了总比以后再下手轻省许多。

李纨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三春之中迎春有些呆,探春惜春年纪小,没听出大嫂子李纨的未尽之意,黛玉琢磨了一下,再看看大嫂子的神色,心里也就明白了。

却说宝玉倒没多想——有亲哥哥在,长辈对他没有太多期许,他也没那么叛逆,姐妹们都等在外间,他没那么多忌讳,攥着自己的玉踏进内间。

然后那味道……差点没把宝玉顶个跟头,不是“那种”味道,而是闻着像半烂未烂……

苏卉听到这里,便撑起下巴,及时插嘴,“然后呢?”

黛玉一皱眉,“这都是我那二表哥跟我说的。他把他那块宝玉挨近珠大哥哥,大哥哥立时眉头松了几分。”

有黛玉这个耳报神就不用再氪金了解荣府动向……省点儿是点嘛。

苏卉继续问,“后来呢?”她得适时插嘴,好保证黛玉一直因为有问有答而不停说下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琏二哥哥领回了位出家人。我听宝二哥说,瞧过通灵宝玉后,那位老人家站在珠大哥哥床前念了段儿经文,就出了珠大哥哥的院子……之后还跟我外祖母和舅舅们说,我珠大哥哥纯是代人受过。”

苏卉笑了:听到这里,她就知道荣府请到的那位出家人是个真高人。

其实她自从多了李纨这个学生,系统里李纨的学生信息界面上也多了个选项,就是帮助贾珠“一键”清除诅咒,需要花费……三块钱。

没错,就是三块钱,别忘了追查贾珠诅咒来龙去脉却需要五块钱!

不管三块还是五块,苏卉都想好了,如果荣府没选对法子治好贾珠,她也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贾珠一解痛苦。

不是为了李纨,而是看在元春和贾琏面子上。相处这么久,为这两个学生多花三块钱苏卉很是乐意……而且她不是小瞧贾琏,论心计贾琏真心比不过贾珠。

关键是贾珠实在是个明白人,他绝不会像他那个亲妈一样:整日里还在琢磨把大房的爵位夺过来,好为儿子的仕途增光彩。

所以有贾珠在家,贾琏在外从军会轻松许多,至少没那么多人给他拖后腿了。

苏卉故作好奇之色,“代谁受过提了没?”

黛玉垮了脸,“没提呢。外祖母舅舅他们也不敢多问,这样的高人谁肯得罪?老人家在离府之前,我珠大哥哥就醒了啊,彻底清醒。我二舅母当时泪流满面,大嫂子跪谢的心思都有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半边脸,“老人家还说这一劫过去,往后便是一片坦途。后来珠大哥哥听宝二哥说,拿通灵宝玉到他床前是我的主意,珠大哥哥当着我娘的面儿特地谢过我。”

苏卉轻轻推了黛玉一下,“这不挺好?一切圆满。”

“话虽如此,”黛玉叹息道,“说咒就咒,岂不要人人自危!我娘带我们回家,脸色就不大好看,晚上拉着我爹嘀咕了好久呢。”

想咒就咒这世界真就乱套了。

苦主要报复荣府,在某种程度上说咒也咒得理直气壮,加上贾珠刚好体弱,他就成了荣府唯一的那个倒霉蛋。

苏卉就笑,意有所指道,“这事儿,要我说也是你外祖家理亏。横竖你珠大哥哥这场病闹得人仰马翻,过不几日必然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娘娘知道了,怕是要请国师帮忙,再过几日你外祖家必会迎来国师门下高人来帮他们解惑呢。”

其实本朝国师的本事并不亚于那一僧一道——从天上下来的人物,国师他一概不虚。

早早算出宝玉的根脚,国师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两任帝王。

不然生带异象还传得广为人知的宝玉哪里能活到现在?未免太小瞧皇帝的疑心病与心狠手辣了。

花了一块钱,苏卉就知道了这段往事,也知道宝玉不管上不上进,其实都没啥事儿。

大约是因为贾珠活得好好的,贾母王夫人固然依旧溺爱宝玉,却不肯放松宝玉的学业与规矩,贾珠闲来无事也会照看弟妹。

所以现在宝玉免不掉些许纨绔习气,比如中二,比如爱往女孩儿堆儿里扎,却有个标杆一样的亲哥哥在,自然比原著里形容的靠谱也正直多了。

这样的宝玉与爹娘俱在的黛玉……依旧一见如故,特别合得来。

苏卉刚想到这里,就听黛玉小声道,“宝二哥后来还跟我说,他都没想过他那块玉上刻的是真的,他一直以为纯是几句吉祥话儿。”顿了顿,她又兴奋道,“照你这么说,国师过几日就要特地出面……我叫我娘到时候再到外祖家。”

这种热闹可不能缺席!

苏卉看了黛玉老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黛玉!

黛玉毫不退缩地回瞪,“你不想听我回来跟你念叨吗?”

苏卉毫不犹豫道:“想!”

两个漂亮姑娘立时笑作一团。

果然一如苏卉所言,就在贾珠安然下床后,国师派了首徒前往荣国府。

当日,黛玉果然跟着母亲到荣国府做客……实则就是去听热闹。

也就在这一天,苏卉的祖父祖母终于回京——苏卉祖母因为急着赶路,还在半路上病了几日,欲速则不达,这一病又耽误了好几日。

却说祖父祖母回家,等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一一见礼后,苏卉的祖母一下子把苏卉抱在怀里,“我的心肝儿,还记得祖母长什么样子?”

祖父苏老爷子轻咳一声,“都不问问我吗?”

咳咳,在这个时代,身边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却并不为此遗憾,苏老爷子的性子必然挺“不拘一格”,而能和这样的苏老爷子过一辈子仍旧鹣鲽情深的苏老太太脾气秉性也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官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祖父与父亲两地为官多年,却也不至于十多年见不到一面。

不过苏卉上次见到祖父祖母已是四年前了。

苏卉又不是真小姑娘,哪能不记得祖父祖母的长相。这个时候说大实话未免无趣,苏卉就让丫头把她给祖父祖母画的画像拿了过来。

苏卉画画的天赋很一般,但架不住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太少,不得不天然宅的结果就是不停看书练字以及练画,于是天赋再怎么一般也颇为像样。

顺带一提,她毫无音乐天赋,面对自家珍藏数代价值连城的古琴,她几次拨弄,居然就逼得溺爱她得几乎有点不分是非的爹妈直言道,“宝儿咱们算了吧……”

宝儿在书画上天赋惊人,但琴……还是别提了吧——苏泰和给爹妈的信上早就多次申明这一点。

既然乖孙女儿要拿画像,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满心期待,接过来一瞧,全都笑了。

在京城里,来自欧洲的传教士可不鲜见,油画画风在权贵人家之中也消化良好。苏卉为了保险,画像基本还是按照郎世宁的风格来,祖父祖母一看可不喜欢得不得了。

晚饭后,苏老爷子跟儿子,苏老太太跟儿媳妇各自说着体己话。

先说苏老太太这边:苏老太太当年嫁进门来,也是连生两个儿子,不到五岁就都没了。

当年苏老太太的婆婆劝慰安抚了她许久,也没弄什么通房侧室来碍她的眼。

偏偏苏老太太没撑住,给丈夫挑了个通房,只不过那个通房肚子不大争气,反而是苏老太太没几年就生下了苏泰和并养大了这个儿子。

苏老太太为此伺候婆婆始终真心,到了她有了儿媳妇,儿媳妇跟她一模一样,两个儿子全没站住,苏老太太当时跟苏老爷子在西南任上,便连续写了好几封信安慰儿媳妇:只说好事多磨,养好身子儿女自会到来,通房侧室也是提都没提。

不过当时情况特殊,苏泰和上峰的靠山与苏泰和的座师有仇怨,那几年里上峰的妻妾竟没少挤兑汪桐语,更是几次示意手下暗算苏泰和,还试着往苏泰和家里塞人。

这位上峰自己的院子里扬州瘦马足足二十个……汪桐语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当时心绪不宁至极:刚死了儿子,亲哥哥也不在身边,哪怕为了耳根子清净点,也要赶紧弄个通房塞给丈夫。

结果汪桐语果然给丈夫塞了人,这塞来的人也就是方姨娘,苏泰和一举得男后就不怎么把这个妾室太放在心上。

苏卉也是穿来有些年头才知道爹妈当年差点就同床异梦了。倒是现在,有了她们兄弟几个,父母反倒越发如胶似漆。

顺带一提,苏泰和当年的那位上峰在五年前才五十出头的时候就不得不致仕回乡。

却说汪桐语当着婆婆的面儿,言简意赅,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一遍,谈到宝儿她这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孙儿的神异之处苏老太太早就从家信里有所了解,然而书面文字终究敌不过言语。

苏老太太听完半晌没言语,直到儿媳妇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媳妇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宝儿是个福星,这种事儿只怕瞒不住……你总不能把她一直圈在家里。”

汪桐语低声道:“母亲,宝儿过年可就十二了。”

公公虽然致仕了,但故交仍在朝堂上,因为急流勇退退得很合圣上心意,圣上自然也要记上这份人情。

至于婆婆苏老太太……她不是宗女,但她有个郡主娘!

公公婆婆在皇家面前颇得脸面,是那种说话算数的宗室王爷们乃至于圣上都得听一听的脸面,所以汪桐语有底气不让宝贝闺女高嫁。

宝儿这份神异若是让皇家知晓,只怕逃不脱!齐大非偶这话传了多少年?汪桐语真心不想闺女受这份罪。

话说入宫待选可不一定都会伺候圣上,嫁给皇子,也有不少姑娘会让圣上指婚给宗室王爷以及王爷们的儿子——当然,爵位不够高,在圣上面前不得脸面,也没资格请圣上指婚就是。

现在想入宫待选就两种法子:达到条件,自己报名,或者帝后皇室宗亲看中某家女孩子特地请人家报名待选……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后者更为金贵。汪桐语偏偏就想请婆婆出手绝了后一条路。

至于苏老太太愿不愿意……

儿媳妇的意思,苏老太太听得再明白不过,她老人家也无比支持儿媳妇:他们苏家又不用卖女求荣!

苏老太太偏头笑了,在儿媳妇额头一戳,“你啊……咱们宝儿的本事若是传扬出去,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依宝儿的性子,还是让她接着天真烂漫得好。”

这就是答应了。汪桐语相当满意,“母亲最好了。”这说法都是她跟宝儿学的……虽然有点幼稚但管用啊。

苏老太太笑得更欢,“好好好。”

这边婆媳相谈甚欢,那边苏老爷子跟儿子聊得也很好——父子俩说了一会儿朝堂上的动静,最后苏泰和话锋一转,“快大挑了,我媳妇儿不愿意让宝儿入宫待选。”

苏老爷子笑道:“拿你媳妇说事?你也不乐意吧。”

苏泰和轻叹一声,“爹啊,不是儿子想得多,进京后几次出门走动,我媳妇就说忠顺王妃和义忠王妃都留心过宝儿,之后再见语气越来越不对。”

什么语气不对?

两位王妃只要碰见,就要拉着汪桐语说话,寒暄过后必要问一问宝儿。苏泰和跟老爹“告状”,当然不用说得太详细。

义忠王就是废太子,如今被圈在王府的义忠王不曾外出走动,但他的正妻,曾经的太子妃却能自如出门应酬了。

早年义忠王便颇为照顾圣上这个幼弟,当年皇子们夺嫡手段尽出,其中却不包括年纪尚轻且身在边关的圣上。

圣上登基后,甚是厚待义忠王,义忠王的嫡长子自小便与几位皇子一同读书——平心而论,如果非要在诸多王府之中选择的话,义忠王的嫡长子其实是个好选择,前程注定不会太远大,但因为不会受猜忌,从而日子会比较滋润,麻烦也不太多。

因为义忠王府跟苏家,林家一样,因为人口少从而人情味儿很足。

偷听爷爷与亲爹说话听得正过瘾的苏卉,听见老爸忽然话锋一转又说起忠顺王府……心里真的就只能呵呵了。

忠顺王在红楼原著里男女通吃——苏卉又花了一块钱,得知了忠顺王府不少“风~流~韵事”,包括忠顺王与他几个比较不错的儿子的轶事。

话说忠顺王府之中,抛开正妃不提,后院里男妾女妾各有三十余人,这还是捞着了个“姨娘”或者“公子”名号的,至于通房小厮那就数不清了。

这位王爷虽然荤素不拘,但十分能生,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这位的后院会有多精彩。

活在忠顺王府,忠顺王妃的脑子当然十分好用。她会出面找苏卉亲妈汪桐语说话,自是为了她的亲儿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这位王妃的儿子真不愧是忠顺王~的~种,说好听点就是颜控,说直白点就是纯粹的好色:家世再好,容貌入不得这位小王爷的眼,结亲也能让他整成结仇!

忠顺王妃寻遍了京城,才拉出几个儿媳妇备选,但看来看去总觉得各有各的不足。幸好……王妃没苦恼多久,苏家与林家一起回京。

说真的只看家世,嗯,还有相貌,苏卉觉得自己跟黛玉差不多,都是香饽饽。忠顺王妃也一如苏卉所料,不仅总跟她亲妈打听她,也在打着黛玉的主意。

不过这位王妃挺有分寸,她固然想“脚踩两条船”却十分小心地收敛住她的心思,在征得忠顺王的同意之后,与汪桐语和贾敏分别拉关系却又不会过分亲热。

了解了这位王妃的手段,苏卉也不生气,就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换位思考,她也会跟这位王妃做一样的事儿。

但是苏卉淡定,不代表亲爹苏泰和也能淡定。实际上苏卉光是“偷听”就已经感觉到她爸已经挺恼火的了。

好吧,不仅仅是她老爹,她爷爷语气也不再平和,这父子俩的心情大约是:哪里来的野狗?!敢肖想我们家的掌上明珠!

尤其在忠顺王府已显露出败落之相之际,不过忠顺王身为宗室,只要夹紧尾巴老实几年,圣上也不会始终盯着他们。只是曾经的宗室亲王之中排名前三的忠顺王怎么能忘记昔日的风光?

昔日威风嘛,可就说来话长了……正巧苏卉的爷爷和老爸也在说起当年这段“旧官司。”

太上皇的爹,也就是今上的祖父,是从亲兄弟手里夺来的皇位——参考一下朱棣就差不多了,四王八公也是今上的祖父在登基后大封群臣时封赏的头一份。

而忠顺王府也非常有意思,现任忠顺王他爹也是从亲兄弟手中拿到的王位——因为现任忠顺王他爹的亲哥哥是今上祖父哥哥的心腹……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忠顺王亲爹不仅抢得王位,还把郡王提升到了亲王。

借着这份从龙之功,忠顺王府这些年总体而言都很得意。然而就在现任忠顺王他爹想再进一步,把自家的王位从降等袭爵改为世袭罔替的时候,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上一代的忠顺王在西北与北狄人作战的时候,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光辉地战败了,为了逃命,丢了不少心腹亲兵,若非当时的荣国公贾代善留了个心眼,派人出去接应……忠顺王大约也能回得来,但是必会死伤更多,却不至于颜面无存。

说实在的,当时贾代善派人过去接应,也不是啥好心——忠顺王府一直以来的~根~基~就在西北,而荣国府父子则在西北带兵多年……当年的忠顺王还是上一代忠顺王的亲哥哥那会儿,荣国府父子可是被今上的祖父面授机宜:抢了忠顺王府的地盘。

荣国府父子自此便开始奉旨针对忠顺王府,不过若干年后忠顺王府换了主人。这个时候荣国公父子也不可能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两边又都是功臣,圣上也不好“调解”,干脆让他们各凭本事。

毫无疑问,在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西北荣国府的势力可要远胜忠顺王府。可惜贾代善英武一世,几乎位极人臣,唯独没有能继承衣钵的好儿子。

之后就是太子被废,荣国府贾赦贾政兄弟全部受了牵连,贾赦身上就剩了个爵位,而贾政十几年都没挪窝——当然,这跟兄弟二人那可怜的才干也直接相关。

此时莫说守住西北的地盘人脉,只求稍微剩下点……都有点奢望。

不过此消彼长之下,忠顺王府也没啥值得笑一会儿的:因为真正的后起之秀王子腾盯上了西北。

配合苏卉自己氪金得来的消息加上此时祖父与父亲的解释,苏卉也就明白忠顺王府、荣国府与王家此时的心态了:画个三角形,这三家各为顶点,彼此之间只怕都是仇视呢。

贾赦与贾政兄弟对王子腾感情比较复杂,除了些许仇视之外,还有点期盼与仰仗之心。

知道这些后,再看忠顺王妃想给儿子迎娶她或者黛玉……苏卉越发觉得忠顺王妃挺高明的。

不过这有个前途,你得有办法让圣上答应指婚。不用氪金,苏卉都能感觉得到圣上并不喜欢忠顺王府——当年忠顺王对太子可是一点都不友善,太子被废之后这位王爷还试着落井下石,圣上那时还没登基,实在看不过去,帮义忠王化解了好几次危难。

这因为圣上的这些举动,让现在的太上皇当时的陛下十分感动,在心里给这个儿子加了不少分。

苏卉想到这里,就听她爹开口,“见忠顺王妃有心与咱们家结亲,义忠王妃只怕会对咱们宝儿越加上心。这两位王妃斗起真火,闹得人尽皆知,宝儿的婚事……非得让她们搅和坏了不可!”

苏老爷子的声音稳稳传来,“这就让你娘进宫跟皇后娘娘说说话。”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苏泰和安心了,苏卉……十分感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爹妈真心在意她的感受,也比较能尊重她的选择。

这样的父母家人在这个时代简直太罕见了。

小灵灵憋了好久,直到苏卉心情平复下来,她才摇着尾巴道,“你好好回报他们就是啦!”

苏卉也乐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我努力教课。”

小灵灵直起身子,蹭了蹭苏卉的脸,“被你发现了。”

这天晚上,苏卉继续看贾蓉练箭。

叔叔贾珠代人受过的来龙去脉,贾蓉都门儿清。他在练习的间歇跟苏卉嘀咕了好一会儿。

贾蓉这个年纪倾诉欲很是不低,见先生饶有兴趣地静静听着,他自是越说越多,“这消息还是我当值的时候,想法子告诉娘娘赶紧打发抱琴姐姐回府一趟的。”

贾蓉现在就是宫中侍卫,时不时就能在圣上与元春眼前晃一晃:职责在身,站住跟贵妃说好多话不用想,但只言片语总还做得到。

“之后国师就派了首徒到荣府。”贾蓉无奈道,“以后是非只会更多。”

苏卉诚心诚意地劝他,“不遭人妒是庸才,免不了的。”

贾蓉咧嘴一笑,“我可没那么多心眼儿,”他弯弓搭箭,“旁的……先把箭术练成再说。”

越跟这美少年相处,就越喜欢他。

苏卉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辅助材料,“等你合格,我再教你点别的。相面,你想不想学?”

贾蓉一怔,心说这……跨得有点大。

苏卉笑道:“箭术讲究的是直取要害,相术讲究的也是啊,反正都是看脸,二者颇有共同之处。”

贾蓉这一箭光荣地脱靶了:好牵强附会……但你敢反驳先生吗?不敢!好,我不说话就是……

转天,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

美少年几天不见,圆润了一点,一见苏卉到来,他猛地扑上来……拉住苏卉的手,“仙子姐姐,我那继母要给我说亲。”

过年贺启楼就十二了,作为王府嫡长子在他这个年纪开始相看,也挺寻常的。

苏卉捏捏美少年的脸蛋,“难不成你继母要把她娘家侄女嫁给你?”

这一亲昵的举动,直接把贺启楼捏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片刻后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猜她不想,但她娘家想呢。”

苏卉笑问:“那你想吗?”

“不想。”贺启楼盯着苏卉,严肃至极,“仙子姐姐,她又比不上你。”

苏卉大笑,她拍拍贺启楼的小肩膀,“是不是因为我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姐姐呀?”

“是。”贺启楼摇了摇头,“也不是。”

少年情怀也是诗啊。学生时代喜欢自己漂亮的女老师,这种题材在现代都烂大街了。

苏卉正打算走回黑板前上课,贺启楼忽然抓住她的袖子,“仙子姐姐,我想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个礼拜断断续续的都在偏头疼,断更这么久跟大家说声抱歉。

最近不忙,我没更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病跪了。

第十四章

这样认真地向自己喜欢的、漂亮的、年纪轻轻的女老师告白……苏卉的虚荣心无疑得到了极大满足。

之所以加了这么多定语,纯是因为苏卉觉着缺一都不能促使贺启楼这样的美少年鼓起勇气坦诚心意。

不过贺启楼才十一岁吧?这个年纪那啥……也就是叉成熟没有?

不管怎么样,美少年都是越看越顺眼,苏卉拿出她以前哄孩子的那一套,先揉揉小脑袋瓜,再轻轻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如今遭遇表白不发卡,揉揉亲亲以示友好。

这一亲害得贺启楼双眼冒光……犹如黑夜没有路灯的地段遇到了睁大眼睛的喵星人或者汪星人。

贺启楼兴奋道:“姐姐你答应了是吗?”

必须没有啊。

苏卉再没节操也是对着成年男子来,对着花骨朵一样的美少年实在下不去手。她笑着摆了摆手,“许是我对你好,你才心悦我。不过以后会有许多人都对你好,你且不能各个再心悦回去。”

贺启楼一听就急了,但他还是那句话,“我一定要娶你。”

苏卉的其他学生似乎就没想过她也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太阳月亮底下。只能说小孩子思路广从而不小心真相了吗?

如果贺启楼是个~成~年~人,苏卉八成会十动然拒,但是面对现在的贺启楼,她只会笑眯眯地哄他,“你还小呢……”

话音未落,贺启楼便猛地向前一扑,牢牢抱住苏卉的腰身,“我不小,我父王嘱咐我那继母为我相看!”

同时他在心里不住地大叫:我不小我真的不小了!

苏卉又揉了揉贺启楼的脑袋瓜:他要抱那就让他抱着呗。在这个时代这肯定不合礼数,但在她老家,让娃抱会儿腰能算啥事儿。

现在是在梦境中的课堂上,抱都没抱到实体。

再想想美少年自小丧母,估计为亲妈流得眼泪还没干,素来理智远大于情感的亲爹就已经把后妈迎进了王府大门。

不想亲儿子袭爵的填房不是“好后妈”。

贺启楼年纪这么点不知吃了多少苦,事到如今只怕也只有梦境中的课堂能给他点真切的安慰。

苏卉稍微一想就止不住地“圣母”了一下,两手一手按在贺启楼肩膀,另一手轻抚他的后背,“好,好歹等你长大了再说怎么样?”

姐姐对我总会心软!

贺启楼再清楚不过刚刚姐姐本想开口婉拒,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改了主意……这样就好。虽然不知道姐姐本人会在哪里,但是他坚信滴水石穿,不怕姐姐到时候不说出实情。

苏卉哄了贺启楼好一会儿,觉得他心情大致平复才再次拉着他坐在自己对面,细细跟他念叨起“如何完美避开继母的婚事操控”。

首先,要看看继母的出身。

高门大户,哪怕是正在败落中的,卖女求荣他们大约做得出,但不惜名誉不择手段也要爬上贺启楼的床,最后闹得两家都灰头土脸甚至两败俱伤……毕竟人活一张皮,只要活得下去,大户人家都做不出来。

苏卉笑盈盈地解说:“内里再脏心烂肺,哪怕是个畜生,都得套层人皮。毕竟大家都好脸好面,否则……又怎么混得下去?”

贺启楼不住地点头,“我想着也是。”

他那个继母坏心眼儿不缺,但手段都还挺“正统”:要么是捧杀,要么就是趁着他外出的机会派人刺杀。

贺启楼又道:“拼着个娘家侄女闹过一场,固然能害苦了我,她在父王那里也再无颜面可言。”

“但凡踏入~后~宅,你且记得多带几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谁能上赶着‘造次’?”苏卉对于宅斗多少有点心得,这么多年她家里没得斗,旁人家里可是时时刻刻都能给她提供大量素材,“你继母做不来太下作的事儿,她娘家亲戚里万一哪个自以为闻弦歌知雅意了呢?皇帝尚且有若干穷亲戚,莫说你继母娘家。”

贺启楼应声道:“我继母的娘家算不得空架子,但也没强到哪里去。家里,”他想了想,“只余两三个四五品官,都上不得朝。”

这点真是不得不服,十一、二岁的少年都有如此~政~治~敏感度,荣府里的宝玉跟这位比起来实在是……

要是真有机会教导宝玉的话,苏卉也不想改变这位下凡体验民情仙人的志向与脾气——凭她也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是随便说说的吗?但她能帮着宝玉补全点人间常识啊。

贺启楼忽然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原本还叫她仙子姐姐,现在直接省了仙子二字。这是他有心让自己“落入凡尘”的意思吗?

苏卉笑着捏了捏贺启楼嫩嘟嘟的脸蛋,“琢磨再教你些什么好。”

贺启楼低声嘀咕,“骗人。”你分明就在想别人……

苏卉终于意识到贺启楼有点不对劲儿了:上几次课,美少年还一副懵懂不开窍的模样啊——特指男女之情。

就算因为继母要给他相看说亲而勾起贺启楼些许心事,这反应或者说转变也有点大了。

不过苏卉是不会直接问“你经历了什么”,她转而问起贺启楼的舅家,“你舅舅那边没个说法?”

我舅舅离得太远!

贺启楼老实道:“我舅舅在云贵为官,消息一去一回一个月都算快的。”

南安郡王跟他的原配,就算拿到现在来看,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南安郡王战败后爵位还在,但势力人脉大不如前,填房那边的亲眷又基本指望不上,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位王爷都不会不顾及嫡长子母族那边的态度。

苏卉想了想,就提议道,“这阵子我就多给你上上课吧。”

贺启楼忙不迭地点头:今日的心愿圆满了一半!

还有点时间,既然今天的主旨依旧是宅斗,苏卉就把她在苏州和淮安听说的若干轶事,找几件不那么毁三观的讲给贺启楼听:那些乍得富贵的人家热闹起来,能给满城百姓添足半月笑料。

贺启楼听完倒很淡定,“姐姐,我出门也会多带人。”

苏卉欣慰地笑了。

下课后,苏卉抱起越发圆润的小灵灵,“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灵灵一尾巴拍在苏卉的手腕上,“你不是最爱看学生信息的吗?”

苏卉惊讶了一下,“能给我解惑?”说着就点开了贺启楼的学生信息,然后她真惊了,“啥?重生?”想想也就不奇怪了,“我倒是从不觉得许我穿越不许人家重生……”

就知道主人只会惊吓一小下。

小灵灵笑道:“现在给你的学生要么颇有些气运要么有些功德,或者二者兼有。”顿了顿她才继续道,“这位原本的人生可真是够惨的。”

“战死了吧?”

“战死的战功还落在了继母所生的弟弟身上,到最后爵位军功都是人家的。”

妥妥的“为他人做嫁衣”……苏卉又问,“他战死时多大了?”

小灵灵查了查她的系统,才回复道,“成~年~啦,但没成婚。”

明显意有所指啊。

苏卉定睛瞧了小灵灵半晌,“这么说我对他下手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啦?”

小灵灵尾巴一甩,“对呀对呀!”而后她几乎立时就觉察出了点什么,底气不足道,“我……”

苏卉抓住毛绒绒的猫脸就是一通猛揪,“你个为人师表的系统小精灵还咋总想客串红娘系统?”

小灵灵被揪得通身酥软,“因为他美呀……”

他是主人你在最近这些年里所能教授的学生中长得最美的一位,品行和能力又都棒棒哒!

苏卉动作陡然一顿,“好吧,你说服我了。”

话说作为为人师表系统的教师,很多时候都要充当学生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精神压力,哪怕是个普通人都会有所耳闻。

而作为系统精灵,小灵灵有维护宿主,保持宿主处于良好精神状态的职责。所以她不仅能化为毛绒绒来卖萌来开导,更能……适度帮着宿主找几个恋爱对象……

小灵灵实话实说,苏卉撸着小灵灵多少有点感动,“真人性化。”

小灵灵用年糕一样的毛爪子戳了戳苏卉,“心情不对及时恋爱啊。系统不鼓励出轨婚外恋等等~不~伦~恋情,会扣课时费和经验的。”

苏卉大乐。

知道了点系统福利,她又睡了个自然醒。

清早起床,吃完饭闲着没事儿刷下系统,才发现账户里多了七十块。

她就很好奇,专门点开细则看了看——课时费涨价,小灵灵一般都会提前通知。

五十块是贺启楼给的,二十块……是李纨的课时费。

苏卉立时就囧了:她给李纨上课那是多少天以前了?听小闺蜜黛玉说,贾珠早都能下床走动啊喂,这会儿才给课时费?

问过小灵灵,苏卉才知道课时费系统一般遵循这么一个原则:下课后,系统会依据学生的心理状态和真实想法来评估授课是否成功。

李纨性格谨慎,就算当天家里就请了高人,她都没有打心眼儿里认同苏卉的意见——注意不是认可苏卉,而是认可苏卉的意见,在现实已经验证了苏卉所言的情况下。

如果苏卉没有晋级,李纨卡课时费这件事没准儿就能导致苏卉晋级不通过。

老实说李纨谨慎点儿也没错,但是跟贾家的其他耿直又真诚的学生一比,李纨这番举动直接让苏卉掉了大半对她的好感,虽然本来好感就比较有限。

原本苏卉还想多教她点进阶版的医学常识,再从系统里挑几个好药膳方子送给她……现在嘛,呵呵哒。

剩下的两次课苏卉只想给李纨教教基础医学常识,教满三次课就再见得了。

苏卉为此特地调整了一下课程安排:连着两天教过李纨,就果断结课——三次课程完成,又过了三天,苏卉都没见到李纨的课时费。

李纨自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对她而言少了梦中课堂,也只是稍微惋惜罢了:因为凤姐儿受了元春好些话,这会儿还萎着呢,作为管家媳妇儿,李纨忙得没空东想西想。

话说看在王子腾的面子上,凤姐儿闭门思过了几天,就不再被禁足,也不曾被彻底剥了她的掌家之权,但心腹委实被削得没剩几个。

玉字辈的媳妇荣府可就两个,李纨和凤姐儿,凤姐儿一时失了势,大小杂事可不就压在了李纨身上。

李纨也是喜忧参半。

苏卉从耳报神黛玉口中听说:珠大嫂子可是极有心气儿的一个人,这阵子里里外外忙得都要脚不沾地,也没抱怨过半句。得亏珠大哥哥已是大好了,能坐在书房里教教弟弟儿子,不然珠大嫂子当真忙不过来。

当然啦,李纨现在又不是寡妇,为了丈夫儿子也得撑住。比起凤姐儿,李纨亏在嘴笨,但论起头脑和远见……还真是比凤姐儿强多了。

苏卉仗着与黛玉亲近,就问,“你琏二嫂子惹下的官司就这么罢了?”

话说贾敏没有公婆小叔子小姑子烦扰,又有丈夫体贴,得空就带着儿女往荣府跑——林海甚至对此颇为支持。

黛玉当着手帕交一点都没给自己外祖家留面子,“我爹许是怕那边扯后腿,让我娘没事儿过去多看着点儿。”说完她吐了下舌头。

太可爱了!美人做鬼脸更是赏心悦目!

苏卉一个没忍住就揪了把黛玉的脸蛋,“你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

黛玉拂掉苏卉的“禄山之爪”,“我跟你说,吃点教训是好事儿。”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娘尚且这么说。我娘怕是成了外祖母的主心骨……外祖母什么事情都得跟我娘说道一通才算舒坦。”

苏卉正色道:“你娘是左都副御史夫人,隐秘的不那么隐秘的,你娘怕是都听了几耳朵。你外祖母跟你娘说了,不止是舒坦更能求个心安。”

林海与贾敏夫妻感情极好,完全可以参照一下:苏卉她老爸工作上的事情,她妈也会知晓一二。

黛玉笑道:“谁说不是?”顿了顿她轻叹一声,“我娘是真心疼我珠大哥哥和琏二哥哥。”

这话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荣府虽然大不如前,但把自家的笑话闹到御前,也是几十年未有之事。

目前为止,凤姐儿惹了麻烦,王子腾不曾出面,只让他老婆去了几次荣府半求情半施压……王子腾的确脱不开身,却不至于连信都不正经回一封,更没给荣府点甜头做补偿——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但他在西北收买了若干宁荣两府的故旧:听话的留用,不听话的就抓住小辫子,都写在折子上一起送至御前。

这就别怨荣府的贾赦贾政兄弟窝火气闷,心里不待见起王夫人与王熙凤姑侄两个。

荣府如今大不如前,被打了脸也没个还手的本事,甚至往后没准儿又得仰仗王子腾……所以兄弟俩再怎么恼怒,还不是得吞下这闷亏。

荣国府这点破事儿,苏卉从祖父那边听来不少。

苏卉她爷爷与荣国公贾代善有些交情,人老了难免念旧,荣府正青黄不接,老的不着调小的太年轻,自是让苏卉的祖父搂着孙女儿好生感慨了一回。

苏卉把祖父的这些话捡了能说的告诉黛玉。

黛玉听了也颇为认同,“再过些年,我表哥们能支撑门楣就是了。”

这会儿两个姑娘在坐在园子的凉亭里,黛玉往远处一瞧:见弟弟与苏家的两个弟弟玩得正欢,而苏卓姐姐正与她的同母兄一个看书一个抚琴……黛玉故意压低声音问,“你爹娘为你相看没有?”

一般情况下,女孩子都羞于谈起婚事,但是苏卉常年大大咧咧,也稍微影响到了点黛玉……黛玉红着小脸问过这句,就满怀期待地盯着她瞧。

苏卉立时就读懂黛玉的意思,“忠顺王府和义忠王府?”

黛玉把“好姐姐你果然懂我”写在脸上,隔了一小会儿她才咬着嘴唇道,“咱们是难兄难弟呢。”

显而易见啊!义忠王妃与忠顺王妃能看中苏卉,自然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取中黛玉。

这二位王妃想为亲儿子寻门好亲,这很容易理解。但二位王妃也有高下之分,义忠王妃底气不是太足,苏卉与黛玉又是年纪合适的女孩子之中颇为抢手的,她也只能尽力以诚心打动两人的父母;至于忠顺王妃……就多少有点“逼~嫁”的意思了。

忠顺王府在一众宗亲之中算不得太出挑,却也是景况相当不错的了:一二品大员家里的女孩儿不好强娶,但苏家林家这样三品官员人家总还有点希望。

苏卉再次庆幸投了个好胎:从祖父祖母再到爹妈都无比靠谱。至于黛玉……人家父母双全,靠谱程度不比她苏家差。

苏卉点了点头,安抚起黛玉,“我偷听我祖父说,要让我祖母带着我娘进宫跟皇后娘娘说一说。”在大周朝,三品外命妇哪怕不沾亲带故也能够进宫找哪位娘娘讨个说法了。

黛玉也道:“贵妃娘娘是我表姐。”她应该不会不管的。

之所以黛玉一定要跟苏卉提起这两位王妃,好吧,其实特指忠顺王妃,就是怕这位素来行事的泼辣的王妃在走动应酬时有心大放狂言,说是早就瞧中苏卉或者黛玉之中的哪一位,到时候王爷亲自进宫请旨赐婚。

苏卉认真道:“我跟着进宫听听风声,回来就告诉你哈。”

话说苏卉的祖母递牌子请见,很快就得了皇后的回音——苏卉祖母与皇后她娘是表姐妹。

说起来皇后也是挺传奇的:她嫁给当时还不是皇帝的六皇子,婚后连育两子,全没站住。之后又生了个闺女,往后再次连育两子,这一女两子全部成活,而且活得还挺结实。

所以皇后跟苏卉的祖母,苏卉她妈特别有共同话题。

这里得提前解释一下:圣上十分爱重皇后。当年,圣上还是位郡王,就急匆匆地为爱妻所出的嫡子请封世子。

结果世子诏书下来了,儿子没活几年就都挂了——偏巧这两个嫡子都是出了名的美姿容,才智不凡,当时这俩娃的亲爷爷,如今的太上皇都疼爱得不得了。

别说皇后当时为爱子夭折一病不起,就连圣上本人也难过得好一阵子没怎么吃得下饭。

如今皇后又生了两个儿子,而且两个儿子都活过了十岁,看着无比活蹦乱跳,圣上却无立太子之意:当年请封过世子,儿子就死了,要是立了太子……别也没了吧。

实际上圣上自有他的盘算,绝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命数。但是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皇后所出的嫡子撑不起大福气的意思。

皇后为这流言蜚语恶心煎熬了十来年了,现在……也完全放不下!而且这留言正是从几位内命妇,也就是皇家的媳妇,以及郡主县主进宫后从宫中传出去的。

帝后得知,立时大怒,果断杖毙了不少毫不冤枉的下人以及几位低品级妃嫔,但是这留言还是传扬开来。

随后五皇子与七皇子,也就是皇后亲生第三个和第四个儿子,居然真就大病一场,虽然救了回来,身子却不如以往,为此不知让后宫中多少位娘娘心花怒放。

如今这两位皇子早就恢复健康,但皇后提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抹泪向苏卉的祖母她们道谢,“若非宝儿寻到了那个方子,小五小七……”她顿了顿才坚定道,“有我瞧着,我看谁敢胡乱给宝儿牵了红线!”

