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积分,还有安全区。”乔星河补充道,“安全区也不能用了的话……那问题怕是会很严重吧。”
“这不就跟羊圈破了个洞一样。”榴莲先生“啧啧”地摇了摇头,随即重重地“诶”了一声:
“所以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本来就是一莫名其妙的游戏,居然还会受到系统攻击,更莫名其妙了……对了,你们说,在这次攻击过去后,它们会不会发维护补偿给我们?”
“有倒好了。”廖斐撇了撇嘴,“不过比起什么补偿奖励,我们还是先想想现下怎么办吧。目前看来,这个副本还没起太大的变化,就是不知道脱离这副本后,我们会怎么样……”
“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廖斐诧异转头,这才发现杨灯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副本的规则比安全区稳定,一时还不会动摇。待在这里对你们还安全些……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面对着几人惊讶又困惑的目光,杨灯楠面无表情,但略带起伏的语气,却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游戏的掠夺。如果系统的修复与抵抗无法成功,那么哪怕是副本,也迟早会彻底乱套。到最后。连支撑着这整个游戏的底层逻辑和规则都会完全垮掉——不过我想,你们可能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杨灯楠说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吗?”
他说这话时,目光是看着廖斐的。
言下之意,反正都是要死的,放我早走一步怎么了。
廖斐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冷静地开口:
“能麻烦你们两个,去隔壁一下吗?”
她说着,顺手拎起了旁边的椅子,嘴角紧绷着,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我要和这个憨批单独谈谈。”
第117章
伴随着房门开启又合上的轻响,房间里只剩下了廖斐和杨灯楠两人。
杨灯楠冷淡地抬眸看了看廖斐,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椅子,评估了一下她挥起椅子砸向自己脑袋所需要的时间,默了几秒后冷静开口:
“你应该知道,凭我的技能,我随时都可以都能摆脱这绳子的,对吧?”
“我知道啊。”廖斐说着,提着那椅子缓步走了上去,“但我还知道一件事,就是民宿里面是限制穿墙的,而且它的隔音并不好,只要我们有什么大的动静,隔壁很快就能听到。所以,你尽管挣脱好了,能跑得出这房间,算我输。”
“我为什么要跑?”杨灯楠道,“逃跑又不是我的目的。”
对,逃跑不是,找死才是,是吧?
廖斐腹诽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旋即举起了手中的椅子。
杨灯楠还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揍自己了,身体本能地紧绷了起来。却见廖斐手中的椅子在空中划了个大弧之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斜前方,紧跟着,廖斐便大喇喇地坐了上去,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向杨灯楠。
“打赌吗?”她问杨灯楠,“拿命赌的那种?”
杨灯楠诧异地望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她想说的是这个,愣了一下才道:“赌什么?”
“从现在起,我会对你说出我的三个猜测。这三个猜测,全部都是关于那些你和蜻蜓庄园的,也就是那些你答应要告诉我,却无法说出口的事。”廖斐平静道,“如果我没能全部猜对,那么之后你随意,不管你想在哪儿死,怎么死,我都不会再出手干涉你。反之,如果我全部猜对了,那么你就必须放弃找死的念头。”
“……很有趣的提议。”杨灯楠默然片刻后道,“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不赌啊?也行。”廖斐干脆地点了点头,“那就让榴莲先生过来把你再熏晕一次好了。醒一次熏一次,你敢醒我就敢晕,一直拖到我们游戏结束,你返回原时空。那里的系统总没出问题吧?我看你还能上哪儿找死去。”
杨灯楠:“……”
“你这也太流氓了。”他忍不住道。
“拜托,现在是你在给我添麻烦好吧。”廖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一死,付思远也要跟着销号了。这种时候不流氓,难道我还要跟您讲五德四美吗?”
杨灯楠:“……”
“再说,我倒是愿意慢慢跟你讲,你愿意慢慢听我说吗?”顿了一顿,廖斐继续道,“现在我们之间的矛盾非常明确,你想趁着这机会去死,但我为了付思远,肯定是不会让你去死的。我们各有各的立场,我确定我不会被你说服,也不敢说一定会说服你。既然如此,那还费什么话呢,直接一锤子买卖好了,成不成,各凭本事和运气,对大家也公平,对吧。”
杨灯楠好笑地看她一眼,道:“你就那么确定你猜的是对的?”