我那个药方这么厉害啊……苏卉默默跟小灵灵嘀咕了一句,“感觉我一辈子都能吃这个药方的老本呢。”

小灵灵一尾巴甩过来,“主人请您有点追求!”

苏卉在心中大笑,而此时皇后身边的大丫头上前低声禀报。

皇后听后也不隐瞒,还笑道:“忠顺王妃进宫拜见贤妃。”

忠顺王妃正是贤妃的堂姐。

话说皇后夭折的两个儿子在圣上登基后成为了大皇子、二皇子,而三、八两位皇子以及三位公主都是贤妃郑氏所出。

贤妃算不得多得宠,但是肚皮委实厉害。她家世不错,子女又多,因此在圣上面前颇得脸面。

不过忠顺王妃要见贤妃,必要先来拜一拜皇后。

头一次近距离亲眼见到忠顺王妃,苏卉都不得不在心里赞上一句:这位年轻时绝对是位美人!

忠顺王妃与在座的各位彼此见礼后,目光自然落在了苏卉身上。

皇后笑了,直接招了苏卉到她身边,还拉着苏卉的手道,“我瞧着就喜欢。将来婚事必得向圣上讨个恩典呢。”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给这姑娘指婚,必得过我这一遭。

忠顺王妃依旧笑眯眯的,“这孩子我瞧着怕是有大造化的。”

苏卉这么些年下来演技也颇为可观,不过心里却在跟小灵灵说话,“你说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皇后好像有心选我做儿媳妇啊。这个壳子的年纪正好卡在皇后嫡出两位皇子之间,比大的小两岁,比小的大一岁,也就是说大的小的我这年纪都能配得上。”

小灵灵抖了抖耳朵,“绝对没有自作多情!你的神奇之处要是让皇后知道,她还非你不可了。主人,成为唐僧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苏卉腾不出手揪小灵灵的毛,只能佯怒道,“滚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周都在养病,我在小半月里连续三次中暑加肠胃炎,因为中暑不敢开空调,除了水和粥也吃不了啥,一身汗过后头昏脑涨身上气味无比销魂……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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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不爱喜欢从头到尾育成,太累……男主重生后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谈起恋爱来比较没负担。

有二更,一样也很肥。

第十五章

小灵灵吓了一跳,仔细观察了苏卉一会儿,才发现主人……就是在逗她。小灵灵把自己团成一团,委屈地“嘤嘤嘤”起来。

苏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正打着机锋的皇后与忠顺王妃这边,也没空哄小灵灵。

不过苏卉这反应也够皇后与忠顺王妃在心里诧异一下了:她们可不信这小姑娘是个傻子,再说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再分明不过,小姑娘听得懂却自始至终不曾动容。

单就这份处乱不惊,就够皇后与忠顺王妃再高看一眼了。

话说忠顺王妃进宫来也不独独是为了自己给自家挑儿媳妇:堂妹郑贤妃所出的三皇子是真正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她跑来是来跟贤妃商量商量,出宫就回娘家传个话。

膝下有两位皇子,三位公主,更有个指望得上的娘家,说郑贤妃乐于等到圣上驾崩,再到儿子的王府上做个舒舒服服滋滋润润的老封君……那纯属有鬼了。

若是没那个传言,郑贤妃很多心思也就是想想,连心腹都不敢告诉。

如今嘛……她要试着出手试探一二:三皇子是圣上实际上的皇长子,她瞧着圣上对老三的关切可比之后出生的小皇子加在一处都多。

郑贤妃的心思也不难猜嘛。

跟着祖母亲妈从宫中出来,这一路上苏卉只花了一块钱就拿到了一大堆大路货级别的消息。

幸好凭郑贤妃的心气儿,非一二品大员的嫡女看不上。她在郑贤妃这里十分安全。

皇后似乎也没打算把她许给五皇子,也就是目前实际上的嫡长皇子,而是有心让她与七皇子凑做堆。

好吧,不管是哪位皇子她都没兴趣:不管是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是长得平平无奇只是气质不赖的。

至于忠顺王妃看中她倒是真的,但其中有多少是忠顺王妃在跟义忠王妃斗气,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总体而言也没啥可担心的。

实在到了人力无法挽回的时候,苏卉在系统里捣鼓个外挂,就足够让聪明人知难而退了。

苏卉没心没肺,但她的祖母和亲娘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全都不掩饰了:婆媳两个都苦了脸。

苏卉一瞧:得,先费点口水开解下祖母和亲娘吧。

一二三四条理分明,把她的猜测和各方看法一说,祖母轻咳一声,笑了,“就你猴精!哪里是担心护不住你了?真要不成,让你爷爷舍了老脸,进宫苦求圣上,圣上还能不准咱们家自行聘嫁?”

苏卉一手挽住祖母,一手挽住亲娘,“还真是我多心啦?”她眯了眯眼,“那……怕不是祖母和娘亲担忧皇子们这个年纪就开始……心大了?”她轻声道,“早早搅进去,还是身不由己地搅进去,”自然是搅进夺嫡大战,“焉能心甘情愿?”

对于闺女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汪桐语实在是一点都不惊讶:她和丈夫苏泰和早就被女儿的早慧震到麻木且习惯了。而且很早以前,夫妻就达成共识,对待女儿就像待大人一样。

苏卉的祖母则不然。

老太太对于这个福星宝儿孙女的了解,大多源于儿子儿媳的书信,如今亲眼见识一次,难免心中一动:她倒觉得这孩子如此心明眼亮,就算嫁给皇子也吃不了亏,反而会过得极好。

当然这念头不过一闪即逝。

老太太出身不凡,做不出卖女求荣这种事。

再加上她就活了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好不容易才给她生下这么几个孙儿孙女,当然各个都是宝,哪个她都舍不得送出去担惊受怕,日日言行都让人紧盯着。

老太太自己很幸福,但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女人的苦楚。正因为这份宽和慈爱与将心比心,她才能跟儿媳妇相处甚欢。

一直都充作背景墙的苏卓这个时候才刚刚回过味儿来:啥?!皇后与忠顺王妃都有心挑选二妹做儿媳妇?

苏卉扫了眼庶出姐姐,看她这反应:先震惊,之后就是发自真心的担忧……苏卉也安了心。

老爹有妾有庶子有庶女,还是实际上的庶长子和庶长女,家里都完全斗不起来,跟她这对庶出兄姐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密不可分。

庶姐苏卓一点也不伶牙俐齿,但却是个颇有大智慧的女孩儿:她知道她和哥哥姨娘就这么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就什么都不会缺。

而且苏卓完全不愿意做侧室,皇帝皇子王爷国公的侧室也不愿意。

正巧此时苏卓也看了过来,不出声只以口型询问,“你不愿意吧?”

苏卉笑了,“伺候人和被伺候,我肯定选后者啊。”

汪桐语跟婆婆对视一眼,才正色道,“宝儿,娘想你低嫁。卓儿,你也是。你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是我养大的。”

苏卉与苏卓齐齐点头。

却说苏家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走在官道上,这里是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段之一,两侧都是商铺酒家,自然人流如织。

忽听得车外一声嚎,苏卉无需撩开帘子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了保险,她又花了一块钱:距离她家马车三四丈远,义忠王世子正面朝下跌在地上,他的坐骑就傻呆呆地站在他身边……系统给出的诊断是义忠王世子骨裂了。

义忠王世子的随从们瞧着对付坠马颇有经验,守着世子没谁轻举妄动,带头的那位侍卫更是小声地问世子哪里痛怎么痛,更有随从已经跑去请大夫了。

而不远处那位不掩饰满脸幸灾乐祸的桀骜锦衣少年,却在心腹的提醒下神色一滞。

系统告诉苏卉,这位是忠顺王……的庶子。

话说忠顺王府也不是什么一团和气:忠顺王男女通吃,这等家学渊源,忠顺王世子,同时也是忠顺王的嫡长子,跟他老爹的爱好一模一样。

须知忠顺王世子今年才十六!幸好他们父子不共享彼此的~禁~脔……

如今正在边上看热闹的忠顺王庶子,跟他嫡出的大哥曾有夺丫头之仇,自然乐见他大哥出丑倒霉。

义忠王世子又素来与忠顺王世子不合。

苏卉看到这里也笑了。看系统里的介绍,她总结一下就是:本着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位忠顺王府的庶子本该与义忠王世子交好才对,然而他几番示好,没得到回应,就似乎“因爱生恨”了。

刚刚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块砖头,正好擦过义忠王世子的坐骑,马受了惊,前后腿先后一抬,义忠王世子骑术又比较一般,可不就跌在了地上……好在伤势的确不重。

忠顺王这个傻儿子正看着热闹而傻乐呢,完全没想起来那块砖头是从他身后飞出来的。

幸好他带了几个有心计的心腹出门,这不附在他耳边一解说,这少年立时回过味儿来,赶紧带人冲上前。他们打算先弄个担架出来,抬起义忠王世子……最起码别让人家这么贴在地上。

苏卉在脑里看直播看得开心,却没想到两边街角又转出两位“大人物”:从北边过来的是北静王水溶与……宝玉,对,就是贾宝玉;而从南边出现的则是南安郡王嫡长子贺启楼。

在梦境之外亲眼见到贺启楼……苏卉至少肯定了一件事:系统诚不我欺,贺启楼还真重生了。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神态举止与一位将近二十岁的青年显然不会相同。

既然确定这位是重生开挂人士,那么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苏卉很难不多想。

却说苏卉的祖母也打发了人去瞧瞧究竟缘何喧哗,随行的长随正好回来禀报。

能跟着自家老太太和太太出门的长随,眼力自是足够出色,至少京中有名有号的人家他认了个差不多。

义忠王世子、北静王以及南安郡王嫡长子这三位,他真都认得,至于剩下的那位小公子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却从周边人们议论中知晓对方出自忠顺王府。

这几家苏家都没啥交情,再说马车上全都是女眷,绝对不适合搀和。于是老太太便吩咐赶紧走……但碍于街上围观民众越来越多,自家的马车走得不快。

就在此时,贺启楼心有所感,往苏家的马车这边瞥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脏忽然砰砰跳,他尚且来不及与北静王等人打招呼,就直接招来心腹,还在心腹耳边面授机宜:让心腹赶到前面去看看那架马车出自哪家。

心腹领命而去,贺启楼再抬头神色也随之一变。

顺顺当当回到家里,大家各去梳洗……主要是拆了头发换衣裳——进宫拜见皇后,衣着打扮可都是有规矩的。

一般而言,按照规矩一眼能看出品级的衣着打扮,最起码很伤脖子和肩膀——沉啊!

苏卉现在的头发长度过了后座,顶着一脑袋长毛已然又闷又沉,再配上镶了宝石的金簪银簪……所以说美丽需要付出代价。

趁着祖母和亲娘没有召唤她,苏卉赶紧让大丫头望梅给她捏捏脑袋和肩膀。

苏卉这边没什么可说,另一边方姨娘好不容易等来了进宫归来的女儿……真是谁的女儿谁知道!

虽然容色比不得嫡出的宝姐儿娇艳明媚,但卓儿这份秀美恬淡的模样素来就很讨贵人欢心。

方姨娘自己做妾,日子过得还成,但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打心眼儿不想女儿“重蹈覆辙”。

老爷最疼宝姐儿,这真的不用争:自打当年宝姐儿阴差阳错地救了老爷太太,后来又不知怎么寻到了一张保命且让老爷太太结缘无数的方子,这家里就不会有谁能在老爷心里比得上宝姐儿。

这一点方姨娘早就认了。但不管怎么说,老爷都不会不看重儿女。听闺女卓儿亲口说了太太不愿意让女孩儿们“攀高枝儿”,方姨娘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将来让老爷给卓儿寻个青年才俊,也不怕对方欺负卓儿。等女婿考中做官,女儿也能名正言顺地落得个诰命!

至于自己的诰命,方姨娘也不急迫:她还有个儿子,读书也不赖。

傍晚,与父母兄弟姐妹一起用过饭,苏卉拎着两个亲生弟弟回屋“逗弄”……咳咳,实际上是按照老爸的吩咐,给弟弟们开点小灶。

苏卉这些年没少跟爹妈“瞎解史书”,正所谓“言多必失”……说得多了,她爹就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弟弟们讲讲古。”

固所愿也!

当老师是有瘾的好吗?!她可是很愿意把两个弟弟培养得腹黑一点……实在是自家生存环境□□逸了。庶出兄姐多少因为身份而稍微有那么点危机感,但也只是稍微,而两个嫡出弟弟就感觉比贾家人更耿直。

如今贾家人多少让她说得开了窍,自家弟弟怎么能一直傻白甜,影响她的声誉?

将来不管是混官场还是走~军~旅,甚至一个想不开跑去经商,也得蔫坏蔫坏才有前途啊。

思来想去,苏卉选取了部分系统提供的史实再加上易老师的《品三国》,瞎糅合了一下,就给弟弟们开讲了。

苏卉为弟弟们口干舌燥,苏卉的亲爷爷则叫上老妻与儿女一起在书房里商议。

正如苏卉所预料的那样,爷爷奶奶和爹妈都觉着宝儿的神异之处若是让人知道了,也只能进宫或者嫁给某位皇子了。

苏卉的爷爷中进士时还非常年轻,所以他老人家年纪不算很大,却历经了三朝。老人家自始至终不曾搀和进夺嫡之事,所以苏家人丁不茂却依旧屹立不倒。

现在苏家对于夺嫡一事看法也始终如一:躲着走,苏家不稀罕~从~龙~之功。这次进宫换来了皇后一句承诺,苏卉的亲事可以进宫求恩典。这个结果苏家比较满意。

回房后汪桐语就拉着丈夫苏泰和的手道:“实在不成,宝儿……”

苏泰和摆了摆手,“不急。”媳妇是想,实在没辙,就把宝儿嫁到舅兄家里。

苏泰和也是猛然惊觉:宝儿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于是他道:“什么大姑娘,宝儿今年才十一!”

偏偏这年纪跟宫里几位皇子都搭得上,逼得他不得不面对“过不了几年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了”这种现实,苏泰和心里挺不是滋味。

在他心里谁都配不上他的闺女!舅兄家里的那几个小子,跟宝儿年纪合适的,他也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苏泰和话没明说,但心思都差不多写在脸上了。

汪桐语与他多年夫妻焉能不懂丈夫的心:自己那几个侄子,还是大侄子最出挑,但年纪实在跟宝儿配不上啊。

她此时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哄着自家老爷,“怎么一股子醋味儿?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宝儿找来的方子,我哥哥,”说起这个,汪桐语不会再鼻子一酸,“好着呢。就冲这个,宝儿真嫁过去,侄儿但凡跟宝儿红个脸,我哥嫂都得亲自收拾他!”

这话慰贴,苏泰和还是摆了摆手,“且没到那一步,再瞧瞧吧。”

汪桐语一戳丈夫额头,“咱们可以早定亲,晚发嫁!咱们又不往贵人那儿自找不自在,什么时候发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我寻思着至少把宝儿留到十八再说。”

苏泰和笑道:“这还差不多。”

这一夜,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她准时出现,就见贺启楼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恍惚。

苏卉上前,轻车熟路地捏了捏贺启楼的脸,“大梦谁先觉?喝了多少酒?嗯?”

贺启楼姿势没变,“这都能看得出?”

这话纯是双关了,一问苏卉是不是看出她喝了酒,二问是不是看出他再活了一回,或者说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些许经历。

苏卉也用双关回应他,“眼神啊。”她指指贺启楼的眼睛,“迷茫又沧桑?”

贺启楼怔怔地望着苏卉好一会儿才大笑出声,“果然没瞒得过你。”顿了顿他歪头道,“叫你姐姐,总觉得有点亏。”

贺启楼正如小灵灵所言,是苏卉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孩儿,好吧,现在芯里是男人了。

总觉得小灵灵真是莫名懂我哈哈哈。

贺启楼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正是他的眼睛,别的地方真要说多有特点也不尽然,只能说搭配得挺不错。什么言情小说里特俗套的“眼睛里有星光”或者“会说话的眼睛”,完全可以套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苏卉难免遗憾:在她老家,不少年轻男女演员演戏,哪怕是古装戏都要戴美瞳,在镜头里眼珠就成了黑漆漆却毫无光泽的模样,“会说话的眼睛”居然都快成传说了。

老家……苏卉忽然发现她不觉得上辈子离自己多远,只是越发不怎么怀念了,嗯卫浴设施和卫生巾除外。

贺启楼见苏卉半天没言语,他猛地伸出手抓住苏卉的手腕,“你怎么了?”总感觉这神色很不对劲儿。

苏卉也没忽悠他,“想起了点我的过去。”

这一句话彻底打开了贺启楼的话匣子,他手没松开,“我……上辈子死在了战场上。都不知道亲卫们给没给我抢回个全尸。”

贺启楼显然哀而不伤,苏卉就没开口静等他继续说。

“不用想就知道,最后必定成全了我那好继母和好弟弟。”

这个……苏卉倒是能安抚她一下,依照红楼原著的猜测。反正是安慰,猜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

“你弟弟后来也上了战场,狼狈战败,你老子比现在还惨,南安王府到了你弟弟手里就只剩下个空架子,吃老本混日子了。”

贺启楼听了果然漆眸闪烁,嘴角上挑,“我猜也是。你……当真是仙子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其实离我不太远呢。他没把这句心声说出口,“今天我救下了义忠王世子。”

哎呀这个好!系统里可没有查询“原本命运”的选项,氪金也没有!苏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然后呢?”

“在我上辈子,他断了腿,而后误寻庸医,从此一蹶不振,彻底颓丧了下去。”

“误寻?”苏卉笑道,“这个词儿用得精到。”

“到我死之前,这事儿虽不是人证物证俱全,但在宗室圈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忠顺王府只是不想义忠王府再翻身而已。”顿了顿他特地强调道,“义忠王叔为人行事虽然一言难尽,但却是个情种。世子废了,就等同于义忠王府废了……义忠王叔又坚决不肯过继。”

苏卉就更好奇了,“世子废的是腿吧?”

贺启楼特别认真地盯着她。

苏卉秒懂:第三条腿啊……

今天义忠王世子跌在地上的时候,系统也同时给出了诊断。她无比信任无所不能的系统,虽然那些消息她只花了一块钱……说是骨裂那就是骨裂。义忠王世子会因病一蹶不振,必然是贺启楼口中“误寻来的庸医”的手笔。

治腿能治到第三条腿的大夫,在京城这种向上抛出一砖头,能砸到三个权贵的地方,恐怕出诊一次就能小命呜呼。那庸医必然就是忠顺王府“请来”的了。

贺启楼发觉苏卉对此很有兴趣,自然要多说几句,“太子被废之前,当年忠顺王不过是敲敲边鼓……几位皇子斗出了真火,忠顺王又没老糊涂,自然不会往里面掺和。等到太子被废,就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他哪里想得到义忠王叔把自己手头剩下的那部分人都送给了当时的六皇叔。”

贺启楼口中的六皇叔就是曾经的六皇子,现在的圣上。

苏卉听到这里撤回一只胳膊,拖着下巴依旧兴趣十足地望着贺启楼。

贺启楼回以微笑,“据我父王说,当时就算义忠王叔没送上大礼,圣上也是要护着义忠王叔这个哥哥的,早年义忠王叔没少护着这个母亲地位不高的弟弟。”

想来彻底害了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能得什么好儿?对义忠王落井下石,虽然不是忠顺王府走下坡路的关键原因,却也是比较重要的缘由之一了。

实在是忠顺王府人口太多了,一直都没什么人情味儿,所以他们也不太能理解兄弟情深。

话说身为宗室亲王,不会被抄家,但会降爵,乃至于一撸到底废为庶人。

贺启楼继续道:“反正我死那会儿,忠顺王府看着就要不行了。对了,”他想了想道,“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了苏家的马车,后来我的长随告诉我……苏家和汪家居然都在。上辈子这两家人都死于意外,看着挺像意外的。”

苏卉笃定她小时候爹妈那次遇险……确实不能称之为意外。但汪家,也就是舅舅他家躲过的“意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舅舅好像只是在外为官,身体过于亏虚导致差点一命呜呼吧?

算了,当时给舅舅选药方时好像还没开启“氪金查询”功能,如果贺启楼这次没说个所以然,她下了课就花钱买个明白呗:不知道所谓前世之事也没关系,但是舅舅重病的来龙去脉却能查个清清楚楚。

贺启楼果然痛快,“上辈子,我满了十五岁就自请到西北守边。忠顺王府大不如前,对了,王子腾也已经发迹,忠顺王府无奈,那点老人这些年便陆陆续续从西北退出,转战西北与西南交界之地去了。”

西北与西南交界……湖南四川?舅舅在此之前可不就是在那边为官?苏卉挑了挑眉。

贺启楼忽地笑了,“你很关心汪家……他家是你的亲戚吧。”

苏卉没回答,也完全没有被揭破身份的惊讶或者恼怒,她只是竖起指头在唇边一笔。

贺启楼心头一动,整个人都跟着有点酥软。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贺启楼在心里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坦荡!

苏卉像是一眼看透他内心所想,抬手又捏了捏贺启楼,“我知道了,依旧是忠顺王府。”得亏圣上给了忠顺王一个闲职,没让他就藩,不然回到封地绝对是个土皇帝。

贺启楼深吸口气,特地提醒她,“西平王的老巢也在西北。”

想想咱~天~朝~的版图,西北西南究竟有几个省份是多大一片土地?自是容得下好几位王爷的封地——因为中原和江南一般不会分封出去。

下课后是得赶紧氪金查查四王八公之中的那四王。

总之这堂课苏卉啥也没教,就听贺启楼念叨以及给她解惑了。不过这种课,苏卉觉得倒贴点都挺划算的。

她通身舒畅着下课而去,贺启楼同时从“梦中”惊醒:下课前,姐姐抱了他一下以表示感激。

他一手抚着姐姐捏过的脸颊,另一手按在自己的胸膛——这个看起来挺像自己抱住自己的姿势,让他依稀能闻到姐姐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而后他就真的做了个梦。

苏卉不知道自己又被梦了一回,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下课后她也没啥睡意,直接抱着小灵灵氪金翻看起了舅舅那边的经历。从一块钱的售价上,苏卉就知道这里面没啥隐秘,也没太多弯弯绕绕。

舅舅汪槿和比较清廉也比较能干,虽然该拿的他也不推辞,但是总归做官能保有底线。

话说舅舅这些年任职的地方忒穷还总遭灾——工部每年都下拨银子修筑城墙和堤坝,但总也修不好……这暂且是另一大部分消息,需要另外付费。

总之汪槿和不贪财又实干,挺刺激忠顺王那些早先斗不过贾代善后来又打不过王子腾的老人旧部:他们不能冲前面那两位出气,却心高气傲地觉得可以拿这位父母官出出气。

然而汪槿和不是啥软柿子。

这些人背靠忠顺王府,圣上又看不惯忠顺王府,所以汪槿和可以给这些人个教训,却终究不能拿正主忠顺王怎么样。

不过除掉了那几个最嚣张的忠顺王旧部,汪槿和心里还是挺痛快的。“顺便”,汪槿和就跟忠顺王府也结了仇了。

汪槿和重病源于疲劳过度和水土不服,但是原本不要命的重病如何差点夺了他的性命……参见忠顺王世子今日如何算计义忠王世子。

当初要不是舅舅遇见了位贵人西平王世子,汪槿和就算有苏卉那个药方在手,也难保能闯得过这一关。

苏卉再次花了一块钱,知道北静王与西平王素来交好,宁荣两府则与西平王有些龃龉,但也只是龃龉而已,绝对称不上仇怨。

在贾代化与贾代善死后,宁荣两府也彻底没了跟西平王府继续龃龉的本钱,所以……也就相安无事了。

因为西平王本人是位货真价实的英杰——这是系统给出的评价,平时最看不上落井下石。

不过王子腾到了西北,照现代的话来说,显然不仅动了忠顺王府,宁荣国府,也动了西平王府的蛋糕。只差那么一点,连北静王府的老巢都要捎着了。

得罪人没关系,但你不能一口气得罪所有的“地头蛇”,苏卉觉得圣上应该在偷摸着笑:王子腾急功近利,果然是把快刀。然而快刀的下场……大家都懂啊。

苏卉同时又觉得王子腾一点不蠢,他何尝不晓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更何况他也不是啥毫无私心的“走狗”……那能这么大刀阔斧,八成是哪一位贵人给了他允诺。

苏卉顺着这个思路一查,好么,这条消息需要氪金一百五十块……嗯,现在还舍不得,算了。

小灵灵默默地看着苏卉翻看了好些背景资料,她不得不提醒她,“主人该睡觉了哟。”

苏卉抬起头,在小灵灵耳朵上抓了一把,“谢谢提醒。”就在此时,贺启楼这节课的课时费也到账了。她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位跟我好感略高啊。”

小灵灵再次提醒她,“主人我为什么觉得你好有前途?因为除了李纨,你的学生都很喜欢你!贺启楼是特别喜欢你!”

“你还能看好感度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系统精灵!”小灵灵瞪圆猫眼,“根据给你返还课时费的时间来判断啊!”

“好好好。”苏卉大乐,“知道你不是那种妖艳~贱~货。”

又有了课时费,到时候如果有必要,王子腾的靠山还是查了吧。苏卉在自己脑海里的备忘录上添了这么一条,退出系统,一沾枕头皮儿就睡了个香。

第二天,苏卉应约到黛玉家里坐坐。

她跟苏卓来得挺巧,黛玉屋里还坐着好几个姐妹,外加……贾宝玉。

无需系统,无需谁来介绍,苏卉就能认出贾宝玉——更别提她还远远地见过人家一次。

说真的,就看外表,她都得承认,宝玉的确有~种~马~的资本,而且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身带些许仙气的美少年。宝玉脾气性格暂且不提,他也是真有才。

彼此见礼后,黛玉一把拉住苏卉,“我珠大哥哥送我姐妹们来的。来都来了,咱们去瞧瞧他,再说他还要向你道谢呢。”

苏卉眉毛一挑,“你珠大哥哥也用了我找着的那个方子?”

黛玉点头道:“从我娘这儿讨的,我娘只说让珠大哥哥和嫂子好生谢你。”

贾敏也是真疼爱贾珠这个大侄子了——刻意留了个结识苏家人的机会。贾珠要科举做官,与其跟那些勋贵之后往来,不如跟这些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多多走动。别忘了,苏泰和还是前科榜眼呢。

苏卉对贾珠也蛮好奇:感觉原著里要是贾珠没早死,荣府还真不至于在几年内就因为抄家夺爵而彻底破落。

跟着黛玉穿过走廊,来到她家某座院子里的书房……看布置不太像林海的地盘:四面全都是书架,一点古玩之类的摆设皆无。

话说就算林海爱素净,贾敏这位品位极高的大小姐兼贵妇人也不会答应的。

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苏卉一见着贾珠就乐了:又瘦又高又苍白,但五官相当出色,这也是她见过的所有贾家人里唯一一位身带书卷气的。

小灵灵也在此时说话了,“主人,你要教他吗?他娘有意无意帮他拉了波仇恨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十六章

王夫人看着少言寡语,那是因为她实在谈不上玲珑八面,但是她嘴上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好胜心和虚荣心啊。

她和侄女王熙凤性格上相似之处颇多,两个人都仰仗娘家才能在荣国府挺直腰板,但与此同时却又想要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反过来能胜过娘家一筹。

这个……苏卉倒是蛮能理解的。

话说为了凤姐儿之事,王子腾之妻来了荣府好几趟。最后两家商量好的结果便是凤姐儿认错,闭门思过。

苏卉花了一块钱,才知道王子腾更承诺苦主——殉情那对小鸳鸯之中男方之父,也就是那位守备,将来在升迁时必要尽一份心意。

即便如此,守备这一家子还是咒了荣国府,只不过“一计不成”,荣府上下只有贾珠病了些时日,其余人毫发无损,便到此为止了。

反正贾王两家对处置结果尚算满意,不过也正是因为贾珠病重,李纨的心思全放在了丈夫身上,于是王夫人“不得不”把侄女兼侄媳妇凤姐儿郑重“请出山来”。

如今贾珠病愈,李纨腾出手来……凤姐儿也不可能接着回房自省去啊。

于是荣国府便恢复了珠大奶奶与琏二奶奶一同管家。凤姐儿重新“抛头露面”,贾珠又已然大好,王夫人回娘家与嫂子以及一众诰命们闲话时,自然少不得添些许底气和精气神儿:珠哥儿得神佛祖宗保佑,已然大好。

王夫人还有脑子,没把“是宝玉的灵玉让贾珠转危为安”这一点说出口去。

在座的太太们哪个不消息灵通?荣府二房珠大爷最后乃是国师首徒亲自瞧好的,就冲这个,她们也得对王夫人再客气几分。

甭管是国师是看在贾贵妃还是贾珠的份儿上出手的。

话说王夫人在应酬往来上,一直挺寂寞的:自是难得让一众诰命们一起奉承几次……上一次还是元春封妃呢。

而太太们聚在一起除了聊聊各家的家长里短,就是夸奖彼此的子女了。别的不说,至少在勋贵人家之中,二十出头便在老家金陵赶考中举的贾珠的确相当出挑。

小灵灵在苏卉看完系统提供的消息后,还不忘找补一句,“贾珠这回是躲清闲来了。他妈在家里请了好些六七品官员的女眷说话打发时间呢。”

苏卉灵机一动,“难怪。别是想给贾珠挑个姬妾什么的吧?贾珠中了进士她再抖威风也来得及啊。再说六七品人家的闺女……王夫人能正眼看得上?”

小灵灵道:“反正不会是给她小儿子相看。”

“现在王夫人心里黛玉才是小儿媳妇的首选。”

苏卉原本以为今天还能见到红楼的另一位女主角宝钗,然而她只见到了三春与湘云。想想也是,薛父尚在,薛姨妈与宝钗母女绝不会住进荣国府。

而且两边同是姻亲的情况下,还是王家看着“更靠谱”啊。

据说薛父跟王家和荣国府都没少走动,不过看起来薛父还是更偏向王家。

王夫人也挺喜欢宝钗这个亲外甥女,但也仅止于喜欢,结亲……暂且她还没这个心思。

更何况薛父素来志向不小,进京后一直忙着补缺——花钱补足了品级,为自己的前程到还在其次,只要是为了亲闺女买出一条青云路。

毕竟元春封妃给了薛父不少信心。

送走表哥表姐妹,黛玉特地留下苏卉,拉着她的手再次开启“嘀嘀咕咕”模式。黛玉跟湘云显然很合得来……因为她当着苏卉的面儿大大方方地夸了湘云好半天。

苏卉听完才道:“史大姑娘长得好看,又有学问,她是孤女……”

黛玉立即反驳,“她不是孤女啊。”

苏卉吃了一惊,“啊?!”她毕竟跟湘云不熟,刚才坐在一起说话时也没听说湘云提及父母啊。

黛玉说起史家旧事,居然边说边笑,“史大妹妹她父亲,我要叫一声表舅呢……身子委实不好,史大妹妹小时候表舅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救不回来。”她自动为好友“填坑”,“咱们都在江南,隔得太远,消息一时听岔了也是有的。说起来,史大妹妹也得好生谢谢你。”

“也是用了我那个方子?”

“你活人无数,不知得了多少功德!”黛玉戳了苏卉的胳膊。

这话听听就算了。

毕竟那方子配齐耗费不少,说白了就是受益之人非富即贵。救下的这么几个人,目前还没有大德大贤之士,获得的功德远不如捣鼓出惠及百姓的阿司匹林来。

不过黛玉宝钗湘云三人全都父母双全……那可就不是宝玉挑选好姐姐好妹妹,而是姐姐妹妹家里看不看得上他了。

苏卉一笑:我怎么这么开心呢。

说完湘云,黛玉顺便也夸了夸宝钗:黛玉此时对宝钗可没有比较之心,更别提薛家早就表明过自己的心思,要送女入宫。

话说宝钗本就温柔体贴会来事儿,固然她出身不如这些小姐妹,但等她进宫后却不好说谁该向谁行礼……所以她如今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苏卉从林家回来,也手痒查了查史家和薛家的“大路货消息”——氪金查消息简直有瘾!

夜里,苏卉特地又排了贺启楼的课。

美少年显然心情非常好……他上来就拉住苏卉的手,“姐姐,忠顺王世子被他老子勒令不许出门了!他暗算义忠王世子,他老爹还要奖励他,但是把自己庶出的兄弟也算计进去,他老子自然坐不住。”

当时苏卉可就在现场:忠顺王长子想一石二鸟,算计义忠王世子外加一个亲弟弟……不得不说小伙子想法还是很对头的。

贺启楼忽然恨声道:“让他和她娘肖想你!”

“哈?”苏卉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这臭小子诈了!

然而看见他在听见说话后眉眼弯弯的模样,她也只能笑着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天津40度简直太棒了已经热疯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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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号入V,当天万字更,至少……又有点中暑迹象,我先睡了养精蓄锐明天多更点。回头我会酝酿个番外或者小剧场什么的放在这里,所以建议相好们最好别屏蔽作者有话说,如果屏蔽了……那就看看章节的内容提要呗。

第十七章

对于贺启楼而言,有心对无心,查探并得知真相其实并不难。

这一世的许多人的命运都跟他记忆里完全不同,但追根究底,还是都要算在“出自苏家的那张传世神方”上。

而神方究竟出自谁人之手,对于南安郡王的嫡长子而言,照样不会是秘密。

贺启楼可是记得清楚:前世苏家与他家的姻亲汪家,两家人在短短数年中几乎都死绝了,这件事儿当时在京城都算得上“人尽皆知”的好谈资。

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差错,这些天他几乎把能动用的人手都送出去打听消息了。

闹得他那个继母还以为自己又拿了什么把柄,而再次老实了好些天。

纵然贺启楼当年一心练武,想要在战场上一鸣惊人,这些“闲话”也照样传进了他的耳朵:前世里,这苏汪两家就剩了一个小姑娘,还早早出家去了。

当时他跟一众狐朋狗友说起这个,也难免一二惋惜之色:那小姑娘出家时不过三五岁的模样,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还不至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因此那怜悯和惋惜也都是发自真心。

他那会儿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这都是命”。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可不“都是命”嘛。

不过他也多少有点怀疑,总觉得那位出家的小姑娘跟他眼前的这位……不太像是一个人。

管她是不是一个人!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没了眼前这个!

苏卉早有做好掉马的准备了,然而第一个发现她真实身份的……是位重生开挂人士,她当然更想得开了。

她跟前几次一样,随意地捏了捏贺启楼的小嫩脸:哎,再过些日子长了胡子手感就不行了啊。

贺启楼十分受用这份亲昵,而且他故意揭破仙子姐姐的身份,不仅不见姐姐有什么恼怒,待他更与以往无甚差别……这是不是姐姐对他也……有些情意?

可惜姐姐一点都不脸红。他的脸却已经烧上了。

虽然贺启楼大概明白姐姐对他的情意跟他对姐姐的情意并不相同,但他也只是郁闷了一下,就再次坚定起来:滴水石穿,他不信他不能得偿所愿!

苏卉捏着捏着,猛地发觉贺启楼双眼晶亮地盯着她瞧,“哦,你还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贺启楼把心一横,向前一扑,就抱住了姐姐的腰身,“没有了。”

苏卉笑道:“既然你这么消息灵通,那就给我当耳报神得了。”

抱腰就抱腰呗。

贺启楼上辈子都没活过二十,在她眼里顶多跟贾蓉一样,还是个半大少年呢。在她老家那边,大学毕业还一团孩子气的比比皆是。

贺启楼怔怔地望着苏卉,认真道,“好。”

让美少年又抱了一会儿,苏卉才把贺启楼按回椅子上,“光凭武功军功可是出不了头的,最后只为他人做嫁衣,你可甘心?”

贺启楼一怔:姐姐究竟知道了多少?!

苏卉继续道:“西北西南都不安生,有的是你发挥才能的地方。”眼见贺启楼缓缓点头,她又道,“但不管壳子里的你年纪几何,只凭现在的身子骨你想去守边,你爹乃至于圣上都不会同意。你就不想趁着你还在京里这几年,好好把你的继母收拾得再也翻不了身,顺便再结识几个好兄弟吗?”

她会有这番说法,纯是因为她从系统里得知:贺启楼重生整理过自己的记忆后,简单~粗~暴~地除去了他身边不少存了二心的手下。

毕竟这位不是困于闺阁的千金小姐,多走一步路多说两句话多见几个人,就得有一大帮子人出来劝说。

贺启楼没有世子之位,但毫无疑问,比起他那个被继母当眼珠子护着的异母弟弟,他爹更看好他。

他这次清洗“身边人”刚好跟上次继母对他出手相隔不远——南安郡王自是以为儿子终于拿足了口供人证,忍了又忍还是出手了。

南安郡王带兵作战不成,头脑和气度可都是平均水平往上数的。

他当初指给儿子的使唤人手,那就是给儿子使唤的。这些人犯了错,他绝不会包庇也不会随意过问。

能忍到现在才出手,长子的气量已经挺说得过去了。不像他继室给他生的二儿子,些许鸡毛蒜皮小事,也要特地回府来向他哭诉委屈。

因此贺启楼的清洗行动无比顺利,他此番新仇旧恨一起算……当然,这个旧恨多指前世,算完之后他手头能用的人手数就目大不如前,才导致他查探消息就用了这么久,不然……

贺启楼此时也对苏卉和盘托出,“我会想办法亲自见你一面……咱们还是在梦中先见到了。”

苏卉无奈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见我的吧。”说着她又笑了,“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贺启楼立时喜笑颜开,“姐姐没有怨我?怨我沉不住气?”

不管是收拾手下还是急火火地想要亲见姐姐一面……他稍一琢磨,都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依旧不大沉得住气。

苏卉在贺启楼脑门上轻弹一下,“明知故问。”

她感觉得到,这小子在重生之后越发依赖她了。

那她又能怎么办?虽然一点都不“绝望”,但下课后却要跟小灵灵说道说道。

贺启楼重生前那么容易地信任甚至说是依赖她——美少年一见到她就是一脸期待的热切模样,她焉能视而不见?

如今人家重生了,有情绪了也有小想法了,她翻脸就要把人家丢掉吗?

所以说……系统的魅力与亲和力真是把双刃剑,好感度拉得快,可需要维持住一定好感度不要对方再轻易继续增长的时候,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什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事情,苏卉这么有偶像包袱的优秀教师才不会干呢。她这番念头不过一闪即逝,快到贺启楼啥都没能发现。

苏卉打定主意继续“说教”,“说了好几次了,太耿直要吃亏的。”说着她便翻出初级厚黑学教材,系统提供的《旧事新编》,继续给贺启楼讲解起来。

下了课,苏卉又被贺启楼抱了一下……美少年现在尚且不足她胸口,目前也只能满足于抱腰了。

苏卉把对方哄走,才转过头来跟小灵灵讨论,“控制好感度太难了。”

小灵灵甩甩尾巴不以为意,“要看缘分啦。主人你跟李纨还不是压根合不来,三节课结束就把她打发了?贾蓉贾琏跟你学习没有半点不妥当,可他们两个闲暇时间想起你来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贾元春。”

苏卉卡了一下壳,旋即就意识到小灵灵在偷换概念,“贾蓉先在京郊大营,后来又让那位王爷使了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大内侍卫,时不时地在圣上跟前晃悠;贾琏则是忙着补缺,想早早离开他家那个待着就憋气的大宅子……这两个人怎么跟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凤藻宫里的元春比?”

小灵灵抖了抖耳朵往她怀里一扎,“我猜元春、贺启楼、贾琏和贾蓉你都想长期教导吧?”

苏卉想了想,还是老实道,“贾琏都二十出头了,我觉着能点醒他,给他指指路也就足够。这个年纪在我老家那儿,就算因为没有完全踏入社会而显得不太成熟,但基本的三观已然成型。所以再教他点一技之长,就可以放飞了。至于贾珠我得等等再看,这位恐怕是宁荣两府小一辈中最不耿直的了。”

小灵灵仰起头,“给你点个赞!”

都是学生,但苏卉也有自己的好恶……小灵灵呢?苏卉就问:“果然你也有偏向。”

小灵灵兴奋道:“当然啦!贾琏是真的好色,我不太喜欢他!”

这一点苏卉十分理解。

基本上想事业有成,必须做到一定程度的自律,但贾琏他那个“爱好”可当真不太像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样子。

苏卉揉了揉小灵灵,“人无完人嘛,贾琏知道上进也知道努力,尤其是……最起码这次人家是知耻而后勇……算了下次课我再看看吧。”

苏卉知道小灵灵一般不会无的放矢。

反正在家里宅着也是宅着,干脆明晚就把贾琏招来问一问——主要是天气越来越热,她娘不许她出门骑马,又因为结亲这点破事,全家人都不想她这阵子多露面……本来她娘应该带着他们兄妹三个一起走动应酬四处相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热的天儿,他们兄妹几个更想窝在家里避暑倒是真的——谁让苏卉她娘手大,用冰从来都极舍得。

第二天苏卉老爹苏泰和回家略晚,而且明显心情不是太好。

不过她爹向她祖父祖母请安过后,又一家子安安生生用了饭,更冲了个凉才不慌不忙地跑去找苏卉她祖父商量……

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再次祭出氪金~大~法了。

然而这一次看见系统的反馈,苏卉多少有点肉疼:王子腾和忠顺王背后事,想知道都要一百多快,偏偏苏卉还觉得有理有据。而想知道她老爹刚刚在朝堂或者衙门里遇到了什么居然也要五十块……

这种消息明明只要有心,把幕僚长随和小厮一一弄到眼前好生问过一阵子,总能拼凑出个差不多的“全貌”……这也要五十块,狮子大开口吗?!

小灵灵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可是主人你要是把你爹的幕僚长随和小厮全都审过一遍,不说你祖母祖母亲爹亲妈能不能允许,就算是许了你,你的名声很难不传出苏府之外了……听说你这么聪慧,那两位王妃娘娘甚至本就有所意动的皇后还不继续盯着你?”

苏卉道:“别哄我,我这个名声传出去,绝对不是什么聪慧知礼!”

皇后要是知道她手能伸这么长,连亲爹的仕途都如此感兴趣,那必须……是不想再把她娶来做儿媳妇的。

小灵灵猫爪上脸,说着就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就这价……我也不能帮你打折。”

最近没少通过系统看八卦,苏卉花费不小,一般大路货级别的消息的确只要一块钱,但是积少成多。苏卉看了下自己的余额,难免抱怨一下:教导贺启楼一节大课的课时费一下子就没了,她也是挺心痛的。

售价五十块的消息竟然意外地简短——苏卉想要当时多方人士的具体对话内容,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再加五十块……

好吧,简洁版就足够了。

入夏,不仅意味着天气热了,也意味着汛期到了。

这次是湘江的部分支流因为洪水而决了堤,淹了大面积农田与若干村镇,自然也造成了一定的死伤。

好在死伤不多,受灾五个大小村落,死伤不到二十——毕竟在二十一世界救灾早救出极为丰富经验的~天~朝,遇到涝灾,都不敢保证不死伤,更别提现在这个时代。

出了事儿,第一时间必然是救灾。等百姓都安顿住了,洪水也差不多退了,当地的官员一本奏折递了上来:堤坝涉嫌偷工减料。

那位官员敢这么做当然是有“石锤”的……系统都支持了这位官员的证据和结论,苏卉就更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作为工部侍郎的亲爹苏泰和没有被这件事牵连,因为他上任就在提拔竣工之后差不多小一年。

职责所在,苏泰和被圣上叫到跟前,当着几位阁老与尚书侍郎们的面儿,命他好生追查。

说来也是有趣,这件事贾政也牵涉其中。不过这位荣国府二老爷……大家都懂,他不干事儿的,而且偷工减料得来的贿赂银子显然也没落到他手里。

因此贾政的确被牵连了,他有责任,但责任不大,写个检查,或者说自辩的折子,也就差不多了。

在苏卉看来,这位二老爷在工部已经成为了吉祥物,不牵涉到谋逆之类的惊天大案里,他都不会有什么起伏——没错,等闲不会降职但也不会升迁啊。

之所以系统这次提供的消息篇幅明明不长,却提到了这位半无关人士政老爷,那是因为一众工部官员之中是他最早找上苏泰和,坦诚他所知道的一切。

没错,早在苏泰和回家之前,就跟这位政老爷恳谈过了。

看到这里,苏卉也是服气:政老爷果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啊。

苏卉又不肯教贾政,自是没办法通过梦中课堂来观察贾政并揣摩他的想法……只是就这么粗略地猜测一下,苏卉都觉得贾政乃至贾赦都已经对王子腾存了防备之心。

当晚,贾琏刚来上课,就为苏卉佐证了这一点,“先生可知道湖南遭了水灾?”

苏卉点了点头。

“先生许是不知道我媳妇她那位好伯父前脚走,后脚告状的折子就递了上来!关键是时机卡得太妙了!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苏卉看着贾琏几乎用满身的怒意书写的叹号,忽地笑了,“你还是想着指望这位一品大员,才会如此……恼怒?”

因为贾琏也很想信赖她,那些不得宣之于口的话,会对着她这个老师宣泄一下。

一句话直戳红心,贾琏面色一僵。

苏卉笑眯眯地继续道:“等你到了他这个位子,见死不救又算得什么?落井下石才是寻常事儿呢。”

贾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捂着额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会像他这样。”

苏卉认真道:“记着你的话。”

教导贾琏练武,直到贾琏再次歪在椅子上,精神上疲惫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苏卉才再次笑盈盈地问他,“打定主意,离京闯荡去吗?”

自从漏看一次导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贺启楼重生,苏卉在上课之前都非得再过一遍学生档案不可。

这一次果然又让她看出点别的意思来:贾琏已经准备外放了,目的地正是西北,而且品级也不是他身上的五品同知,而是个六品的杂号将军,不过名号再怎么上不得台面,手底下的确是有几个人可以使唤,也能正正经经地带兵上战场。

贾琏颔首道:“确是准了。”

其实贾琏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凭空出世把他拉进梦里的先生,但是思来想去都觉得先生绝非凡人,再加上他亲眼看见高人如何给堂兄贾珠除祟疗伤,以及堂弟宝玉那块通灵宝玉实打实地灵光一闪……他真是不信神鬼之说都不行了。

有人在梦中给他指点,还不时开导他,这还要嫌弃,那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这里,贾琏忽然神来一“句”,“家里再这么下去,祖宗也是看不下去了?”

我虽然没见过你祖宗,尤其特指宁荣二位国公贾源和贾演,但我收到的课时费有你家长辈的一份心意。所以苏卉直接回答贾琏,“正是这个道理。”

果真是祖宗有灵!先生是太爷爷和爷爷他们请来的?!

贾琏是荣国公实际上的长房嫡长子,这个时候的他可不会“妄自菲薄”。因此他轻叹一声,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尤其是当着长辈们请来的先生念叨他家长辈的坏话。

嘴上不能说,他可以心里想啊。

贾琏心想:我爹和我叔叔……一个都没官做了,一个一辈子五品不挪窝,可不就是祖宗们看不下去了!

既然教导不了儿子,自然要教导他这个孙儿。

然而这么一想,贾琏不由打了个寒噤:深受太爷爷和爷爷看重……只怕以后少吃不了苦头!

贾琏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苏卉看了忍俊不禁:痛并快乐着嘛,只要你别打退堂鼓,我会把该教你的全部教完,至少不会像对待你嫂子李纨那样满足系统的最低要求就拉倒。

等苏卉笑够了,才又问,“这缺走得你侄儿贾蓉的门路?之后没有好生谢谢他吗?”

说起这个,贾琏又来了兴致,“蓉哥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以前竟不知道。这次他认真求过了王爷,甚至引荐我跟王爷见了一面。”

这里说的王爷自然是圣上的好兄弟,当初在苏卉的帮助下贾蓉救下的那位义庆王。

苏卉听了又笑,“难怪底气渐粗,连一品大员也敢挑理!”

贾琏面皮微微一红,视线唰地一下就飘远了,于是这双眼一下子就变得雾蒙蒙了。

苏卉看惯了好颜色尚且一时挪不开眼:贾家人简直是颜值界的扛把子。

之后她又乐了:之所以果断给李纨结业,除了性格她实在不太喜欢之外,李纨颜值不太行也是原因之一。

片刻后贾琏才出言辩驳,“总觉得我媳妇他这伯父不愧是王家人,好处拿了,但回不回礼就得看缘分了。

“这些年可不就是说得好听,真正仰仗王大人的声名做什么,那都是没有的事儿,诶不对,真正顶着他名头行事的那个,正是我媳妇。也罢,”自嘲过后,贾琏也挺坦然,“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他比了两根指头出来,“先谢我那侄儿,回头还得谢谢贵妃娘娘。听说她没少劝阻我二婶,不然我这官职未必拿得这样顺畅。”

听到这里苏卉也来了兴致,“凭你二婶还能拦你前程?你太高看她了。”

贾琏笑了,“她确是不能。”

但她能恶心我啊……这阵子出门走动二婶动不动就把我跟珠大哥比,要不是娘娘压着,谁知道我二婶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再次吐了番口水,苏卉故意道,“正好,我回头问问你珠大哥。”

贾琏毫不犹豫道:“多谢先生!”

居然能看得上我们兄弟两个,难不成自家真能恢复昔日荣光了?

还真全然发自真心……就冲他这气量,贾琏也能继续再听好几个阶段的课程了。

下课后苏卉就跟小灵灵道:“我要再多教教贾琏。”

小灵灵看过贾琏的表现也没二话,“他要是发迹得够早,主人你的课时费也会水涨船高。”

苏卉大乐,抱着小灵灵就是好一通颠,“我就爱听涨工资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后面还有一章。

第十八章

小灵灵本身就非常喜欢跟主人亲昵……她长了个喵主子的外貌,但内心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忠犬。

好一通搓揉撸揪过后,小灵灵才继续道,“涨工资您就这样高兴?您原本的高冷人设呢?”她用毛绒绒的小年糕爪戳着苏卉的侧脸,“再晋半级,您都有在系统里随时随地~看~片~的资格啦!包括各类电影电视剧,只是得……”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得花钱。”

什么?能追剧?!花钱也行啊!

苏卉兴奋地又把小灵灵往半空抛,“只要不太贵就行。”

小灵灵此时还在半空,也不耽误她回答自己的主人,“五块十块的样子……反正主人你查资料一天下来都能花个十几乃至几十块。”

说起这个……苏卉也毫无沮丧之意,反而笑嘻嘻的,“有花有赚才是正道嘛。不就是想享受就得多教课?这还用说吗?你小心翼翼做什么?还怕我因为这个翻脸?”

小灵灵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怕主人你觉得我开启什么新功能都得要钱,嫌弃我死要钱啊。”

苏卉大笑,“要钱的是系统又不是你。”

这一晚苏卉又多撸了会儿猫才彻底睡去,她这一睡晚,转天可不就起晚了。

作为一位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存压力的千金小姐,她起晚了家里人全都不会挑她的理儿。

苏卉向爷爷奶奶请安的时候,还让两位长辈温柔地提醒:看书别看那么晚,伤眼睛。

要是非得挑灯夜战……苏卉她奶奶就又说了,从她那儿把前些日子得着的牛油大蜡烛拿来给宝儿预备上,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舍不得。

奶奶给她东西,只给她一个,苏卉的兄姐外加两个同母弟弟都在一边听着,别说谁有什么异议,连个表情变化什么的都看不出来。

因为苏卉的兄姐外加两个弟弟早就放弃跟她比较了。

话说孩子们攀比,多是因为大人在较劲,苏家一直以来都算得上一团和气,苏泰和与汪桐语夫妻又早早意识到宝儿非同一般,于是他们夫妻也就早早给孩子们留下来一个深刻的记忆:完全没必要跟宝儿比。

开始是学业不比,现在已经是……连待遇都懒得比较了。

丫头抱着一大包蜡烛,苏卉先让丫头把东西放回去,她则带着另一个大丫头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往她娘院子去。

前几天她爹娘接到了薛家的帖子,说是要全家上门拜望。

薛家……没错,就是宝钗姐姐她家,不仅仅是皇商,在江南亦是生意遍地的大商贾。

薛家虽然不是盐商,却与不少盐商往来颇多。凭着这些盐商的关系,抛开薛家与林家两家还是拐着弯儿的姻亲这一点,薛家也没少跟林家往来,更借着林家的这条线,薛家,主要是宝钗姐姐她爹薛恒,结识了苏卉她爹苏泰和……

一来二去,薛家跟林家、苏家一直是互送节礼,这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

这次送了帖子……苏卉听她娘说完,就笑道,“薛老爷跟荣国府二老爷可是连襟。”

汪桐语捏了下女儿的小脸,“偏你耳报神多。说吧,都从黛玉那儿听说什么了?”

当着兄弟姐妹的面儿,苏卉撅了嘴,“什么耳报神?”旋即便正色道,“黛玉总往她外祖母家去。”

黛玉祖父祖母早都没了,连个血缘亲近些的叔伯也一概没有,这点在座的苏家兄妹都知道。

在他们看来,林家大姑娘的确跟宝儿最好,但他们跟这位姑娘也有些交情,她家里的事情自然也都有所耳闻。

因此苏卉这么一开腔,兄弟姐妹全都竖起了耳朵:家里完全斗不起来,再加上这阵子都不好出门,可不就得指着别人家的八卦打发时间了。

苏卉笑道:“我听黛玉提起过,薛家大姑娘迟早要进宫待选。因为薛家伯父必得弄个像样的官身来,不然薛家大姑娘也只能小选入宫。别看他们家是皇商,但吃穿用度未必比咱们家差上什么呢。”

汪桐语补充了一句,“岂止如此啊。他们家早年就有富可敌国之说……传出这话的自是没安什么好心思,但以管窥豹,这一家子的家底总不容小觑。”

兄妹几个齐齐点头应是。

须知他们的祖父可是一品致仕,再加上苏家代代有人为官,偏又人丁不旺,这份家财积攒下来自然十分惊人。

苏家兄妹在此之前也经常跟着父母出门走动,眼见为实,那些名声在外的勋贵人家当真不如他们家过得舒服又滋润。

而母亲特地提点他们不要小看薛家……好吧,应是不要小看薛家的财富,他们几个可不全都跟着上心了。

苏卉继续道:“薛家伯父的大舅哥是王子腾王大人,选官自是要先求到这位王大人头上。不过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再耽误下去怕要误了两年半以后的大挑,这不就得另寻门路了。”

汪桐语心知宝儿是照顾两个弟弟才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果不其然,苏卉的大弟弟开口问道,“求完林家再求咱们家?”

苏卉摆了摆手,“是林叔叔把他引荐到咱们家的,这次也是。”

如果兄弟们能像她一样,知道父亲苏泰和都在忙活什么,自然也不会意外了:因为湘水部分堤坝偷工减料,必得从工部揪出几个蛀虫。

工部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的地方,苏泰和就任至今,也没正经提拔几个自己人,这次请走蛀虫,剩下的“萝卜坑”注定要有一两个是专门留给苏泰和的。

毕竟圣上是让他到工部做实事的,不可能不许他几个帮他做事的人手——在现代,就算是个纯正空降兵,还得给人家带俩秘书司机呢。

这也是为什么林海把薛恒指到苏家的原因——薛恒身上虽然有捐来的功名,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入得都察院,而工部这种在六部之中相对比较能养老的衙门,总是有不少机会的,只要能稳准狠地抓住。

苏泰和做了好多年官了,看着挺一身正气实则也是个进阶过几次的小狐狸……尽管比他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亲爹还是差了……一大筹。

总之好友林海提醒他薛恒是条肥鱼,苏泰和便想着干脆叫到家里来看看:能不能用,以及能不能大用。

顺带一提,本朝有明文规定,捐监,薛恒就是捐监,没有非常情况不得授三品官,也就是说如无意外,比如立下救驾之类的大功,薛恒这辈子撑死四品。

虽然这条规矩在这儿摆着,但是要不要严格遵守,得看龙椅上那位怎么想,又是位怎么样的陛下。

不巧,太上皇与圣上都是严格执行这条规矩的。

不过薛恒本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五品实缺已经能让女儿顺利参加大挑,而且还比较好看。

薛恒要求靠谱,本人又出手大方,苏泰和觉着这人要是品行和能力都过得去,他就给老林行个方便呗。

这才有了薛家要全家登门拜望一说。

知晓这前因后果,当薛家上门时,苏卉的兄弟们全员都挺淡然的:肯定说不上热切,但也毫不冷淡。

这份距离感想拿捏好说真的也不是一时一日之功。

终于见到红楼另一位女主角的薛宝钗,苏卉……也挺淡定的:宝姐姐的容貌完全没话讲,又绷得住又不会觉得她冷淡……跟黛玉完全是另一个风格。

不过因为宝钗不太热情,苏卉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女孩子们坐在一起没有冷场也就够了。

宝钗在原著里就能长袖善舞,没道理如今有亲爹疼爱教导,反而变得蛮横无礼不懂事……薛恒又不傻:女儿要不是那块儿料儿,他绝不会想着非得把女儿往宫里塞。

宝钗其实……是跟着父母尤其是跟着母亲,兴冲冲地一起往舅舅府上走了几遭,最后弄得一向志存高远的她都没什么好气儿而已。

舅舅家里捧高踩低也就不提了,真正让宝钗不甘不忿却也不能宣之于口的……就是父亲说舅舅明明许了实缺,父亲银子也拿了,但是因为舅舅在西北搅起的风雨,原先都定准的事儿又黄了……

宝钗最初还比较单纯,以为舅舅委实有难处。

薛恒却觉着女儿将来要做娘娘,那就不能让人轻易哄骗了去,他几次东奔西跑,回家后都把所见所闻挑挑拣拣说给女儿听。

在官场上说了不算也是略见不鲜,薛恒只是没想到大舅哥也来了次“杀熟”:许诺的官位最后给了位年轻人——这人祖籍西北,父亲仍在西北为官,他家堪称当地地头蛇。

王子腾想在西北加西南九省做出点大事来,地头蛇必然要拉拢一批清洗一批。这一家子八成就在拉拢的范围之内。

对这个结果薛恒其实没什么话可说,他只怨大舅哥不早告诉他!

王子腾在给薛恒的信中诚心表达了歉意,也表示银子全数奉还,然而这么些日子过去,王子腾之妻那边可有半点退银子的意思?

薛恒气恼就不用说了,连宝钗都险些气了个倒仰——简直就是在欺负他家,打他家的脸,宝钗却还得留心劝着点哭了好几回的亲娘……

之后宝钗再跟着父母四处走动,虽然不至于强颜欢笑,但也实在拿不出当时初入舅舅家的那股子的心气儿和劲头。

来到苏家,宝钗挺嘴严,薛姨妈也没说什么,只是可着劲儿地夸奖苏卉她们兄弟几个,但薛恒……却是有意向苏泰和吐起了苦水。

苏泰和听完薛恒的唠叨,扭头就转告给了他媳妇,更在翌日他休沐时说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宝贝闺女。

苏泰和与薛恒都有一颗差不多的慈父心:女儿将来身份贵重,为了免得女儿被人哄了而误了大事,朝堂上的事儿也该让她适当……多知道一些。

系统里的资料都是绝对中立的上帝视角,而听亲爹亲口叙述,完全通过不同的视角来反推当事人的想法。

薛恒会有投靠之举,苏卉一点也不意外,照她的话说,既然要来苏家拜访自是要提前做足功课。

工部的缺,正是薛恒这阵子跑官跑来跑去遇到的最靠谱的位置,大约都没有“之一”这两个字。

再经过林海林大人的提点,薛恒便觉得苏泰和苏大人即将成为他的上司,有些话早说总比晚说强,再说既然要跟着苏大人混,不交点投名状,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又怎么说得过去?

当然薛恒在三次见面之内就说起王子腾的些许~隐~秘,那绝不可能,但是他这一路跑官所见所闻却是可以好生说道说道的。

苏卉听了就笑,“这些该拿去向林叔叔献好吧?”

苏泰和捏起女儿的小脸,“老林那边他会挑着说,我都许给他一个缺了,还不紧着讨好我……你爹我像是这么好说话的?”

逃不脱亲爹捏脸魔爪的苏卉暗自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爷爷奶奶爹妈捏她脸一捏就捏上瘾,弄得她也总想捏别人的脸,哼。

听完亲爹这番话,苏卉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我爹就是这么独树一帜,绝不在女儿面前道貌岸然。

感觉到女儿顺势靠在了自己怀里,苏泰和也不怕热,“以前看上哪一位还真不好说,但如今我瞧着薛家是看准五皇子了。”

五皇子乃是皇后所出,虽然不曾被封为太子,但圣上对这个儿子比其他的孩子明显有所不同,当然是正面的那种不同。

正是因为圣上十分看重这个儿子,皇后作为生母更不用说,所以五皇子的正室和侧室都要精挑细选。而且有这么条小道消息,说是皇后不会为五皇子挑选纯粹勋贵出身的贵女为妃亦或是为侧室。

事实上这些年皇后相看勋贵人家的次数实在是……一只手都数得着了。

五皇子妃或者说将来的太子妃,薛家确实不敢想,但太子良娣……总还摸得到,这也是薛恒为什么非得寻个五品左右的实缺的关键原因。

听到这里苏卉也有点惋惜,为宝钗:她和她家看上的人选,她都没法儿嫁过去当正室。当然,如今的薛恒父女可没瞧上荣府二房的宝玉。

五天后,工部衙门,同僚们聚在一处议论纷纷:都水司的郎中昨儿就丢进了大牢,据说今儿这缺就补上了。

贾政从这些嘀嘀咕咕的同僚身边走过,绕过转角,他就站住不动了:他刚好跟他一身官服的连襟薛恒打了个照面。

薛恒笑着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宝玉他爸和宝钗他爸就做了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哈哈哈。

收工……头昏眼花了快,明天也有更。

第十九章

话说王夫人与薛姨妈这对亲姐妹年纪差了好几岁,作为贾政的连襟,薛恒比他这位姐夫小了快十岁。

因此比较精力和干劲儿,贾政全有心无力,而薛恒为了薛家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闺女,都是要认认真真做出一番成就来的。

想也知道,薛恒掌握了自家数百万的生意与产业将近二十年,论起能力和见识,贾政一样都比不了。

距离够远,贾政跟薛恒自然亲近得起来,尤其是两人还都被王子腾晃了一下,“同病相怜”自然相当聊得来,但时过境迁……其实撑死也就半个月,薛恒在工部逐渐施展开手脚,才干在那摆着,明眼人全都心里有数。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连襟这么一映衬,贾政多少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跟薛恒也就不那么亲近得起来了。

在薛恒看来,既然已经进了工部,当然要好好做事,怎么会为了照顾媳妇她姐夫的颜面而故意放水?

薛恒如此有干劲儿,而且不怕得罪人,上司苏泰和自然不会吝惜赞美之词。

却说贾敏从自家老爷林海口中得知二哥这些日子心里不大自在,又追问来前因后果,哭笑不得地带一双儿女又跑了趟娘家。

有闺女在,贾母如今对朝堂上的事儿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这天她拉着宝贝女儿贾敏的手,听过女儿一番解说,才知道二儿子闷闷不乐的根源,除了笑骂一声“冤孽,这把年纪还要人来哄哄不成”也就没别的了。

老太太跟她闺女一样,早就看透两个亲儿子了:如今对这兄弟俩也无甚指望,只求别拖孙儿们的后腿。

贾母与贾敏母女两个说体己话,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儿媳妇自然要“退避三舍”……

邢夫人带着丫头婆子回房的时候,忍不住嘀咕,“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人说?”

自家大太太总怕被人瞧不起,于是时不时泛个酸,丫头婆子都习以为常,此时也没人开口劝解,一劝没准儿就引得大太太没完没了:不说在老太太跟前,您这儿媳妇永远比不过姑太太,就说您这出身……光凭一等将军的诰命也压不住姑太太啊。

心腹们的脸色,邢夫人全瞧在眼里,她越发气苦,但此时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多说。

偏巧回到正房就遇见老爷贾赦,她心说可算能吐吐苦水了。

贾赦身上依旧带着浓厚的纨绔习气,但此时的他并不糊涂,不接他继室的话头,而是问道,“我妹妹瞧着如何?黛玉和珩儿呢?”

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对亲妹妹所出的一双儿女,黛玉以及黛玉的弟弟林珩,都算不错。

邢夫人一噎,却也不敢对着老爷顾左右而言他,“姑奶奶瞧着甚是滋润,黛玉与珩儿瞧着也……结实得很。”此时她就是说不出夸奖这两个孩子的话来。

贾赦不以为意:他这个媳妇儿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瞎生闷气。妹妹、外甥与外甥女好着呢,他就关心这个。

眼见着就要跟王子腾掰了,自然要再妹夫妹妹一家子多亲近亲近了。琏哥儿想效仿长辈,到西北捞军功,他觉着这主意甚好:大好儿郎,在家里偏让媳妇动不动嘲笑上几句,这成什么样子?!

邢夫人见老爷点了点头,欲要再说,谁知老爷抬脚就往外走。

邢夫人追出门去,只得了句“晚上不在这屋里歇”,气得邢夫人回屋就灌了一大盏茶。

至于王夫人……这阵子没少让各家太太奉承,她看着比贾敏更滋润上几分,二老爷在衙门里遇上些烦心事儿又算得了什么,横竖不大能影响她的心绪。

李纨和王熙凤委实各怀心事,两人之间说不上针锋相对,却多少在别点苗头。

只是这两人脾气秉性乃至于见识手段全不相同,却能默契且毫不犹豫地讨好贾敏,同时对黛玉与林珩这姐弟俩十分体贴和气。

贾珠要科举,不能得罪林海与贾敏;凤姐儿在娘家听过几次姑父的厉害,哪怕不为了贾琏,她也不能得罪这么一家子。

说白了,王子腾敢对贾赦贾政兄弟以及薛恒杀熟,却不能开罪林海……不仅不能开罪还得尽可能结交一二。

总之,黛玉跟着母亲回了趟外祖家,就看了好一回众生相,十分满足。

晚上,林海亲自来荣府接回媳妇与一双儿女。

就在这一晚,苏卉为贾珠开课:这位荣国府二房大公子的课程主题是……别让父母成祸害。

苏卉笑着踏进教室,迎上贾珠的目光……她先得了贾珠郑重一礼。

经过亲弟弟宝玉以通灵宝玉驱邪,国师首徒又亲手除祟,贾珠哪里还能不信不敬鬼神?他甚至笃信:若非有曾经那一劫,他也不能来到这里……

贾珠在苏卉到来之前,已经尝试着往四边都走一走:四周似乎全无边际且云雾缭绕……这里许是仙境的课堂?不然那桌椅能是做什么的?

既然贾琏和贾蓉都觉得他们能来上课,那是祖宗有灵,苏卉干脆继续这一说法,“你家几位老祖宗实在看不下去,让我提点你们几回。”

先生……姑且这么称呼,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贾珠立即想起琏二弟与蓉哥儿这阵子一先一后奋发图强:原来如此吗?果然如此吗?他再次一拜到底,“不肖子孙,代兄弟侄儿先谢过先生。”

贾珠肯定好教。苏卉多少提起了点儿劲头,“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今儿咱们不说旁的,先叫你见识见识你母亲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吧。”

实话实说,比起贾政,还是王夫人破坏力更大。

贾政再碌碌无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官场禁忌他全都记在了心里;王夫人……就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苏卉不曾复述王夫人所言所行,只是指尖轻点:贾珠眼前就凭空显出一道水幕,上面展示的正是王夫人与一众太太们应酬往来的情景。

贾珠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瞧着,之后……直接看出了额头几根青筋。

得意便忘形,不独独王夫人,其实荣府许多人都有这毛病。

王夫人有了当贵妃的女儿,还有二十出头就中了举的长子,更有生带异象气度不凡的小儿子……前阵子重病的长子怎么看都是蒙了菩萨佛祖的保佑,才奇迹般地病愈,这就更给了王夫人许多谈资。

单是说说这个,贾珠不至于动容,但是亲见母亲在提及他学问好,年纪轻轻拔得头筹之后偏生要加上几句贵妃极得圣上青眼。

这让别人怎么想?!

连贾珠自己听着都难免多想:不提贵妃绝没有影响抡才大典的本事——贵妃若真有这本是怕是活不到今天,母亲非把他中举与贵妃得宠放在一起说,又是……何等糊涂!

苏卉让贾珠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小电影,才放他回去:响鼓不用重锤,完全无需再说什么。

下了课,苏卉还不困,就撸了会儿猫……小灵灵还没撸过瘾,贾珠的课时费都已经送过来了。

苏卉看着这笔课时费,总得感慨一下,“这夫妻俩瞧着都文质彬彬的,实则性情大不相同啊。”

小灵灵也甩着尾巴道:“谨慎没错,但谨慎过了头一定会错失许多机缘的。”

苏卉揪着小灵灵的猫脸道:“那当然!我可是一个看不过去,会自掏腰包为学生买外挂渡过难关的……超级好老师呢。”

小灵灵道:“主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现在又不困,那咱们再走一趟呗。”

苏卉还笑嘻嘻地念叨,“哎呀,加夜班……那岂不是又要睡到日出三竿啊。”

现在能让苏卉心甘情愿地夜间出动的也就一个人,而夜间出动在系统里明明白白地标注为“加班”。

话说尽管如今关内称得起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城小城并不宵禁。尤其是京城,莫说达官贵人,连寻常百姓~夜~生~活都挺丰富的。

准确出现在对方身侧,苏卉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什么人非得你亲自盯梢?”

贺启楼只在肩膀挨了那一下时身子僵了一瞬,等他听见苏卉的声音就彻底轻松了下来,连说话都换上了笑音儿,“姐姐,前阵子我那继母暗算我,动用了几个死士……不是我瞧不起她,凭她和她娘家哪里养得起用得了死士?必是与旁人勾结了,明明与虎谋皮她却还不自知。”

此时二人并肩站在一座三层高的木砖小楼的顶层上,贺启楼负责护卫的心腹几乎都守在二楼,按道理二人说话这些护卫都该听得见。

心腹们没人发问更没人上来,贺启楼就知道姐姐又施展仙家手段了,他也没了顾忌,“我人单力薄,能算计收拾的也没几个。这一次我要接着向义忠王世子施恩呢。”

苏卉立即问向小灵灵,“义忠王世子未来如何?”

小灵灵答道:“我不是那么不科学的系统!预测不了准确的未来!”

苏卉轻哼一声,“那系统还为贾蓉准备了相面课程?”

“那是看气运看功德,又不是预测准确的未来!”