“我不确定。”廖斐坦然道,“所以说,各凭本事和运气嘛。你如果担心我耍赖的话,我们可以立字据啊。”
杨灯楠:“……”
“说得好像我还有别的选择一样。”他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行,那就让我听听吧。你都猜到了一些什么?”
“别急。”廖斐说着,起身走到房间里床头柜旁,将放在上面的意见本拿了起来,唰地撕下了两张纸。
“我们先立字据。”她转过身,认认真真对杨灯楠道。
杨灯楠:“……”
廖斐将两人的约定明确写在了纸上,还特地敲了敲墙壁,将付思远从隔壁叫过来做了个见证。杨灯楠大大方方地挣脱了绳索,在字据上留下签名,跟着便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冲着廖斐比了个“请”的手势。
廖斐坐在他的斜前方,一手握拳轻敲着太阳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第一个猜测,这一次导致系统出问题的,就是蜻蜓庄园的旧势力,对吗?”
杨灯楠的表情不变,只缓缓地眨了眨眼:“很有趣的想法,下一个。”
“你先告诉我,对不对。”廖斐坚持道,“还有,记得不要撒谎。你要是故意给出错误的引导或判断,根据字据,你可是要受罚的。”
所谓惩罚,当然不是指寻常的扣分或是扣财产。杨灯楠本来也不是个看重财产的人,后一条对他而言威慑力有限,至于前者,则完全称不上惩罚。如果说一次谎就能得到扣一分的惩罚,那廖斐估计她这辈子都别想从杨灯楠嘴里听到真话了。
所以,廖斐在字据中所列的惩罚是,剥夺杨灯楠四十八小时内的行动权,等于变相地限制了他的找死。
有着这样的惩罚悬在头顶,杨灯楠只得老实地点了点:“好吧。算你对了。”
“行,那第二个猜测。”廖斐只当没听见杨灯楠语气中的不情愿,自顾自道,“而你,和蜻蜓庄园的旧势力,有着极大的关系。”
“这个不算。”杨灯楠立刻道,“这种事你肯定之前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当初廖斐会特地拿蜻蜓庄园的事情来试探他?
“这确实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一直都没有被完全证实过,所以到目前为止,它都只是一个‘猜测’。”
廖斐振振有词道:“而我们的字据里并没有约定,说不能拿出之前的猜测。所以我将这条作为我的第二个猜测,是完全合理的。”
杨灯楠:“……”
“你可以给出判断了。”见他一时怔在了原地,廖斐适时地提醒道。
“行,算你会说。”默了一下,杨灯楠小幅度地撇了撇嘴,“这条也对了。下一个呢?”
廖斐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动了下身体,右手依然维持着握拳的姿势,撑在了脸颊的下方。
“第三个……这次的变故,其实和你也有关系,对不对?”
“……”
杨灯楠的嘴角顿时僵住。
他抬眸看向廖斐,浅色的眼瞳微微缩起,嘴角很快就从僵硬变为了不明显的抽动。尽管极力掩饰,廖斐还是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与讶异。
“你……”他试图开口,面部的抽搐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起来。他停下来,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有些沙哑的程度。因为这样,他的声音听上去才会显得稳一些。
廖斐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了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他,方淡淡道:“我猜的。”
“既然已经明确,蜻蜓庄园的旧势力和这次的变故有关系,而复眼——我们依旧假设它们和蜻蜓庄园是一伙的。那么复眼在这个时候找你的举动,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更何况,你自己说过的……你,你做了些错事……”
“我作弊了。”杨灯楠哑着嗓子接上了她的话,“对,我是这么说过。然后你就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付思远告诉我,他记得自己做过一些编程的工作。事实证明,你也的确具有这方面的才能。”廖斐的左手不自觉地在右拳上搓了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在游戏里面作弊,我能想到的就是外挂一类的东西。对于这种东西我其实也不是太懂,但我大概知道,外挂这种东西是在修改游戏程序本身。而这次出事,系统也说它是受到了攻击……”
“这两个其实不是一种东西。”听到廖斐这么说,杨灯楠忍不住轻轻摇头笑起来,然而不过转瞬,他的嘴角又抿了起来。
“能联想到这地步,你确实挺有意思。”他轻声道,“说起来我还忘问了。为什么你会认为蜻蜓庄园和这次的事有关?”