“我就问我现在能看义忠王世子的气运或者功德吗?”此时义忠王世子就在楼下湖边凉亭里与三五好友饮酒闲谈呢——伤腿架在边上的凳子上,也完全不影响这位世子风流气度。

小灵灵伸了小瓜子,“五块钱一次。”她又补充道,“其实挺不划算的,因为隔一段时间气运功德变化,你还得花钱看……”

苏卉十分痛快,“多给贾珠他们上一课,就够看十次了。”

小灵灵眯了眼,“主人你越来越土豪了。”

小灵灵的话音刚落,苏卉发现视野里义忠王世子身上就多了层银色的光晕。

即使没有任何说明,苏卉便生出些明悟:如无贵人相助,今晚必死无疑。她侧过头,再次拍了拍贺启楼的肩膀,“贵人,今晚看你的了,我给你摇旗呐喊。”

即使贺启楼是位重生开挂人士,也不能算计到每一人每一处。在数十黑衣人来袭之际,贺启楼带着自己的亲兵们也杀了过去。

说是一通混战,实则都没花去半柱香的功夫……刺客,一定是一击不中立即远遁,所以这场“意外”结束得异常之快。

义忠王世子只受了点皮外伤,而贺启楼远没那么幸运——一根羽箭穿透了他的大腿。

他在义忠王道谢后几乎听不见周围说些什么,视线也在逐渐模糊,却依然挺着上半身,往那座小楼那边瞧,一个劲儿地瞧。

苏卉抱着小灵灵感慨不已,“这会儿又想起我了……刚才搏杀之际居然都不忘往我这边瞄,搏命时都分心可还行?”

小灵灵还为贺启楼解释,“他刚才算是有余力,现在伤得又不重,就是失血不少有点头晕罢了。”

直到贺启楼的心腹们把他家小王爷抬起,搬上担架……寻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后安置好自家小王爷,只等大夫上门的时候,苏卉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贺启楼身边。

贺启楼感觉熟悉无比的香风拂面,他还没见到苏卉身影便立即吩咐心腹们立即出去,好好守在门外。

屋里就剩两个人,苏卉二话不说,出手攥住那根羽箭,用力一拔,箭出血涌。

她眼疾手快,用系统里买来的五块钱一贴的创可贴往血窟窿上一堵,就大功告成——这创可贴的外形当然是这个时代大家都能接受的模样,一团黑乎乎的药泥。

贺启楼刚才一直都不敢动,此时盯着苏卉,小脸通红,“嗷!姐姐疼!疼!疼!”

“杀猪呢,”苏卉眨巴眨巴眼睛,笑音儿都藏不住,“我看到你嗓子眼儿了。不过你牙可真白。”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回头改,先去睡了。

大家晚安。

第二十章

几声嚎自然引得门外侍卫出声询问,贺启楼随口几句话就又把心腹们打发了:他声音里的愉悦,心腹们全都听得出来……更有胆量大的小侍卫偷偷往窗户边瞄了一眼,刚好瞥见苏卉带着微微光晕的侧影。

难怪大爷不许我们进去呢!

小侍卫自觉一眼就看到了真相,他扭头就跟他队长小声禀报去了。

夜班出门,苏卉用的是系统提供的那个模板,普通人看是看得见,但是他们眼里的样子跟贺启楼这样被系统正式认证的学生有差别。

话说机灵的小侍卫这惊鸿一瞥落在贺启楼眼里,倒勾起了贺启楼点思绪,他抱着自己的伤腿,压低声音道,“上一世他为救我而死。”

苏卉在贺启楼的额头轻轻敲了敲,“如今又不是以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夸一夸他,“刚才我站得高瞧得清清楚楚,你身手真不赖,排兵布阵又极有章法。”

真正的搏杀反而没什么观赏性:双方都希望能一击制敌,自然招招奔着要害来,所以回合数肯定不会多。

刚刚贺启楼带人冲出去,也并非他抢在最前面,亲自与刺客们短兵相接,而是与他的亲卫们结成一个小战阵,他居中调度,自始至终这个战阵也稳固如一,哪怕他大腿中箭,身形踉跄,不仅有亲卫及时拉住了他,周围亲卫们果断紧缩阵型,步调始终纹丝不乱。

而且自始至终,他们都牢牢挡在义忠王世子身前,为义忠王世子顶住了最为汹涌的一波进攻。

不说贺启楼带兵迎敌可圈可点,就说他能临危不惧这一点,也大大地值得嘉奖。不过表扬过后就要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了。

苏卉就问:“你也是实诚,为了那位世子吃上这么一箭,值吗?”

义忠王几乎完全不出王府,也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依旧有人欲除他一家子而后快,苏卉觉得这绝不仅仅因为曾经剪不清理还乱的那档子仇怨,更因为义忠王手里恐怕还捏着对头某些的把柄。

贺启楼道:“他再挨上一箭,腿一准废了,我当初不是白救他了。”

苏卉轻飘飘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的腿兴许也能废了。”

这就是纯粹的危言耸听了,贺启楼敢去用腿挡箭,他自是心里有数:伤处距离骨骼和主要的血管都挺远的,这个时代擅长处理外伤的大夫都能治疗得很好。

贺启楼也不负苏卉的期望,立即抱起自己的右腿,哼唧个没完,“疼,姐姐疼!”就差在榻上打滚儿了。

伤口的确在右腿上,难道还该清醒他没有在“情急之下”抱住左腿吗?简直就像头在外拼杀勇猛无前,回窝就要亮出毛茸茸肚皮的……要哄要揉的小头狼啊。

很不幸,苏卉特别吃这一套。她又弹了下贺启楼的额头,“这么大一张矮塌还盛不下你了。”说着她又从系统里花了一块钱买了条绷带,用绷带固定好伤处的创可贴,最后还仔细地打了个蝴蝶结。

贺启楼看了看苏卉又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蓦地笑了,随即又抱住苏卉的腰,低声道,“姐姐有两副模样,都想这样抱一抱。”

趁着有伤有病,赶紧撒娇……脑筋转得很快嘛。不过马甲都掉了,苏卉也不矫情,“另一个我……瞧着可只有十一。”

贺启楼眼睛都眯起来了,“姐姐抱我,我抱姐姐,正是两全其美。”

苏卉捏捏贺启楼的脸,触感……又是油又是灰的,她没说话。

一个抱腰,一个摸头,如此姿势保持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外面阵阵喧哗声传来:包扎过皮肉伤的义忠王世子让人搀扶着来看望贺启楼了。

有客来访,苏卉就打算撤。

贺启楼拉着苏卉的袖子不放手,“姐姐咱们说定了?”

苏卉“嗯”了一声,又笑着摸了摸脸,这才闪身而去——其实是让系统传送走了。

等苏卉躺回自己软硬适度的大床上,小灵灵才问,“小鸟依人……小鸟与人哪个感觉更好呀?”

苏卉有感而发,“我想都挺不错的。”

话说贺启楼个子不矮,十一岁的他跟十五岁的义忠王世子也没差多少。站起来贺启楼抱苏卉只能抱个腰,那是因为苏卉太高了。

因为系统提供的外壳,就是那个容貌娇美,温柔可亲,自带仙气缭绕的模板……身高差不多要两米,没错,两米。

学生们刚刚被拉到教室里,处于全新的环境,多少都有点懵逼,加上苏卉选择的外壳,自带不凡魅力,导致学生们对老师的身高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什么不妥,或者说主要的注意力不在老师的身高上……而几节课之后他们也就习惯了。

其实就连苏卉意识到自己挑选的外壳身高比较不一般,都是两三次课之后的事儿。

她闲来无事,翻过系统提供的其他模板,又发现了个真相:与整体沉稳内敛的系统风格不怎么搭的“换衣系统”,绝对是后来嵌进来的,换衣系统里提供的那些模板,不管是人形的,还是……包括那个二哈,身高都完全一致。

苏卉当时就笑喷了,“我懂我懂,系统一定是让我们当老师的能给学生更多安全感,我们人高马大,把学生往怀里一抱,让学生纵情哭泣,这排解效果必须好啊。”

小灵灵特别尴尬,耳尖和尾巴尖齐齐耷拉下去。

苏卉揉搓了小灵灵好一会儿,才继续哈哈哈,“不就是新模块上线时忘记调试这些小数据了嘛。”

小灵灵窝在她怀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嘤了一声。

此番贺启楼明明白白地表示“他小鸟依人过后也想让姐姐小鸟依他一次”,除了勾起苏卉刚刚那番关于模板身高的记忆,更添了点别的想法,“义忠王世子我能教吗?”

小灵灵好似神游天外,显然是去查资料了,片刻后她双眼恢复灵光,“现在就可以教他,但是他的教学目标是摄政,抑或君临天下……而且教学效果,”小灵灵歪了脑袋,“不能像李纨那样,不想教,三次了结。义忠王世子的课时费一百块起,但是一定要把他教到初掌大权才能结课。”

苏卉果断道:“那算了。”想了想她又笑了,“看来贺启楼还是皇室之中教学任务最低的一个。”

小灵灵连忙点头,“不然怎么会把他推荐给你。”尤其这位还美得很。

苏卉又揉了把小灵灵,“精得你。不过贺启楼的确算是小天才了……情商智商水平都不错,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小灵灵轻哼一声,“打滚儿卖萌也是把好手呢。”

“他也算是天资异禀了,我好歹教了几个学生,幸好也只有他这样,多了我也应付不来。”苏卉指了指自己,“谁都看得出,我喜欢有主意却听得人话的学生。”

“听得进人话……”小灵灵忽然提醒道,“您都快把元春丢一边啦。”

说的也是。

贾琏和贾蓉按部就班带他们练功就够了,这两人一心忙着赶紧收拾收拾好外任,之后就得在旅途上颠簸半个月;另一个则专心在大内站岗……至少有一段时间,都没法儿从他们这儿听到什么八卦。

想想难免有点遗憾:氪金从系统搜索出来的消息,文笔再怎么好也比不了听活人绘声绘色地叙述——最起码能了解对方的情绪状态。

明晚就见见元春去。

苏卉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至于那座专为达官贵人散心的京郊山庄却注定无人入眠了。

义忠王让侍卫搀着进门,一屁股坐在了贺启楼对面,他不曾开口就瞥见了堂兄弟伤腿上的……那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他未语先笑,满脸调侃之意不曾掩饰,“想不到啊……”

堂兄弟贺启楼暂歇的这个院子四面有两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来几个人走几个人而不引得旁人注意,实在轻而易举。

话说,义忠王世子出生时,他爹还是太子,他还是本朝唯一的嫡子嫡孙,记事就是在他皇祖父的怀抱里……不过很快好日子到头,随着父亲被废,他与母妃一通陪着父亲困守王府,幸好已然退位的太上皇皇祖父与登基的皇帝叔叔不仅时常召见,更颇多照拂,他从六岁起更是跟着几位皇子堂兄弟一起读书。

作为再明晃晃不过的施恩对象,义忠王世子实际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除了时不时都有人想要他和他父亲的小命。

贺启楼并不接他的话茬,“你都断了腿,还不多带几个人出来?”

义忠王世子指着自己的腿道:“裂了不是折了!”说完搓了搓下巴,眼波一转,“拔箭出来非得留个血窟窿,你……给你红袖添香的难不成还是位名医?”见贺启楼面无表情,他立即道,“我要是多带人出来,岂不是没人动手了?”

贺启楼点了点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不要再以身犯险。”

义忠王世子郑重道:“我记下了。”想了想又道,“这些人……似乎不全是咱们大周人。”

贺启楼就道:“不是那一家子,”他指的是忠顺王府,“他们若能用得起死士……”你安生不到今天。

义忠王世子往西北边一指,“八成是那边惹来的祸事。你要往那边去?”

贺启楼重重地点头,“就这几年的事儿。”

贺启楼这边的动静,苏卉暂且不知,只说晚上见到元春……就见她眉头都皱在一处了。

元春闷闷不乐道:“先生,这几天我光听风言风语了!”

苏卉一挑眉,“因为你哥哥?”

“不止,”元春摇了摇头,“说是我姨夫,我姨夫姓薛,原本还挂着个皇商的名头,如今一举踏入工部,与我父亲做了同僚,她们……说是都走了我的门路!”

薛恒走谁的门路我知道!苏卉大笑,“清者自清。咱们坐下来细细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写一半抱着本子睡着了,现在回家开工啦。

第二十一章

苏卉多少有点意外:娘家荣国府如今在朝上说话不大管用,因此元春有多消息灵通那别指望,但在她有意打发几位心腹宫女,比如抱琴她们,出宫见父母的同时必会细细过问宁荣国府的大事小事。

抱琴的父母本就是荣国府家生子,素来颇得脸面;前一阵子元春又想法子弄来了个家里与荣府的一位管事沾亲带故的宫女,好歹凑成一双,听来的消息就多了也琐碎了不少。

这么一来,元春的几个心腹可就有了事儿做:听过不算完,还得帮着贵妃汇总一下消息不是?作为心腹不敢自传,荣国府的事儿又是鸡毛蒜皮居多……

话说元春不曾入宫待选时,在荣府待遇一应比照她的姑妈贾敏:不管是日常用度还是读书交友。

因此说起脾气秉性眼光手段,元春也像极了她的姑妈。

简而言之不过几天的功夫,元春已然不耐烦再细听娘家的家长里短,偏偏王夫人喜气洋洋地进宫,见礼寒暄后还是那点子破事儿:不管怎么说,王夫人还是对长房的爵位挺眼热的。

母亲向来乐意跟她说些心里话。

只是琏二哥袭爵从军,珠大哥哥科举为官……一文一武正好撑起娘家的门楣,再圆满没有了!母亲为什么非得盯着那个爵位不可?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就问向了她的先生,“按说我都劝说过几次,母亲也不是什么执拗性子……”

王夫人这阵子得意归得意,大事上却不敢自专。

苏卉在这一点上是真的比元春看得透,“有爵位在身,才好尚主啊。”

“啊!”元春惊呼一声,猛地住着脸,她就生起了闷气:怎么就舍得,居然想宝玉尚主?!

阴沉着脸但因为双手贴在两颊于是不得不嘟着嘴……这样的元春挺可爱。

话说,大周朝的驸马是否会赋闲,断送仕途,不能一概而论,有能力出色又有帝王赏识的掌兵驸马;也有一辈子混吃等死被老婆一波波扣绿帽的无能驸马……

别说是苏卉,就连元春都觉得宝玉若真是被逼上了尚主这条路,结局不说一定是后者,总……不会太妙。

不过荣府没到上穷水尽的地方,不至于让宝玉这样“牺牲”。

苏卉劝了一句,“你祖母你母亲那样疼爱宝玉……估计是觉着娶郡主也成吧。”

元春再也忍耐不住,当着苏卉的面儿来了个情绪~爆~炸,“怎么说不听!好像我害了他们能在圣上跟前讨得好处一样!”说着砰地一下拍了桌面,“果真是日子过得好了,心就大了!”

毕竟是饱读诗书长大,破口大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苏卉上前拍了拍元春的后背,“山高贵妃远,再说你说了人家未必听……就算是圣上的话,又有谁真正放在心上了?”

只见元春胸膛剧烈起伏,苏卉这番话听到耳中,元春也不觉安慰,她两手攥在一起,说话时都带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说了好几回,让娘家先耐心些,先瞧清楚再说。他们就是不听,非要往舅舅那边凑过去!舅舅保举谁,偏也要跟上,却不想着最后有没有自家的好处?!”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委婉了。

上一回跟着废太子已经险些把全家都带沟里去了,现在皇子们刚刚到了成婚相看的年纪,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下场?元春就是这个意思,言语之间对舅舅王子腾也不再客气。

苏卉这个老师不仅仅哄着学生说好话,关键时刻也得说几句刺耳的,“元春,你进宫才多久?自然沉得住气。可你琢磨你伯父与你父亲的心思吗?昔日你祖父尚在的时候,他们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走到哪里都得为人捧着哄着,说话也是说一句算一句,如今他们不得不收敛着过了大半辈子了,若是再不搏上一回,这辈子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幸好这一次你舅舅忙于公务,忘了在你琏二嫂子的事儿上好生回个礼。你伯父与父亲多少觉得打脸,便醒悟了一点。”

“打脸……”元春都气笑了。

按说自己的亲人自己嬉笑怒骂都没问题,但换了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句半句的坏话,元春都不自在。如今亦是如此,哪怕她也明白先生这是忠言逆耳。

说起来贾珠与元春都算良才,却只能被绑在荣国府这艘日渐腐朽的巨大楼船之上,身边一群挖坑拖后腿而不自知的家人,莫说带着荣国府乘风破浪,先看看能不能顺利驶出出海口再说吧。

而且贾家人几乎跟他们的父亲关系都不亲密,只除了贾珠与贾兰父子——宁荣国府三位当家的老爷,贾赦贾政与贾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全都不合格。

不要提什么以身作则给儿女做榜样,如今求个上梁不正下梁……不那么歪就好,这么一思量,苏卉就更同情贾珠与元春这兄妹两个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作为一大家子里难得的清醒之辈,活得真够糟心的。

其实元春本想为自己的家人辩解两句,无奈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夸才能不大违心……那股子恼火之意很快散去,元春干脆不想再捡起这个话茬。

“我姨夫进了工部……我母亲进宫来跟我说,这回又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苏卉笑着问了一句,“你信?”

元春猛地抬头,双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不信。姨夫家产不菲,除了舅舅那里,他也有别的门路。”

进宫后元春便在她舅舅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打听来打听去,她前阵子刚知道舅舅唯一破格保举过的贾家人就是早年投靠她娘家的贾雨村……别忘了贾雨村是位正经的进士,当年被罢官亦是因为得罪了贵人。

舅舅若是想拉扯姨夫姨妈一家,早就出手了,毕竟姨夫早于姨妈与表妹,来到京城已经有段日子,据说舅舅在转任九省统制离京之前,跟姨夫见过几次面。

总之元春不信舅舅没有在六部安排个五六品的差事的本事,舅舅他只是不愿意管这种“闲事”而已。这番想法元春也不瞒着苏卉。

苏卉听了就笑,“他不管才是明智之举。你与你表妹都是你舅舅的外甥女儿,你舅舅固然是一品大员,也远远不至于一手遮天,甚至他连权臣二字都当不得。两个外甥女全都送入宫中,让圣上怎么想?”

本朝至今纵有姐妹共侍一君的先例,也是血源隔了比较远的。一品大员就想承包圣上的后宫,咋不上天呢?

“舅舅是想避嫌,”元春片刻后也开了脸,“可姨夫说什么也要让表妹入宫待选呢。”

薛恒为官,宝钗入宫,这是薛家由商转士的关键~起~点——捐来的功名,哪怕自己表现得再出色,前路也差不多尽了。薛恒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宝钗必得为薛家“笼络”得一位能照拂薛家至少二十年的贵人,或者干脆生下一位小贵人。

薛家在这些年里必要真正培养一位或者几位会读书能做官的后辈出来。

这目标是薛家若干族老与掌权的老爷们一起定下,凭王子腾几句话哪里就能一个家族改弦更张?

薛恒活着,薛家不可能像原著里那样完全依附王子腾。如此一来,王子腾便少了个深口袋的钱袋子;而荣国府跟他情况相仿,没了黛玉那一大笔嫁妆,别的不说,为元春修建的省亲别墅肯定也比不了原著那样气派。

不过这肯定是好事,因为没钱就浪不起来。原著里也许正是因为林家的这笔外财,助长了贾赦与贾政兄弟的野心,让他们有底气投了次“重注”?

苏卉越想越觉得靠谱:反正原著里贾家这次投资不仅导致抄家夺爵,还把贾赦贾政与贾珍一起赔到了大牢里……

贾家败落,就是这三位老爷的责任。在她看来,把贾家败落的原因甩锅甩到贾母与王夫人身上,就跟西周灭亡都是褒姒的错一样好笑。

苏卉的确幸灾乐祸地笑了,“想来你舅舅怎么劝你姨夫你姨夫都不肯听话,你舅舅心里记了一笔,就离京赴任去了?”

元春抚掌道:“八成如此!我姨夫早就不愿做皇商了。”

苏卉抬手拍了拍元春的手背,“你母亲这次进宫来又求你帮衬你表妹了?”

“母亲说姨夫想求个皇子侧室,”元春老实道:“我愁的是母亲总是看不通透!先生若不提醒,我也想不起那起子小人竟用尚主或是迎娶郡主来说动我母亲。”顿了顿,她只能叹气了,“但愿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苏卉一直都不信王夫人看不出妹夫与妹妹的打算——王夫人只是眼界有限,但在她能看见的地方,一点都不蠢。

听元春这意思,王夫人跟她哥王子腾不一样,对于外甥女给皇子做侧室这一点,她乐见其成。

单就这一点而言,苏卉和元春一样,都站在王子腾这一边:异地相处,两个外甥女,一个是圣上的嫔妃,另一个是皇子的侧室……这多少有些尴尬。

元春继续道:“不好把妹妹配给皇子……京里那么多王府总有合适的。”

苏卉点了点头,“你有主意就好。”

下课后,几乎是刚刚传回来,小灵灵一个猛扑,直砸得苏卉险些喘不过气来。

没被主人接在怀里,小灵灵弹到地上,她打了个滚儿急切道,“坏事啦。主人你的学生贺启楼病危。”

“啥?”苏卉惊异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不能立即传我过去?”

“刚刚完成他的临时任务,三天之内不能再有了……而且除非主人你的身体受到威胁,不然上课过程不能打断。”小灵灵也非常焦急,“主人您得保证您的学生在授课期间的性命安全……善终的那种不算。”

苏卉沉默了一下,“就是要我氪金给他续命吧?”

小灵灵明显气势不足,“是的。他现在血流不止,就快要流死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掏钱给贺启楼交医药费吧。

在小灵灵的指点下,在商城里给贺启楼买了个售价一百块的血瓶……对,就叫血瓶,商品说明也就一句话:看着小巧,实际里面有一个成~年~人的血液总量哟。

此时南安王府灯火通明,贺启楼面色惨白,看着自己正血流不止,划开半条腿长伤口的腿,以及正额头冒汗给他缝合的太医,他心生明悟:这血流了这么多,我还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晕……姐姐,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红楼里面的几个王爷,其实蛮好记的,东西南北四王,最出名的是北静王,之后稍微有点存在感的就是南安郡王,也就是收了探春做义女的那一家子,剩下两王都是背景板。本文这西东这二位王爷也就是顺带一提的戏份。

忠顺王是荣国府的政敌,派长府官上门追问蒋玉菡下落的那位。义忠王在本文中是废太子,他家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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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女主身上这么多课时费,就意味着她肯定有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很近了哈哈哈。

又PS,我一直觉得原著里荣府如果宝玉能尚主,真能留条喘息之路,不过尚主的宝玉也就不是宝玉了。本文里贾史王薛四家各怀心思,不会像原著里那样贾家薛家都跟着王子腾混。

第二十二章

“小灵灵,你能决定要不要接下临时任务吧?”

小灵灵已经缩成了一团,“是,我错了。”

苏卉搓搓小灵灵的脑袋,“我以前看到过这么句话,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她笑了笑,“我自己亲身验证了这句话。所以你不必认错,你要是能准确预测未来,也不会是我的系统小精灵。”

小灵灵低头“嘤”了一声。

苏卉捞起小灵灵,把这只橘色喵主子外表的小精灵按在自己腿上,“回忆了好久,前世伤天害理之事我一件没做过,甚至称得上问心无愧。按照我这十年来对一身正气的系统和你的了解,我因为意外车祸离世,你们应该都挺愧疚的?”

小灵灵点了点头,郑重道,“的确是我们的过失。”

“所以教学目标如此简单,系统的助力如此巨大……就是你们的补偿吧?”苏卉捏捏小灵灵毛绒绒的小脸蛋,“你不告诉我实情,难道是怕我骄傲,恃宠而骄?”

小灵灵很是泄气,不过小脸被苏卉托着,也没法儿“垂头丧气”,她耷拉着尾巴实话实说道,“原本系统商城是要逐渐开启,而且授课时系统也不会在最初就提供那么多的辅助教材……一般而言,你这个等级也不能随便氪金查资料。”

苏卉了然道:“是吧,我就知道。”顿了顿她又问,“系统商城里的商品有没有为我特地打折?”

小灵灵答道:“这个真没有。”

“果然如此,所有商城里的东西价格才如此真诚不做作。在没有结业之前,保护学生免受‘意外之苦’本就是教师的分内事。”苏卉抬手就在小灵灵脑门弹了一下,“要不是兜不住了,你都不会告诉我实情。说吧,里里外外你补贴我多少钱了?”

小灵灵捂着额头没说话。

别家的小精灵都想着压榨欺瞒宿主,好为自己多捞点好处,偏偏她的这个,不仅不要回扣,还要倒贴,而且做好事居然都不想着声张……

该说不愧是一身正气的为人师表系统的专有小精灵吗?

苏卉在小灵灵额头亲了一口,“除开贺启楼,贾家的那些年轻人也没谁还会有性命之忧,”她不忘加个状语,“短时间内。”

小灵灵快要哭了,“原来你没有怨我……”

苏卉笑道:“为什么要怨你?”

小灵灵“嘤”了一声亮出了肚皮。

都把肚皮送到眼前了,苏卉焉能抗拒?好一通撸毛后,她才道,“等贺启楼彻底转危为安我再去睡吧,不然未必睡得着。”顿了顿她自嘲一笑,“这小子智商情商都在水准以上,连着两次不惜自身犯险,也要救下义忠王世子,总有他必须相救的理由。”

小灵灵摊着身子回答道:“义忠王曾是太子,知道些秘密再正常不过。”

“我也这么想,一个贺启楼觉得值得用性命去换的秘密。”苏卉捏了捏眉头,“下次上课我就问他。”当她看见血瓶一百块以及隔空传输血瓶五十块花费的账单,她后槽牙都在隐隐作痛,“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考虑结课!”

与此同时,知晓姐姐出手他绝无大碍,贺启楼还是硬撑着,哪怕他喝下了安神止痛的汤药,太医已然缝合了并包扎过伤口,直到他双眼沉重到再也打不开,也没能等到姐姐出现。

罢了,梦里相会也是一样。正好他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

小灵灵及时通报,得知贺启楼药劲儿上来安然睡去,苏卉也放心地歇下。

这一夜,苏卉有好几个学生以及他们的媳妇都正辗转反侧,满腹心事难以入眠。

比如王熙凤,今晚她刚刚得知二爷补了缺,放了外任……她如今就在思量究竟跟不跟二爷一起赴任。

凤姐儿嫁进荣府一直到她包揽诉讼害了人命事发之前,都很得意。

虽然害了人命,凤姐儿自觉并非自己的过错,公公为此挨了御史一本,写了自辩的折子又罚了俸,她则要闭门思过,这事儿也就罢了。

有伯父在,终究不会有什么大不了:若非伯父乃是一品大员,她也没底气用二爷的帖子办事。

然而之后那些事儿仿佛在她脸上抽了个大巴掌。老太太罚她交出管家权闭门思过,不到半个月因为珠大哥哥病重,珠大嫂子忙不过来,她就让长辈们召出门来……不过她一出门,就得知她的陪房,包括来旺儿一家,全都被打发到了老太太的庄子上。

对此二婶兼姑母什么话都没替她说。凤姐儿大事儿上见识有限,但说起家长里短她就是浑身心眼儿:姑母的态度……必然就是伯父乃至于整个娘家的态度。

娘家的态度一点都不微妙暧昧!一直都没安抚过她,也没护着她的陪房,他们准是觉着是她的错!估摸着娘家那边是想,没让她把银子再退回来已是十分照顾,甚至仁至义尽。

凤姐儿这阵子越想越明白,也越想越心凉:伯父不会太护着她。

凤姐儿尚且认不得多少字,就更别提通读诗书,她不懂她伯父王子腾巡视九省,担的就是督查人事之责——他干的就是抓别人小辫子的活儿,注定得罪人,王子腾又怎么受得了亲侄女给他拖后腿?幸好王熙凤用的是贾琏的帖子,以荣国府的名义行事。

王子腾知道荣国府正青黄不接,这会儿欺负也就欺负了,凭贾赦贾政兄弟再怎么恼火也不能如何,至于宫中贵妃与贾珠贾琏作何感想,心中是不是生出芥蒂……谁让他们都年轻,到时候有所回报也就是了。

不过记恨上荣国府的那位守备,王子腾冷眼瞧着只觉此人不错,可以笼络一番,过不几年便能用得着。

凤姐儿不知道伯父的心思,若是知道只怕气得病上一场然后有所明悟,不过就算现在,凤姐儿也已经看出来挺多事儿的了:娘家既然不能一直靠得住,她就得附身做小好生奉承二爷了……前阵子她刚因为恼羞成怒,刺了二爷好几句,直把二爷刺到了书房里安歇,直到如今二爷都没搬回来。

凤姐儿也是不琢磨则已,一琢磨就越想越惊恐:在这次之前,她都没跟二爷红过脸,而这一回……怕是不好善了。

在娘家那会儿,她就听过自家人嘀咕,说是风水轮流转,荣府二位老爷只怕今后要仰仗咱们家老爷……嫁过来之后,切身体会就是此言不虚。不止两位老爷,就连二爷的前程都得仰仗她伯父!

素来亲近姑父与姑妈一家的珠大哥哥得了姑父的帮衬倒也罢了,难不成二爷也是找上了姑父的门路?

反正二爷绝不是靠着伯父补的缺,不然她不至于刚刚知道!

凤姐儿就这么反反复复思量了一整夜,她没儿子,所以还不能丢开丈夫,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梳妆打扮,带着平儿一起往贾琏的书房去。

话说贾琏请托贾蓉,义庆王指使门人给他补了个六品武官,为了面上好看还附了个五品杂号将军的衔儿……当然,凭他现在都不配说自己投靠到了义庆王这边,因此凤姐儿过来好声好气地询问时,他也没说实话。

二爷略显冷淡,已经比凤姐儿预料的要好些了。她纵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柔声问道,“二爷,这就要离京赴任了吗?”

离府赴任总瞒不过她,于是贾琏颔首道:“兵部文书已经下了,三日后就启程。”

凤姐儿默然:二爷这次是真不想带她走。但若是这么就被打击得丢盔卸甲,那也不是凤姐儿了。她想了想才抬头央求道:“二爷这就要把我和巧姐儿丢在家里了?”

贾琏轻笑一声,“怎么会是把你们丢在家里?”这句话出口他就闭了嘴,明显不想多说。

凤姐儿一瞧,不温不火地央求显然没用,她猛地起身往前一扑,扯住贾琏的胳膊叠声道,“二爷!我要跟你去!”说着两行泪便滚了下来,“我知道错了……”

贾琏吓了一跳:媳妇儿素来骄傲,他又何尝见过彻底放低身段的媳妇儿?

贾代善镇守西北时,掌兵十万,自是要把妻儿押在京中当肉票,但贾琏一个六品小将,手里至多几百号人,带不带家眷赴任全凭他本人。

贾琏多少有所动容,却还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了一下,“管不了家,就不如跟我离京去?”

言外之意凤姐儿如何听不明白,她果断道,“我再不敢了!莫说二爷,伯父……也是生我的气了。”

贾琏不接话,只是道,“巧姐儿要留在京里?”

凤姐儿抬眼,眼眶里还挂着泪呢,“自是要跟着咱们。”

贾琏也不怕他媳妇到了西北生事:只要砍了她的臂膀,也就是少给她带几个使唤人,量她也闹不成什么动静。

而贾琏刚决定带着老婆女儿一起赴任,苏卉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贾琏要不要带媳妇走,贾赦这个爹根本不在意,邢夫人说话又不算数,王夫人如今也管不到长房这边……所以这一家三口注定要远离“斗争漩涡”了。

苏卉打算继续指导贾琏,因此关于他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只需要一块钱的消息,她捡了几条随意看看,这一看她就笑了。

贾琏的直属上司正是贺启楼他二舅,亲二舅。

当晚,苏卉在课堂上见到贺启楼,听过贺启楼好一通絮絮叨叨之后,才捏着他的小脸随口问起,“你二舅怎么样啊?”

贺启楼立时肃然道:“我二舅上辈子……连着他手底下几千人全军覆没。”

苏卉惊呆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相好的们明早来看吧。

第二十三章

贺启楼的外祖父不长寿,五十多岁去世时已然官至一品大将军。贺启楼外祖父总共有三子两女活到成年,其中二子一女都是嫡出。

贺启楼的舅舅姨母,无论嫡庶,跟他生母的感情都很不错。这些舅舅姨妈在贺启楼母亲在世以及去世后都对贺启楼这个外甥关照有加。

三个舅舅一个二品总兵,一个四品将军,庶出舅舅中了进士后如今只是七品县令,但这个舅舅今年刚三十出头;庶出姨母倒是下嫁嫁了个寒门士子,姨夫刚刚高中解元……

就凭贺启楼母族这架势,南安郡王就不能拿嫡长子怎么样,更别说长子的确比继室所出的次子像样太多了。

其实南安郡王一直挺嫌弃继室小家子气,偏生这位王爷又历来崇尚放养自悟,他不出面~调~教~儿子,放任次子一直待在他生母身边——可不谁养的孩子像谁呗?

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贺启楼显得十分轻松,“即使在前世,我继母和弟弟都没能把我怎么样,无非让我吃点皮肉之苦。一时除不掉她们,委实恶心了些,但终究没什么大碍。继母上回出手,让我父王揪住了把柄,得知她与外人勾结,一两年里她怕是难出来了。”

苏卉听了就笑,“这是圈在后宅里了?”

“差不多。”贺启楼笑得酒窝极深,“她娘家那边也没话说。”

此时气氛极好,又刚好说到了贺启楼的家人,苏卉就顺嘴问了一句他那个在西北领兵的二舅。

而贺启楼的回答也实实在在地吓了她一跳:前世他二舅几千人全军覆没,是在地广人稀的西北关外。

只说冷兵器时代想全歼数千人,这难度可想而知,其中水深亦不言自明。

贺启楼略等了等,才又轻声道:“姐姐,当然是有人出卖~军~情,非要我二舅的性命不可。”

苏卉想都没想,拍拍贺启楼的肩膀,“非要灭你舅舅的口,这可不像是~带~路~党~的做派。”

就许你大周的皇帝励精图治,就不许关外大金和北狄出个英主雄主?不管是大金还是北狄的英主,登基收归权柄,再把内部团结得差不离之后目光定然道放到地大物博人多的大周。

带~路~党~自然应运而生。

不过渗透和收买都是互相的,而且现在大周与北狄大金远远没到图穷匕见,局势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所以许多人对~带~路~党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带~路~党~顾名思义,贺启楼一听就懂,“我舅舅纯是因为知道得多,才丢了性命。”

苏卉瞬间福至心灵,“你不惜挣命,也要救下义忠王世子,其实也是为了救下你舅舅,乃至于你自己吗?”

贺启楼郑重地点了头,随后苦笑一声,“姐姐,我也是无利不起早呢。”

这太正常了。

只要到了一定年纪,为人又不是太傻白甜,基本都是“利益导向型”。

红楼原著里王夫人不想宝玉迎娶黛玉,而看重宝钗,也是因为宝钗能给宝玉更多好处。而现在,王夫人再偏爱外甥女宝钗,还不是要好生奉承贾敏与黛玉这对母女?

当然宝钗是要入宫待选,将来得伺候贵人,完全没想过嫁进荣国府……就算薛家有心亲上加亲,在王夫人心里湘云也排在宝钗之前。

王夫人这位没怎么读过书的内宅妇人尚且如此……苏卉拍拍贺启楼的肩膀,“你要是又傻又天真也活不到今天啊。”

贺启楼却猛地往前一扑,轻车熟路地抱住苏卉的腰身,“姐姐你知道太子缘何被废?”他也不卖关子,“我爷爷当年正是左宗正。”

苏卉不止一次觉得系统配给的伟岸外壳十分方便,比如现在给贺启楼顺毛都不用换个姿势的。

“哦,你说我听。”系统里太子被废这一条目下有好多小项,最便宜的也要十块钱。

得知自己要负责学生安危,苏卉就不大舍得随意氪金查资料了,尤其是事关废太子这种目前看起来还不大用得上的资料,关键是她怕她看完十块钱就忍不住想再看五十块钱的……

贺启楼不知道姐姐这点小九九,被顺毛顺得舒服,自然愿意再多说一点,“当年废太子的圣旨上明明白白,说是太子狂悖,究竟怎么个狂悖法儿,一个字没提。”

原来太子在宫宴后,被人发现与如今太上皇的一位美人共处一室——这么说实在是太客气了,太子压根就是衣冠不整地趴在那位美人的身上。

而当时太子固然酒醉,却仍有理智。

没出几日,如今的太上皇当时的圣上便下了明旨:废太子。

但奇怪的是太子自始至终都没为自己辩解,更没有半句怨言,唯独在圈禁于宫中之后要求:若是那位美人有孕在身,一定让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他要滴血认亲。

废太子的这个要求经由六皇子传入圣上耳中,圣上立时砸了个斗彩茶盅。

不过圣上再如何恼火,终究没有驳回。那位被丢入冷宫的美人旋即被验出有孕在身,这美人得知自己有孕便时常做出~自~残~之举,然而有太医太监与宫女时刻盯着,这美人如何能如愿以偿?

九个多月之后美人顺利产下一子。废太子则准时出面,与这个孩子滴血认亲。

此事自然不得声张,但事设圣上与废太子,宗人府宗令与两位宗正则悉数到齐,为圣上与废太子做个见证。

结果废太子与新生男婴的鲜血不仅不相容……还生出了无数暗红色小颗粒。

话说有贺启楼解说,系统里关于废太子的部分相关信息立时降价:从二十块变成了五块。苏卉果断花钱买了个明白。

系统的解释很科学:废太子是A型血,那个男婴是B型,男婴的生母那位美人则是O型血。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就知道,废太子肯定不是那个男婴的生物学父亲。

这个时代对血型的理解虽然十分粗放,但足够断定……废太子的清白了。

当时的圣上如今的太上皇其实看到那两滴血不容且结块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就晕了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冤枉了太子。

当然,他决定废太子,也不仅仅因为儿子与自己的嫔妃有染。

苏卉蹲在老爹的书房里没少翻看早年邸报,再有爷爷和爹爹时不时地讲古,她都知道太上皇与废太子的~政~治~理念全然不同,而在系统里废太子的执政能力评价还在他老子太上皇之上……

“在场的都知道废太子冤枉,”贺启楼此时继续道,“但废都废了,还昭告了天下,还能怎么样?为了太上皇,宗室之中知晓实情的都不多。忠顺王自然不知道太上皇有多愧疚,他见太子被废且圈禁,便傻乎乎地觉得能秋后算账,回报下废太子好生出口恶气。”

不仅仅是太上皇愧疚,六皇子更为哥哥鸣不平……所以忠顺王府就大不如前了。

苏卉笑道:“祸兮福所倚,义忠王自打圣上登基,便居于宫外义忠王府……反倒越发超然了。”

再怎么冤枉,也失去了继承权,而失去了继承权的义忠王甚至比他身为太子那会儿说话更有分量。

反正他的话,太上皇与圣上都很听得进去。只不过知道如今义忠王地位的,都是数得着的人物。

忠顺王对此不清不楚,正是他远离真正~政~治~核心的明证。

贺启楼似乎跟苏卉心有灵犀,“忠顺王素来‘不安于室’,圣上两次三番往西北西南派能臣干将,忠顺王哪里琢磨不出其中深意来?我家尚且不能坐以待毙。”

忠顺王的老巢可也在西北。

王子腾的确吞食了若干荣国府剩余的人脉势力,但他真正的目标,正是忠顺王——比起北静王等几位亲王郡王而言,忠顺王就是哪个软柿子。

其实南安郡王也是软柿子,只不过比起忠顺王,他的威胁更小。

贺启楼继续道:“不能说那些来自关外的死士都是忠顺王的手笔,但……他也脱不开干系。当年,义忠王曾经代父亲征,在西北待了几年,回京后自是声势大涨。”

苏卉又笑了,“太上皇不善兵事吧?有个这么出色且能握稳兵权的儿子,定然睡不好觉了。”

贺启楼亦笑,“确实如此。义忠王必是心中含怨,他知道的许多隐秘都不曾告知太上皇,圣上也曾督军西北,对关内关外的情形比太上皇明白得多……”

“以后,”苏卉轻叹一声,“天下要不安生了。”

贺启楼展颜一笑,“天下安生了,我还怎么立功报仇?”

这么说也对,对跑去西北带兵的贾琏而言也是个好机会。

这天,宝钗跟着母亲到姨夫家坐坐,见礼后就见姨母王夫人面带不虞之色。

王夫人对着亲妹妹亲外甥女自是不大避讳,“凤哥儿闹着非要跟着琏哥儿往西北去。”

一下子少了内外两个听话好用的管家,王夫人肯定不大情愿,而且长房出挑也不是她乐见之事。不过不乐见就不乐见,她好歹知道只要珠哥儿压得过琏哥儿就好,琏哥儿若是完全不出挑也是拖她儿子的后腿。

琏哥儿和凤姐儿要离京其实也就是个引子……真正让王夫人十分不快的,还是珠哥儿昨晚与她的一通恳谈。

王夫人怎么听都觉得儿子要她收敛些!

她自打嫁过来,这大半辈子,上有精明的婆母,又有出身极好的大嫂压过一头,好不容易等到大嫂故去,婆母让她执掌中馈,这才几年小姑子偏又回了京……

与各家太太们闲谈,她不夸奖她的儿女还能说些什么?横竖她不能像小姑子那样,诗书画琴样样都能来得更能跟人聊得。

莫说本就极擅察言观色的宝钗,薛姨妈也看得出亲姐姐言不由衷。

抱怨来抱怨去也说不到~正~根~上,王夫人吐了口闷气,便换了话题,“娘娘说要见见宝丫头。”

宝钗闻言自是精神一震。

话说元春还真没什么坏心:若是表妹拎得清,做个臂助也好。因此宝钗见到身为贵妃的表姐,只觉得贵妃十分和气,没有半点架子。

宝钗如今还不知道她爹已经改了主意,想为她求个皇子、王爷或者王爷儿子的侧室,而非伺候圣上。

因此元春的态度让宝钗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宝钗的不安和戒备,元春都看在眼里,她只觉得这表妹还嫩了些,入宫实在不甚妥当。

说了会儿话,元春便露出几分疲态,王夫人自然要起身告退,偏在这会儿太监来报:圣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礼拜都在加班,前一个礼拜还好,七点多到家还能码会儿字,这个礼拜……登峰造极了我去。八点多出门,九点回家,洗完澡就真啥都不想干了。

本来礼拜四我的事儿都忙完了,就申请礼拜五倒休,结果礼拜五一大早来个电话就又得上班去了……今天睡了一整天,都睡到有点头疼了。

这么辛苦然而也没加班费,倒是可以倒休……可以休息到周二,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第二十四章

元春去年大挑中选,今年便得封贵妃,皇后与贤妃这等儿子都跟元春差不多大的宫中“老人”始终淡定,但那些年纪尚轻的~后~宫嫔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比如圣上刚刚看望过的这位祝美人,比元春进宫还早三年,如今更是有孕在身,依旧是美人——美人这个称号在大周距离嫔尚且还有好几等的,更别说诸妃之首的贵妃。

话说祝美人乃是小官之女,但叔父和哥哥在内务府当差,自是很有些门路的,单论消息灵通,元春这个贵妃都比不上祝氏这个小小的美人。

元春好歹是贵妃,就看圣上去凤藻宫的次数也知道圣上真挺喜欢她。

元春想见家人,皇后并不为难:王夫人是亲妈,哪怕是个白身也要能进宫探望女儿,但薛姨妈品级就太低了点儿,哪怕她的丈夫刚刚补了工部郎中。

却说皇后许了王夫人与薛姨妈进宫,贤妃自然听到了风声,祝美人偏巧就住在贤妃钟粹宫的偏殿。

这天圣上公务不多,从南书房出来就到钟粹宫看看祝美人。圣上来了,祝美人当然要“顺口”吹吹枕边风:贾家和王家送一个女儿还不够……半年里贵妃没有身孕,这就要再送一个来。

这么说贾家和王家,那也是真冤枉。

贾家掌事的那兄弟俩固然都不聪明,但也没蠢到眼瞅着自家的女孩儿得宠,就急火火地再送个对手来固宠。王子腾倒是心狠手辣,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但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显然眼前这丫头是参不透这些的。祝氏生了孩子,也不能让她自己来抚养。

荣国府就算没落了,也能养出贵妃这样饱读诗书的才女,祝氏连着三代都有族人在内务府任职,攒下的家底也颇为可观,可是娇养出来的女儿……坏得让人一眼看到底。

圣上越想越觉得有趣,望着祝美人告完状小心翼翼的模样,“既然如此,朕便走上一趟瞧瞧热闹。”

祝美人恭送过圣上,几乎是跌坐回软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

祝美人身边自是不乏耳报神,圣上前脚走,贤妃后脚就知道了祝美人告状始末……她好生畅快地笑了一回。

“祝妹妹当真傻得可爱。”

正好郑贤妃所出的两位公主都在——她总共育有三位公主,全部站住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然出嫁,自是不在她身边。

贤妃便顺势教导一回女儿,“你父皇何尝因爱而封了?贵妃自是不会例外,”她戳了戳两个面带狐疑之色的女儿额头,“知道你们两个为娘不忿,你们且想想贵妃的出身,她是去了的荣国公的亲孙女。”

两个女儿一个十一,一个九岁,都到了该晓事的年纪,贤妃便柔声耐心道,“你们父皇登基后能顺顺当当地收拢了兵权,要好生谢过几个人,首先就是你们的伯王。”

这个伯王指的就是废太子义忠王,除了他之外,圣上其余的哥哥要么死要么被贬为庶人,再没资格让皇子公主们喊上一声伯王。

贤妃见两个女儿似懂非懂,干脆说得更直白些,“若是你伯王有心从中作梗,整个西北肯听不肯听你父皇的话尚在两可之间。”

两位公主这才大惊失色,年岁大些的四公主便问,“焉敢如此?”

“怎么就不敢了?”贤妃暗道她果然还是把女儿养得太“好”了,都十多岁了还是天真了些,“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呢。你当着捏着虎符谁都能号令三军了?”

贤妃教女,现在屋子里的宫女嬷嬷都是贤妃心腹,此时谁都不敢乱吭气。

“本朝的公主驸马可比前朝有分量得多,不管是~太~祖~爷还是高宗皇帝,女儿女婿都立过大功,按功行赏时怎么能把女儿女婿丢一边儿?”

正是因为本朝皇室内斗过好几回,导致宗室人数比前面几个朝代都少得多,因此公主对国家大事也有发言权,郑贤妃就更不能疏忽对女儿们的教导。

高宗皇帝就是今上的祖父,从亲兄弟手里夺得皇位的那位,登基后创出一段太平盛世——而高宗他兄弟死后就混了个英宗的庙号。

对谥号稍有了解的都知道,在评价上,英宗而是远逊于高宗的。

见女儿们若有所思,贤妃略等了等才把话题又拉回来,“其次,你父皇要记下北静王、南安王与荣国公一份人情。北静王一直稳当,咱们且不说他家,南安王去了,儿子袭了王爵,战败都没夺爵议罪,你们且想想是为了什么?荣国公戎马一生,致仕后回京两个儿子都不成样子,你们父皇又拿他们家怎么着了?荣国公两个儿子扶不起来,你们父皇便立了荣国公的孙女作贵妃!”

四公主想了想,跟妹妹对视一眼,才小心问:“父皇这是……有他瞧着,旁人不许胡乱欺负了荣国府的意思?”原本姐妹俩很是为母亲鸣不平,凭什么母亲伺候父皇二十多年,生了他们兄妹五个才只是个贤妃,而贾氏初封便是贵妃!现在知晓了原因,姐妹俩都心平气和了许多。

贤妃欣慰地笑了:孺子可教。

她这一高兴,又想着再多说一点,“前阵子荣国公的长子挨参,在你们父皇眼里当真不算什么,他就是遗憾荣国公掌兵十万都万分妥当,儿子却连内宅妇人都辖制不住。”

两位公主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都觉着贾家之后只怕乐子也未必少了。

却说圣上从钟粹宫出来便直奔凤藻宫,这两宫离得不远,圣上赶到的时候王夫人和薛姨妈刚好要告退。

得以面君的王夫人薛姨妈姐妹还有宝钗皆是激动不已——宝钗再怎么从容淡定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此时在贵妃表姐宫中得见天颜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口儿蹦出来!

圣上瞧了瞧宝钗……也不奇怪薛恒为何有心指望女儿给薛家走出一条青云路:这丫头委实有这个本钱。

不过圣上看在荣国公的面子上护着荣国府,肯定不会连荣国公次子媳妇的外甥女都得顺带护着……王子腾纵然官居一品,又颇得重用,他亲闺女都没这个分量,更别提宝钗也只是王子腾的外甥女。

美人见得多了,圣上看过宝钗也就罢了,他比较好奇娘家人走了之后,元春会跟他说些什么。

话说元春固然比较耿直,却不差心机:圣上这样忽然驾到,必是有人说了什么。反正她这个贵妃在年轻的那起子姐妹眼里,就是个众矢之的,真正细究起来也没意思。

母亲与姨母等人告退后,元春亲手给圣上奉茶,之后才坐在圣上身边,实话实说,“我姨夫刚刚补了缺,表妹的年纪到了,想在大挑时求个恩典,得个好些的前程。”

圣上啜了口香茶,合上盖碗儿,“你应了?”

元春连忙摇头,“大挑那是我能做主的?”顿了顿又道,“凡事儿按规矩来。”

说元春一点做不得主,那是瞎话。

就跟苏泰和荐薛恒补缺一样,元春想让表妹嫁入三品以下官员家中,真是一说一个准儿,但三品以上,换句话说高官人家,她的话可就没那么管事儿了。

元春得宠,圣上冷眼瞧了一阵子,发现她不曾恃宠而骄,之后因为忙着赈灾,处置官员,有日子没顾上元春,也不见她生怨。

圣上一开心也是要多聊几句,“家里怎么样?”

元春一听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家里……挺好。”

她这一笑,圣上立时好奇起来,“笑什么?”

元春一琢磨:圣上既然问起就不怕听些家长里短。难不成还要听她论一论~朝~政吗?

元春揉了下脸,才仔细解释道,“我娘是真心想拉扯下我姨夫和姨母,毕竟是亲姐妹。我表妹若是嫁得好人家,也是个臂助。”说着她自己又笑了,“我舅舅耳根子可不软,不怎么听我娘和姨母的话。”

母亲肯把妹妹和外甥女往她这个贵妃跟前带,也是在薛家表明心迹宝钗不会伺候圣上之后。

说实话,皇后和贤妃知道,但元春却不知道自己封妃,圣上是看在去了的荣国公面上,而非王子腾。

这是因为荣国府里从贾母到贾赦和贾政兄弟,都不知道贾代善究竟给他们留下了什么样的~政~治遗产。

不然元春就能胆子更大一点,心思也更能用对地方,幸好她现在路子走得也不偏就是了。

但要是贾赦贾政兄弟知道了这份内情,谁知道这哥俩儿能做出什么来。

表姐兼嫂子用堂兄的帖子包揽诉讼,虽是无意却也害了一双有情人的性命,惹得圣上对王家的女人印象都不太好,这一点元春总是心知肚明。

她便轻声道:“姨夫原本只在内务府挂了个职,我这表妹算不得官宦人家出身,可也娇养长大,只怕不大伺候得来贵人,姨夫想尽了法子这才补了缺,表妹也从小选换成了大挑。”

元春这番话就是在自嘲指望女人发迹提携家族的自己家还有姨夫家。

圣上听得出这一点都不掩饰的弦外之音,“好歹也是上进了,总比那些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的强。”

元春听得心头一跳:这是说伯父和父亲的吗……

圣上看着元春这张稍显呆滞的小脸……忍不住想笑,于是又耐心了几分:有个好祖父,但有个稀里糊涂又“志存高远”的伯父和父亲,元春也是够累的,心累。

“苏泰和,”他生怕元春不知道这人是谁,还特别解释,“工部侍郎荐了你姨夫。”

苏泰和是个明白人,手底下有个不干活儿的贾政,自是得弄个能人来填补,没费什么功夫他就挑中了薛恒,正好薛恒的靠山都是姻亲基本指望不上,他自己几番碰壁后必会知道这个道理,因此薛恒定然不辞劳苦地极力表现:薛恒执掌他们薛家的产业好些年,是个摆弄数字的好手。

有连襟薛恒这么一衬托,贾政本就抖不起威风,可不就更得收敛一二。毕竟苏泰和与荣府毫无交情,未必会给贾政颜面。

圣上只在贾政能耐本事上稍微委婉了一下,其余的……都没瞒着元春。

这话都能跟我说?!元春顿时一阵受宠若惊。

元春听完半晌没言语,片刻后才长叹一声,再次老老实实道,“我爹他十好几年没升迁,莫说我了,家里人心里都有数……只是我母亲怕不是还以为姨夫的官位也是舅舅帮衬的。”想了想她又皱了眉,“姨母也没分辨一回吗?”

薛姨妈分辨什么呢?实话实说,告诉亲姐姐自家没这个面子让亲哥哥出手帮忙?她家指望不了亲哥哥自然得另寻门路,寻到了新靠山自是不能再轻易倒向亲哥哥这边了吗?

这道理元春一想就明白,“不瞒圣上,我二嫂子闯祸,我舅舅都没理会,我娘便也明白舅舅并不总指望得上。”

这也太实在了。这话圣上听了也不生气,“这若是纵容了以后不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说着圣上也笑了,“内宅妇人受贿索贿偶尔听说,你嫂子这般拿不着孝敬就自己想法子弄银子,倒是不常见。”

元春捂着脸又愁上了:凤姐儿能如此胆大妄为,还不是仗着王子腾?!估计凤姐儿能老实一阵子,过不多久就要故态复萌。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堂兄贾琏要带着他媳妇儿到西北赴任了。

元春素来鲜活,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这都换了多少表情了?

圣上笑道:“人之常情,有什么稀奇?你若是不放心,就时常看顾些。你哥哥学问很好,别让琐事把他拖累了。”

既然要顾着荣国公那份香火情,总是要送佛送到西,管人管到底的。

元春大喜:这算是过了明路了?她能大大方方地打发人回家打听兼提点了?

圣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手指轻点桌上盖碗。

元春立时站起身来,“莫说给您倒茶……我这就给您熬碗汤来!”

这天圣上用过晚饭就走了……去了坤宁宫,元春还是非常高兴,入夜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终于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先生。

苏卉也是忙着把贺启楼哄好,主要是见他伤口开始愈合,且愈合得很好不见感染——这有她后续塞到贺启楼口中的消炎药功劳,才想起她的其余几个学生。

几个学生中贾珠和贾蓉都很稳定:贾蓉常常在宫中值守,等闲不回家,又有义庆王照拂,自是气定神闲。

至于贾珠,哪怕他得知母亲给他扯了好几次后腿,依旧情绪稳定——就冲贾珠这份处乱不惊,只要他不早死,荣国府也轻易败落不了。

贾琏这些日子情绪也有起伏,但比不了元春今日的大起大落。苏卉想得知元春究竟缘何情绪不稳,那得氪金,就不如见面上课问个清楚。

见到苏卉,元春立即惊喜道:“先生,我好想你啊。”

苏卉呵呵一笑,“你是憋了好多心里话无处倾诉,憋得难受才想起我了吧?”

元春小脸腾地红了,“除了您,我也不知道跟谁说好。”

她这个老师除了指点前路教教本事之外,充当心理医生也是工作的重要一环。苏卉便幻化出了一壶茶,两个小茶杯,“慢慢说,我听着。”

元春能说什么,横竖就是她家这点破事儿……抱怨过娘家人走得总不是正路,又感慨,“圣上……我居然觉得圣上甚是可亲……”说出这话,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苏卉看得明白,“为什么圣上不能可亲?他挺喜欢你的。”顿了顿不忘兜头浇一盆冷水,“宠冠~后~宫~就别想了,圣上摆在心尖儿上的是皇后,还有皇后给他生的皇子公主,但你委实比其余妃嫔离圣上近些,谁让你看得透又不贪心呢。”

这话一下子就把元春说愣了。隔了半柱香的功夫,元春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也是,我求的不多。”

自从意识到皇子们年纪大了,这就要大婚领差使,圣上又一时半会儿没有立储之心,苏卉她爷爷和老爸就开始给孩子们“科普”如今~后~宫~的局势。

苏卉估计元春哪怕身在宫中,无奈有个基本指望不上的娘家,未必有她知道得多,便现学现卖,给她着重说了说郑家,也就是郑贤妃她娘家。

郑家手头的兵权,若非荣国公贾代善故去,两个儿子全都不着调,还未必拿得着呢。

这话一出口,元春果然瞪大了眼。

苏卉笑了笑:你果然不知道。

按道理贾代善这种大人物去世时总会留下若干~政~治~遗产,比起几十万银子的家产和一个降等之后一等将军的爵位,政~治~遗产无疑更为宝贵。

基本上贾代善这样镇守一方,军功足以不降等袭爵的大牛,参照一下……红~色~贵族之中祖辈是~副~国~级或者~开~国~大将级别的大人物,咳咳,只要子孙不太作死,卷进夺嫡大业,保持两代风光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在贾赦和贾政身上,苏卉没看到他们继承了多少父亲的~遗~产——以后不好说,但现在这哥俩肯定卷不进夺嫡之中,因为夺嫡大战还没开始呢,而且凭这哥俩现在也没有参与的本钱啊。

苏卉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猜测,关于~政~治~遗产这部分,仔细讲给了元春听。

元春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怪元春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女人目光终究短浅,元春又没有睿智的长辈,尤其是男性长辈来教导,想不到也不稀奇……或者说想到了,元春也不会想得更深远些。

比如苏卉现在就在提醒她,“遗产这玩意儿总有用完的一天,趁着如今圣上以及你祖父的至交好友还认,差不多找个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用了吧。”她更是直白到底,“这份人情太贵重了,别让你伯父和你父亲糟蹋。”

元春垂下头,攥紧了拳头,“先生,我记下了。”言毕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苏卉,郑重一拜,“先生的提点之恩,我记下了。”

苏卉摆了摆手,“别愧对你祖宗们就是。”

要不是贺启楼乃是重生开挂之辈,不然她的学生很难找到她现实的身份,或者说她这些学生们压根没往“先生也真实地活在他们身边”这里想。

好吧,他们就算想过大约也是猜测先生是位世外高人,也就是说她八成是隐居或者出家之人,毕竟苏卉亲口说过她受宁荣两位国公所托,才前来指点。

苏卉这话可不就再次让元春坚信:先生果真是能……通灵的世外高人!

话说这次下课后苏卉依旧睡得很香,元春则难得地……一夜未眠。她真是越想越不自在,正好第二天便是抱琴等宫女一月一次见见父母的日子。

她把抱琴叫到身边,好生吩咐了一回。抱琴领命而去。

当晚,抱琴便带回了口信儿——荣国府住在内城,距离皇宫并不远。抱琴的父母为贵妃办差,自是能立即回护传话,不要一两个时辰便带了回复赶了回来。

要不是母亲刚刚进宫探望,元春不好坏了规矩——嫔妃每月家人只能进宫探望一次,除非有孕或是病重,否则她必会亲自召见大嫂子李纨好生问一问。

话说自己媳妇不大刚强善言,再说也不好让婆媳生隙,所以提醒母亲贾珠打算亲自上阵:亲生母子就算话不投机,彼此也不能如何……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记亲儿子的仇!

贾珠只是表示让母亲谦虚些,他还没中进士,妹妹固然封妃立足也不稳当……然而贾珠是个读书人,说话太委婉王夫人就听不懂。

贾珠说话有余地不代表他智商没余地,他看得出母亲不懂,而后他就果断上了大白话。

王夫人……确切说王家的女人都挺固执的,但那得看面对谁,譬如面对亲儿子,尤其是亲儿子话说得十分有理,王夫人总归听得进去,却难免颜面无光。

听说哥哥刚好跟母亲说过个中厉害,吹嘘儿女总要适可而止,元春稍微安心了些,但这一晚王夫人一夜没睡……

转天元春与诸多嫔妃一道,拜见皇后的时候,祝美人当着一众姐妹,笑眯眯问道,“我前儿听说,贵妃母亲说有贵妃姐姐在,国舅下一科必中一甲呢。”

传言这玩意儿就没有传来传去不走样的……这话一听连元春本人都心惊了一下。

好在她多少有所准备,但也脸色白了点,“妹妹这是哪里听得的话?我哥哥哪里配称国舅,再说哥哥他下一科考不考,我都不知道呢。”

然而祝美人当众来了这么一句,珠大哥哥下一科为了避嫌,也不好下场了!

元春直接在掌心用自己的指甲抠出了四道血痕。

消息传回荣国府,贾珠还没怎么样,王夫人就是一个倒仰。她管家也见过些风浪,然而此时她实在没法子面对婆婆、丈夫与儿子了。她脑袋像是炸开一样地疼,偏生就是没晕。

作者有话要说:睡了一天精神非常好!早上吃到了楼下的煎饼果子,不用排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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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始开启防盗,50%。一直看正版的小天使不受影响。

第二十五章

王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在她大嫂故去以及小姑子嫁人后,少有人给她不自在,她也一直都没什么忧心事儿。也就凤姐儿包揽诉讼又挪用中馈银子在外放印子,让她颜面很是挂不住。

但凤姐儿不仅是她侄女,更是长房的媳妇儿,王夫人心里多少还觉得瞧了回长房的热闹,纵是喜忧参半也是……喜更多那么一点。

毕竟长房越难看,错事儿办得越多,爵位才能有机会落在他们二房头上。

身子保养得好,经受些刺激哪里能说晕就晕,王夫人此时没法儿面对丈夫儿子,也能装晕不是?

她刚往身后引枕上一歪,就听珠哥儿开口,“金钏儿彩霞,把太太扶回炕上歇着,”顿了顿声音又远了些,“还不快去请大夫!”

王夫人前些年因为品级不够,像样点的应酬若是老太太不肯挪动,她自己没法儿出席,直到亲闺女元春封了妃……哪里想得到自己向几位夫人太太夸奖儿女还夸奖出了祸事!

丈夫因为女儿封妃,从六品员外郎升任五品郎中,她不能请太医来瞧。

不过王夫人如今琢磨的不是太医不能来,而是一会儿如何跟婆婆交代:丈夫她有本事打发,珠哥儿又素来温厚终究不会跟她这个当娘的讨说法,但老太太眼里未必容得下沙子……而且这事儿也难瞒得过她那厉害无比的小姑子!

王夫人这一装晕就止不住胡思乱想,她挺矛盾:有官居一品的亲哥哥和尊为贵妃的亲女儿在,她可算能对着小姑子硬气些。

然而在凤姐儿这事儿上,她惊觉哥哥不是总能靠得住。

王夫人再不晓事也明白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贵妃当然会嫌弃凤姐儿这次手伸得太长。

珠哥儿和宝玉都不像他们祖父,能在马上捞战功,而读书做官……王夫人思来想去再憋闷再心头堵得慌也得忍着:不能得罪小姑子,且等她两个儿子中了进士乃至于做高官,就是她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了!

到时候她做个老封君,比老太太更得意更尊贵。然而一想她还得忍耐少说十来年,顿时又不自在上了。

贾珠到外间吩咐过管家,又劝几句父亲……没错,贾政本就嘴拙,这次更是气得说不出话,还反过来需要儿子劝解几句。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本事如何,贾珠早就有所耳闻更有所体会,毕竟他不是他那个还只能闷在家里的弟弟;至于他母亲……他让梦中的先生上了一课,早有了些准备,如今事发他也不生气——当时已经气过一回了,现在只是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听说二太太不妥当,李纨并凤姐儿结伴而来,打了一晃就让贾珠又请走了:母亲是装晕,他看得出来,但是眉宇间的忧愁之意总不是装的,儿媳妇在跟前伺候,只会让母亲更觉臊得慌。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望闻问切再细细摸了脉,情知荣国府二太太全然无碍,这位留了下个十分大路货的安神养身汤,拿了丰厚的诊金走了。

却说自打凤姐儿惹出了件不大不小却又闹到圣上跟前的祸事,贾母便不再一味高乐,对儿媳妇与孙媳妇府内府外的言行都多加留心。

老太太在府里不缺耳目,府外之事她不仅有个好女儿,贵妃派人传话也要到她这里说上一回:横竖没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她。

这回知道二儿媳妇因为一张嘴害得孙儿错过下一科春闱,老太太辗转反侧了足足大半夜。

当事人贾珠干脆就是一夜没睡……因为前半夜他被拉去上课了。

话说连日给贺启楼上课,哄好这个受伤之后就变成撒娇狂魔的美少年,苏卉再次让小灵灵提醒了一下,要多关心其他学生。

苏卉纳谏如流,最近的这一个月就多排贾家人的课程,多给贺启楼留点时间好好休息好好养伤……虽然这小伙子明显歇不下来。

在给贾珠上课之前,苏卉搓着小灵灵的年糕爪嘀咕,“居然还神神秘秘的,打量我因为穷了,氪金都得万分慎重,不能直接查真相是吧?”

小灵灵被揉搓得直哼唧,“攒一攒又富回来了呀。”

撸猫撸了个过瘾,苏卉出现在课堂上,一见贾珠她就乐了,“看来这就出事儿了。”

贾珠本就是在梦境课堂上得知他母亲得意过头要坏事,如今果然事发,他自然不会对着先生故作姿态。

“我这一脸愁苦相……”贾珠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这次就惊动了贵妃。”

苏卉压根不怕贾珠难堪,有一说一,“你家在朝堂上都没人了,你妹妹贾贵妃却是后宫中近些年最得意的。你母亲说错话办错事,都是现成的把柄,自是要拿来为难贵妃,你只是捎带着而已。”

伯父和父亲的本事,贾珠如何不知?如今荣府可不就是靠着贵妃在撑门面。

贾珠点了点头,“我倒罢了,没中进士终究不值得另眼相看。娘娘真是为难,又……辛苦。”

苏卉仔细端详了贾珠,知道他这番话纯粹发自真心……作为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听苏卉话里话外提醒他有个贵妃妹妹并因此受益,他的态度始终都很坦荡。

苏卉不免再次感慨:原著里贾珠要是能活久点,荣府莫说抄家夺爵,也不敢说一定恢复前二位荣国公在世时的风光,但平安转型,从勋贵到诗书传家总是没问题的。

苏卉这一感慨不由稍微想得远了点:原著里宝钗可是刺过宝玉,她没有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

苏卉觉得吧,你还真别瞧不起杨国忠,杨国忠是有名的奸相不假,可他也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薛蟠连做官的本事都未必有,就算是贾珠大约也只能望其项背。

说真的,老爸苏泰和和黛玉她爹林海,全都入阁有望,但是贾珠……真的很难,他的勋贵出身就拖了他的后腿:毕竟勋贵与士大夫一直都天然敌对。

不过幸好王子腾冲在了前面——这位可是贾家亲朋之官而且还没有正经功名在身的第一人,这位前行的经历,完全可以给贾珠足够的经验和教训。

不过贾珠要是因此而彻底偏向他舅舅,那么苏卉也无话可说,完成阶段教学任务就江湖不见了。

所以她得问问贾珠对王子腾看法如何,“你舅舅越来越瞧不上你家了。”

贾珠当下毫不隐瞒,“早就瞧不上了,”又笃定道,“瞧不上才寻常。”听他媳妇说,母亲出门走动,见到舅母也并不与舅母常在一处,他如何不明白舅舅的意思?

苏卉笑道:“我对你父亲知之甚少,只瞧他身边那些幕僚门客,就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要是换个场合,贾珠必得秉承“子不言父过”这条规矩跟苏卉理论一下……哪怕他心里对苏卉这话认可得不得了。

然而在梦中课堂,贾珠难得是放飞一下自我,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伯父和我父亲都一样……幸好他们就是关起门来自己乐自己的,并不出门惹是生非。”

二位老爷没本事归没本事,这么多年却没闹出过什么笑话。

这话贾珠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简直溢于言表。

你得承认,贾赦贾政兄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虽然如今的处境他们未必甘心。苏卉点了点头,“不至于无药可救。”

贾珠捂了下额头,“哪里想得到……内宅妇人让我家成了旁人的谈资。”

苏卉郑重道:“如今你母亲见到的官家太太品级还不高,所以你管好她,总来得及。”

这要是面对宝玉,让宝玉管住他妈——宝玉不仅面对他爹怂,面对他娘一样挺不起腰杆,苏卉对宝玉毫无信心可言,但如此要求贾珠,把握就是十成十。

贾珠果然点了头,“明天我就跟我祖母说。”

目的轻易达成,苏卉就打算再给贾珠点甜头,她伸手一挥,熟悉的光幕再次现身:这次展示的就是元春与一众妃嫔拜见皇后时,如何被那位有孕在身的祝美人笑盈盈地挤兑了好几句。

知道妹妹受了委屈是一回事,亲见妹妹如何受委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贾珠的神情变换也称得起美妙。

学生的基本信息上写得很清楚,贾珠与妹妹贾元春感情非常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卉就多说几句,“国家抡才大典,你身为贵妃亲兄弟,想高中就高中,想中什么名次就中什么名次,也得看看圣上是不是那等昏君。不过殿试时,圣上想起你妹妹,给你个恩典,赏个更好些的名次,却不是不行。祝美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有这番话摆在这里,传到圣上耳朵里,兴许本想给你的恩典都不好给了。”苏卉指了指银幕上貌美如花面带得色的祝美人,“瞧着好似胸大无脑,其实颇有些小心机。之所以说她是小心机……因为给不给恩典,是圣上的事儿,你一个美人仗着怀着龙种,几句话就想逼得圣上改主意……她也是好日子过够了想平添些波澜呢。”

贾珠摇头,不由失笑:先生说得对。

他却话锋一转,“癞□□爬脚面……终究恶心人。这位……”贾珠并不认得祝美人,“怕是跟贵妃杠上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位有孕在身,过些日子生下皇子公主,就有了护身符。”

苏卉笑了笑,“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和脾气的确挺难以捉摸……我给你交个底吧。圣上当真挺喜欢你妹妹,你不用担心圣上因为这件小事儿而厌弃了你妹妹,反而会安抚你妹妹一回。不过天威难测,能不招惹圣上还是别招惹。”

她已经提醒过贾珠,留意祖父贾代善的~政~治~遗产,别让王子腾趁着宁荣两府青黄不接大肆挖他家的墙角……其实苏卉估计现在王子腾已然撬掉了好大一快了。

就看贾珠是不是够快崭露头角,不然以王子腾的为人,在他腾出手来时候没准儿还会压住贾珠,不让他这个外甥出头。

这道理简直明摆着:王子腾将没落的故交兼姻亲的势力人脉占为己有,虽然他是凭本事撬下来的墙角,但是毫无疑问,故交家一旦回过味儿来且恢复元气恐怕就不会善了,那王子腾还不先下手为强?

当然,要是荣国府一直像原著里那般,要仰仗王子腾立足,那么王子腾也不介意施舍些好处,帮衬这个故交一把。

不过在原著里,王子腾对荣国府的帮衬,那几乎就是没有。不光是荣国府,王子腾对另一位姻亲薛家,也算不上多好。

这个好指的是在仕途和前程上的提携和适度的提点。

苏卉觉得王子腾像是在堂而皇之地让荣国府和薛家来给他“输血”……好吧,或者说“吸血”更为恰当一点,而且是白吸,不给人家好处的那种。

所以她才要特地出言提醒贾珠,不怕她凭白“小人之心”一回。只要稍微有点常识,就不会太期待~政~客~的节操。

她这番话恰好说到了贾珠的心坎儿上!