“因为它们听着就很像个反派啊。”廖斐理所当然道。
杨灯楠:“……”
杨灯楠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楞,目光里也浮现出了一丝对人生的怀疑。
廖斐瞟了他一眼,直接笑出了声,笑完了才道:“逗你的。”
杨灯楠:“……”
“不过这也确实算是个原因。”廖斐紧接着道,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还是那个假设,复眼和蜻蜓庄园是一伙的……诶,算了也别假设了,他们都过来帮着绑你了,明摆着就是和蜻蜓庄园有一腿。”
廖斐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旋即继续道:“总之,复眼在游戏里做的一些事,一直都让人蛮莫名其妙的,虽然我不能理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蜻蜓庄园——按照你的说法,已经易过一次主了。庄园的新主人道格拉斯,受到系统最高规格的保护,说实话,这事儿也挺微妙的。”
“他是立过怎样的大功,才能得到系统如此的青睐?而且一般对待功臣,给奖励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保护?保护是为了避免未来的危机,它们肯定是在提防谁。而且你之前也提过,道格拉斯最需要防备的,就是庄园的旧主……所以,我就猜,会不会系统和道格拉斯,它们共同的敌人都是庄园的旧主。系统保护道格拉斯,实际就是在保护自己……”
而道格拉斯又已经失联这么久,廖斐很难不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
假如道格拉斯真的已经出了事,那就说明蜻蜓庄园的旧主已经回归。那么事情发生的顺序就是道格拉斯出事——庄园旧主回归——系统遭到攻击。不排除这其中存在因果关系的可能性。
再加上复眼成员一直在有意增进“倒吊人”的数量,白辰他们又推测“倒吊人”对游戏有影响。若真是如此,那就意味着,蜻蜓庄园的旧主,很可能已经从中掌握到了某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或许有着能影响游戏的力量。
各种碎片串联起来,使廖斐最终做出了“攻击游戏系统的就是蜻蜓庄园”这样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然,因为关键链条的缺失,廖斐的这个猜测,与其说是推理推出来的,不如说是连蒙带猜瞎扒拉出来的,比起证据,脑洞居多,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将这个猜测放在第一个说——
这样一来,万一这一个猜测出错了,她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发起后备计划。
另一边,听了廖斐一通连蒙带猜的推理,杨灯楠亦是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方听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都能让你猜对,也是你的本事。”
他抬眸看向廖斐,轻轻摇了摇头:“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听到他这么说,廖斐方真正地松了口气。她抬手按了按胸口,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听杨灯楠:“我愿赌服输,可这并不代表,我认为你就是对的。”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双浅色眼瞳静静地望向廖斐,眼底却似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正在翻涌。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是要死的。你为了付思远而强留下我的性命,而事实却是,再过不久,你和他的生命都会迎来终点——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你们所努力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对你的帮助,也变得毫无意义。既然这样,你的强留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怎么没有意义。”廖斐古怪地看他一眼,“有他的人生和没他的人生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啊。哪怕是注定要死,我也肯定会选择死在那个有他存在的人生里——这与他为我带来了什么无关。他是付思远,他对我而言很重要。有这个理由就够了。”
廖斐理所当然地说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说,我们也不一定会死——万一系统超给力,自我修复成功了呢?”
杨灯楠冷淡地弯了弯唇,显然是对这件事并不抱什么希望。然而他并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反驳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廖斐一眼,眸光里似是带着困惑,又似有什么正在涌动。
廖斐见他似是没什么要说了,便站起身来,打算去隔壁看看那两个复眼成员。人还没走到门口,忽又被杨灯楠叫住。
“最后一个问题。”杨灯楠若有所思地抹了抹下巴,问道,“如果你的猜测真的出错了,你是真打算由着我去死吗?”
廖斐:“……”
“我觉得有些事我们心里知道就好。”她委婉地暗示道。
果然……杨灯楠摇着头笑了起来:“说什么一锤子买卖……你其实只是想趁机从我这里套情报吧?”
“话不能这么说。”廖斐立刻道,“我也没套你的,只是从你这儿确认了一些事而已。”