贾珠暗道:连伯父与父亲都对舅舅存着防备之心,也未必真地坐视舅舅在西北的所作所为,但他们真是无可奈何,再不满也是有心无力。以贾珠的精明,不难听懂苏卉的弦外之音。

然而苏卉教导过贾琏贾蓉之后,提醒和建议就不爱委婉了,她回神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出名要趁早。

贾珠看清这行字,又捂住了他的额头,“就算不是为了避嫌,下一科我也不打算考。”他也开始了有一说一,“姑父看过我几篇文章,明言我如今就是二甲中后,甚至小有失手会落到三甲前列的水平。再磨练三年,兴许能考个二甲靠前的名次。”

苏卉笑道:“殿试定终身,还是别太急迫为好。你若是真考个三甲,将来三品都是一大关。”

贾珠叹息一声。

“好在你舅舅在西北巡检,三年能回京就是手段非凡了。”在哄贺启楼的时候,苏卉听到了不少秘闻,配合她早就看过的一块一条的基础知识,足够她做出若干准确的判断,“西北……废太子义忠王就毁在西北这儿,你舅舅想全身而退,难于登天。当初太子被废,你外公和你舅舅都在背后捅过一刀,不然你舅舅也不会得了当时的圣上如今太上皇的青眼,不过太上皇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废掉太子……”

当年,王家与史家,都跟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一样,是纯真的~太~子~党。

这一点贾珠心知肚明,他想了想才道,“圣上气度恢弘,用人不拘一格。”

“这话没错。圣上是真的有气量,”苏卉认真道,“我不妨告诉你,废太子也是义忠王,他是真冤枉,这已经在太上皇与圣上都那儿有了定论。你舅舅去西北没准儿就能找到些能为义忠王翻案的人证物证……”

太子被废时,眼见势头不对,外公和舅舅果断上折子怒骂废太子种种桀骜,甚至还递了些废太子不轨的证据……外公和舅舅“调转船头”的时候,专门向他尚健在祖父讨主意,只是祖父什么都没说。

这事儿他父亲告诉过他,他也一直记到了现在。

舅舅若真如先生所说,寻到了义忠王被冤枉的人证物证,以他对舅舅的了解,舅舅必会暗中瞒下甚至毁掉证据。

若是让圣上知晓……他觉得圣上一定会知晓……别以为钦差身边就没有圣上安插的耳目!而且圣上八成是故意为之,以此试试舅舅是否忠心坦荡。

必须开始远着舅舅家了!

贾珠为此后半夜都没合上眼:比起这个,母亲说错话让人抓了个正着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加到什么都不想说,然而累得回家什么都不想说,依旧没有加班费……

第二十六章

贾珠这天歇在了书房里,他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合眼眯了一会儿。

虽然他睡得少,但因为一夜之间便想清楚了今后该怎么走,心情和精神头都挺不错。毕竟是熬了夜,用早点的时候自然让李纨瞧了出来:贾珠洗了脸,但眼睛里的红血丝可不会洗下去,再加上他稍有憔悴的脸色……大爷有心事当然睡不着!

婆婆王夫人惹下的麻烦——要贵妃亲自打发人回府提醒,这麻烦说大不大但也很是恶心人了。

李纨跟着王夫人也出门走动过几次,她早就知道婆婆让人捧着难免说得太多,迟早出事,当时她就打算找理由不经常跟婆婆出门。

然而就在她还没找理由的时候,丈夫贾珠就病倒了。行了,她没空再发愁怎么不跟婆婆出门,伺候丈夫就足够她忙活的,更别提她那会儿一直心惊胆战。

国师首徒来了又走,大爷这病果然来得蹊跷去得更快。国师的大弟子是贵妃请来的,小叔子宝玉的通灵宝玉在最开始又解了燃眉之急……

就冲这个,李纨打定主意要对小叔子再好些。

毕竟是自己的媳妇,同床共枕这么些年,母亲看不透他媳妇,他却未必。

贾珠笑了笑,“前阵子跟太太一同出门,你都听说什么了,才想着躲得远些?”

成亲后夫妻感情一直不错,被丈夫说破,李纨也并不太尴尬,“二太太以往出门少了些。”

以前老太太不爱带二太太走动,又不曾教导过二太太……也不怪二太太见识短了些。

当然这几句心里话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李纨也笑了笑,“有心算无心,还能寻不着机会?”

李纨现在可不是原著里死了丈夫只能关起门来小心度日的珠大奶奶,而是管家的大奶奶,底气够足。

别看她比婆婆王夫人还嘴拙几分,但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大事儿上比婆婆和妯娌都看得明白,关键是她跟丈夫还是一条心。

李纨说着也略觉为难,“我嘴笨,不会给二太太搭台子递梯子。”

王夫人的确稍有嫌弃大儿媳妇不如侄女兼侄媳妇凤姐儿会奉承她,会敲边鼓,但是带着个正经才女儿媳妇在身边伺候,总不能丢人啊。

所以真相就是李纨主动躲了。

对此贾珠焉能不知,但他也不是苛刻不通情理之人:非得要求自己媳妇管住他母亲……他还能要求媳妇违逆母亲不成?

劝说母亲这事儿他尚且没有个明确的章程。他母亲也颇为固执,没吃足了苦头,只怕也未必听得进他这个亲儿子的话。

贾珠皱眉后松开眉头,“你辛苦些,多瞧着些太太吧,尤其是太太身边的丫头要知会几声。至于那几位嬷嬷,且由着她们。”

他会想法子把母亲这几个贪婪无度又浑不知事的婆子打发了去。

李纨应下,又抿了抿嘴,“当不起大爷这声辛苦。”

她也不是不心虚,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太爱“各扫门前雪”了。

妯娌和婆婆惹出的事儿,甭管大小,对大爷终归有些影响。读书人哪怕是勋贵出身的读书人,也没一个不爱惜名声的。

她继续道:“凤姐儿思过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我管着大房用度,还不定要惹出多少官司。”

李纨这份心思也是人之常情,贾珠听了一点都不气恼,“说不得大房那边,还真得落在你手里。”

李纨瞪大眼睛,“这是怎么说?”

“二弟要带着弟妹赴任。”

李纨依旧惊讶,“前几天我还听了一耳朵,说是两个人又吵得不可开交。”

贾珠轻笑一声,“弟妹总是要服软的。弟妹理亏在先,你以为她只顶着咱家的名头行事?”

“果然。”李纨哪里不明白?凤姐儿只怕这些日子静下来也想了个通透,娘家不仅为这事儿替她撑腰,反而也怨上了她,她这几年只怕都靠不上娘家,自是要哄好二爷了。

媳妇一直都跟舅家那边不大亲近,贾珠便把在梦境课堂上学到的东西,捡着能说的告诉了媳妇几句,“太子被废,外公和舅舅见势不妙,便上了折子。”

李纨嫁进来十多年了,她又见过荣国公本人,怎么不知道荣国公一直都支持废太子,始终不曾改弦更张?

太子被废的根本原因,祖父还在世时偶尔跟他提过几句,但语焉不详。

最起码他知道……贾珠轻叹一声,又跟他媳妇交了底,“根子就在西北。西北这些年听着是太平了些,实则小打小闹一直没断过。但凡关外那些部族年景不好,就要想着杀进关来劫掠,西北大军这些年里鲜少有真正闲着的时候。”

现在就告诉媳妇他要跟舅家决绝地做切割,为时尚早,虽然他知道他媳妇听了铁定暗自欢喜。

舅舅王子腾这些年大权在握,官威甚重,说是霸道专断一定不为过,书香门第出身的媳妇能亲近这个当舅舅才是奇事。

贾珠此番透出远着点舅舅家的意思,媳妇听得出来更会欢喜地照办。

吃过早饭,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贾珠便去了书房,李纨则要到婆母跟前伺候。

听说父亲已经往书房去了,贾兰赶紧打发他跟前的伺候的丫头往老太太院子请宝二叔来。

贾珠中举回京,听从姑父的建议没有再寻什么名师——本来贾珠的学问都靠自学,他老子也没那个本事给他找什么大儒。

在家读读书写写文章,贾珠做出的文章都会拿给他姑父看。剩余时间就是访亲会友,再教教弟弟妹妹以及儿子贾兰。

三春与贾环都是捎带着的,贾珠真正用心教导的就两个:宝玉和贾兰。

贾家的族学连贾政都看不上,更别提眼界更好的贾珠。贾珠不会愿意族学耽误了弟弟和儿子。

话说宝玉爹妈没一个靠谱,但他有个十分靠得住的亲哥。有这个哥哥看着,宝玉依旧不大愿意走仕途之路,但不至于被娇宠得不知世事没心没肺。

反正宝玉美貌依旧,灵气依旧,中二叛逆依旧,却没那么天真也没那么自私,至于有没有担当,还得再看看。

这会儿宝玉得了侄子的消息,他带着小厮先来跟侄子汇合,在一起往他哥哥的书房走。

宝玉还问贾兰,“珠大哥哥瞧着如何?”

贾兰道:“父亲什么样宝二叔哪里不知道?他高不高兴,我又瞧不出。”

宝玉沉默一下,“我也瞧不出。”

叔侄俩面面相觑,无奈与担忧几乎如出一辙。

宝玉暗自琢磨:凭白耽误了三年,他都要不自在一下。早上晴雯往祖父那边走了一圈,拉着鸳鸯问了几句,祖母昨夜果然没歇好。

叔侄俩嘀咕了一路,等真正见到贾珠,倒齐齐安了心:看着就是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看,但精神头瞧着跟平素也没什么两样。

宝玉自觉跟哥哥亲厚,他都有些替哥哥委屈:母亲这回一夜之间就闹得阖家尽知,哥哥有什么不妥也不至于隐瞒他不是?

他翻开书本,看了两眼就忍不住问,“听说祖母打发人去请姑母了。”

贾珠也放下书,拍拍儿子贾兰的肩膀,“昨晚你琏二哥就跑到你姑父姑妈家通风报信去了,”说着他也笑了,“回来他就打发小厮告诉了我一声。贵妃都派了女官回府,姑父姑妈无论如何都会知道的。”

宝玉听了就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他小声道,“珠大哥哥你最该问问姑父。”

在宝玉心里,能帮哥哥挽回一下的也就剩姑父了。

贾珠点了点头,“是得往姑父家里走一趟。”

知道哥哥有了主意,宝玉就不多话,而是琢磨起今儿姑妈会不会带黛玉来。

答案是带。

贾敏常常回娘家,本就是林海默许的。

林海也许不大瞧得上两个大舅哥,但却颇为看好两个内侄,贾珠和贾琏,尤其是贾珠。贾珠若能得个二甲,荣国府至少两代无虞。

一双儿女年纪还小,林海却已至不惑之年,为了将来贾珠与贾琏出头后能照拂自己的儿女,他也不会拦着媳妇,也乐见儿女多与他们的表兄弟表姐妹来往。

贾敏带着儿女在午饭前就到了,贾母拉着女儿念叨了一会儿,才放女儿到王夫人处坐坐。

贾敏又能说什么?

凤姐儿惹出的祸事比这次更厉害,不也是莫可奈何?把人关上些时日又算什么处置呢?二嫂此番最多也就是不出门,不过二嫂素来爱面子脸皮薄,已经臊得不想出门了。

在这之前,贵妃刚刚封妃的时候,贾敏就躺在老爷枕边嘀咕,“我嫂子们常年不大出门交际,贵妃这回又如此出挑,怕是有心人要故意为难算计我娘家几回。”

如今果然应验。

从母亲的院子出来,见到嫂子,贾敏只一眼就知道嫂子纯是装病。她知道多坐坐,二嫂就能装病成真病,于是她安抚几句就出了门……指望二哥看住二嫂也不靠谱,只要嫂子一提她娘家哥哥王子腾,二哥就有退缩之意,那还不只能看珠哥儿的本事了?

贾敏想了想便决定找个机会把贾珠叫到家里好生说道说道。

贾敏来去匆匆,宝玉都没来得及跟黛玉说上几句话。

送走姑母,贾珠与宝玉等几个弟妹一起探望了王夫人一回。

王夫人又被小姑子噎了个够呛……她明白她再气闷小姑子也不以为意,但她就是憋不住!打发走三春与宝玉他们,王夫人就要拉着长子贾珠说说体己话。

从母亲房里出来,与媳妇吃晚饭时,贾珠把饭直接吃到了自己腮帮子上。

李纨仗着夫妻感情好,便直白问起,“大爷为何……魂不守舍?”

贾珠放下筷子捏捏眉心,“母亲倒是敢想敢说。”

话说这一晚苏卉本打算给贾琏上课——在这位琏二爷启程赴任前,再给他上点常识课。老实说,贾琏的双商实在不能跟贾珠相提并论。

然而苏卉正准备在系统上~操~作,小灵灵就提醒他,“贾珠的状态不太对哟,万一钻了牛角尖可就不好了。”

作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之外,苏卉还得负责维护学生的心理健康。横竖贾琏的课也不急,临时叫贾珠插班吧。

话说苏卉提醒贾珠王子腾迟早有一天要坑死荣府……这话也是很负责任的。

原著里王子腾的结局就算曹大没写到,也能推测出他绝对不会善终。至于这个世界,苏卉有个开挂的贺启楼。

受伤的美少年被她哄得开心,嘴巴就没怎么停:在贺启楼的前世,王子腾也是死在了任上,暴毙,死因成谜。

确切的说大人物都知道王子腾缘何而死,但没人打算为他“伸张正义”。

于是苏卉见到贾珠就问,“你这么憔悴,心事重重的,都是在愁怎么跟你舅舅家分隔开?”

贾珠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若真是为这个还好了。”他狠狠捏捏眉心,但凡为什么苦恼他都会捏捏眉心,只不过这次眉心留了两道深深的月牙印儿。

苏卉笑道:“那也别为难自己。不为你舅舅,难不成还为了你母亲。”

贾珠放下几乎挡住双眼的手,“先生神算。”

“什么神算?你不曾做官,横竖也就这么点愁事。”苏卉劝解他道,“等你做官,你会发现愁事一大堆根本愁不过来,你母亲和你舅舅弄出的愁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贾珠勉强一笑,“先生,我姑母今儿来瞧过我母亲。我母亲就又气得不行,她……一直跟我姑母不合,也见不得姑母过得太得意。我都知道,母亲爱走动爱应酬,听了几句奉承就一个劲儿地夸贵妃夸我这个儿子,都是为了跟我姑母较劲。这次……她当真是气着了,说为我谋划长房的爵位,有了爵位我必定不比我姑父差。”他声音都哑了,“我真是……服了。”

苏卉也是敢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刚刚知道你母亲有多无知吗?”

林海他家那是士大夫立功而封爵,荣国府则是因军功而封爵,前者封爵仍是士大夫,后者则是勋贵。

想从勋贵转变为士大夫,是贾代善那会儿就有的梦想。

王夫人连这两种的差别都不懂,的确把贾珠吓了一跳。贾珠此时也发了狠,“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劝说我母亲打消念头?”

苏卉好奇道:“你这个说法……你母亲做了什么?”

贾珠有啥说啥,“母亲没明说,只说我堂弟纵是去西北,无功而返都是佛祖保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加班,终于可以在十二点之前睡了。

大家晚安~~~~~

第二十七章

实际上,王夫人若真有贺启楼后妈那样勾结外人□□的胆气和本事,苏卉还得赞上一句::是条女汉子,可以成事!

然而并没有。

贾珠大概是气急攻心,现在脑子都有点乱。苏卉在心里不厚道地哈哈哈一回,就开口劝解,“你母亲许是气着了,口不择言。凭她一个内宅妇人,又不大识字,眼里心里都是她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得失,上哪里找人谋害你堂弟?若说是毁了你堂弟的前程,谁给她找门路?你舅舅你姨夫你姑父哪个会受你母亲摆布?”

贾珠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是真被他母亲说那番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且理所当然的模样吓着了也气着了!

母亲缘何底气这么足?说夺爵位就夺爵位,说为难琏哥儿就为难琏哥儿?

贾珠怎么能不发散一下思维:弟妹王熙凤尚且能胆大心黑,母亲……她也是王家的女儿啊,那她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他必须得好好查查了,但是一旦查出了什么……怎么收场?贾珠正是为这个真心头疼。

面对先生,他真把自己的担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苏卉暗道:原来发愁这个呢。

是时候上一碗鸡汤了,苏卉正色道,“宁荣两府都算在内,你这一辈里你瞧着谁能撑起门楣?”

贾珍其实底子不错,但品行却有大问题。他踏上仕途必会给宁荣两府招闯下巨大的祸事。幸好,他现在想做高官为大将都没戏,基层将官的位子他又绝对看不上,就是俗话说的眼高手低。

在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死后,宁荣国府居然熬不过一代,也是因为他们兄弟的下一代与下下一代压根没有成器的且能活的久些的。

想想自己那几个堂兄弟们,贾珠犹豫了一下:就冲珍大哥哥那个脾气,他也不成!

于是他轻声道:“我就厚颜说上一句只有我了。先生就是想听这个吧?”

苏卉依旧笑眯眯道:“对啊。你既然要支撑门楣,以后烦心事儿还不多了去了。说句难听些的,你母亲和你弟妹就算可这劲儿地搅风搅雨又能弄出什么风波来?你哪里不能给她们收场,只怕你是担心手段强硬些以后难相处,终究……你心里就是忧虑,却不至于真地担惊受怕。”

贾珠听了,干笑一声:被戳中心事,他也只好先微笑了。

苏卉继续道:“可你伯父你父亲以及你珍大哥哥一个想不开,惹来了祸事,这祸事绝不是你母亲和你弟妹能折腾得出来的,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贾珠默然。

贾珠不说话,苏卉登时又是一碗鸡汤灌过去,“横竖以后你闲不得,如今练练手有什么不好?再说,若不是你伯父父亲他们不像样,你家的长辈如何能请我来提醒你?”

一听这话,贾珠表情骤变,他起身拜谢,“谢过先生提点。”

提一提他去了的长辈,激励作用杠杠的。苏卉又道:“不要谢我,我的谢礼归你的长辈管,你只要别让那几位老人家失望便是,记得多照应些你的弟妹。”

贾珠笑着颔首,“这是自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弟妹的婚事全指望父母,只怕不会太满意。

“另外,你要是下了决心,顺便查查你家里的家生子们。你祖父不在了,但你家的老仆却还逞着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威风。现在许是没什么,但你中了进士,这些若不早早收拾了,不用迟早就都成了把柄。”

贾珠颇有担当,又被苏卉这样激励了一回,便下定决心再不给母亲“任意施为”的机会。同时,先生既然特地提醒,等他从梦中醒来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不说别的,虽然忠顺王府也没落了,却比如今宁荣国府强些。当年,祖父手掌十万大军镇守西北的时候,忠顺王府都要不停地找麻烦使绊子,又如何坐视他仕途一路顺遂?

正式挑起贾珠的危机感,今日课程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贾珠忽然再次起身,拜了下去,“先生能否看看我的功课?”

话说,贾珠都二十好几了,他的功课自然只能是八股文了。

在这个时代,八股文可不是清代那种纯粹应试,害怕因为~文~字~狱而干巴巴到能让人看睡着的八股,如今的士子们不能说超敢写,但有胆量说点实话写点干货的还是不少。

贾珠胜在老成持重,但论灵气,实在不如他的亲弟弟。

他也是无奈之举:凭荣府现在的本事,想为他寻个名师实在是太难了,只能求助于姑父,但姑父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没有太多时间给他看文章,感觉梦境中的先生似乎神通不小,他便试着求助。

而苏卉能让她的祖父和亲爹,还有老师都如此看重,并非她文笔多华丽,而是她在文中所展示的看法见解时常能让她的长辈们眼前一亮,长辈们还同时认定她在掌握节奏也颇有天赋。

要说让苏卉帮着贾珠改改诗文,她不敢瞎应承……好吧,万能的系统可以,花点钱就能得到系统最为公允的评价,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八股,甚至是科研成果。

但让她看八股文她却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她不行,她还有个榜眼老爹,更有系统垫底呢。

于是苏卉痛快地答应了。

下课时师生二人全都心满意足。

课后,苏卉搂着小灵灵感慨,“贾珠真是好教啊。”

小灵灵已经露了纯白的肚皮,“贾琏和贾蓉也不难教,他们都挺听话。”

“宁荣两府大多数人都是井底之蛙,不管他们自己不愿意出来还是不得不蹲在井里,我只是给了贾琏和贾蓉一个跳出来的机会,他俩居然都抓住了。”

“我最愿意看到师生相得,关系融洽啦。”小灵灵又伸了伸懒腰,“之后你要关心贾琏呀,他眼见着就要离京赴任了。”

苏卉顺手看了看学生信息,“一个没留心……贾琏长进不小啊,知道主动找姑父讨教。”

为了自己年幼的儿女,林海也会多多照拂媳妇的侄儿侄女,前提是你得好好表现,让林海稍微看得上眼。

贾琏深知自己才学见识都不如堂哥贾珠,但他总能做到比堂哥更虚心更听话不是?

因为贾琏这阵子勤奋地“临阵抱佛脚”,还真让姑父姑妈对他改了点印象:琏哥儿固然没有珠哥儿精明,但胜在乖巧……

说白了就是贾琏比较傻,而傻人也有傻人的好处,他不想聪明人那样想得太多,而一旦他打定主意就会一路走到黑,不会像聪明人那样容易动摇。

其实苏卉建议他远离京城,另起炉灶后,他就果断请托贾蓉为他拿下西北的实缺。

之后,贾珍与他的大舅哥们,包括王仁与王子腾的长子都当面或者来信劝说过他,但他没听——这些人都以为他是靠着姑父林海拿到的缺,却不知道他与蓉哥儿一起投靠了义庆王……说是投靠也不对,王爷未必瞧得上他们叔侄两个。

而他肯带上凤姐儿,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他对凤姐儿仍有情意,再说到了西北他也要人伺候,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省得凤姐儿再惹事但他鞭长莫及。

贾琏莫名觉得……留他媳妇和他二婶在一块儿,不是好事。

却说贾琏再次拜访林海与贾敏的第二天,贾敏就带着儿女到苏家做客。

苏卉知道贾敏估计是憋闷得狠了,要好好跟她妈汪桐语吐吐苦水,而黛玉……当然拉着她也很有话说。

黛玉如今的身体比健康的小姑娘稍差一点,但也在寻常娇养的官宦千金水平线上。身体还算过得去的黛玉……话也比较多。

“母亲回了趟娘家,”黛玉撅了下嘴,“又气着了,要不然怎么就忍不住匆匆跑过来?”

苏卉多少知道些个中始末,“为你二舅母?”

我娘为二舅母生了好多回气,宝儿姐姐能张口就猜着了!

黛玉不好背地里说长辈的坏话,“言多必失啊。母亲跟二舅母她们应酬走动也不常在一处。”

王夫人的交际范围多是勋贵与小官圈子,而贾敏作为副都御史夫人,往来的多是士大夫出身的高官人家。

话说回来,若非贾敏与汪桐语两人的丈夫同是一甲进士,品级相近,又不在同一个衙门为官,她们两个在最当初就很难交好亲近。

苏卉点了点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嘛。”

“对,”黛玉托着下巴,“母亲难得遇见二舅母,听了几耳朵……就提醒我珠大嫂子瞧着点我二舅母。这回许是耽误我珠大哥哥三年呢。”

凭贾珠现在的水平下场,名次大约不会太满意的。苏卉就道:“谁知道能不能因祸得福,用准备几年不是坏事,你珠大哥哥年纪那么轻。”

四年后的贾珠也不到三十,而一个二十多岁的进士绝对当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黛玉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听我爹说下一科主考……”然后她就垂了眼,“是个公正人,再下一科就要换了不知哪一位呢。”

春闱主考都不用猜的,就是当时兼任礼部尚书的那位阁老。如今的礼部尚书到了明年不会任满,也不会致仕,这位需要他丁忧的长辈也已经都去了好些年,临时调任的可能也极低。

其实明年的主考正是林海他们那一派的,按规矩,再下一科的主考就得换另外的派系大佬来担任了。

苏卉一听就笑了:这可是沾了政事的边儿,黛玉能说出这话,显然林海贾敏好些话并不避着自家闺女。

像苏家林家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将来嫁得都差不了,不教些基本的~政~治~观念根本说不过去,只是教多教少的差别而已——谁说识字读书就一定不是睁眼瞎了?

凭苏卉对贾敏和元春的了解,她就感觉贾代善在世的时候,朝堂上的事情的确不会瞒着家里□□的女孩儿们。

到了贾政这里,抛开他迂腐和假正经的一面,怕是贾政想教导女儿也教导不了吧。

所以说宁荣两府的败落实在是全方位的。

苏卉笑道:“你担心得也太早了!”

然而事实证明黛玉的担心并不早……只是担心的地方不太对。

话说黛玉爹妈俱在,荣国府没了上百万银子的外块,修筑贵妃的省亲别墅就得量力而行了。

加上贾琏即将赴任,贾蓉做了大内侍卫,连家都不常回,所以修园子就基本都落在了贾珠与李纨两口子身上——贵妃出身荣府,宁府这边出了块地方,掏了些银子,但修园子的庶务贾珍可是不管的。知道了蓉哥儿抱上了义庆王这条大腿,贾珍正踌躇满志想着改换门庭,对奉承贵妃并不是特别热衷。

夜里被苏卉提醒了一下,清早起来贾珠就琢磨:先生让他查查家生子,难不成修园子这里有什么岔子?

贾珠可不是他爹,眼里不揉大沙子。

这一查还真出了事。荣府的几位管事吃回扣中饱私囊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些管家收钱后预备的东西,主要是些摆件,有些……不大对劲儿,贾珠怎么瞧都觉得过了。

贾珠这辈子就见过以次充好,这回可是头一次见到以好充次的。

顺便一提,因为薛蟠他老子薛恒活得好好的,所以秦可卿死后用的棺材板也不是预备给义忠王的那副。

贾珠心里也不是太有底,于是扭头就去找明白人求助——在内务府挂了半辈子皇商衔儿的姨夫薛恒。

贾珠就正经送帖子来求见姨夫。

宝钗如今能经常出入父亲的书房,自是见到了大表哥的帖子。

她静等父亲看完,才轻声问,“大表哥这是怎么了?”帖子上的措辞未免太客气,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薛恒这阵子得了上峰数次夸赞,也就是苏泰和,干劲儿十足——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一个能力见识全都不足,却又轻易不会被调任降职的同僚给你作参照,好衬托你的精明才干,薛恒很是珍惜这样的机会。

因此薛恒看了贾珠的帖子,第一个想法也是“为他老子讨说法来了”。不过他深知连襟素来好面子,在衙门里吃的苦头排头也不会向儿子,以及妹夫诉苦才对。

薛恒笑了笑,“怕是真的遇上了难处。”

等贾珠第二天找上门,把他觉得“太过”的那套拜见拿到薛家,薛恒第一眼扫过去面色就不对了。

等薛恒再三细细看过这对摆件,才对贾珠道,“这是早先太上皇赐给废太子之物。”他把摆件中的一件倒过来,指着角落处一道并不显眼的纹路,“这块羊脂玉采采买来那会儿,那管事还曾特特向我们几个显摆过。”

贾珠预感成真,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溅出的几滴茶水刚好溅在薛恒手中的那摆件上。

然后就在二人四眼之下,那溅到水的地方缓缓显出四个字:受命于天。

薛恒与贾珠二人脸色微白,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二十八章

原著里秦可卿用的那副棺材,就是早先为义忠王预备的。这个时代哪怕享受最高医疗资源的王公权贵也不过活个五六十岁,好多皇帝甚至在三十多岁时寝陵就开工了。

顶好的寿材算是可遇不可求,一般遇上,都会拿下。这副棺材,义忠王在收入手中时他可还是太子呢。

而为贾珍牵线的正是薛蟠。

不过现在薛蟠老爹健在,还活得精力十足,虽然薛蟠依旧是个纨绔,憨傻不堪用,却不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害死人命的呆霸王。

薛恒许儿子糟蹋银子,却不许儿子糟蹋人命。

所以英莲固然依旧按照原著那样走丢了,但贾雨村不用“乱判葫芦案”,偶然见到英莲与冯渊,立即打发人到姑苏去寻甄士隐,甄士隐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自是把女儿带了回去。

自此贾雨村倒是偿还了恩人的一番恩情。

话说甄士隐因为一场大火,家产是十不存一,却好歹温饱无忧,接回了女儿一家子团圆,总不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最终踏入空门的命运。

题外话到此为止,苏卉若是知道此情此景——虽然她很快就要知道,现在她只会跟小灵灵感慨:该是你们的,压根躲不掉。

不管是曹大不得以坑了,还是完本后散佚了,就看那八十回的红楼,薛家的结局已经不难猜测:贾王两家全倒了,薛家也没有幸免的道理。

薛蟠惹下的祸,做下的孽,他流放并客死他乡,可不冤枉。薛家犯了事儿,家产必会罚没,宝钗不管当时出嫁与否,丰厚的嫁妆就不用想了。

王夫人想外甥女给自己做儿媳妇,一来喜欢宝钗,二来这是亲上加亲,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第三条,她看重宝钗的嫁妆——所谓祸不及出嫁女,那得看这个出嫁女的婆家是不是足够硬气。

然而贾王薛三家一起败落,王夫人的谋划自然悉数落空。

平心而论,宝钗的命可比黛玉苦多了:黛玉死在了贾家事发之前,也算落得个眼不见为净。宝钗却是亲身经历家破人亡,婚后婆家在家破好歹留了点希望,只是全家的希望是她丈夫的侄儿,婆婆王夫人尚且靠不上,更别说她了,而她一辈子的仰仗,丈夫宝玉却抛开一切出家而去……

照苏卉前男友的话说,王夫人、王熙凤和薛宝钗那是一通瞎78操作,最后谋划来谋划去的结果就是她们仨最后过得比周围人都惨。

苏卉深以为然。

却说贾珠从姨夫这里得了个准信儿,还不忘见过薛姨妈、宝钗才告辞回府——薛蟠又出门花天酒地糟蹋银子去了,他没见着。

回府后的贾珠也没乱声张,经此一事他是当真把赖家那一系人全都疑心上了。他果断揣着“证物”找上了贾母。

老太太见多识广,虽是妇道人家,却很沉得住气。

仔细看过那对儿白玉摆件,贾母不由悲从中来:这种事儿若非大孙子机警,阖府上下竟是这么久都没发觉半点端倪。

贾珠瞧着贾母的脸色,轻声道,“贵妃如今圣眷正隆……”

贾母果断道:“娘娘再得宠,又有谁轻易得来义忠王原来的物件儿?!”

贾珠忽地笑了,“不遭人妒是庸才……横竖不是宫里的,就是那边王府的。”

这个“那边王府”自是指忠顺王府。

其实老太太说得极有道理:贵妃如今得罪的,不过是些有些家底又有些门路的年轻嫔妃。而宫中那几位伺候圣上十来年,有子有娘家的娘娘,并不把贵妃当做正经敌手。想贵妃真正碍她们的眼,非得贵妃生下个深得圣上器重且长大的儿子才成。

贾母颔首道:“那一家子……你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整天琢磨着除咱家而后快。”她顿了顿,“都是家生子,伺候了这么些年,犯下如此大错,总不能姑息。都交给你了。”

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十分得脸,赖家更有做了官的子孙,若不禀明贾母,贾珠也不好对赖家出手。

如今老太太依旧拎得清,贾珠也没二话,从老太太的院子出来就把几个负责采买的二等管事叫到了他的书房。

话说,苏卉欣赏了贾蓉整整小半夜的箭术,第二晚再次“迎来了”贾珠。

贾珠这阵子是真的愁,想要找老师宣泄一下顺便求个主意的愿望十分强烈。如此迫切的愿望,被系统捕捉到,再加上贾珠完全付得起课时费,经由小灵灵这么一传达……苏卉见到贾珠,就直截了当,“这阵子总见你,没有大事儿我可要翻脸了啊。”

然而苏卉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笑容,在她见到贾珠之前系统提供的学生信息一栏也大致说明了贾珠究竟怎么“遇上事儿”。

贾珠也被感染到无奈地咧嘴……他都露了牙,“我也是实在没法子……”

苏卉轻笑一声,“当真?”

贾珠立时改口,“只是觉得为难。”说着他就把这阵子的遭遇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先生,“赖家兄弟都是家生子,跟他们爹娘一起伺候过家里的长辈,按说待他们很是不薄,孙子赖尚荣补了官,这么些年里仗着老资历和大管家的身份,从中渔利,我祖母都睁一眼闭一眼,这一回……却是再也容不得了!”

原著里倒是没提起,就能从赖家兄弟家里也有园子,贾蔷还要称呼一声“赖爷爷”来看,在宁荣两府赖家兄弟怕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样的人,接着职权“有意无意”地弄点僭越之物,用在省亲别墅里,怎么想都不稀奇。

苏卉随口道:“有什么想不明白又抹不开面子的?你家管家的儿子赖尚荣可有功名在身?他那个官儿全仗着你家才勉强坐得稳,你家瞧着早不如当初,赖家人心眼儿很是不少,知道赖尚荣再难升迁,自是要大肆捞银钱。不过银子捞得多了,必会被人抓住把柄。”

贾珠苦笑着接话,“为免罪避祸,背主也不稀奇。”

苏卉继续道:“你不是挺明白的吗?恕我直言,凭你家现在的本事和底蕴,想造反圣上都会笑一笑,心里不当真,但却还是得处置一下你们,以儆效尤。你家贵妃正得宠,这会儿揭破此事不过让你家伤筋不动骨。我估摸着你家仇敌是想拿这个你家来个致命一击的。”

“想办成铁案并不很难。”贾珠扶着额头,“赖家兄弟就能做这个人证,咬死了说我家毁灭物证便是。”

所谓的僭越之物,那对摆件沾水就透明,搁在每一个现代人面前都不觉得有什么神妙:毛玻璃原理,连个小学生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而且这对摆件当年就拿来坑义忠王,却没坑着,因为义忠王被别人坑了个更狠的。再联想起义忠王被废太子之后,反而说话更有分量且不被猜忌……这越发超然的地位,苏卉又道,“若是有义忠王帮你们说话,你家什么事儿都不会有,还能让圣上另眼看待。对了,”她专门提醒道,“你盯着家里的蛀虫,也别忘了看着点你的伯父和父亲,还有兄弟子侄,一个个活得比你伯祖父和祖父在世时更滋润更张狂。”

贾珠再清楚不过先生指的是谁。

贾珍爬灰,焦大嚷嚷得好多人都知道,贾珠,还有贾琏,都眼不瞎耳不聋,自是没有一无所知的道理。其实贾赦贾政也都听了一耳朵,只不过全都视而不见罢了。

这些贾家的爷们们没有一个考虑过尤氏、秦可卿和贾蓉的感受,凤姐儿和秦可卿私交那样好,又说什么了没有?

苏卉此时说了句公道话,“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幸好死了,知道你们如此这般,贾珍只怕没得命在,你伯父父亲全免不掉一顿臭揍。若是你堂弟贾琏,我并不建议他招惹贾珍,但你不一样。”

想起自己便是因为祖宗余荫,才得以在梦中得到仙子提点,贾珠自是坚信祖宗泉下有知,于是他先是面露尴尬,随后就是满面羞愧,片刻后才郑重道,“还请先生向长辈们美言几句。”

苏卉摆了摆手,心说:嘴炮没用,看你行动了。

“贾琏的缺是托贾蓉办成的,贾珍如何对待他的儿子,你也未必不知道。贾蓉将来差不了,你总不至于跟他爹一样,觉得不管收拾儿子,儿子也翻不了天吧?”

苏卉这番话又把贾珠说得彻底沉默。仔细想来,自家委实算得上千疮百孔,偏偏自家人还一副“只是暂时蛰伏,眼见着就要再次风光,旁人可惹不起自家”的心态。

贾珠前一阵子也是有些“不干己事不说话”的自保心思,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去才过问了几件庶务,结果一下子牵出这么多烦心事儿。

他在宁荣两府之中称得上是真正的可造之材,不仅仅在于他的学问和见识,更关键的是他的品性:虽然苦恼不已,解决起来亦是棘手不已,但贾珠从来不曾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明明一肚子心事,下课后贾珠居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起床,贾珠跟媳妇李纨用过早饭,一切都一如既往,反正李纨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丈夫贾珠出门去了前院的书房,半个时辰之后李纨就听前面传来阵阵哭嚎,她正搂着儿子贾兰纳闷了,就听她的丫头素云匆匆走来禀报,“大奶奶,二太太往前面珠大爷的书房里去了,说是珠大爷让张大他们把赖大管家拿下了!”

素云口中的张大与宁府的焦大差不多,曾是贾代善的亲兵,虽然年老却府中最后的能战之辈。李纨嫁入勋贵之家,又做了管家大奶奶,对婆家的底蕴多少有些了解。

正是因为有所了解,她才唬了一大跳:都动用府里能战的家丁了,必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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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贾珠派人拿下赖大的时候,赖大家的立时瘫坐在地,失神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在满脸泪的儿媳妇搀扶下,勉强真起身来。

理智回笼,她第一个念头自是搬救兵。

此时赖大与赖升之母赖嬷嬷冷声吩咐儿媳妇和孙媳妇,“我去求老太太,你们去求二太太二奶奶!”

赖大与赖升兄弟能安安稳稳地做了这么多年的两府大管家,绝不是光靠着赖嬷嬷伺候过贾母这一条,而是兄弟俩不仅有手段更有眼色。

比如赖大就常年孝敬王夫人与王熙凤——王家的女人素来胃口不小。横竖羊毛出在羊身上,赖大挪用贪污起公中的银子,又怎么会心疼?

只是这孝敬不能白拿,赖大出了事,王夫人与王熙凤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不然赖大情知无望脱罪,怕是要不管不顾把他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

话说王夫人此时正听丫头念账本呢——贾母虽然解了凤姐儿的禁足,却不许她接着管家,再说凤姐儿等入秋就要跟着琏哥儿到西北赴任,“没奈何”王夫人继续做起她的管家太太。

赖大家的哭嚎着跑来求情,王夫人委实也坐不住。她晓得儿子素来不爱生事,此番毫无征兆地拿下赖大,她估摸着应是修造院子赖大的手伸得忒长了……

不过拿了赖大这么多年的孝敬,王夫人也不好视而不见,好歹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叫上金钏儿,往儿子贾珠的书房那边去。

至于凤姐儿,等赖大家的儿媳妇跪着哭诉完,她且想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平儿,“你替我到大嫂子跟前问一问。”

自打自己闯了祸,伯父与姑妈却没有帮她出头撑腰,凤姐儿多少冷静了一些。随后丈夫贾琏补缺……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凤姐儿不认:二爷的前程也未必非得靠着她娘家!

凤姐儿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又不是不想跟二爷继续好好过日子了。再说就算她底气胆气最足的时候,也不会为了家里的管家,大喇喇地跑到大伯跟前,非得让大伯给她个说法儿。

整个荣府,凤姐儿不怕她公公,不怕她二叔,对丈夫贾琏也没多少敬意,不然她包揽诉讼事发都要在府里大闹一场,却唯独怵头一个贾珠。

她舅舅王子腾亲口说过,贾珠瞧着温和好说话,实则绝非池中物。

凤姐儿也觉着珠大爷是位真正的“官人”,平素不爱管闲事,但一旦插手且让他记住了就是没完没了。

所以这次凤姐儿说什么都不会出头,就算她拿赖大的孝敬被揭出来又如何?没脸的又不止她一个。

凤姐儿的态度再明白没有,赖大的儿媳妇大失所望之际,都没空愤恨,而是出门……有点急病乱投医似的,直奔邢夫人的院子。

平儿目送这位在府里总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媳妇满头汗一脸泪地匆匆跑远,才转过头来问凤姐儿,“二奶奶?”

凤姐儿点了点头,“你去跑这一趟,多打听打听也好。”

琢磨过味儿的凤姐儿现在都是尽心奉承老太太和姑妈,然后就是亲近大嫂子。

单论心明眼亮,凤姐儿都不如平儿。平儿觉察出二奶奶与以往不同,心中狂喜:可算是回心转意了!跟二爷杠着,能有什么好处?大老爷再厉害,也管不到侄女婿的后宅里!

这个大老爷说得不是贾赦,而是王家的大老爷王子腾。

平儿的心思此时也都写在了脸上,凤姐儿瞧了瞧这个忠心的丫头,也难得说了句软话,“你的心意我明白。”她拍拍平儿的手,“快去吧。”她想了想又道,“我这心砰砰跳,估摸着不是什么孝敬不孝敬的事儿,几千银子的孝敬不至于让珠大爷大发雷霆。”转头就吩咐另一个守在门外的丫头,“把巧姐儿抱来。”

平儿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话说赖嬷嬷的孙媳妇,赖大的儿媳妇一路狂奔,赶到邢夫人的院子已是上气不接下去。

邢夫人又贪又蠢——王夫人和王熙凤也贪也狠,但总还记着留点面子,不仅仅因为她们娘家更风光。

但凡涉及银钱,邢夫人都能什么都不顾,因此她嫁进来做出几件事儿之后,阖府上下就没谁瞧得起她。

邢夫人倒是也收到了赖大的孝敬,但数额……邢夫人十分恼火,曾经数次跟心腹发泄,“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

然而心腹们都默默听着,心里暗想:再少也是银子,再说大太太您又没退回去,然后找老太太告状啊!

此番赖大儿媳妇跪地哭诉求救,邢夫人心中暗喜,面上雀跃:到了我施展手段的时候了!于是她立即叫上自己的婆子丫头,弄得阵势颇大,要一起到侄儿书房去说道说道。

然而这一大拨人刚出自家院门,就让得到消息的贾赦派来的丫头堵了个正着。贾赦对邢夫人就两个字:回去。

邢夫人立时脸色发白,却也只得灰溜溜地回转。

贾赦与贾政兄弟缺点一大堆,然而他们的愚蠢与短视都是相对于他们同阶层的勋贵和官员们而言,他们兄弟再差也比平头小老百姓强多了。

说句题外话,邢夫人乃是小官之女,才能见识说起来还真就是当时普通百姓的水准。她能给贾赦做填房,关键就是她那副顶好的相貌。

贾赦当初偷偷见过她一面,之后就跟贾母说非娶她不可。贾母也觉得:原配要听从父母之命,再娶就由己了。邢家小门小户,嫁进来也生不出的事端,遂点头同意。

邢夫人嫁进来之后可不就应了贾母的猜测:除了相貌,没一样比得上贾赦的原配,贾琏的亲娘。就算再心有不甘,邢夫人也搅不起什么风雨。

话说邢夫人回房后自是一阵恼怒,又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不过这就没谁关心了。

至于跑到贾母面前求情的赖嬷嬷,贾母见了她,并没客气,“你儿子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

赖嬷嬷听了这话直接跪地不起:背主可是死罪,还没人觉得冤枉。

贾母还想再说几句,鸳鸯见赖嬷嬷不动弹了,便上前瞧了瞧:赖嬷嬷已经吓晕了。

贾母摆了摆手,让婆子把赖嬷嬷抬了出去。

鸳鸯立时上前,给贾母顺起气来。

当时贾珠跑来向贾母禀报,要对赖家下手之后,鸳鸯作为贾母最为倚重的心腹丫头也知道了赖家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贾母一点旧情都不念。

鸳鸯是个忠仆,此时也轻声道,“亏得他们还有脸!”

贾母最为恼火的时候是前两天,此时想通了尚算平静,至少不再气怒,“都怨我。”说到这里,她难免悲从中来,“是我养大了他们一家子的心。这叫我……”她长叹一声,“到了另一边有什么脸面见老太爷!”

鸳鸯赶忙道:“老太太不可这么说,您还得看着珠大爷、琏二爷和宝二爷他们呢……”

贾母听了,果然顺了点气,“你是个贴心的。”说起孙子老太太自是得提起精神来。家里的希望全在孙儿们身上,到时候她还得亲自出面压一压两个儿子,省得这两个不死心的拖孙儿们的后腿!

片刻后,贾母吩咐琥珀去把贾赦请来,而珍珠则是去寻贾珠。

珍珠赶到贾珠书房的时候,赖大跪在青砖上,额头上的冷汗滴在地上,都汇成了一小滩。

珍珠瞥见此情此景,便知道赖大完了:贾府素来不爱磋磨人,而一旦磋磨了,尤其还是珠大爷亲口下令,赖大只怕被赶到庄子都不算完。

贾珠听说贾母派了珍珠过来,他立时知道珍珠的来意。他吩咐房里的长随与小厮看住赖大,不许他起来,便带着那对白玉摆件往贾母的院子去了……在抬脚出门之前,又打发心腹给媳妇李纨报个信儿——对他媳妇他并没隐瞒之意。

于是李纨知道了实情,也就没瞒着平儿,平儿知道了,凤姐儿也就知道了……

就算是前阵子那个不知轻重的凤姐儿,也明白这事儿弄不好要全家遭殃,还是谁都救不了彻底翻不得身的那种遭殃:造反最好的结局,也是家产抄没,男人流放,女人入教坊!

这回长房和二房别再暗自较劲儿了,大家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于是听了平儿转述,凤姐儿就再坐不住,亲自找李纨说话。

妯娌两个脸上都上了脂粉,此时脸色依旧能白得没什么血色——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此时苦笑的不止是李纨与王熙凤,贾赦仔细看过这对白玉摆件,也瘫坐在椅子上,扶额苦笑。

贾珠也不避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忠顺王死死记挂着咱们家呢。”

当初忠顺王大败而归,几乎败光了他家的全部亲兵和府卫……这位王爷恨北狄人,更恨当时不肯提醒他几句的贾代善,贾代善死了之后就迁怒起日渐衰落的荣府。

贾赦有气无力道:“难怪这位王爷消停了些时日。”哪里想到他家是琢磨了个更狠辣的招数来报复!“这是……绝户计啊!”

贾珠点了点头,“侄儿觉着毁了这物证也没用。那位王爷既然能利诱逼迫赖大把东西弄进来,外面自是备好了其余的人证物证,此事就算如今揭出来,打那位一个措手不及,咱家也落不着好。咱家若想平安无事……”他轻叹一声,“莫过于义忠王出面应承下……这个。”他指了指放在案上的那对白玉摆件。

这个才是真正的难题!也是困扰了贾珠好些天仍旧没有办法的难题!

当年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与太子,也就是如今的义忠王,私交颇好——太子不同于他那个比较文弱的父皇,气度恢弘又能征善战,极得老中青三代将兵之心。

之后哪怕太子被废,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仍在,这份交情也延续了下来。在废太子被圈禁于宫中以及宫外王府之时,宁荣两府拼着惹来上面的忌讳,经常暗中递送财物。

没过几年,圣上登基。

虽然从来都没明说,但是圣上很是欣赏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的这份“义举”。随后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先后离世,宁荣两府的新当家人贾敬和贾赦对义忠王就没那么亲近了,年礼越送越少,直到这两年彻底断了与义忠王府的往来……

这个时候想要义忠王出面美言,甚至是替贾家挡宰……贾赦和贾政都说不出口。

好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过后,贾母叹息道,“等老二和珍哥儿回府,咱们再商量。”

赖家的处置没什么可为难的……哪怕宁荣两府再没落,让家生子一家子悄无声息地消失总还做得到。

话说贾珠不好把手伸到隔壁宁府去,但却也派走了人手盯住尚在宁府的赖升。

到了申时,贾珍方一身酒气地来到贾母跟前,等听贾珠说完前因后果,他立时酒醒。

祖父贾代化去世,他那个进士老爹和他全都没了官职,贾珍若是心中服气那才有鬼。

与一众狐朋狗友玩笑吃酒时,难免说上几句“不大讲究”的话,宣泄一下对圣上“不识货,辜负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的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按现代的话说,贾珍也就是打打嘴炮,做做键盘侠,真正出手实施……他要是有这个胆量和手段,何至于只能“窝里反”对着女人和儿子发作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尽管如此,他家里的“奴才”他收拾起来自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好了,赖家大大小小绑的绑关的关——光用这一家子这些年贪污挪用的银钱定罪,赖大和赖升都逃不脱一个流放。

就在贾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这几天,苏卉老爹苏泰和就发现他麾下的贾政和薛恒全都心不在焉——贾政在衙门常年神游不干事儿,这名声传遍了整个工部,他偶尔魂不守舍一下,苏泰和也不会放在心上。薛恒不一样,别看薛恒是走了关系递了银子才进了工部,但他却是苏泰和手里的一员干将!

苏泰和做官做到现在,务实的工作远远多于务虚的,因此他比较爱才,也有些“不拘一格”的意思。

薛恒勤奋又干练,也不挑肥拣瘦,苏泰和便想着如果他能保持下去,就提拔提拔:虽然薛恒身上没功名,三品上不去,四品都悬,但可以给他安排些品级不高但手中有些实权的位子。

正处于领导密切观察期的薛恒这一忽然失常,可想而知苏泰和有多诧异。

休沐时,苏泰和跟林海喝茶,闲话间他就说起了贾政与薛恒的反常,顺便还好奇了一下,“你舅兄家里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林海心说我舅兄家的大事小事没我媳妇不知道,看我媳妇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估计贾家那边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海不以为然得太早了。第二日傍晚,贾敏从娘家回来,那脸色白得……把林海吓了一大跳。

贾敏深信丈夫,实际上林海也绝不会因为畏惧而跳出去首告自己的岳家。

贾敏伺候公婆尽孝送终,又为林海生育了一儿一女,林海十分爱重妻子。哪怕他打心眼儿里看不大上两位舅兄,但看在没了的岳父,待他很好的岳母面上,最重要的是为了他媳妇,他也得认真地想个主意。

当然在此之前,林海得先安抚一下心惊肉跳的媳妇,“就算忠顺王告到圣上跟前,人证物证俱全,圣上也不信。”说着他都笑了,“想行不轨之事,得有银子得有人……”

贾敏听到这里也是破涕为笑,只是笑容里颇多自嘲之意,“我娘家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说要谋逆,圣上必然不信。只是闹将出来……我就忧心珠哥儿琏哥儿和蓉哥儿他们的前程!”她低声道,“这话我只对老爷说,我那两个哥哥还有宁府的那个大侄儿,不拖后腿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林海听了就问,“老太太也舍得?”

贾敏轻笑一声,“我大哥二哥在朝堂上的表现,我母亲又不是一无所知。咱们这一回京,映衬得更分明了。母亲以前只是不乐意想太深,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说句老实话,贾敏比她两个哥哥更像父亲贾代善,干练果决有远见不说,而且十分懂得取舍。虽然她不好明说,但心里也是挺嫌弃两个哥哥的……忒软弱无能了!

林海想了想,终于出了主意,“若是义忠王肯出头,必是平安无事……”

娘家的事儿贾敏几乎都知道,她不掩沮丧,“就是张不开口向义忠王求助啊……”

林海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媳妇的后背,心里却在想:都这个时候还顾忌面子?要是珠哥儿和琏哥儿一连犹豫好些天,他又得调整下他对这两个内侄儿的态度了。

事实证明,林海的担心有些多余。

得过且过,关键时刻没担当的是贾赦与贾政兄弟俩,他俩的儿子跟他们全都不一样。

贾珍回府后急招贾蓉,对着已经崭露头角的儿子继续发号施令,让他去央求义庆王,义庆王不出面也罢,但至少请义庆王为宁府美言几句,再次搭上义忠王这条线。

话说这种事儿贾珍完全做不到,但他却能“理所应当”地逼迫亲儿子做到。而且这是事关全家老小性命前程的大事,贾珍知道蓉哥儿不敢也不能拒绝。

贾蓉这阵子很少回家,难得回来见到父亲,就迎来这样一件事关家族兴衰存亡的大事!

他此时也没精力没心思跟父亲分辩,他抬脚就走……他在试着向义庆王求救之前,要先找他的仙子先生讨个主意。

在回大营的半路,让原先的小厮现在的亲兵一提醒,贾蓉调转马头直奔他祖父所在的道观而去。

儿子爬灰,贾敬能视而不见,但一个不妥就要家破人亡,他怎么还能坐得住?于是贾蓉亲自送了祖父回到宁府,他都不曾歇歇而是立即回返,试着递帖子求见义庆王。

于是这天晚上,苏卉连续接到贾珠、贾琏和贾蓉三人的授课邀请……

苏卉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儿发愁,她身为“教导主任”依旧能气定神闲地揉搓着小灵灵,“哎呀怎么选呢?”

小灵灵笃定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皇帝可不像太上皇那样耳根子软又糊涂。不过前程差不多到头了,而他们前程断了,他们三个加上必然会受牵连的贾元春,给你提供的课时费也就少了。”

苏卉接话道:“是少了很多吧。”

小灵灵点了点头,“要么你换学生,要么就救下他们。”

平心而论,苏卉跟贺启楼接触得最多,她也最偏向贺启楼,但其余的这个贾家人,她也都挺喜欢的,不是人人都精明,但至少各个都有节操。

换句话说,教导他们苏卉不觉得昧良心,而且贾家的这几个学生还都让人赏心悦目。

而且一口气救下除去贺启楼的四个学生,多花点钱苏卉都认了。

她想了想,就问,“指定学生要花钱吗?”

小灵灵点开她的系统精灵专用页面,“在备选里的名字不花钱。”

苏卉扫了一眼,没有她想要的那个,于是她又问,“指定教导义忠王世子要花多少钱?”

小灵灵立即道:“三百。不过教导他你能回收课时费,一次六十,比贾家的这几位都高。不过贾珠他们今后升迁,你要是还在教他们,课时费也会水涨船高。”

苏卉揪着小灵灵的耳朵笑道:“反正就是不亏本,而且是短时间内就能回本。”

小灵灵认真道:“教化天下是件多有功德的事情!讲道理,我们才不会做出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情!”

“那就义忠王世子吧。”苏卉叹道,“可惜我等级不够,能跟义忠王当面说话是最好的。”

小灵灵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查询,片刻后她才再次开口,“那可不一定。义忠王夫妇真是把这个儿子疼到了骨子里,为了儿子夫妇俩差不多什么事儿都愿意做。”

苏卉由衷地笑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义忠王世子姓贺,单名一个甯字。这个甯通宁。

皇家给孩子起名字可不会用生僻字来~装~逼,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纯粹是为了避讳时更方便,因为宁这个字实在太常用了。

但是亲王郡王的名字尚且轮不到考虑避讳,由此可见贺甯出生时在太上皇以及太子心中的地位如何。

不过在梦中见贺甯之前,苏卉决定先给贾蓉上一课。

而贾蓉这个实心眼的美少年见到她第一眼就直接跪了,“先生救我!”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晚上还有。

第三十章

如果说贾珠和贾琏对她更多的是信任,那么贺启楼和贾蓉就是信任加依赖。

贾蓉那张小脸……此时此刻面对她满含期待,但又……一脸委屈与不安,前阵子刚刚练出来的刚毅与坚定霎时消失不见,苏卉心里已经笑翻了:这也忒惹人疼。

苏卉来了精神,很想逗逗他,“救你教你,我都能办到,但你要怎么求我,用什么回报我呢?”

贾蓉傻了:他从来不曾想过仙气飘飘的先生也能……这样不正经……

他不像他爹,能把“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做得那样理直气壮。仙子帮他难不成就活该不要回报?

贾蓉越想越觉得理亏心虚,他就真起不来了,垂头小声道,“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救下我全家先生大恩大额无以为报,先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完,猛地……磕了个头。

苏卉这就有点不自在了:我真没想让你给我磕头。不过在这个世界,拜师就该下跪磕头。苏卉想了想:传授你一门“一招鲜吃遍天”的本事,我勉强受得你这一礼。

她上前拉起贾蓉,“瞧你憨实的。”

贾蓉让苏卉扯了下胳膊,自己就马上站了起来,又按照苏卉的手势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

再听到先生说他憨实,他也傻兮兮地小的露了小白牙。

先生的态度直接感染了他,他这会儿就是觉得先生必定有办法,他立时不那么心急如焚。

苏卉弄了张椅子摆在贾蓉对面,她施施然地坐了下去,又从系统里弄出小茶炉,一大一小两个茶壶和两个小杯子外加一小盒好茶。

贾蓉不用吩咐,便烧起茶炉给先生煮起茶来。

苏卉慢悠悠道:“你家的事儿我大概都有所耳闻。”

这个有所耳闻是不是太委婉了。贾蓉烧着水心里默默道。

苏卉笑道:“我先给你透个底,这事儿圣上……已经知道了。你家管家偷偷弄进家里的那对白玉摆件,当年就是拿来坑义忠王的。后来义忠王被废,再从宫中挪到宫外,直到现在地位比其他的亲王还高上不少……究竟凭什么,你仔细想过没有?你就算不信我……”

贾蓉一听立时又猛地起身,“先生!”

苏卉笑了笑,“存点戒心可是好事,比起你爹和你的叔叔们,你忒实在了。不过实在有实在的好处,义庆王就很瞧得上你。嗯,先坐下吧。”

贾蓉听到苏卉说起义庆王瞧得上他,自是心中欢喜,苏卉让他坐下他依旧挺听话的。

“你好好想想,你曾祖父和曾叔祖父在世时一直与义忠王往来交好,在义忠王被废后依然如此,而且不曾因此得咎……”

贾蓉脱口而出,“因为圣上乐见其成!”

苏卉竖了大拇指,“没错。”

贾蓉想了一下,又小声问,“太上皇呢?”

苏卉道:“太上皇也一样。”

贾蓉大惊失色,“啊?那他当初为何要废掉太子啊!”

苏卉笑了笑,“因为太上皇已经回过味儿来,太子当初是冤枉的呀。”

贾蓉半天没言语。

苏卉等了贾蓉一小会儿,看他呆呆地盯着呜呜作响的水壶,终于脑袋一歪,提起水壶,她才继续道,“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太子是冤枉的,这事儿不仅是圣上,还有你曾祖父和曾叔祖父,你爷爷……还有荣府那两位叔爷爷也知道个一鳞半爪的。”

太子被废了这么多年,逐渐得知内情的越来越多。

苏卉继续道:“这不算什么秘密了。顺便多说一句,在太子确系冤枉,且拿到若干人证物证之后,太上皇说话就越来越没分量了。”顿了顿她正色道,“千万别以为皇帝做错事就不用受罚,而且太上皇错得离谱,当时我信他是真伤心,冤枉了自己最为出色的一个儿子,但因为错废了太子,他的皇位也注定坐不稳,不得不退位罢了。”

贾蓉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事儿挑明了的确有点毁三观。毕竟贾蓉自小到大满脑子都是圣上英明,圣上永远英明。

苏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句老实话,你家要是能再拿出点证实义忠王当年是冤枉的人证物证,义忠王、义庆王乃至于圣上都会很乐意很开心。别忘了太上皇固然把皇位给了儿子,却偶尔人老心不老,总想管一管国事家事。”

贾蓉隔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就是让太上皇更少些……威望?”

按照现代的说话就是让太上皇失去更多的~政~治~资本。太子被废的内情苏卉当年钱多任性的时候看了好些,从她看到的和猜到的,虽然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但也~八~九~不离十。

太子被废跟关外的北狄人,金帐汗国,关内的~带~路~党,走私商人,以及这些商人主人,加上他们贿赂的官员权贵……组成的团体势力脱不开关系。

太子亏在太能征善战,却对朝堂上的~政~治~局势不甚了解,或者说他觉得有兵权在手,自信过度了。

当时的圣上现在的太上皇平心而论,能做个及格的守成之君,却对兵事知之甚少,而一个不会带兵的皇帝……可以参考一下宋太宗赵光义如何屡战屡败,彻底败光他哥哥赵匡胤的那几十万精兵强兵的。

太上皇这样的皇帝生在太平时代自是能做出一番功绩,但偏偏他生在了外敌渐强已经能威胁西北乃至于大周~国~运的时代。

贾蓉刚刚被洗了下三观,苏卉一时不好讲得太深,现在先教他点最实际的,“那对摆件原先在义忠王府上,义忠王当年说过这玩意儿他要留着做个纪念,然而怎么就从义忠王府里流出来并经过赖大之手进了你家的门,甚至还打算在贵妃省亲归来的时候,展示给贵妃以及贵妃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看?”

贾蓉双眼一亮,“我跟王爷就这么说!”

他这话里的王爷说的就是义庆王了。

苏卉点了点头,“不笨。我再告诉你点小道消息,义忠王极为爱重义忠王妃,同时把夫妻俩唯一的儿子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你知道吧?”

贾蓉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知道。义忠王爱妻爱子如命。”说到这里,他稍微噎了一下:他想他早去的亲娘了。

苏卉知道贾蓉在想什么……因为美少年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她拍拍贾蓉的肩膀,“没有父母缘分也就罢了,强求不来。将来你疼爱你的妻儿就是了。”

说起妻儿,贾蓉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恼火与委屈交织……看得苏卉真想把现代那群流量小~鲜~肉叫到贾蓉跟前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微表情!

苏卉又略等了一会儿——贾蓉固然真性情却又比较洒脱。有时不必安抚,他自己就能慢慢恢复过来。

贾蓉忽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先生,您接着说。我好了。”

那一声清脆的啪,还有贾蓉微红的小脸蛋……苏卉忍不住笑了,“我告诉你,义忠王世子前前后后已经遭遇过好几次意外了,义忠王已经下了狠命要追查。”

贾蓉秒懂,“这对摆件……能牵出谋害世子的幕后黑手?”

苏卉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差不多。不过……”她话锋一转,“凭这个想请动义忠王为你家出面还差了些。嗯,义忠王病了。”

贾蓉大惊,“也……也……被人害了?”

苏卉笑着摇头,“没有。他身体本就不太好,儿子接连遭遇意外,就成了火上浇油。”

贺启楼救下义忠王世子,还不止一次,自然见到了义忠王这位血缘隔得比较远的伯父。贺启楼枕在苏卉的腿上亲口说的:我觉得伯王……不太好。已经用上了姐姐你给你舅舅的方子,有些好转,但还是……不太好。

苏卉既然已经决定救下这帮学生,自然不会保留,她从系统里弄出了块毛玻璃……这玩意儿实在太便宜,而且她又只要巴掌大的一块,系统最后收了她五毛,因为五毛是系统商城最小的交易单位。

当着贾蓉的面儿,她拿茶水滴在毛玻璃上。

眼见着毛玻璃滴水的地方瞬间变得透明,贾蓉声音都有点抖,“我带着这个给王爷们看?”

苏卉道:“我放你怀里,等你醒来记得查收。”又提醒道,“回头跟你两个荣府的叔叔说一声。”

贾蓉郑重应下,“这是一家子的事儿。叔叔比我年纪大,究竟怎么跟王爷们说话,还得让他们拿拿主意。”

苏卉笑了,“孺子可教。”

贾蓉再次麻利儿跪下了,“先生的恩情……”

苏卉无奈地把他拎了起来,“你过得好就是对我的报答了。”好好上进,然后给我课时费啊。

下课后,苏卉果然收到了贾蓉“立时转到”的课时费,六十点。

钱多苏卉总是要欣喜一下的,“哎呀,这怎么比以前多一点?”

小灵灵立时解说道:“因为贾蓉彻底心悦诚服了。”她甩了甩尾巴,“我估计您再接下贺甯,三次课就足够您再一次升级啦。”

苏卉就问,“再升级有什么好处?”

小灵灵立即道:“多教学生,辅助材料更多样。我……不仅能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还能出现在现实!”

苏卉狂喜,按着小灵灵就是一通狂搓,“那岂不是……我全天二十四小时想怎么撸你就怎么撸你?!”

小灵灵兴奋得露了肚皮,“是呀。”

随后两天,苏卉先后在梦中教了贾珠和贾琏,授课内容大同小异。

贾琏怎么也比贾蓉大好几岁,心机和城府都更好一点,苏卉跟他说得就比跟贾蓉少一些;轮到贾珠这个最聪明的,直接三言两语就把贾珠开开心心地“打发”了。

就在这两天里,苏卉的舅舅汪槿和病愈,折子递上去,圣上秒速批复下来,随后吏部的文书也到了:舅舅升任左都御史。

苏卉一家子自然要到舅舅家里道贺。顺便一提,苏卉的舅舅现在可是黛玉老爸的上司。

所以苏卉亲妈汪桐语单独带着儿女,拉着丈夫去给哥哥道贺,之后舅舅设宴邀请亲朋,苏卉又跟着亲妈去了一回。

前一次就舅舅和她们家两家人,第二次她自然就碰见黛玉啦。

与一众小姑娘们打过招呼,黛玉就要求苏卉带她净手的……苏卉暗笑:她居然能跟黛玉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趁着周围没人,黛玉小声问,“宝儿你舅舅厉不厉害?”

苏卉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问我?”她嬉笑道,“我舅舅疼我娘,我娘生了我,舅舅就疼起我来。”而且她舅舅用了她的方子才捡回条命,她舅舅舅妈对她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三个表哥比起她都像是捡来的啊。

黛玉轻哼一声,甩甩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苏卉直接笑出两个深深的大酒窝,“我只能告诉你我舅舅喜欢务实的。”总体来说,她舅舅和她老爸是一个风格的,士大夫里典型的实干派,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会“玩~政~治”。

黛玉这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自古至今,都是学霸跟学霸比较容易谈得来,尤其现在在场的小姑娘们大家出身也都差不多。

黛玉跟这群小姑娘大多相熟,苏卉因为要减少跟忠顺王妃碰面,这阵子交际很少,因此这回大家又重新认识了一番。

汪槿和夫妇只有儿子没女儿,不用费劲儿打探就知道这夫妇俩把外甥女视若己出。再加上苏卉她爹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物,因此小姑娘们还都挺热情的。

小姐妹们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苏卉的小表弟,舅舅和舅母的小儿子——今年不到十岁,亲自走过来请苏卉到舅母那里说话。

脑海里小灵灵立时提醒,“哎呀,贺甯和贺启楼相伴而来。”

话说苏卉舅母许夫人跟义忠王妃是表姐妹,“表”得不是很远,两人交情算不上身后却也始终没断了往来。

许夫人知道表姐义忠王妃与与忠顺王妃似是赌气一样地想要为各自的儿子相看,甚至是求情宝儿,闹得小姑子都不敢随意让宝儿出门。

这次丈夫就任左都御史,许夫人下帖子时就无比慎重。

她知道表姐为人,若是娶了宝儿做儿媳妇必会善待,而且义忠王世子也是一表人才,里外都有才,但是义忠王府太麻烦也忒复杂了,许夫人不愿意宝儿吃苦吃亏。

义忠王妃接到表妹的帖子,一看就笑了,回头照看丈夫的时候还当笑话说,“我这个表妹素来眼界高,能让她护短到这个地步,说得我更心痒痒了。”

义忠王道:“我现在吃的方子就是你去汪家求来的吧?”

义忠王妃应道:“没错。”自从用了这个方子,王爷便一日比一日精神,虽然依旧是一副病重,寿数不多的模样,却总能自如说话,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义忠王点了点头,“那就让宁儿去瞧瞧。”

义忠王妃正色道:“我原先是有些斗气的意思。忠顺王害了咱们这么多次,我岂能让他家事事如意?现在瞧着,苏家那姑娘……倒真是个良配。”

义忠王笑了,拍拍妻子的手背,“所以让他自己见一面,我就想宁儿跟他媳妇也能像咱们一样。”

义忠王妃面色微红,“王爷,若真是见了宁儿怕是要上心。”

义忠王好奇道:“嗯?”

“苏家那姑娘正经好颜色。”义忠王妃指了指自己,认真道,“比我强呢。而且王爷你吃的方子也是这姑娘写的。”

义忠王沉默片刻,才道,“这就难了……”

义忠王妃点了点头,“谁说不是?”

义忠王做太子的时候,表现得像是英主雄主,而非贤君。换句话说,他在一众受过最好教育的兄弟中,更偏向糙汉一点。

而义忠王妃是位将门虎女,言行颇有侠女之风。

这样夫妻养出来的儿子不难想象他为人处世的风格,而苏卉表现出来的则是标准士大夫人家出身的标准才女……所以义忠王夫妇对这门婚事不那么乐观。

话说贺甯奉了爹妈的“旨意”跑到汪府相亲,这种事儿他还不忘拉上好哥们贺启楼。

贺启楼知晓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肖想我的小姐姐!不过气归气,贺启楼也不大担心:仙子姐姐不会看上你的,因为你不如我好看。

总之好哥们一起到了汪府,拜见过汪槿和和许夫人,贺甯正式提出见见苏卉的要求,许夫人倒是不好说不,尤其是贺甯的名头是要向救命恩人表妹正式道谢。

苏卉也觉得没什么:她一身外挂,绝大多数时候都能靠氪金解决问题,显而易见她的婚事也在“绝大多数时候”的范畴之内。

黛玉知道义忠王妃与忠顺王妃惹出的那段官司,听说义忠王世子来了,她一把拽住苏卉的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苏卉反过来安慰她,“怕啥?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黛玉立时泄了气,“你那点本事能抵得过王府?!”

苏卉在黛玉额头戳了一下,“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还告诉黛玉,“那小罐子里的茶是我舅舅特地给我留的,你给我看好了哈。”

黛玉无可奈何,只得道,“反正哪里不对,你一定跟我说!”

苏卉摆了摆手,“遵命,小管家婆。”

苏卉一直觉得系统补偿她的第二次人生,实在是诚意满满:不仅亲人缘友人缘都是杠杠的,还附赠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相貌……关键是美颜不算完,不算上系统的各项外挂,她家人都有能护住她的本事。

因此她出场特别坦然:义忠王世子贺甯高大英武,相貌在能闯荡现代娱乐圈的水准之上……人家是纯天然的长相,没动过刀子。

至于贺启楼……当然和梦里的他完全没差别,就是自打瞧见她第一眼,他就亮了眼红了脸。

苏卉也没客气,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贺甯和贺启楼并没并肩站在一起,因此苏卉这一笑没人能误会她是笑给贺甯的。

苏卉这长相的确让贺甯眼前一亮,然而美人一笑,贺甯动容过后再顺着美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的好哥们……楼哥儿这是~春~心~动了啊!

初次见面的美人与救过自己性命的好哥们……选哪个对贺甯而言压根不用犹豫。

别说贺甯能看出贺启楼的心思,满屋子人也都看出来了……满屋子的目光全转向贺启楼,贺启楼都毫无感觉,就傻傻呆呆地盯着苏卉笑。

苏卉受不了贺启楼这样的超级美少年长时间且因为她而露出一副智商掉线的模样,在彼此见礼后,贺启楼依旧盯着她瞧个不停。

苏卉忍无可忍,终于轻声道,“小王爷,擦擦口水。”

贺启楼立时抬手往嘴边一抹,抹完还低头看看袖口,“没有啊。”

贺甯已经懂事了,尤其是他爹妈又常年在他面前秀恩爱,他一瞧好哥们这反应就知道:好哥们完了……一见钟情不可自拔了啊。

许夫人和汪桐语则对了个眼色:这别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吧?不过南安郡王的这个儿子相貌还真没得说!

晚上散了席,苏家一家人回了家,汪桐语当着苏卉的面儿向苏泰和告状,言简意赅地把整个过程叙述完,才由衷道,“我可舍不得咱们宝儿嫁入宗室!”

苏泰和早就知道义忠王世子到了舅兄家,甚至知道世子是来相亲的,然而世子相亲不成,世子的好友倒是看重了自家女儿,苏泰和只觉得十分有趣。

话说圣上给他自己,给他的儿子选人,不好拒绝,但是跟王府结亲,苏泰和自认不至于说了不算。

苏家至今都跟义忠王府没断了往来,不算热切但也绝对不至于疏远。苏老爷子当年更是上本为义忠王求情,折子里列举了不少太子谋反那些证据的存疑之处,就冲这份情意,婚事不成,素来重情的义忠王也不会如何。

终于已经没落的南安王府,苏家就更不虚了。

所以苏泰和从头到尾都只是笑,笑完了还安抚媳妇,“别担心有我在。”

苏卉趁着母亲背过身子,对着亲爹比了个大拇指。

却说就在贾家已经商量好如何向义忠王府求救的时候,赖尚荣数日没得到父亲的书信,他心生不详,收拾好自己的行礼细软,就挂印跑路了——背主这一条,他父亲和叔叔就很难留得命在。

不过他在跑路之前,给忠顺王府递了封信:没错,就是通风报信,让忠顺王府直接发动。

忠顺王府被赖尚荣言过其实的信晃了一下,忠顺王府的一个门人领命,跑到衙门就把宁荣两府给告了。

圣上得到消息,也没急着把贾家人下狱,而是派了太监把贾敬等文字辈的哥仨,贾珍等玉字辈的兄弟三个一起召入宫中问话。

因为贾蓉在此之前已经向义庆王老实交代过,义庆王知道了,圣上自然也知道了。

说实话,圣上其实挺期待贾家人能弄出什么人证物证把忠顺王府搞完,如果能让太上皇更“安心念经”,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不管是基本目标还是高级目标,都得经过义忠王……而义忠王却借口病重,谁都不见。

其实义忠王在家里正大发雷霆。

他再气下去怕是要脑溢血了,要真脑溢血,苏卉救他就得氪更多的金。

苏卉在家里通过系统得知后,果断开启义忠王世子贺甯的第一课。

系统也特给面子,贺甯的教学目的简单至极:治病。这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解释说明,给义忠王治病。

于是苏卉出现,取信于贺甯也只用了句话,“你爹的病有治了。”

贺甯瞪大眼睛,本想问你是谁这是哪儿……因为这一句话所有的疑问他全噎了回去,“我……只要治好我爹,我什么都应你。”

苏卉笑了,“好啊,求我啊。”说着一张方子就糊了过去。

贺甯从脸上揭下来药方,顿时没了言语:这跟我想好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收工!

大家晚安。

第三十一章

说好的高人做派,轻易不开口呢?

贺甯都做好了跪求许下无数好处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位仙气飘飘的美人就……逗弄了他一下?!

贺甯脸上的诧异太分明,苏卉看了就乐:这位世子爷的诧异表情跟贾蓉堪称同款,只是养眼程度略逊一筹。

话说,最近的贾蓉因为有一技之长,还是被人称赞无数的一技之长,自卑之心去了大半,再不复早先在他爹跟前的唯唯诺诺,气势也跟他的名门出身搭得上了。

只看外表不说话,贾蓉也能跟义忠王世子搁在一起比较一下,但要说比里子,蓉哥儿……嗯……

总的来说,就是只看外在,就知道贺甯绝对不简单。

不光义忠王自己久病成医,连他的老婆儿子也粗通医理。

贺甯把那张方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好半天,他那拿方子的双手从颤抖到恢复平稳,脸上也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位姑娘,今后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作为前太子的嫡长子,他曾经跟本朝国师见过几次,他深知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国师大人,那是真的神乎其神!说他是位陆地神仙可能过了点,但……半仙委实没毛病!

而且当年祖爷爷暴跳如雷,想要给父王送鸩酒,自我了断一了百了的时候,正是国师亲自劝说了皇爷爷,说若是逼废太子自尽皇爷爷必有悔之不及的一天,这才让皇爷爷暂时忍住下旨的打算。

如今不说真相大白,却也让权贵们都明白父王他当年的确是冤枉的。

贺甯更是笃信当时国师已经算出了前因后果,但碍于出家人的身份不好泄露天机。后来他们一家子移出宫中,搬入义忠王府,府里竟让“有心人”布置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是国师亲自出手收拾清理的。

正是因为贺甯亲身见识过体会过国师的本事,对神异之事接受良好,甚至觉得他有奇遇正是老天也觉得父王冤枉要补偿的意思。

比起苏卉其他的学生,贺甯明显少了许多迟疑,取而代之的则是坦然。

苏卉在有钱任性的时候,看过义忠王家许多系统便宜卖的秘闻轶事,对这一家子颇有好感。于是她直白道:“我还真有所求呢。”

贺甯相当沉得住气,依旧笑盈盈的,“请您吩咐。”

他没有贺启楼那么自来熟,面对仙气飘飘且对自己有恩的仙子姐姐,他的脸皮真厚不起来。

苏卉就笑,“你先回去用这药方试一试,你父王若是好转,我再找你。”

贺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举着药方问,“那这个……”

苏卉正色道:“订金。”见贺甯顿时哭笑不得,她又补了一句,“放心,举手之劳而已,不会让你和你老爹为难的。”

该说的都说了,苏卉这边痛快地点了下课,贺甯那厢在家里秒醒:果不其然在怀里摸到了支棱着的一团纸!他兴奋地坐起身,招呼丫头点灯,他把纸团展开一瞧,可不就是梦里的那个药方!

他扭头望向多宝格上的座钟:四点不到,也就是寅末……这时因为父王病痛而素来浅眠的母妃也该醒了。

贺甯胡乱披了件衣裳,就直奔他父王母后的院子里去。

重病之人必然是吃不好也睡不香的,义忠王用了从汪家求来的药方,多有好转,吃得下却依旧睡得少。

义忠王一醒,多翻个身,身边浅眠的王妃自然也被惊醒。

既然醒了,两口子就躺在一起说说话,夫妻俩刚刚说起儿子,儿子就跑来了……

贺甯把上面布满褶皱的药方献宝似的双手举至他老爹面前,正准备把昨夜经历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猛地发觉自己张不开口,于是他冲着他爹娘露出了一个惊异的表情。

义忠王就一个儿子,一个老婆,一家三口之间都能心意相通。见此情景情知必有异常,他皱着眉头结果药方,扫了一眼,也……惊了,“儿子这是你……”

这药方比苏卉前两个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效力更强——课堂上辅助教学的用具系统都是不收费的,而现在这药方其实是苏卉自掏腰包,把系统免费赠送的换成了现在的升级版。

毕竟是课时费换来的升级版,算起价格比苏卉前两次兑换出来的加在一起还贵。

这药方从梦中课堂来到现实世界,还有个神奇的附加功能,就是不管是谁,只要一看这药方就知道这药方有什么效果,而且坚信不疑。

所以义忠王也震惊了。

贺甯没法回答老爹,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天。

义忠王秒懂,立即问,“昨夜梦中莫非得了奇遇?”

贺甯依旧不能回答,却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义忠王妃左看右看,父子俩又不是纯粹地打哑谜,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终于忍不住从丈夫手中拿过药方,她定睛一瞧,瞬时哽咽,“老天爷!”

义忠王轻笑一声,“横亘”于面上经久不去的郁气都消散了几分,“果然天不亡我。”

哪怕吃了汪家的灵药,有所好转,义忠王依旧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日子恐怕不太多了,就在他打算认命,在临死前把老婆和儿子都安排妥当的时候……老天爷居然开眼了!

饶是义忠王多年来修身养性,脾气秉性早不复当日火爆,此时也难免喜形于色。父子俩好生说了会儿话,而王妃亲自在外间给丈夫煎药。

汤药下肚,义忠王只觉得胃口暖意融融,一刻钟后更是通身舒畅,然后……他就饿了。

苏卉在给出药方的时候就猜到贺甯下课后就得“急不可耐”地给他老爹用上。

话说义忠王的病情搁在现代,也得让大夫果断扣下住院的水平。此时要他进宫为贾家脱罪,不是办不到,而是回来就要预备进ICU了。

咳咳,虽然这么说稍有夸张,但勉力进宫一次,回来义忠王必得再受次罪。

再说了,若是贾代善还在,义忠王八成拖着病体也要为贾代善“洗清冤屈”;现在的贾家,义忠王不至于“谁管你们死活”,但十分倾向于坐视不理,笑看贾家吃些苦头。

谁让贾家在贾代化与贾代善死后,扭头就开始仰仗起王子腾了呢。

好吧,就算义忠王念着旧情一时心软,他老婆孩子也不会让他冒险。

苏卉思来想去都觉得如果不施恩,想让义忠王出面救下她那几个学生,基本做梦:主要是贾家是兴旺还是败落,与圣上与义忠王的大局无损。

如果说南安郡王府已经沦落到了大周~政~治中心的外围,那么贾家连外围的预备恐怕都沾不上。

不过她的课时费大多来源于贾家的小辈,所以为这几个学生出钱免灾,也不亏就是。

苏卉下课后没有立时睡着,便跟小灵灵感慨几句,“贾家大多数人莫名自我感觉良好的本事,我是很服气的。”

小灵灵甩甩尾巴,“无知则无畏嘛。幸好这一次他们能多吃点苦头,关键是主人你可以好好再给学生们上一课。对了,”她想起了可怜的贺启楼,“主人你今天见到贺启楼感觉如何呀?”

苏卉笑道:“我和他的壳子可还不到十二呢!亏他能顶着张~痴~汉~脸傻兮兮地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瞧,也不怕旁人看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时代寿命短,可不就早熟,”小灵灵凭着良心替贺启楼分辩了一下,“都能理解。”

苏卉闻弦歌而知雅意,摆了摆手,“明天安排贺启楼吧。今天没找他,他肯定睡不好。”

“他一定觉得主人你放他鸽子了。”

苏卉笑了,“小灵灵,贺启楼和贺甯是不是身带功德?”

小灵灵郑重点头,“是呀。他们两个都有为国为民之心,而且不光是想,还有实际行动!我当然要偏向他们啦。”

李菊福,苏卉揉揉小灵灵的毛脸,“其实我就是故意的。白天见面,晚上再相会,会给他误导。目前为止,我对他没有太多想法,毕竟他太鲜肉啦。”

小灵灵往她怀里一扎,“主人你说了算。”

正如苏卉所言,满心欢喜躺在床上就开始“待命”等着召唤的贺启楼一夜没睡……第二天难免状态萎靡,父王上朝去,他和他弟弟在家里一如以往地练功。

兄弟俩放对的时候,贺启楼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后妈给他生的弟弟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今天哪怕贺启楼状态不好,他弟弟也足足吃了好几下,更因为贺启楼希望落空心情糟糕,他弟弟比平时更肉疼几分。

贺启楼的弟弟吃了亏,就一个法子:他不敢硬杠回去,因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但他……能去告状。

他亲妈被关在了她自己的院子,丢了管家之权不说,没有王爷的允许也不能出门,不过总是能见见儿子见见娘家人的。

南安郡王妃听完儿子叽叽咕咕好一通抱怨,有些恼火却也立时有了主意。她虽然失势,但毕竟是王妃,还有个儿子,王府里自然有人乐意听他的话。

南安郡王下朝回府,就听在王府里坐馆的先生来报:大少爷今日魂不守舍。

王爷最近对自己的嫡长子比较满意,至少从以前到现在,他器重继妃与次子,最后也就是两分真心,剩下的全都是做戏,让自己的嫡长子存有较量之心。

可惜随着孩子逐渐长大,长子与次子搁在一起比较,比宝玉贾环站在一处更对比分明……南安郡王对次子难免不耐烦起来,尤其在继妃勾结外人谋划长子之后,他彻底厌弃了现任王妃,只是次子总归是他的骨血,他总是想着能挽救就挽救一下。

话说这次王妃吩咐教导少爷们的先生当着王爷告上一状,顺便让先生提一提大少爷苛待甚至虐待兄弟……这位先生收了银子,对王爷只肯说前面的,因为这的确是实情,至于后面那部分,他不疯又不傻,才不会为了王妃赔上他自己的下半辈子。

这位先生挺能揣摩南安郡王的心态:长子伤了,扭头继妃就暴毙……这事儿让旁人听了怎么想?!王爷必得顾忌王府的颜面。再说王妃心腹买通的那些人,下落还没有一一查清,留着王妃心腹这些人证还有用处……但等王爷全都追查清楚,王妃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可叹王妃对自己的命运犹不自知……

这位先生不小心走了个神,偏巧王爷也在浮想联翩:楼哥儿从汪府回来就心神不宁……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这有什么稀奇?!宗室成亲不早,但相看得都挺早。

南安郡王深知王妃与侧妃在长子的婚事上都不会尽心,说不得他这个当老子的要当爹又当妈,亲力亲为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越琢磨越觉得跟苏家……是门好亲事,只是苏家正兴旺着,尤其是苏泰和简在帝心,又是清贵人家,只怕不愿意跟他家这样的宗室王府结亲。而且他听他那个不省事的媳妇念叨过,义忠王妃忠顺王妃似乎也都有意与苏家结亲……

横竖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都在京城,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先处着看看再说。

南安郡王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长子虽说是个半大小子,但这阵子没少跟义忠王世子四处走动,见识了不少,有些事儿也该透给他知道,省得孩子心中存怨。

虽然到时候真相揭晓,楼哥儿必会理解他这个当爹的苦心,但是儿子那不是得暗自难受好些年嘛。

南安郡王把先生打发了,就命心腹把贺启楼叫到他书房里。

贺启楼此时早就“回过神儿来”,但心里还堵得慌:今晚若是姐姐还不肯见我……导致他见到他老子脸色也不是太好。

南安郡王却是想岔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垂头丧气成什么样子?!你竟怕比不过义忠王世子不成?!”

啊?

贺启楼简直莫名其妙::姐姐看不上我,那就更不能看上甯哥……这个信心我有啊!

在这一点上……南安郡王跟他儿子看法完全一致。不过王爷想的是楼哥儿许是对苏家二姑娘一见钟情,但回府后觉得对不起好兄弟甯哥儿罢了。

幸好南安郡王对此不欲多说,他顿了顿才道,“前阵子你遭了暗算,我却没给你个说话,你有怨气为父明白。你若是没这份气性我才要失望……”

贺启楼上辈子彻底掌控王府的时候,发觉关于继母勾结那个势力一应证据全都消失不见……他后来又花了精力寻根问底,才知道那些证据都被他父王早早销毁。

现在父王居然要主动说起,说他不惊讶也是假的。

南安郡王已然选定长子做自己的继承人,自然就要倾力培养,毫不藏私——抛开真切的父子之情不提,他深知再藏私,自家王爵都未必能保得住!

“查来查去查到了关外。”

这个答案贺启楼一点都不意外,“敢在京城出手的亡命之徒大多来自关外。”

南安郡王听了,心中更是安慰几分,“再往下查,居然查到了个太监身上。这太监正是福公公手下。”

王爷是从亡命之徒口中得知为他们牵线,同时也是继妃心腹直接联系的商人头上。这些商人常年出关入关,做寻常买卖也做不寻常的买卖,比如卖命买命。不过这些商人比较精明,他们不直接出手,而是始终甘当掮客。

这些商人不仅联手买通了若干西北当地的地方官与守关戍边的将官,同时为了能“上达天听”,更是不惜巨资,买通了宫内的大太监。

南安郡王口中的福公公,就曾是乾清宫大总管,太上皇的心腹。

贺启楼听到这里压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就……有点傻兮兮地问了一句,“那……那位知道吗?”

南安郡王笑得嘲讽极了,他明白儿子这么问不过是心存侥幸而非想不透彻,“你手底下的人收了大笔孝敬,你却不知这笔银子来路如何……那位可还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贺启楼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废掉伯王,太上皇里子面子全输没了,如今……难不成非得更丢脸不可?

可他转念一想,这样的太上皇岂不是递了把柄给圣上?!所以圣上睁一眼闭一眼装不知道吗?

他又直白问:“圣上心知肚明?”

这个年纪就想到这些,他对儿子更满意了……南安郡王无比熨帖,“我查出了些实证便报给了圣上。”

老爹带兵打仗实在是不成,但脑瓜和嗅觉他很是服气。

太上皇虽然让了位……但自古至今谁见过甘心交出所有权利的太上皇?太上皇与圣上斗法……反正一直前世他死那会儿还一直斗着呢,固然圣上一直占着上风,但也占得很辛苦。

贺启楼心说这辈子和上一世他老爹都是站在圣上这一边。毫无疑问,他后母和后母的娘家应该都是抱上了太上皇……手下的大腿。

想起上辈子早死的伯王义忠王,贺启楼暗自下了决心:他不仅要救下甯哥,更得连带着把甯哥他爹也救下来,至少得比上辈子多活些年。

然而拉住甯哥儿他能做到,但救下甯哥儿他爹,他就只能找他的仙子姐姐了。

想到这里,他双颊微红:关键时刻他只想向姐姐求援……

南安郡王此时倒是没注意儿子的“小动作”,“你跟甯哥儿交好,正好多往你伯王府上走一走。”顿了顿,又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当初说你伯王有谋逆之心,且有有悖人伦之举……那都是栽赃。如今你伯王看似清心寡欲不出门,实则,”他有意压低声音,“依旧一呼百应。”

谋逆之心,就是义忠王作为太子太过能征善战,握稳兵权不提,更是收取军心民心,压得他父皇黯淡无光。其实光凭这一条,太子被废都不“冤枉”。

然而有悖人伦之举……这事儿是贺启楼前世快死的时候才知道始末的:当年伯王入宫,被“捉~奸~在床”,身~下~是他父皇的嫔妃。

按照姐姐的话说,为了给伯王办成铁案,那帮子人也是拼了。不过在贺启楼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伯王乃是皇室之中罕见的~情~种……成婚多年只有伯母一个,更只有甯哥一个儿子。

那位曾经颇得太上皇宠爱的美人在被伯王“欺负”后,竟然怀了孕,然而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与伯王滴血认亲,果然血脉完全不相容……

这件事被圣上“有意无意”地宣扬了开去,为了不让那群人再翻案,圣上特地让那孩子长大,随着年岁增长,五官长开,这孩子跟太上皇与伯王全不想像!

于是“有悖人伦之举”就成了无稽之谈。

碍于太上皇,知晓此事的权贵们倒是没拿到台面上来说,但自此以后伯王的声势便逐渐恢复,太上皇也鲜少离开他居住的太极殿……

当晚,终于见到期待了整整一天的姐姐,贺启楼就不恋爱脑了。

苏卉在上课前,通过系统看了看贺启楼的状态,知道他白天小受了下刺激,晚上见面他固然面带惊喜之色,却也不掩饰微皱的眉头。

苏卉笑盈盈地问:“遇到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贺启楼忍不住偏过头,“若是昨晚见面,我断然想不到一日之隔就再也不想说……原本反复想好的那些话。”

苏卉估摸着原本贺启楼是想再次表白来着。

美少年的心意太直白太灼热了,说苏卉毫不动容也是谎话:就冲贺启楼的颜值,有这样的美少年爱慕自己,不止虚荣感爆表,带出去装几次逼感觉也是蛮好的。

不过贺启楼上辈子只活到十八、九,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十八、九岁少年信誓旦旦地表示很爱你一定要跟你结婚白头到老,你会当真吗?

因为有正事打搅,一下子把满心粉红泡泡恋爱脑的贺启楼打回了原形,苏卉自然不必“十动然拒”伤了贺启楼的心。

总之苏卉在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却说贺启楼见姐姐面带微笑,满眼期待着等他开口……他把心一横,拉住姐姐的手,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说就是好久。

从贺启楼的叙述中,苏卉补全了若干~内~情——当年她嫌贵没舍得买下来的部分,不过这些比起她已经知道的,未免太少了点儿。

反正是白得的,吃白食勿嚣张,苏卉想了想也觉得先给贺启楼颗定心丸,“义忠王的身体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她笑了笑,并没收回自己的手,“你也知道不能对他人提起梦中课堂吧。”

贺启楼反应极快,“伯王还是甯哥?哪个也是姐姐你的学生?”

“是世子啦。”苏卉点了点头,“他是真孝顺。”

这倒是……贺启楼仔细瞧了苏卉好半天,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多余的情愫……然而他还是以一副破罐破摔的丧气模样开口,“论孝顺我比不得他。”

这醋味儿……苏卉笑道:“我看学生可不把孝不孝顺摆在首位。”

贺启楼眼前一亮,旋即嘴角微挑。心情好转,他的倾诉欲又回来了,自然继续拉着苏卉说起他前世的经历。

听说义忠王在前世也就三年的活头……苏卉就明白,没了义忠王牵制太上皇,圣上~夺~权~也夺得十分辛苦。

反正今天自己精神不错,苏卉有意多开导开导,顺便给贺启楼点思路,“宋史读过多少?宋高宗和宋孝宗父子,对你肯定有用。”

贺启楼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央求道,“姐姐你说给我听。”

简直是个赏心悦目的睫毛精!苏卉乐了,没忍住戳了下贺启楼若隐若现的酒窝,“别的你都能想得到,想不到回头自己翻书去。我就提醒你,看好你那个好哥们……毕竟我只能偶尔给他上上课,白天我可管不了。”

贺启楼又红了脸,接话道,“上辈子甯哥几次遭遇暗算,我都觉得很是蹊跷。”

苏卉轻叹一声,“贺甯小时候让他皇祖父待过一段时日吧?若不是他跟他爹感情更深……谁知道他会偏向哪一个?”响鼓不用重锤,看贺启楼瞪大的眼睛,苏卉就知道他听懂了。

苏卉上句话的意思已经再明白没有了,也就是若非义忠王亲自发话,贺甯会更倾向他的皇祖父而非他做了皇帝的皇叔。贺甯不是他爹,对当年~内~幕~隐~情,不仅知道得不多,就算他知道的那部分也有些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且贺甯对取代了他爹的亲叔叔,心里总有点不太舒服。至于这个不舒服是谁特意引导的,暂且不论。

想必上辈子义忠王死得太早,好些话没来得及跟儿子交代。因此贺甯在父王死后敌我不分,落得个只能在自家苟延残喘的结局,其实并不算特别冤枉。

想通这些,苏卉更是一字一顿道,“如今贺甯身边的心腹仍有当年他皇祖父指给他的人吧?”

贺启楼忙不迭地点头,旋即垮下脸来,“必须有啊!这……我和甯哥也没好到能让他逐出心腹的地步啊!”

苏卉忍不住再次戳了下贺启楼“行踪不定”的酒窝,“没主意就问我,你也太依赖我了。”

话虽如此,但贺启楼感觉得到姐姐心里挺高兴的。

他干脆继续撒娇,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放!不放!”

“你把这缠功用在你爹身上,你爹怕要美糊涂了。”苏卉笑了笑,“你爹真的疼你。”

贺启楼闻言也变了脸,低声道,“我知道。”但是心里仍旧过不去那个坎,他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差几个月,而且母妃前脚走,父王刚刚服丧满一年就扶正了现在的王妃!

苏卉摇了摇头,“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哎,你啊。怎么就想不到贺甯不肯听你的换掉那些不对劲儿的心腹,你还可以找贺甯他爹告状啊!”

贺启楼一呆,“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但凡像点样子的人家,小辈们打打闹闹,哪怕见了血伤了筋骨,都不能扭头找自家长辈告状——否则小伙伴们就会十分瞧不起。

想到就做!

第二天一大早,贺启楼打听到好哥们贺甯进宫面君去了,他特地递了帖子往伯王家跑。

专门挑着甯哥儿不在家的时候上门,义忠王见到贺启楼这个血缘已经不太近的侄子,还笑眯眯地问,“有什么话要偷偷告诉伯王吗?”

贺启楼见伯王精神气色大好,心中大定:知道伯王一次两次还气不死,就把昨晚跟姐姐商量后的话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义忠王直接砸了自己的茶盏,面色却几乎没有变化,手也一点都不颤抖,“很好。”

贺启楼见状彻底安了心:有伯王这~根~定海神针在,就没啥可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夺~权~也框框这是什么鬼……

第三十二章

从伯王书房出来,贺启楼也不说等好哥们贺甯回来,而是直接告辞。

义忠王妃在自己的房里挺丫头回报说南安王府的大公子这就走了,还挺诧异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贺启楼跟她的儿子交好,来了总得蹭顿饭才走。

丫头前脚来报说贺启楼告辞,后脚就有丈夫书房处伺候的太监来报信儿——王府可是用得起太监的。

义忠王妃自是吃了一惊:能让丈夫杀气四溢的事情……她哪能心里没数?

话说天下情投意合且能同甘共苦至今的夫妻,王妃不是自吹,她们夫妻实在是头一份儿。

当年大婚后十年她才得了甯哥儿这个儿子,夫妻俩都是欣喜若狂,那会儿父皇对王爷也是一片真心,听说王爷得了嫡长子,大喜过望更是大赦天下。

甯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到五岁,该读书了,父皇更是把甯哥儿带到身边亲自教导——王妃再不舍,心里也是痛并欣慰着:这是双保险!

那会儿王妃她公公可还是皇帝呢。皇帝亲自抚养教导太子的嫡长子,你问个大字识不得几个的淳朴百姓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甯哥儿就这么跟着他爷爷在乾清宫里住了好些年,祖孙感情在王爷被废之前……那还用多说?

当然现在王妃就后悔甯哥儿跟爷爷太好了!

从父皇明白自己废掉太子实际上是中了反间计,后悔不迭,乃至于心灰意冷直接退位让贤开始,父皇的性子一日比一日拧巴。

偏偏甯哥儿什么都好,在这事儿愣是执拗得扳不回来:甯哥儿一心想让他爷爷和父亲“重修旧好”。

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义忠王妃想到这里也只能轻叹一声,之后起身往丈夫的书房去。

圆满完成任务,从义忠王府出来的贺启楼骑在马上,面带微笑,心情……也是很爽的:伯王气势不减当年啊。

伯王能征善战到让太上皇暗自心惊不已,才在拿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后,不经仔细查证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废太子。

贺启楼冷笑一声:前世就是太上皇终于良心发现,一再求和不管用,反而让对头变本加厉,他终于松口,圣上才好不容易收回部分~兵~权……如今看来,太上皇现在已经在为他“自打脸”铺路了。

反正伯王活着,甯兄不会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自怨自艾,他总不至于像上辈子一样,预感不妙都不得不上阵杀敌。

其实如今与前世也没什么区别,他拿到世子之位已然板上钉钉——一般而言,请封世子都在大婚之前,但想不降等袭爵,说什么都得往西北战场走一遭。

幸好他这辈子……按照姐姐的话说,可以先抱着伯王的大腿……贺启楼刚好路过荣宁街,想着再过一个街口就是苏家,可惜不能现在就找姐姐去表功……最后还是得梦里见。

谁让他在众人眼中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呢。在伯王眼前也是,他的想法见解都不重要,但告状的内容……却是另一回事,所以才能成为例外,让伯王认真听他说话的例外。

贺启楼摸了摸自己的脸,得快点长大啊,还有千万不能长残……就冲姐姐动不动就爱捏捏他的脸,戳戳他的酒窝,他就知道姐姐也是个爱俏的。

贺启楼这番旁若无人又笑又沮丧又踌躇最后还摸脸……的举动,身后的心腹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公子自从吃了次王妃的亏,越发上进,跟着这样的大少爷混,这些侍卫们心里当然乐意,连着这次告状他们都觉得堪称“神来一笔”——南安郡王给嫡长子指派的侍卫必然是心明眼亮忠心话还少的能人,但忽然添了个爱美的毛病算是什么回事儿?在校场上~操~练~的时候大公子哪里都不护着,偏偏想着护着脸……

两个侍卫此时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了,对视一眼都是满满的犹豫:要不要回头跟王爷打个小报告啊?

这俩转瞬又想起他家大公子前阵子还在左都御史汪大人府上盯着汪大人的外甥女一个劲儿地瞧呢。也亏了大公子年纪小,汪大人不计较,不过……大公子也到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了。

王爷这阵子就在琢磨相看的事儿了,他们几个得惊醒些,谁知道王妃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南安王府上下都明白:如无意外,王妃一辈子都得待在王府角落的小院子里。毕竟谋害大公子证据确凿,若不是看在王府声誉以及二公子的面子上,王爷一准儿让王妃暴毙的。

但这个意外……其实也简单,只要大公子出事就好:残了或者丢人了,这两样都可以……谁让王爷年届不惑,也只有两个儿子长成呢。

话说贺启楼现在脑子里除了正经事,就是想她……苏卉心知肚明。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热情起来让她这样的“老人家”招架不住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好在贺启楼虽然偶尔恋爱脑,但似乎只会在她面前智商掉线。

凭贺启楼的本事找义忠王告个状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苏卉坐在老爹的书房捧着本“大部头”,脑子里的自己却在撸猫,“放飞贾家人好几天了,今晚先见见小蓉蓉吧。可惜,”苏卉感慨了一下,“每天晚上只能教一个真是不方便。贺启楼在我舅舅家傻兮兮地盯着我看,当晚没空见他,这次贾家的事情也因为排不开才推了这么几天。”

小灵灵用脑门拱了拱苏卉的手,“等主人你再升级就好啦。其实也没有特别来不及,贾家这次没什么事儿呀。”

确实如此。

就跟前世那些□□丝键盘侠不管怎么叫嚣~社~会不公,甚至大放厥词要~造~反一样,说军中只剩下些许人脉,甚至不能给自家儿孙谋个好官身的贾家要~造~反,众人大多都当笑话看。

圣上也不信贾家会存什么异心,贾源贾演,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手握十余万精锐的时候尚且忠心耿耿,现在贾家日子大不如前反而想不开……宁荣两府的现任当家人固然脑子不好使,却不至于蠢到这个份儿上。

但“物证”,也就是那个摆件在手,放着不理会也不成。于是圣上把这一家子召进宫来,好生说道说道——名义上是进宫谢恩。

说来也巧,元春刚好诊出有孕在身。

此时哪怕脑子不大清楚的贾赦和贾政都是喜忧参半。

因为有义庆王关照,在京郊大营和禁军都“混”过的贾蓉比他这两位叔爷爷更镇定也更看得通透。

一见到她,那狂喜劲儿……几乎要摇着尾巴扑过来……苏卉忍俊不禁。

贾蓉更是双眼放光,“先生,我以为您不要我了!”他本想说“您不要教我了”,话一出口发觉不对,再想改口就见先生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果断闭嘴了。

美少年撒娇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

苏卉扶着腰道:“怎么这么可爱?至于不要你,这是哪儿的话?你家……那是多大点事儿?皇帝都不愿意罚你们。”

贾蓉欣喜道:“您当真知道!”

苏卉就笑,“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年谋逆的……不就那么一个,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哪位着实冤枉?那对摆件摆明了就是从哪位的府上弄出来的。”

按说义忠王也是位神人,当年谋逆人证落不到他手里,但那些“物证”他却都要到自己手里当纪念品。

苏卉继续道:“义忠王府里里外外清洗过好几轮了吧?还能有人往里安置钉子,你说背后这位至少得是什么样的?”

贾蓉接话道:“那还能是什么样的?起码得是权臣。”

苏卉摆了摆手,“什么权臣?哪个权臣会搀和到这里面去?”

这回贾蓉及时反应过来了,“宗室?”

“当初义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圣上,还有你的大靠山义庆王,哥仨兄弟情深,关键是这哥仨都主战。而太上皇……那可是稍微取得些战果就想着议和的主儿。”

贾蓉一脸懵逼。

苏卉就问,“怎么,你不知道义忠王与义庆王交好?”

贾蓉嗫嚅道:“他们都说这二位不大合得来……面和心不和。”

苏卉瞥了贾蓉一眼,“你身边的好哥们……以后离他们远着点儿。”顿了顿又感慨道,“你曾祖父走得太急了,好些话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些晚辈。蓉哥儿,还有你琏二叔,你们叔侄若想在军中闯出些名头立下些抹不去的功劳,要么投靠义忠王,要么跟着义庆王。当然,圣上你们如今靠不上,义忠王那边也难,所以认准义庆王就是。”

开头几句话已然把贾蓉说了个大红脸:臊得。他似乎又识人不明了……

贾蓉的心思简直一目了然。不过谁能保证自己初入职场不让上司和同事教做人?苏卉作为老师自然得安抚一下学生幼嫩的心灵,“就是你曾祖父初入大营,也是磕磕绊绊好一阵子。能在侍卫营里混到现在,算不上老狐狸也是兵油子了,又各个都是名门之后,捧高踩低都是常事。再说你家里不比以前,你上司是个灵透人,知道你是义庆王送来的,不然你遇上的绝不仅只是这样在你耳边吹吹风,隐晦地试探拿捏你几下。”

贾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他们许是还没摸透我身后是哪位……”他捂住额头,又不吭声了。

苏卉见状难免心软,“你家里没坐下来商量个章程出来?”

“珠叔说看了荣府二位叔祖父的折子,只提了治家不严,后面的也不不知该怎么说。”

苏卉心道:贾赦和贾政这会儿巴不得贾珠把自辩和认罪的折子一口气全揽过去呢。这个回头她再跟贾珠聊,现在赶紧揭开谜底,再把相面的课程开了,下课让贾蓉睡个安稳觉。

“这事儿你听你珠叔的,旁的别问别管。我给你透个底,除了赖家那一家子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有宫里娘娘们让各自娘家~安~插~的钉子。这回看你家撑不住,就会跳出来落井下石。”

贾蓉大惊,“什么?!”

“所以你姑姑这胎怀得好。圣上十分看重子嗣。”贾琏和贾蓉都有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意思,比起贾蓉,贾琏的心眼儿还稍微多些。苏卉只要按住贾蓉,别让他稀里糊涂地出手就行,“你别替你姑姑担心。”

说起来系统最是注重因材施教,贾蓉能修炼箭术,也是因为他实在有这个天赋。同时正是因为他比较耿直,好吧,其实是太憨实,在贾蓉身上承袭了宁府所有气运之际,系统提供相面技巧……就是让他第一时间看清哪根大腿值得抱,以及远离包藏祸心对他对他家恶意满满之辈。

只要别跟错人信错人,别的不说,贾蓉牢牢压制他爹总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苏卉点开系统,把相面术的页面单拎出来,往贾蓉对面一坐,“来吧,”凭空变出本教材,“念。”

贾蓉好容易回过神,心里小人都泪流满面了:这转折好快!我还没怎么想明白!明明感觉先生想给我解惑的,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呢?

不过他低头一瞧书本,立时丢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念起书来。

贾蓉固然不太聪明,但是听劝。换成浑身心眼儿的贾珠,苏卉就开门见山了。

“找准仇家了吗?想好怎么请动义忠王帮你家说情了没?”

第一个答案是肯定的,第二个……贾珠不说焦头烂额,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贾珠当着自己仙气飘飘的老师,也不太在乎脸面,有啥说啥。

他当然比贾琏贾蓉知道得多,甚至他伯父亲爹想查却又不敢出手的若干隐秘也探知加猜中了不少。

“从义忠王府弄出摆件的管事,背后有忠顺王府……”说到这里,贾珠轻叹一声,“若不是仗着太上皇,加上义忠王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忠顺王哪敢再在捋虎须?!我家里……自从娘娘得宠,好几位管事家里忽然就宽裕起来了……都能给儿孙买功名了!我祖父在世时,这起子人尚且没这个威风。”贾珠越说越无奈,“舅舅竟也是太上皇的人!”

哎呀,这阵子收获不少嘛。

苏卉大乐,“你妹妹告诉你的?”元春确实得宠,在她怀胎之前圣上就委婉地告诉了她:王子腾最终投靠了太上皇。

“不投靠太上皇难不成等着圣上收拾他给义忠王出气吗?”

一见老师这揶揄之色,贾珠更无力了:自家简直冰~火~两重天……里外不是人!

贾珠也是位响当当的帅哥,只不过因为十分沉得住气而比较面瘫,或者说表情变化不大,跟动辄就能自组表情包的贾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他神色变幻比较难得一见,苏卉过了个眼福,才道,“不白给你做老师,提醒你一下,回头翻翻你祖父的书信。拿着他的书信去找义忠王,义忠王只要能下床离府,就必会给你这个面子。”这是系统刚刚给出的提示,苏卉照着念了一句,随后就坚定道,“不管怎么样,义忠王都会出面。不过你家也该好好收拾收拾,顺便……你该想法子让你父亲退下来了。”

贾珠猛地皱眉,“他又做什么蠢事了?”

苏卉平静道:“他向你舅舅求援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跟相好的们说声抱歉。

前阵子变天我家老爷子又病了,把他伺候好了,我也扑了,养了好几天……

身为独生子女,家里老人病了,真是想找个能换班搭把手的都难。堂兄弟表姐妹跟我年纪差不多,各自的爹妈身体也都不太好,而且他们还都有娃要照顾……

第三十三章

话音刚落,苏卉就见贾珠一头……磕在他眼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就跟拍熟西瓜的声音一模一样。

相较于堂弟贾琏,侄子贾蓉,甚至贵为一宫之主的亲妹妹元春,贾珠都更绷得住,更沉稳内敛。但是这样的“端庄”美人一旦丢开偶像包袱,反差……非常也是很萌的。

苏卉眼睁睁地看着贾珠在桌子上狠狠磕了三四回,更听他懊恼地自言自语“让你犹豫让你犹豫后悔了吧后悔了吧”,最后脑袋一抬,就见他额头碗口大个红印儿,苏卉一个撑不住就笑了个花枝乱颤。

苏卉的声音算是比较低沉的,笑声自然跟银铃也搭不上什么关系……总之她大笑起来那“嘎嘎嘎嗝”的声音异常魔性,贾珠就从“您怎么能亲者快呢”到“这笑声闻所未闻”再到“先生这么开心自家应该……没什么事儿吧”秒速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